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徒伤悲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北宋·郭茂倩《乐府诗集·长歌行》

少壮，古人指人从十几岁到四十岁之间，不到三十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到了四十岁，古人便称为不惑之年。人到中年，感情往往变得细腻，时常细小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或许丝毫不在意的言行，都感触颇多，浮想联翩。在这里要讲的，不是等人老了，行动记忆出现减退时，才感觉到悲哀，而是儿时的一段往事。

那时还在上小学，由于工作的关系，父母双双出差到外地。父母同时不在家的情况，尚属首次。之前，父母的出差，都是错开时间段，要么父亲在家，要么母亲在家，不会一同出差在外。可这次只留下十一岁的小姐姐，和仅仅七岁的小弟弟在家。那时的家属院没有食堂，人们都在家吃饭。当时的学校，也没有午餐，上学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回家吃饭。那时的街边小吃店，作为私营经济，寥寥无几。回家吃饭来回走半个小时的路程，是很平常的事情。

中午可随便吃点儿剩菜剩饭，凑合一顿，但晚上时间长，还要做作业，事情就变得复杂了。父母走的时候，交代小弟弟，放学就回家，不许在路上玩耍，不许贪玩而晚回家，要求小弟弟要自觉。

父母走后，小弟弟很是乖巧，一放学就回了家，没在路上耽搁。那天，小弟弟刚进家门，把书包扔在茶几上，一下子斜躺在长椅上，嚷着说饿了。小姐姐想着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做，说等做完作业，再做饭也不迟。平时父母在家时，也是等到父母下班后，再做晚饭。可小弟弟不高兴，说是中午的饭没吃饱，饿了。在小弟弟的再三催促下，小姐姐不情愿地进了厨房。

平时父母在家时，小姐姐时常在厨房帮忙做些家务，会煮饭，但从未炒过菜。父母临走前交代过，说是不会炒菜没关系，可以请单位的叔叔阿姨来家帮忙，可那天还没到大人下班的时间。小姐姐进了厨房，淘洗米，将米煮在锅里，看到墙角处堆放的叶子菜有些发蔫，一时不知所措：是把菜切成碎末，还是一片一片地摘下来，便于清洗？炖锅里有父母走之前做好的肉，说是每天烧开了，可放上一段时间。那时家里还没有冰箱，常常吃炖肉。锅里的炖肉烧开后，换上炒锅，在锅里放点油，等锅里的油开始冒烟，往锅里放一勺郫县豆瓣，用锅铲翻炒一下，赶紧把洗好的菜倒入锅中。还好，火候不是太大，还没有炒焦，盛到碗里，叫小弟弟吃饭，帮着端饭端菜。小弟弟表现挺好，帮着做事。很快，小姐弟俩便坐在饭桌旁吃饭。

吃饭间，小姐姐看到一大碗青菜，绿油油的，很是开心，便对小弟弟夸耀菜炒得如何之好。小弟弟或许是饿极了，只顾吃饭并不回答小姐姐。看到小姐姐夸奖青菜如何之好，便夹菜。谁知一筷子，所有的青菜全被夹走，小姐姐这才想起，炒菜前没把菜折断，整块的菜叶堆在碗里，全被小弟弟夹走了。或许是饿极了，平时不吃青菜的小弟弟，用筷子一夹，将青菜全部搁在他的饭碗里。由于是平生第一次炒青菜，小姐姐很想尝尝味道如何，便到小弟弟碗里去夹，小弟弟不肯，于是姐弟俩打起了筷子仗。后来，还是小姐姐不抵小弟弟的饥饿和霸道，没吃到第一次炒的青菜。

饭后，小姐姐叫小弟弟帮忙收拾碗筷。这时的小弟弟不勤快了，赖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小姐姐便抱怨，说她连青菜也没吃着，全让小弟弟吃了，小弟弟还不做事。在小姐姐的催促下，小弟弟很不情愿地帮着将餐桌上的碗筷端到厨房。小姐姐正在厨房烧热水，准备洗碗，小弟弟出了厨房，反手将厨房的门反锁，小姐姐叫他开厨房门，小弟弟不同意，说小姐姐在厨房洗碗的声音干扰了他做作业。小姐姐说等父母回来了，小弟弟会受到惩罚。小弟弟却嬉皮笑脸地说道，等小姐姐洗完碗，他就开门。

小姐姐走出厨房门，两眼泪汪汪，满腹委屈。小弟弟却十分得意他的恶作剧，好似在反抗小姐姐指使他做事情。看着小姐姐满脸的不高兴，小弟弟笑嘻嘻地说，谁让小姐姐是老大呢，小姐姐反驳道，老大怎么了，小姐姐心里想着，作为老大，已经做得很好了呀，小弟弟却说道，老大徒伤悲。小姐姐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做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