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解放思想勇于创新，是提高党的建设科学化水平的题中应有之义

第二，解放思想勇于创新，是提高党的建设科学化水平的题中应有之义

我刚才讲了，我们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国情相结合，最后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但是仔细回顾一下会发现，自从新中国成立之后，特别是从1957年以后，我们无论是在学习的劲头还是在学习的态度，还是在学习的方式方法上，都大不如从前了，都有了过多的僵化的东西，都有了过多的束缚，这种束缚没有创新是不行的。而且到现在为止，这种思想上的束缚和创新，我们仍然要作为主要的东西来加以重视，作为主要的问题来加以克服。

我当然不可能从1957年讲到现在讲历史，讲那么长的历史，别说半天，两天两夜也讲不完。但是我就举其中一个例子，你去看，确确实实这里面存在着问题。我就说一点，我们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们这些成就是哪里来的？我们说，从思想认识上说它得益于1979年思想大解放，真理标准大讨论。真理标准大讨论确定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好，思想大解放，我们在实践当中找路子，我们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对不对？那我们大家想想，思想大解放，什么意思？解放思想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形象，就是说我们的思想是被束缚了，禁锢住了，那什么叫解放？有人把我们的思想用一根绳给拴住了，现在我们把这个绳给解开、放开，使我们的思想处在解开、放开的状态，然后来思考现实问题，这不就是思想解放吗？好，矛盾也就由此产生了，我们这样一解放，我们获得了30年的成果。但是，既然解放思想，是把我们的思想解开、放开，那我们的思想通过1979年大讨论，那就已经处于解开、放开的状态，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是用解开、放开的情况去思考、去研究、去解决，那既然如此，怎么还有第二次思想解放呢？怎么还有新一轮的思想解放呢？那不就矛盾了吗？你既然已经解开放开了，怎么还要去解开放开呢？那只能说又有人把我们捆起来了，是那么回事儿吗？矛盾啊。但是，它是事实，那怎么理解这事实？就是因为我们的思想解放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我们更多的只是观点的解放，而不是观念的解放，我们更需要达到观念的解放。观点的解放还是低层次的，大家想想，一套理论，它会有若干个观点组成，大的观点里面又套着小观点，如果说我这个理论有十大观点，这十大基本观点下面每个又有十个小观点，共一百个观点，大家也不会嫌太多。你如果只是停留在观点的解放，那破除一个观点，第二个观点会等着。破除了第二个观点，第三个、第四个还在等着，你破除了十个观点，还有九十个观点等着你。所以仅仅在观点上解放不行，回过头来看，我们还在继续推进前进的步伐。

◎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邓小平书

你看我们怎么过来的？我们就是一步一步的观点。过去说我们搞的是计划经济，那为什么要搞计划经济？绝对不是我们今天想的那么简单，说我们一解放，取得了政权，然后要搞建设，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计划经济，一条市场经济，然后就接下去，先搞计划经济，结果路越走越窄，走到死胡同去，回过头来搞市场经济，那么简单吗？绝对不是，我们之所以选择计划经济，就是因为计划经济是唯一的社会主义道路，而这个道理是苏联人告诉我们的。那至于说苏联人这样的理解，现在到底科学性多大，我们今天真的应该坐下来思考，因为它至少把马克思主义简单化了。它认为，马克思主义所谓基本矛盾是这样产生的：资本主义主张私有制，那就意味着是鼓励和保护私人利益的，既然保护私人利益，就等于是鼓励人们追求个人利益。矛盾由此产生。为什么？你想想，你努力追求个人利益，而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世界上可供争夺的资源又是有限的，那无限的欲望和有限的资源之间，必然要发生矛盾，这种矛盾一旦变成一个集团和另外一个集团的矛盾的时候，它就变成了阶级斗争。有阶级斗争这一点，后面马克思主义整个大厦就好建立了，一架构就起来了，后面一句话就连起来了——阶级斗争必然导致阶级冲突，阶级冲突必然导致危机，危机必然导致革命，革命必然导致战争……一串全出来了。

社会主义如何避免这种情景？想到的办法就是计划经济。不是让人们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利益，必然导致阶级斗争吗？那好，我的前提就是不允许个人追求利益。任何追求个人利益的想法、做法全打到道德线以下，全是不高尚的，全是落后的，全是反动的，全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我营造这样一种意识形态行不行？果然，我们营造了这么一套意识形态，而这套意识形态怎么能够让国民道路走到极端？可以说是漫画描绘出来的。那个时候，你敢有自己的想法吗？你敢有自己利益的表达吗？说老实话，你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别说别人会批判你，你自己首先批判自己，叫做“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爆发革命”。这个确实如此，有的同志真是这么回事儿，我自己都有这种感受。

前几天我收拾自己的一些旧的东西，一收拾，收拾出来上世纪70年代几本日记，那时候写的日记，当时说记录自己的成长历程，那时候写日记是因为雷锋叔叔写日记。雷锋叔叔写日记，最后就因为公车出了个事故，牺牲了，但是他有日记，所以日记一翻出来，就出名了。那我写日记，万一哪天我牺牲了，也出出名，你瞧瞧，不纯洁。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纯洁就有当时时代的烙印。你看日记里面就有这么一篇，说“我在路上走，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忽然看见前面一个老大娘，手里也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在前行，于是我就特别想前去帮助她。但是我要帮助她，我的包袱谁来帮我提呢？我要继续提我的包袱，那我就没办法帮助老大娘了？正在犹豫之际，忽然想起了毛主席的教导，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于是我依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包袱，帮助老太太，提上她的包袱，把她送到家，而且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家了。”你那包袱哪儿去了？不管，反正逻辑上我是“斗私批修⁽¹⁾”，经过“斗私批修”之后，我思想得到了升华。你看看，要的就是这个。但是没有解决基本的问题，不承认人有利益追求，那总得承认人还是有需求的吧？这个需求不能否认吧，总不能把这个需求直接等同于阶级，那不就可笑了？

我在这儿给大家讲课，讲着讲着口渴了，我还要想一下“要不要喝水”？不需要想了，我那时候自然就伸手端水。为什么？动物反映，人的本能。你总不能说“瞧瞧这个王教授，个人主义发作了”，这叫什么话？对不对？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肚子饿了自然要吃饭。哪有同志说“这个王教授，剥削阶级思想泛滥”，能这么说吗？恐怕不能这么说，你还得承认他有需求，我们的理论就建立在这个支撑之上。我承认我有需求，但是就不允许你追求个人利益，怎么办呢？你的需求我来解决，不就是吃喝拉撒睡吗，我把所有人的吃喝拉撒睡全部都统计起来，把它变成一个庞大的社会需求，我再根据这个庞大的社会需求，制定一个庞大的生产计划，然后层层落实这个计划，最后落到每个工厂、每个车间、每个村庄，落到每个工人、农民，每个人面前都分得自己的一块任务，只要保证你这块任务完成，那就意味着整个生产计划的完成。整个生产计划的完成，那就意味着整个社会的需求得到满足。大家想想，整个社会的需求都得到满足了，那每个人的需求不就自然在里头了吗？你看看，解决了。不但解决了，而且这个办法好，为什么？你想想，每个人都在干活，但是每个人都想的不是自己，跟自己没关系，每个人想的是我怎么完成党和国家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我怎么给国家做更大的贡献，全想的是这个。但是最后客观上每个人的需求都得到了满足，这不是“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美好社会吗？这么美好的社会不值得我们玩命去追求吗？好不好啊？听了确实好，怎么不好？特别好。但是，它有缺陷，它有个缺陷是致命的，最大的缺陷就是缺乏动力，动力从何而来？我干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我干多点干少点又有什么关系？干好点干坏点又有什么区别？干和不干都一回事，我干吗要去干呢？缺乏动力。

因此，计划经济最要命的一点就是缺乏动力，而我们老在那儿找动力。当然，一开始也不敢找到利益上去，一开始哪能找到利益？一找利益不就阶级斗争了？所以只能在精神层面教育大家，你是个农民，你在生产粮食，你可别小看这个粮食，那是在为人类解放事业做贡献。哎哟，这个农民一听，这家伙，这么神圣的事情，怎么也得把这个粮食种好，站在农村，胸怀全球。你是个工人，你在生产螺丝，你可别小看这个螺丝，这个螺丝钉是人类解放大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哎哟，可了不得，闹了半天这个螺丝钉那么厉害，那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得把这个螺丝钉给做起来，劲头就上来了。有用没用？你不能说没用，因为人是高级动物，还真是有点用，刺激一下，境界上去了，他的价值观体现出来了，他觉得也挺好。问题不在于有用没用，问题在于作用有限。到底有多大的作用？不需要我来讲，邓小平三言两语，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就给它说出来了，他怎么说的？“精神的东西对少数人可以，对多数人不行。短期可以，长期不行。”闹了半天，我们计划经济给自己找动力，找到的是一个短期内对少数人管用的东西，那还有什么动力？所以就没法儿发展了。等到我们关闭了国门，封闭起来，自由自得的时候，还觉得自我感觉良好，等着打开国门一看，又比别人落后了几十年，为什么？缺乏动力。

◎ 开拓市场经济

所以，就得去找动力，最后找着找着，终于发现还是依靠市场经济。为什么？因为找着找着最后发现，人对利益的追求还应该是最原始的东西。套用邓小平的话说，“人对利益的追求就是人的一种本性，既不姓社也不姓资”。把这种本性挖出来，发展就有了最强劲的动力。于是我们鼓励人们追求利益，还人于利益，这就是改革的起点。我们回顾一下，是不是这样过来的？从历史的结点上，我们发现农村实现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是改革的真正起点，什么叫联产承包责任制呢？当然了，这话最好得问专家，一问专家就给你理论复杂化了，“哎哟，这么大的问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怎么也得写本专著”，你读完专著才知道什么叫联产承包责任制。有的专家一听，写一本专著，他还不高兴，“什么，写一本专著，一本专著能说清楚吗？怎么也得写个三五本。”你瞧瞧，有那么复杂吗？不但没有那么复杂，而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因为它无非是执政的共产党给老百姓农民说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行了，告诉农民：“你们交够了国家的，留给了集体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一下解决了，而且这句话本身有什么新鲜？每个词都用过，都没有什么新鲜感，全说过，只不过顺序不一样而已。那时候怎么说？“留给了自己的，剩下的不是交国家就是交集体”，马上没劲了。一颠倒顺序，“交够了国家的，留给了集体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马上劲头就上来了，就这么简单，还人以利益。当然，还人以利益，肯定机制就变了。利益怎么实现？利益通过交换来实现，交换在哪儿交换？交换在市场上交换，只要你把人对利益的追求作为社会发展的原点，那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必然走向市场经济，这就是我们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根本缘由。

但是，问题马上出来了。有人说，“哪有社会主义搞市场经济的？那都是资本主义在搞市场经济，你要把改革弄成市场经济，不就走资本主义道路了吗？”改革也不能随便乱走，就得弄个姓社姓资的问题，你看看，姓资姓社的就在那儿绕来绕去，不破除市场姓资、只有计划才姓社的观点，就没有办法推进改革。那怎么办？就得破，谁破的？邓小平。什么市场经济，什么计划经济姓社，市场和计划都是一种手段，市场既不姓社也不姓资，资本主义可以用，社会主义同样可以用。这就解决了，我们的改革就大大前进了一步。那是不是说从此之后我们改革的前途就是一马平川、一条大道通到底？差得远呢。你不才破除了一个观点吗？第二个问题马上等着你。第一，市场只说的是流通领域，再继续向前推进，必然涉及所有制问题，资金到底怎么组合啊？怎么配置才科学？这时候人们发现股份制是好东西，不同的所有制形式，相互之间竞争，能够激发出效益的最大化。于是有人主张股份制。还有人出来说，“股份制算什么东西，我们的目标方向是纯而又纯的公有制，怎么搞成股份制？股份制不就等于纯而又纯的公有制退回到私有制吗？不就成了私有化了吗？所以改革得问姓私姓公，不能随便乱走。”你看，姓私姓公又在那儿绕来绕去，不破除股份制姓私这样一个观点，就没有办法继续推进。怎么办呢？又是通过讨论，又是交锋，最后破除了股份制姓私这个观点，我们的改革又继续深入了一步。

两个观点破除了，问题解决了吗？从此之后就没有了吗？差得远着呢。这种阻碍，在2008年我们改革30周年的时候就体现得特别明显。因为我们改革30年，中国人是讲整数的，“哎哟，30年了，要好好总结一下”，就跟今年的90年差不多，反正特别重视整数。到30年总结了，总结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推进改革。结果有人总结着总结着就发现，“哎，改革对吗？改革有问题吧？改革走到了一条歧路上去了。”各种声音就出来了，我自己在那一段时间，就接触了若干个万言书，这个万言书里面有的直接就否定改革开放，而且还是给中央提建议。有的甚至劝总书记要悬崖勒马，信不信？我随便给大家举出一段例子，你看怎么批判的，那个对改革是完全否定的。

有那么一种，不但批判改革本身，也批判指导我们改革的理论——邓小平理论。怎么说？“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邓小平的言论看”，这不就批判了？“言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说“言论”就是批判的开始，还能说好的言论吗？我刚在这儿，刚才校长在这儿给我主持，“下面请王教授给大家作报告”，那“作报告大家就鼓掌一下”，范围再小一点，“下面请王教授讲课”，那讲课也是个好东西。如果说“下面请王教授给大家发表言论”，那跟批判差不多。你看，邓小平的成了言论，可不就是批判。“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邓小平的言论看，邓小平思想上是错误的东西更多一些，这些错误思想为中国复辟资本主义开辟了道路。”你瞧瞧，这不是“文革”语言吗？要我说他就少说一句话，把这句话加上就跟“文革”一样，那就是“邓小平就是国内最大的走资派”，这叫什么观点？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你仅仅只是停留在观点的解放上，远远不够，必须要推进到更深的层次，要达到一种观念的解放。什么叫做观念的解放？观念的解放不是某个观点对或者错，观念的解放是当我们的理论遇到实践当中问题的时候，我们是要求实践来服从理论，用理论来指导实践，还是理论要根据实践的比较而调整自己、发展自己？说到底，还是一个谁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的问题。别看30多年前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到现在为止，你不能说你已经完全确切了，甚至我们走过的道路，它也不是用实践来检验的。

我参加十四大党章修改，其中就有一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几个词，那必须想法放进去，因为全党讨论，大多数人都觉得不破除这一点不行。好了，于是写进去了，写进了党章。当然，有的人就不敢反对了，一写到党章里面怎么反对？赶快翻马恩全集、马恩选集，多少卷？五十卷。把五十卷都翻遍了，也真够下工夫的。但是翻它干什么？有的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恨不得五十卷翻着翻着，突然发现有一页上面写着有几个字“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这才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可惜，没有！依我说，最好没有，还幸亏没有，为什么？有了，你搞市场经济，那市场经济再往前走，碰到问题，等于说你又不敢搞了？你看，它完全是用书本来套用现实，这就是一个观念的问题。

所以，我们今天依然应该大力提倡解放思想，不断革新，这个解放就是提升到观念层次的解放。为什么说连广州都在说思想解放，那里那么发达，人们的思想已经很超前了，为什么？这种观念的束缚还时不时地在实践当中，这样的状态想把党的建设提高到科学化的水平，门都没有。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所以我把它当作第二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