猫鼠游戏，城管追商贩跑，打时间差

一、猫鼠游戏，城管追商贩跑，打时间差

2009年5月16日一早，兰州市民冯世鑫怀揣着一张当地报纸，将自己搁置半年的烧烤摊点摆在了兰州市嘉峪关西路的马路边。去年11月，跟其他流动摊贩一样，冯世鑫的烧烤摊遭到城管队员的清理，此后他再未敢踏进“马路市场”。现在，他之所以“重操旧业”，是因为当天的报纸上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甘肃省政府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管理工作的意见》，其中提出节假日期间将允许流动商贩在不影响城市道路交通和公共卫生的前提下，从事临时性的便民经营活动。消息一出，立即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不过，冯世鑫等流动摊贩还是在谨慎观望，他们一方面随身带着登载了“解禁新政”的报纸作为“护身符”，另一方面期待着政府出台一个具体措施，彻底结束自己东躲西藏的命运。人们往往把小摊贩和“脏乱差”、破坏市容环境、带来卫生隐患等联系起来：高音喇叭大声叫卖、摊位占道堵塞交通、垃圾乱扔脏乱不堪。1999年开始实施的《兰州市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办法》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在城市道路及其两侧、公共场地和设施用地范围内设摊兜售物品。这就给流动商贩带上了“不合法”的紧箍咒，时常遭受“围剿”的命运。尽管如此，流动摊贩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仍然“生生不息”。从2008年10月28日起，兰州市开展了声势浩大的以城市环境卫生、交通秩序、市容市貌、市场秩序等为主要内容的百日整治活动。“城管风暴”由此打响，一直以来被看做城市管理“顽疾”的马路摊点，自然成为整治重点。伴随着城市面貌的悄然改变，马路流动摊点一度销声匿迹。但风暴过后，乱象依旧。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许多摊贩从主、次干道转移到背街小巷里继续经营，与执法人员玩起了“捉迷藏”，还有一些摊点则到晚间重新出现在大街上经营叫卖。据笔者对甘肃省的各个城市走访了解，不论在哪个城市，在城管执法过程中，“猫鼠游戏”是每个市民几乎都经常能看到的城管与摊贩之间的活动之一。“跑”是摊贩遇到城管时的第一反应，在现行制度不能做出任何调整的情况下，“跑”还是最优的行动逻辑选择。打“时间差”是摊贩能够在城市中正常经营的基本策略之一。城管下班小贩上班，城管一到，小贩就跑。在持续不断的“猫鼠游戏”中，摊贩采用人海战、游击战、拉锯战、持久战。而城管无论在人数、持久性、灵活性上，都难以长时间占上风，只能依靠“运动战”，陷入“整治一—回潮一—治一—潮”的怪圈。在现行的管理制度下，对流动摊贩而言，躲避是最好的策略，双方从中都能获得一定的好处，即都未有较大的损失。但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本身也将矛盾隐性化，尽量避免正面冲突的发生。但是，缺乏管理的摊贩经营，就会有市民对市场秩序、市容卫生不满抱怨，城管为了表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凸显工作成绩，也会加快追击的速度、力度和频率，这样摊贩就不会总是能够幸运地“逃脱”。“这里是一个占道经营的死角！”家住小西湖立交桥附近的唐先生提起占道经营的第一句话这么说。“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在这座桥下以及附近的马路两边，各类小摊点、‘黑摩的’扎堆，严重阻碍着交通和危机行人安全。虽然经过了城管的多次清理整顿，小摊点是少了，但‘黑摩的’依然存在。”唐先生认为，对这种情况不仅要加强城管执法，他还建议在夜间也应该增加城管巡查。“你看看，从西关什字向南走的马路两边的人行道和地下通道，每当夜幕降临，小摊贩们一个挨着一个，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行人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还叫路吗？为什么没有人管管这里的占道经营？”正和家人在西关什字附近散步的陈女士有些愤怒地说。来自东乡县的马女士在永昌路明珠大厦旁边摆了个小摊卖煮红薯、煮洋芋、煮苞米已有半年时间了。4月的一天上午，突然来了几个城管人员直接将她盛满红薯和洋芋的盆子抱到车上拉走了。那天，她回去后大哭了一场。这是兰州市普遍存在的现象。在一些较为繁华的街道，那些无证经营的流动摊贩们，他们一边经营着自己的买卖，一边不停地东张西望，如果有人大喊一声“城管来了”，他们就会立即背起东西四散而逃。以广场西口电信局附近路边拥挤成堆的小摊贩们为例，为了防止城管人员的查处，他们竟然自发组成了所谓的“防城管联盟”，派专人负责望风，一旦发现城管，他们会迅速得到消息，并在瞬间消失在人群中。8月24日晚8时许，省政府对面酒泉路的人行道上，一位来自庆阳的后姓青年，一边起劲叫卖核桃，一边麻利地用小刀剥离核桃的绿皮。他说自己来兰打工，一时找不到工作，便以5元的价格批发了30斤核桃，以7元的价格出售。1个多小时后，核桃卖完了，小后清点了一下收入，除去绿皮损失，他赚了近40元。稍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但那一堆绿皮却被悄悄地遗弃在人行道上。晚饭后，家住卷烟厂院内的李先生正准备和老婆孩子到附近的草坪周围散散步，但每当他看到自家门前的这条小巷就不想出去了。他有些激动地指着小巷说：“你看看这两边一字排开的小吃摊，从下午下班后一直摆到凌晨两三点，影响人们正常休息不说，到第二天早晨你再来看看，废塑料袋、烂菜叶、剩饭、果皮、纸屑、炉灰、煤渣、泔水等等，令人窒息的恶臭扑鼻而来，这哪里还像一个现代城市的生活环境啊？”对于摊贩群体而言他们大多是下岗失业人员、进城务工者和生活困难群体，靠这种小生意来挣点生活费，养家糊口，一旦他们的商品被没收，他们的摩的、三轮车被没收，对城管不算什么，对小商贩来讲，他们可能损失了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收入，等于砸掉了“饭碗”。他们置办一个摩的有时需要花几千块钱，一年没收一次，也许还能承受，如果一年没收两三次，可能就会使生活陷入非常窘困的局面，难以为生。冯世鑫说“我没有工作，主要就是靠这个摊的收入来养家糊口啊。”因此，在这种被政府部门管制的制度下，小商贩通常采取的是一种迂回的游击性躲避策略，不与城管正面相遇，即你来我走，你走我再来。在我们走访中，对于城管在执法过程中与摊贩每天都在上演的这种游戏，我们分别对摊贩、城管和普通市民三种人群做了详细的调研。在我们针对城管执法相对人的问卷调查中，当我们问及“如果您看到城管执法人员，您一般会怎么做？”，在回收到的89份有效问卷中，有77﹪的受访者选择“溜跑，逃避执法”。（见图表3）

图表3

走访中一位摊贩这样说：“我们这些摆摊的远远见到城管就跑，只要不被他们逮着就没事。等他们走远了，就可以再回来，他们再来，我们再跑，总之不和他们正面相遇，什么事也不会发生。”^[3]“他们来的时候，你就必须拼了命的往他们的车开不进去的巷子里跑，跑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有时候水果掉的满地都是也根本没有机会去拣，顾客还没有付的钱也不要了。”^[4]在走访中一位小区居民这样讲：“这些摊贩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的，卖的东西相对也都是比较便宜的。在摊贩那买东西，除了一些新鲜的水果蔬菜外，一些日常小物品质量可能的确没有商场超市里的好，但是这种价格也只能买到这样的物品。人们买这些东西，可能也就是用个一两次，用完就扔了，对质量也没有太高要求。当然对于那些算命、占卦、看相等封建迷信活动以及盗版等违法行为当然要坚决制止”^[5]。也就是说，生活处于中低档次的这些居民是这些摊贩的需求者，摊贩在这里很有市场，正因为他们有市场，所以才在这里拼命上演这样的猫鼠游戏。而对于执法工作人员来说也显得非常无奈，在走访中，我们从一个城管口中了解到：“我们也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很能体会到这些摊贩们的不容易，但是我们干这种工作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和他们一样，有时候在执法过程中，看见有些比我们年龄大的老大爷、大妈们一看到我们就惊慌失措的跑，我们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们干这样的工作是有任务的，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们也吃不上饭。”^[6]治理摊贩是城管的重要职责，为了城市的公共利益，为了“饭碗”，城管必然会严格管理，从而产生了城管与流动摊贩之间的矛盾。城管自成立以来，对流动摊贩的打击从未停止过，打击手段也在不断的变化，并且屡次施以重拳。城管口中的“打击”，摊贩称之为“扫荡”。虽然“扫荡”多年，但摊贩们并没被赶走。在城管长期的打击下，摊贩们在城市中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生存策略，在现行制度框架下找到了生存空间，尽管不是一种理想的方式，但他们至少可以凭借这个“游戏”维持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