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人道主义思潮的主要代表

一、当代人道主义思潮的主要代表

人道主义^[2]是当代一股强大的世界性思潮。几百年来资产阶级始终高举着这面旗帜。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也举起了这面旗帜。“四人帮”被粉碎后，我国从理论上肯定了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在实践上也努力加以贯彻，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明确指出：“在社会公共生活中，要大力发扬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精神。”在这股思潮中的一个新思想，或者说一个引起争议的问题，就是人道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有些人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即现实的或科学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在本质上不同于资产阶级的抽象人道主义，这可以说是当代人道主义思潮的一大特色。但是，我认为最足以代表这一特色的并不是苏联或东欧的一些学者，也不是中国的一些学者，而是西方马克思主义。

什么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它的基本性质和特征是什么？它由哪些流派、哪些人组成？始于何时？各国理论界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很不一致的。例如卢卡奇是否属于西方马克思主义，苏联、匈牙利和西方的观点就大不一样。法国的梅劳·庞蒂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起源追溯到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1923年），把他看成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之一，这一观点也为我国多数学者所接受，但苏联和匈牙利的学者则认为卢卡奇始终忠于马克思主义，他晚年的著作《社会存在的本体论》对他青年时期的黑格尔影响进行了清算。卢卡奇一生所走过的道路是曲折的，如何予以全面而恰当的评价是可以研究和讨论，但把他看做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先驱无论如何是有根据的。因为他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确实从思想上开辟了一股后来叫做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思潮，例如把马克思主义看成是人道主义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这本书实际上提出了人道主义与异化理论的基本公式，即历史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与异化的扬弃，共产主义就是人道主义的实现。应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先驱在20年代就提出了这种人道主义思想。

即使撇开卢卡奇，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流派之一法兰克福学派早在30年代也形成了，而它的早期主要代表之一马尔库塞在马克思的主要人道主义著作《18 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于1932年第一次出版发行时，就著文阐述其中的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他在《社会。关于社会主义和政治的国际评论》杂志1932年第2卷上发表题为《关于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新材料——对新发表的马克思手稿的解释》的长文，一开头就认为《手稿》的发表“必将成为马克思研究史上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事件。这部手稿可能把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甚至整个‘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起源和最初含义的讨论置于新的基础之上”。^[3]什么基础呢？即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这篇长文的主要内容就是阐明《手稿》中关于人的本质和劳动异化的理论。后来，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就成为法兰克福学派经常研究和宣传的课题之一，至今已有50多年了。法兰克福学派的另一著名代表弗洛姆写了专门研究《手稿》的著作——《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认为《手稿》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问题就是现实的个人存在的问题，人的异化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心概念。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中以研究和宣传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著称的另一学派是“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它的主要代表列斐伏尔、萨特、弗洛姆等人从40年代就开始了研究和宣传人道主义的理论活动。列斐伏尔的观点被称为“真正的人道主义”，他主张人是哲学的基本课题，哲学和哲学家的使命就是坚持不懈地同任何异化现象作斗争。萨特认为唯物史观忘记了人，把人吞没了，马克思后期和以后的马克思主义著作是人学的空场，其中没有人学，只有阶级斗争理论，所以他主张以人学为根据，重建马克思主义的人学。

把马克思主义看成一种人道主义的观点在苏联和东欧流行起来是斯大林逝世以后的事情。在苏联，人道主义一直是受批判、受压制的。斯大林逝世后，赫鲁晓夫以人道主义为武器批判斯大林，大家知道，这个批判不是没有根据的，斯大林的若干错误确实违背了人道主义。自此以后，苏联和东欧的一些学者开始宣传和论证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马克思和列宁被说成是人道主义者、贯彻始终的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在东欧，社会主义公有制，特别是国营企业，都被说成是劳动异化的表现。当然，在这些国家，也有许多学者不同意这种观点。

这种观点在我国的流行更晚，是“四人帮”被粉碎以后的事情。在我国，人道主义一直受压制，这种压制在十年内乱期间达到了顶峰，人性论就是地主资产阶级人性论，人道主义就是修正主义。正是“四人帮”干出了许多令人发指的反人道的行为，“四人帮”被粉碎后，有些同志也用人道主义为武器来批判“四人帮”的罪行，这当然是正确的。但有的同志更进一步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是一种人道主义，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核心和归宿，《手稿》也成为这些同志的主要理论根据。后来的争论就是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的。这场争论远没有结束，完全可以而且一定会继续争论下去，但这场争论已经有了一些积极的成果，那就是，大家都认为马克思主义应该研究人的问题，建设人的理论，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应该作为一个学术问题开展自由的讨论。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指出：“学术和艺术问题，要遵守宪法规定的原则，实行学术自由，创作自由，讨论自由，批评和反批评自由。”这个正确方针的确立就概括了近年来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争论的经验教训。

争论应该建立在严肃认真的科学研究的基础上，研究的对象既要包括现实，也要包括历史，也包括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的历史。根据以上的论述，应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人道主义思潮中不但是最早的，而且是最彻底的，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因而研究一下他们的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是很有意义的。西方马克思主义中也有主张另一极端的流派，这就是以阿尔都塞为代表的“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他主张马克思主义是反人道主义，尽管赞同这一观点的人很少，但它不失为一种具有典型意义的观点，分析一下这一观点对于研究当代人道主义思潮无疑是很有意义的。下面我拟先分析一下西方马克思主义关于人道主义的三个重要问题，最后再对阿尔都塞的观点作些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