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诺族的成年礼

家庭礼仪_中国基诺族

第二节　家庭礼仪

在基诺族传统社会中，从出生成年到结婚成家直至死亡，均伴随着重大的礼俗活动，需要举行颇具特色的仪式。贯穿婚姻家庭生活整个过程的主要礼仪包括出生礼、成年礼、婚礼、升任家族家长即“上新房”的仪式、丧礼。每一项礼仪的举行，不仅表达了人生历程每一个重要阶段的开始或终结，而且表达了基诺族传统社会规范及行为准则发挥作用的相关内容。这些仪式显示基诺族社会化过程的阶段性，其中既有时间上的渐进发展，又有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的突变过渡；在突变性过渡中，不仅有服饰的替换，而且有这个阶段必须遵循的具体规范，其内容与其他阶段都有明显的区别。整个社会化过程及其中每一阶段都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与其他民族相区别。

一、妊娠与胎教

按照基诺族的祖祖辈辈的说法，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丕嫫女神赐予的。丕嫫女神是生命女神，她居住在名叫“苔洛丕嫫”的地方，她的村寨名叫“丕嫫卓米”，位于遥远的天边这位生命女神用3个月的时间造出了人类的生命，她用黑炭在人们的额头及手心画出了命运的纹路，由此安排了人类的命运。有首情歌这样唱道：

上界丕嫫女神3月做人的时节

把你做成九魂的郎，把我做成七魂的妹。

又在我们的额头上和手心，画上了成双成对的纹路。

基诺族民谚说：“九魂男，七魂女。”这是丕嫫女神赐予的。已婚妇女3个月不来月经并出现妊娠反应，就确信是生命女神赐予她胎儿了。人们认为，孕妇的言行举止每时每刻都可能对腹中的小生命产生影响，因此，怀孕妇女的衣、食、住、行都要遵守基诺族的古老规矩。

按传统习俗要求，在饮食方面，要多吃新鲜的瓜果蔬菜及肉食，避免吃酸、冷、生、臭的食物。要吃形象温顺的白鹇、竹鼠、岩羊等野味，不能吃形象丑陋的猴子、狗熊、豹子、蛇等动物，否则孩子的长相会难看。鸡蛋不能整个咬着吃，而要把它竖立切成两半吃，否则孩子多灾多病。飞禽走兽的头部不能吃，被毛虫啃缺的菜叶子不能吃，否则生下来的孩子会畸形。并长在一起的芭蕉、桃子等不能吃，否则生下来的脚趾会长在一起造成畸形。生育年龄期的妇女不能吃也不能砍只长出一半的芭蕉花，否则会导致流产。无论是孕妇、还是产妇，都不能吃怀有胎儿的家畜及野生动物，否则会因动物的鬼魂作祟，孩子生下后多灾多病甚至夭折。其中有些经验很有道理，例如动物的头部营养成分很复杂，妇女吃了以后可能产生病理反应，有些则有速倍成分。

孕妇不能观看死人或被打死的野兽，基诺人认为猎物身上有鬼魂，孕妇见后，鬼魂会附于其体，生下孩子会聋、哑等，或孕妇难产。妇女怀孕期间不能在铁房内拉风箱，否则孩子生下会呼吸困难。孕妇不能观看日食和月食。家里的人最好不要对孕妇谈及聋、哑、瞎等带残疾的人和事，据说会对胎儿产生不利的影响。

在穿着方面，孕妇通常要缝制一个肚兜来兜住隆起的腹部，可以减轻下坠感。孕妇衣裙要宽松。妇女孕期5个月前要照样到地里干活，但不能在地棚里过夜，怀孕5个月以上就留在家里做些轻微的劳动。据说，自从“人鬼分家”以后，村寨外边的地盘由鬼管辖，而孕妇身上会产生一种特殊的香味，对野鬼及吃人者“特缺”产生吸引力。若不遵循这些规矩可能导致流产。

家中有孕妇，丈夫破柴时楔子不能夹在柴上，背柴时竹子与木柴不能背在一起，否则孕妇会难产。丈夫上山打猎最好不要猎取乌鸦之类啼叫声难听的鸟类，否则孩子会没有动听的歌喉；打猎时不能打猴，否则孩子会不漂亮。妻子怀孕以后，丈夫不能参加办丧事，不能参加绷鼓，不能打蛇，不能摘果子，否则妻子会难产。丈夫不能砍棕树，否则孩子的头发可能长不好。孕期夫妻不能吵架，否则生出的孩子会横眉竖眼。

代代相传的传统刺绣　　　摄影者：李植森

学跳竹竿舞　　　摄影者：李植森

这些风俗习惯反映了昔日基诺族对生育这种生理现象的看法及矛盾心理：一方面，人们根据原始宗教信仰，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由丕嫫女神赋予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丕嫫女神决定的；另一方面，人们根据长期的观察和经验积累，注意到孕期的饮食起居、精神状态以生活环境中的许多因素均可能对怀中胎儿产生许多方面的影响。人们对怀孕期间母子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诸如流产、早产、难产、畸形等充满了恐惧，对孕育中新生命的健康十分关心。然而胎儿的发育以及今后人生道路的问题，这是经验所难以涉及的领域，人们就依靠信仰来进行解释，相信“生命女神”的主宰及命运的安排；在经验能够涉及的领域，人们就十分仔细地进行观察，猜测孕妇及家人的行为方式可能对胎儿发育产生的种种影响，就形成了这些禁忌。生活经验的积累包含着一些很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说对孕妇应当避免各种不利的精神刺激，而经验本身也免不了带有局限性。

二、童年时代礼俗

4～5岁，幼儿期的儿童对与同龄儿童交往的兴趣日渐增强。家庭的竹楼已经变得狭小，儿童的活动范围迅速扩大。幼儿期开始意识到性别差异。儿童的游戏已经表现出较明显的性别特征。男孩多玩弹弓竹箭、赛跑、跳远、打陀螺、打竹筒、用泥捏动物等；女孩则多玩纺锤、找菜、舂米、煮饭、领娃娃、缝衣服、刺绣等。男女儿童共同游戏则各自扮演与自己性别一致的角色，男孩子扮演儿子、父亲、巫师、村社长老，女孩子扮演女儿、母亲。儿童在村寨的“玩场”上尽情玩耍，通过做游戏来模仿成人采集、狩猎、种植、纺织、家庭、恋爱婚姻、宗教等各方面的活动。

饶姑阿诛　　　摄影者：张　云

身着汉装的基诺娃　　　摄影者：刘云川

在巴亚等村寨，5～12岁的少年儿童要参加少年组织“诺栽尼柯”，由“饶扩阿朔”领头，主要活动是在寨子的“玩场”上唱歌跳舞，游戏玩耍，基诺语称为“佐皎皎莫”；巴卡寨“娆姑阿诛”玩“亦戳戳——嘛戳戳”，主要是一群男女小孩排排坐下，领头人手杵拐杖装作老人从成排的人群中绕圈……

如果下雨不能外出，儿童就在家里听大人讲故事。故事反映的主题大多数涉及机智与愚蠢、勤劳与懒惰、勇敢与懦弱、善良与凶恶的行为以及矛盾冲突等。听了这些故事，在幼小的心灵中对机智、勤劳、勇敢、善良等行为产生崇敬的感情取向，对愚蠢、懒惰、懦弱、凶恶和凶狠则产生不满、愤怒、恐惧、仇恨的感情取向。通过民间文学的感染力，使基诺族传统行为准则注入幼小的心田。

儿童时代已经萌发了追求美的意识。7～8岁时男孩子头上开始留三嘬毛发，额前上中一撮，头后脑门心两边各一撮。据说，有两种含义，一是分别象征爹妈，表示时时刻刻记住父母；二是分别象征爹妈以及代表自己的本命。7～8岁儿童穿白色无领对襟衫，背部缝方形月亮花“布洛阿菠”，穿白色长管折裆宽裤，开始学习狩猎技术。女孩穿无领对襟衫及白底彩条下黑镶红边短裙，开始学习采集及纺织技术。儿童从小就扎耳环眼。

少年儿童从小就受到民间歌舞艺术的熏陶，娱乐性舞蹈主要是儿童舞蹈，每个村寨都有多种多样的舞蹈队形，经常跳的歌舞节目有《那时星星吗？》《进和退》《小鸟笼子》《搭脚跳》《阿得得阿嫫》《灰母鸡》等。

童　年　　　摄影者：刘云川

10岁左右的儿童进入少年期，热情开朗，活泼大方的性格已经开始形成。男孩跟随父亲钻树林、爬陡坡、练习打猎技术。几乎每个男孩都有弹弓，这种弹弓用厚竹片割成弓架，用藤蔑充当弓绳，弓绳中央编有铜钱大小的一个圆圈，射击时弹丸放圆圈上，然后拉弓、瞄准、发射。儿童们用弹弓练习打猎，主要的猎获物是鸟类、野鸡，松鼠也常常被他们击毙。他们得到猎物后，一般是在山间找来干柴烧着火，拔去羽毛，掏去内脏，用火烤熟即食。倘若捕获雀鸟多了，他们就将其装进随身带着的筒帕带回家里供全家人享用。不少细心的孩子，每得到一只猎物以后就留下一只脚爪，保存起来，以显示本领。

基诺族女孩从7岁开始就跟随母亲或姐姐学纺线，10岁以后就学习纺织。但这仅具有游戏及见习的性质，并无严格要求，少年期的孩子已经是父母的重要助手。父母外出劳动把弟妹交给兄姐照看。采集野菜是少女们的一项经常性活动，少女们不一定对各种采集品样样精通，但常用野菜的采集和竹笋、菌类的采集加工，却是必须用心习得的技术，不然她就难以应付结婚成家后的男女分工。

传徒学艺　　　摄影者：李植森

少年儿童时期的生活是人生历程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人的性格、气质和个性特点已经开始形成，幸福观、人生价值观的心理倾向已经在朦胧之中注入心田。许多人都对自己的童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在此后的人生历程上，产生于童年时代的个性特征犹如一粒种子，会在适宜的条件成长，开放出绚丽多姿的生命之花。在童年时代，民歌、民间故事、音乐舞蹈的熏陶，民间仪式的感染力，按照社会学的观点，社会控制的主要方式，不是依靠外力的强制，而是使信仰、价值观、社会规范内化为自己的人格的核心，成为引导人们行为的有效方式。使人们的行为合乎社会的标准，这称为行为准则。基诺族传统行为准则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注入幼小的心灵中。基诺族的古规古理古法已经开始内化为人格的核心，日后就会成为人们奉行的行为准则。

三、成年礼

成年礼是基诺族人一生中的一件大事，通过了成年礼人生便获得了正式成员的资格，并由此获得恋爱的权利。

基诺族成年礼仪式多姿多彩，不同村寨的仪式往往各有特点。这里仅仅以几个典型寨子的成年礼仪式加以说明。

女子成年礼仪式的类型主要有以下四种。

第一种类型是么卓寨女子的成年礼。其仪式特点是当事人父母届时需要回避，而由“咪考”（举行过成年礼的未婚姑娘的专称）为其履行全部仪式过程。仪式过程是，首先将举行成年礼女子母亲准备好的围腰缝在接受成年礼女子的裙子上，然后在其肩上披上由其母亲绣制有花卉图案的“能帕”。数日之后，趁其在田间劳动时，或其在寨内行走时，“咪考”们根据事先的策划将其围住，把她按倒在地，并把几天前缝在其裙子上的围腰撕下来，并告诫说：“你已举行了女子成年礼，此后你再也不是孩子而是成年姑娘——咪考，今后自己应主动围上标志成年女子的围腰了！”

第二种类型是巴伞寨的女子成年礼。女子成年年限为15岁，成年礼的最终标志也是围围腰仪式，但有所不同的是有了“饶考”（成年未婚男子社团）的介入，且举行成年礼的时节与山地农耕季节有关。

第三种类型是巴飘寨的女子成年礼。其特点有两个：一是没有传统的年龄时限，而是以月经初潮为准。母亲一旦发现女儿初潮，就教女儿围上早已缝制好的围腰，并换上一套新衣服；二是女子围上围腰后，还要履行“饶考”确认她获得“咪考”称号的仪式。

第四种类型是札果寨子的女子成年礼。据惯例，女子一到16岁即为成年，就得自己围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围裙，并穿上成年姑娘穿的新衣，由此便取得到“尼高卓”的社交权和恋爱权。

成年礼

通过以上类型的女子成年礼我们可以看出：女子成年的主要标志便是围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围腰，并由此获得恋爱的权利。

男子成年礼的类型主要通过以下四种来加以说明。

第一种类型是么卓寨。这里成年是16岁，在此之前其母已为之准备好一套崭新的成年人服装，特别要为他缝好一个标志成年的“通帕”。举行成年礼仪式的那一天，小伙需理发，沐浴，穿一身新衣，单独或由伙伴陪同，手端一碗酒到“尼高佐”（玩耍的地方）主动请求加入“饶考”社团。

第二种类型是巴伞寨子。其成年礼仪式兼有暴力劫持，但劫持中不准用石头、棍棒打人，而是抓到当事人后即把他抬到“饶考”聚会处。在聆听完“饶考”首领讲述的参加“饶考”后应享有的权利义务之后就算完成了成年礼仪式。

第三种类型是扎果寨。这种成年礼仪式首先要对当事人进行劫持，按惯例可以把拒捕者打伤，具有一定暴力性和惊险性。为防止个别机灵神在逃跑中受伤，也有“饶考”的首领事先与受成年礼者的家属串通，出其不意地使其就范的。

第四种类型是巴亚寨。这里的成年礼仪式较为规范，且兼有上述诸寨的一些特点。

以上便是基诺族男子成年礼仪式的简单叙述，虽说仪式丰富多彩，但其直接结果却只有一个，即由此而加入成年标志的“饶考”，成为具有一切义务的村寨正式成员。

需要指出的是，成年礼仪式在20世纪50年代后已逐渐消失。

四、未婚青年组织

每个村寨里都有男女青年组织，男青年组织叫“饶考”，女青年组织叫“咪考”。在巴亚寨，“饶考”组织有4个首领：“不鲁饶阿硕”意为“有权威的兄长”，又称为小卓巴；“饶考阿硕”意为“小伙子们的兄长”又称为小卓生；“八乃阿硕’意为“保管员大哥”，是“饶考”组织的财产及经费的保管员；“八洛阿硕”意为“顾问大哥”。“咪考”组织没有头头。

基诺族每个村寨都有男女青年社交活动的场所，基诺族称为“咪考饶考尼高卓”（简称“尼高卓”），即玩的家。“尼高卓”在习惯上则由人口少房屋多的出。青年男女在举行过成年礼后，到了晚上就可到“尼高卓”参加社交活动。

“饶考”组织以严格的纪律约束每个成员。村寨内部有“阿的”即玩场，这是集体活动场所。据白腊者回忆，在巴亚寨“饶考”组织若有集体活动，首领“不鲁饶阿硕”事先要“阿得得么”即通知大家来玩场集中，活动开始时要“木修修北”即清点到场人数，由头头点名，安排当天晚上的活动事项。活动结束时要“我得得么”即彼此说声再见。

“饶考”组织承担如下公共事务：

1.村寨里若有人家举办婚礼、丧礼或上新房，“饶考”及“咪考”要主动前去帮忙尽义务。例如帮助杀鸡宰猪招待客人、抬埋死人、砍树盖房子充当劳动力等。每一两个月要给缺乏劳动力的家庭送柴火。

2.承担村寨的一部分公共劳务。逢年过节村寨之间迎来送往、送礼致贺，给土司送贡品等活动，“饶考”组织要派人参加，肩挑背负出力。

3.“饶考”组织承担村寨的治安保卫工作。节日里站岗放哨巡逻，平时注重防火、防止外人对本村寨进行侵扰。例如在1941年基诺族大起义期间，“饶考”参加军事训练并投入战斗，成为生力军。

4.负责执行习惯法规。例如巡查村寨的保护区，负责保护村落的林木果树，若有人乱砍树木要进行罚款。检查村民中是否有婚外恋、同性恋，若抓获要进行处罚。负责调解村民之间的纠纷。

现代基诺族婚俗——伴郎敬酒

“饶考”及“咪考”组织的每一个成员，必须对青年组织负责，必须参加组织的活动，遵守组织的纪律，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青年组织必须对村寨长老负责，要管理好全寨的青年，并带领他们完成好长老机构交给的任务。其次要对各家家长负责，要及时接纳各家成年的青年为组织成员，组织他们参加各种活动。

未婚青年组织“饶考”和“咪考”是培养集体观念的场所。它们对每一个成员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那就是集体高于一切，个人的一切都必须服从集体的需要。基诺族的这种集体生活方式，使每一个成员耳濡目染，身体力行，形成热爱集体、关心集体的意识。集体感与基诺族传统的社会生活方式紧密相连。每一个青年通过在“饶考”和“咪考”组织几年的生活，往往能够使这样一些古老的思想意识注入心头，甚至终生难忘。这些意识通过基诺族民间谚语得到精辟的概括。

一个手巴掌，再拍也不响。柴少火不旺，人少无力量。独树不成林，滴水不成河。虎豹喜欢离群的牛。独臂难移石，众手可搬山。一滴水不能解渴，一粒米不能充饥。两脚好走路，独脚难迈步。一根柴火煮不熟一锅饭。一滴水汇不成海，一块石堆不成山。一块石头做不了锅庄，一块竹笆围不好一间新房。一人喝酒无味，众人喝酒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