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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亚平宁山脉到安第斯山脉(每月故事)

时间:2022-08-2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从亚平宁山脉到安第斯山脉_爱的教育在热那亚,有个叫马尔科的13岁少年。母亲为了赚钱还债,在两年前,有了去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做用人的想法。她顺利地到达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找到了她丈夫的堂兄。在轮船航行的第27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已经是5月的一个晴朗的早晨了。船停在普拉塔河中,河的一侧就是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马尔科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

热那亚,有个叫马尔科的13岁少年。他的父亲是工人,家境一般,但生活还过得去。后来少年的家庭屡遭不幸,弄得负债累累,贫困交加。母亲为了赚钱还债,在两年前,有了去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做用人的想法。当时,美洲的用人有着非常好的收入,几年时间就可以赚一大笔钱回来。所以,当时横跨大西洋去美洲的勇敢妇女不在少数。这位勇敢的母亲有两个儿子,一个18岁,一个才11岁,她实在舍不得丢下孩子,临别时哭得死去活来,可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她顺利地到达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找到了她丈夫的堂兄。这位堂兄在这里已经定居多年,还有了一个像样的店铺,在堂兄的帮助下,她很快被一户富裕人家雇用了。这户人家的主人非常好,给她很多工钱。起初的一段时间,她同家里保持着联系。按照和丈夫事先约定的,丈夫把信寄给堂兄,堂兄再把信转交给她,她的回信也是先交给堂兄,再由堂兄将自己的信件和她的信件一同寄往热那亚。这位母亲每个月挣80里拉,自己不舍得花一分钱,而是每三个月就将钱寄回家里。她的丈夫也认真地精打细算地花销每一分钱,他用妻子挣来的钱逐步还清了债务,让家庭生活恢复了正常。他也努力工作,盼着妻子能早点回家。因为家中没有妻子,孩子就没有母亲,屋里总是空荡荡的感觉,小儿子马尔科无法忍受长期远离母亲的痛苦,经常闷闷不乐。

离家一年之后,母亲给家里寄来的信中,说她现在身体不大好,从此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音信。家人曾给堂兄写了两封信,但都没有回信。他们又直接给妻子的雇主家写信,也许是因为地址写得不全,或者其他别的原因,也没收到回信。家人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就给意大利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领事馆写信,请领事馆帮忙找人。三个月之后,领事馆回信,告诉他们也没有找到,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但毫无结果。

家人在焦急中等待着,但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丈夫和儿子都非常担心,小儿子马尔科更是伤心得不得了。

怎么办呢?丈夫想自己去阿根廷寻找妻子,但工作怎么办呢?没了工作以后的生计就很艰难了。况且谁来照顾孩子呢?大儿子也去不了,他也工作了,无法辞去工作,家里也需要他。父子三人就这样煎熬着,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痛苦的话题,要不就是默默地坐着。终于,一天晚上,小儿子马尔科用坚定的口吻对父亲说:

“爸爸,我到阿根廷寻找母亲。”

父亲急忙摇摇头,但没有说话。他知道儿子的想法是好的,但一个13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去万里之遥的美洲,光路程就要走一个月,这怎么能行!但马尔科很坚定,他天天请求,每次见到父亲就说要去找母亲,他像大人一样说了很多理由,比如:

“很多人都去了美洲,还有比我小的呢!只要一上船,船就能将我带到阿根廷了,还会直接停靠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到了那里,我就去找堂叔的店铺。那里有很多意大利人,他们会给我指路的。只要找到了堂叔,就能找到母亲了。要是找不到堂叔,我就去找领事馆,直接找那户阿根廷的雇主。就算没钱了,那边有的是活可干,我也可以找份工作,至少能挣来回家的路费。”

就这样,马尔科将父亲说服了。他的父亲相信他,知道这个孩子有主见,性格坚强,也有胆量,他的这些好品格会为他寻找母亲带来很大的帮助。尽管还是犹豫,但父亲依然托熟人弄到了一张免费的三等舱船票。行期定下来了,父亲给他准备了一包衣服,还有一些钱,然后把堂兄的地址交给他。在4月的一个美好的傍晚,送他上了船。轮船就要起航了,父亲站在轮船的舷梯上,最后亲了亲他,含着眼泪对他说:

“亲爱的孩子,我的马尔科,不要害怕,你是为了世间最神圣的目的,上帝会保佑你的!”

可怜的小小年纪的马尔科,虽然他性格坚毅,对这次旅程也有了思想准备,可真的离开了熟悉而美丽的家乡,他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难受。当家乡热那亚消失在海平面时,四周只剩下汪洋海水,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助。满船都是去美洲谋生的贫民,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守护着装着他全部财产的小包裹,像流浪的小狗一样蜷缩在船头,一连两天不吃不喝。他想哭,他的脑海中总是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就是他的母亲可能已经死了。他想摆脱这个念头,但它依然总是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在断断续续的梦中,他总是看到一张陌生人的脸,狰狞地对他说:“你的妈妈已经死了!”

这个梦让他惊醒了无数次。在一个人的孤独中,轮船穿越了直布罗陀海峡,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西洋。起初,浩瀚的大西洋让他有些兴奋,但大海是单调的,看到的风景是一成不变的,再加上船在驶向南方,天气越来越热,旅客们的情绪非常不好,显然这些情绪感染了马尔科,他也越发心烦意乱起来。

每天醒来都看到同一种景象,他感觉仿佛船已经在大海上行驶一年了。海上的风浪有时能吓死人,遇到这样的坏天气,马尔科就躲在船舱里不出来,他感觉一切都在摇晃,在摇晃中不断地传来其他旅客的叫骂声和诅咒声。大海平静的日子里,天气便炎热得让人无法忍受,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快被热熟了的旅客一动不动地躺在甲板上,像死人一样。

旅行仿佛没有尽头:大海、天空,天空、大海,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马尔科内心的那个念头也是一模一样地出现,只要他闭上眼睛,在迷迷糊糊中就会出现那张脸,然后狰狞地对他说:“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声音,他就会惊醒,然后重新望着毫无变化的大海。轮船在海上航行二十几天了。这几天还好过一些,天气晴朗,空气也很清新。马尔科认识了一位好心的伦巴第老人,他到阿根廷去看望儿子,儿子在罗萨里奥城附近种地。马尔科对老人讲述了他家的一切,老人听了非常感动,用手拍着他的后脑勺对他说:“勇敢的孩子,别怕,你会找到母亲的,她一定平安无事。”

有了老人的陪伴,马尔科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坐在船头,时常会想象着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情景,想象着自己找到了堂叔的店铺,然后急切地询问母亲的情况,然后他们一起去寻找母亲……

在轮船航行的第27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已经是5月的一个晴朗的早晨了。船停在普拉塔河中,河的一侧就是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马尔科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已经离母亲如此近了,再有几小时就能见到母亲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漫长的旅程已经结束,旅途的千辛万苦已经过去了。他是如此兴奋,就连发现丢了钱,也没有感到难过。原来,他为了防止偷窃,将钱分装了两份,以免被一下子偷走,现在一份钱已经不见了,他只有几里拉了,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他就要见到母亲了。

马尔科拿着他的小包裹,跟着一些旅客下到一艘小汽船里。小汽船把他们送到离河岸不远的地方,再让人们下到一艘小船里,由小船把他们送到码头。到了岸上,马尔科同他的伦巴第老友告别。这时候,他觉得仿佛大地不稳定,一直都在摇晃,因为他坐了太久的船。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在陆地上大步走路了。他走进布宜诺斯艾利斯城,来到第一条街的路口,他拦住一个工人问路。这个人也是意大利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然后问他识不识字,马尔科点了点头。

“那好,”工人指着这条大街对他说,“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每到一个街口就看看标牌,如果不是就一直向前走,最后你一定能找到你想去的那条街。”

马尔科向这个人道了谢,沿着这条大街向前走。这是一条又直又长的街,却很窄,街的两旁都是低矮的白色房子,看上去像是一栋栋的小别墅。街上车水马龙,行人非常多。每到一个街口,马尔科就要小心地看着街牌上的路名,名字都很奇怪,但可以看懂。每次看路牌,他的心就会悬起来,以为是他要找的那条街。他加快步伐向前走,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看到标牌上的名字——阿尔提斯大街,这正是他要找的大街。他兴奋地拐进这条街,第一家的门牌上写着117号,他堂叔家的门牌号是175。于是,他快步跑起来,到了171号门前时,他累坏了,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他自言自语地说:

“妈妈,我就要见到你了。”

他接着猛跑,来到一个小杂货铺门前,这正是他要找的堂叔的店铺。他往里探头,被一位白发苍苍的、戴着眼镜的老妇人看到了,她问:“你要点什么?孩子。”

“请问,这……是不是……弗朗西斯科·梅雷利的……店铺?”马尔科费了好大劲儿才缓过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弗朗西斯科·梅雷利已经死了。”老妇人用意大利语回答说。

马尔科感觉自己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连忙问:“什么时候死的?”

“唉,早死了,有大半年了。他的生意没做好,逃走了。不久便死在了离这里很远的布兰卡港。”女人回答。

马尔科的脸色煞白,他着急地说:“我母亲到这里在梅吉内斯家里当佣人,梅雷利认识我的母亲,也只有他知道我母亲在什么地方。我的母亲很久没跟家里联系了,我便来寻找她。现在梅雷利死了,我不知道母亲在哪里了。”

老妇人关切地说:“可怜的孩子,这些事我不知道,我可以问问院子里那个孩子,他认识当时给梅雷利干活的那个年轻人,也许他能知道点什么。”

老妇人喊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问他:“你还记得那个给梅雷利干活的年轻人吗?他有没有替一个在梅吉内斯家当佣人的女人送过信?”

“有的,太太,”男孩回答,“他去过几次,就在阿尔提斯大街的尽头。”

马尔科急忙说:“谢谢您,太太!”他又转身对男孩说:“你能告诉我他家的门牌号吗?如果你记不住,就请你陪我一起去吧,好吗?现在就送我去吧?我还可以给你点钱呢。”

男孩见马尔科这么着急,没等老妇人同意就回答说:“走,我带你去。”

说着,他们便离开了小杂货铺。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这条长街的尽头,来到一栋小白房子前,他们在一道漂亮的铁栅栏前停了下来。马尔科拉了拉门铃,一位小姑娘从里面跑出来,看起来和马尔科差不多大。马尔科急切地问:

“请问,这里是不是梅吉内斯家?”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小姑娘用西班牙腔的意大利语回答,“现在是我们塞瓦略家。”

“梅吉内斯家搬到哪里去了?”马尔科更加急切了。

“搬到科尔多瓦去了。”

马尔科几乎吼叫起来:“科尔多瓦?在哪里?他们家的女佣呢?那是我的母亲,他们把我的母亲也带走了吗?”

小姑娘看着着急的马尔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爸爸能知道些什么。他们走的时候同我爸爸见过面,你们等一会儿!”

小姑娘跑进屋里,不一会儿又跟着父亲一起出来了。她的父亲是个高个子的英俊绅士,他端详着眼前这个金色头发、鹰钩鼻子的小男孩,用不太流利的意大利语问:“你的母亲是热那亚人吗?”

“是。”马尔科回答。

绅士点了点头说:“那就对了,那个热那亚女佣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他们去哪了?”

“科尔多瓦。”

马尔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好……我去科尔多瓦。”

绅士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马尔科说:“可怜的孩子,你或许还不知道,科尔多瓦离这里有几百英里远啊!”

“啊!”马尔科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一只手紧紧抓着栅栏门。

绅士觉得他可怜,打开栅栏门对他说:“你先进来吧,咱们来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马尔科向送他来的男孩道了谢,便跟着绅士进了客厅。绅士坐下,马尔科也坐下,绅士听他讲述了他的经历,听得非常认真,也非常动情。马尔科讲完后,绅士想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没钱了?”

马尔科结结巴巴地回答说:“还有……一点点。”

绅士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坐到写字台前写了一封信,封好,递给马尔科说:“你听好,小热那亚人,拿着这封信到博卡去,那是一座小城市,离这里不远,大概两小时的路程,那里几乎都是热那亚人。你到了那里去找信封上写的这位先生,不用担心找不到他,那里的所有人都认识这位先生。把信交给他,他会安排你第二天去罗萨里奥,把你介绍给那里的人,然后会有人想办法把你送到科尔多瓦的。”说完,绅士还向他的手里塞了几里拉的钱。

马尔科对绅士说了声“谢谢”。他背上自己的小包裹,告别了绅士,怀着喜悦和惆怅的心情上路了。

他穿过喧嚣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城,缓缓向博卡走去。当天晚上,他来到了博卡,找到了信封上写的那位先生,那个人安排他在一栋破房子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他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终于登上了一艘大帆船。帆船里装满了水果,前往罗萨里奥城。船上的水手几乎都是热那亚人,他们说着热那亚方言,马尔科听着熟悉的家乡口音,心里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

船起航了,沿着巴拉那河一直走了三天四夜。巴拉那河太长了,意大利全长的四倍也赶不上这条河。河道时而狭窄,时而宽阔,时而还会行走在大片的水中森林里。四周一片寂静,这让马尔科感到有些恐怖。

“科尔多瓦!”他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好像是一座神话中的神秘城市。忽然,他想到母亲跟随主人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搬到科尔多瓦,是不是也要走巴拉那河呢?他认为一定是这样的,他不再对母亲曾经经过的地方感到陌生了,相反还有些亲切感。

夜晚有个水手唱起了热那亚民歌。这歌声让马尔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的场景,母亲唱着歌,他就在歌声中甜甜入睡,每晚都是那么温暖。但在母亲离开的最后一晚,他听着歌声,再也睡不着了。想到这,他忍不住哭起来。唱歌的水手停住歌声,朝着马尔科喊道:“嘿,小家伙,别这样,你是热那亚人的孩子!我们热那亚人从来不会因为远离家乡而哭泣,我们以周游世界而自豪。”

听了这句话,马尔科振作起来,他用拳头敲打着船帮对自己说:“就是走遍全世界,就算再走上多少年,哪怕是徒步前行,我也要往前走,直到找到我的母亲。即使我快要死了,我也要死在母亲的脚下。只要能再见母亲一面,付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在一个曙光初照的早晨,马尔科来到了罗萨里奥城。上岸后,马尔科拎着他的包裹,按照博卡城那位先生给他的名片上的地址,进城去找一位阿根廷先生。他在街上转悠了大概一小时,经多次打听,才找到这位阿根廷先生的家。他拉了拉门铃,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金黄色头发、身材魁梧的男人。从着装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管家,他满脸不高兴地问:

“你找谁?”

马尔科说出了要找的阿根廷先生的名字,并递上了名片。

“主人昨天晚上离开了,带着全家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了。”管家回答。

马尔科被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孤零零……就一个人啊!”

管家不耐烦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等过一个月主人回来时,我会把名片交给他的。”

“可我就一个人,我需要帮助。”马尔科哀求管家说。

“走远点,你们这些意大利的乞讨者,你还是先回到意大利要饭吧!”说完,“砰”的一声关上栅栏门,转身回去了。

马尔科愣在原地,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好一阵子,他才拎起自己的包裹,缓缓地走在路上。他的心里难受极了,思绪非常乱,心里满是委屈。该怎么办呢?到哪里去呢?从罗萨里奥到科尔多瓦还有很远的路,坐火车要一整天的时间。他身上只有几里拉了,根本坐不了火车。到哪里去弄路费呢?他想到自己可以干活,可是给谁干呢?乞讨吗?绝对不行,那样会受侮辱的。

他感觉自己太累了,坐在路边,双头抱着头,伤心绝望到了极点。街上乱哄哄的,但都与他无关,他就这样呆坐了半天。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了,孩子?”

马尔科抬起头一看,惊喜得差点叫了出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是您啊!”

原来,这正是他在船上认识的伦巴第老人。老人也为在此看到马尔科而感到惊讶。没等老人问,马尔科就将自己在阿根廷所遭遇到的状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然后他说:“您看,我现在没有钱了,我得干活挣钱,好攒够去科尔多瓦的路费。您帮我找份工作吧,我什么都能干,扛东西、扫大街、卖东西、干农活都行,只要有活干就行。请求您帮我找份工作吧!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想尽快见到我的妈妈。”

老人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感叹地说:“真是的!真是的!怎么会这样!……干活儿……可你太小了。咱们四处看看……有这么多同胞,难道还没办法凑够30里拉吗?”

听了老人的话,马尔科感觉有了希望。老人对马尔科说:“你跟我来。”说着拉起马尔科就走。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老人停在一个小酒馆前。小酒馆的招牌上画着一颗星星,下面写着“意大利之星”。老人先朝里看了一眼,然后高兴地对马尔科说:“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走进去,里面摆着好几张桌子,桌子周围坐着很多人,正在喝酒聊天。老人走到第一张桌子前,跟桌旁的六位客人打招呼。很显然,老人和他们是刚认识的,毕竟他也才来罗萨里奥没几天。老人向大家介绍马尔科,并开门见山地说:“朋友们,这个可怜的孩子是咱们的同胞,一个人从热那亚来布宜诺斯艾利斯寻找母亲。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那里的人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搬到科尔多瓦了。经别人介绍,他去了博卡,又从博卡坐了三天四夜的船才来到罗萨里奥。他拿出名片去找人,但这里的人对他很不客气,还侮辱他,也侮辱我们意大利人。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没有一分钱了,并且举目无亲。他是个好孩子,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吧?”

桌边的客人一齐用拳头捶着桌面喊道:

“当然不能不管!”

“我们是老乡。”

“我们都是意大利人。”

“有我们在,你就能找到母亲。”

“多漂亮的小家伙呀!”

“伙计们,我们拿出点钱来帮帮他!”

“好样的,小男子汉!”

人们摸摸他的脸,拍拍他的肩头。很快,马尔科万里只身寻母的经历就传遍了整个酒馆。大伙被感动了,纷纷解囊相助,大家都是出苦力挣钱的人,但他们愿意捐钱给马尔科。不到十分钟,老人的帽子里就收集了42里拉。

“来,喝一口!”一位客人给马尔科递过一杯酒说,“祝你的母亲健康长寿!”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马尔科接过那个人递过来的酒杯,接着他的话说:“为我母亲……”他激动得无法说下去了,便放下酒杯,扑到老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马尔科带着愉快的心情坐上了开往科尔多瓦的火车,他对这趟旅程充满了希望,因为有那么多好心人帮助了他。但是,他的愉快心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恶劣的天气妨碍了他的好心情。天空阴云密布,让人感觉特别压抑。马尔科所在的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向外张望,只有满目荒凉,连房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偶尔能看见几棵奇形怪状的小树,半死不活地挺立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

连日的奔波,让马尔科感觉很疲惫,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火车驶入了原始荒原,一阵寒风吹来,刺骨的寒冷,他被这股寒风吹醒了。他觉得有些冷,从热那亚上船的时候是4月,家人根本就没想到他可能会在美洲过冬,现在他的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又过了几小时,他感觉更冷了。过去的几天,充满了大悲大喜,经历了太多的心酸和痛苦,这一切让他感觉很疲惫。所以当寒冷来袭时,他又觉得困倦。他睡着了,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异常难受。突然,一种恐怖的感觉袭上心头,他怕自己会生病,怕自己还没有见到母亲,就死在了路上。他又开始想母亲:母亲真的在科尔多瓦吗?母亲要是不在那里怎么办?要是住在阿尔提斯大街的那位先生记错了怎么办?要是母亲死了怎么办?……

正想着,他看到车厢的另一头有三个裹着花披肩的大胡子男人,一边看着他,一边低声说话。这让马尔科感到万分紧张,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三个人是骗子、是窃贼、是强盗,他们要骗走我的钱,然后杀了我。马尔科非常害怕,那三个人一直看着他,其中的一个人朝他走来,他吓得失去了理智,猛然站起来,大声喊着:“我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意大利到这里找我的母亲,我就一个人,你们别伤害我。”

那几个人停顿了一会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特别同情马尔科,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他们见马尔科冻得直打寒战,就将各自的披肩拿下来,披在他的身上,让他躺下睡觉。天黑后,马尔科睡着了。等那三个人叫醒他时,火车已经到科尔多瓦了。

下了火车,马尔科感觉空气特别清爽。他向车站的一位工作人员询问梅吉内斯的家在哪儿,那位工作人员先告诉他一座教堂的名字,然后继续说:“只要能找到教堂就能找到梅吉内斯的家,因为梅吉内斯的家就在那座教堂旁边。”

此时,天已经黑了,马尔科立即按照这个人指引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他看到了一座巨大而奇特的教堂,他感到很兴奋。他围绕教堂转了一圈,找到了梅吉内斯家。他一只手颤抖着拉动门铃,另一只手按在胸前,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一位老妇人手里提着一盏灯出来开门,马尔科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老妇人问他:“孩子,你找谁啊?”

“我找梅吉内斯先生,我的母亲在他的家里工作。”马尔科颤抖着声音回答。

老妇人摇摇头,无奈地说:“怎么,你也是来找梅吉内斯先生的?我以为都该过去了。已经三个月了,老是有人来骚扰我们,登报也不管用,看来非得要在街上贴海报了,告诉所有的人‘梅吉内斯先生已经搬走了,他到图库曼去了’!”

马尔科听完,他再也忍不住绝望的心情,捶胸顿足地喊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万里迢迢来找母亲,可还没等找到母亲我就要死在路上了!我快要疯了。我的天哪!”他喊了一会儿,又问老妇人,“您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我要去找妈妈!”

老妇人同情地对他说:“可怜的孩子,那个地方叫图库曼,离这里有四五百英里远啊!”

马尔科听完,双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抽噎起来:“现在……我该怎么办啊?怎么才能找到妈妈呀?”

老妇人含泪回答道:“可怜的孩子,我能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马尔科绝望地痛哭着。过了一会儿,老妇人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急忙对马尔科说:“孩子,我想到了,你从这里往前走,到了前面的路口右拐,进到第三个院门,里面有个绰号叫‘领班’的商人,听说他明天早晨要带着大车队到图库曼去。你去和他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捎上你。但是,他这个人很吝啬,你要给他多干点活,也要给他点钱,他才可能让你搭他的马车。”

马尔科的内心又有了希望,他辞别了老妇人,一溜烟地跑到了“领班”的院门外。院子里灯火通明,好多人正在往几辆大车上一袋一袋地装粮食。一个高个子的大胡子正在指挥人们干活。马尔科走进去,小声地询问:“请问谁是‘领班’先生?”

高个的大胡子回答说:“我就是‘领班’,小家伙,你有什么事?”

马尔科胆怯地将自己从意大利来此寻母的经过告诉了他,并希望“领班”能让他搭车。领班上下打量着马尔科,冷冷地回答:“我的车上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马尔科急得快要哭了,他哀求着说:“我有15里拉,全给您,路上我还可以干活,打水、喂牲口、刷牲口,什么活都能干,您只要给我点面包吃就行了。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求您了,先生,给我个座位吧!”

“领班”听说有钱可赚,态度就缓和下来,但依然说:“座位嘛……没有了,再说,我们也不去图库曼,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圣地亚哥。只能带你一段路,剩下的好长的一段路,你只能自己走着去。”

“没关系的,我不怕走路的,”马尔科急切地说,“您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走到,您就给我腾个位置吧,先生,求您了!”

“领班”想了想说:“这一趟要走二十多天呢。”

“没关系。”

“路可是很难走的。”

“我什么都能忍受。”

“后面的一段路你确信能自己走过去?”

“能,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找到我的母亲就行。”

“领班”终于同意了,他把马尔科安排在货车里睡觉,临走的时候,又对他说:“明早4点赶路。”

第二天清晨4点,一列长长的车队在星辰的照耀下缓慢地出发了。马尔科醒来后,上了其中一辆大车,躺在粮食袋上,很快就又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车队停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人们生起火,都围坐在火堆四周,火上烤着一串串的牛肉。大家一起吃饭,睡了一觉,然后接着上路。每天都是如此,早晨4点起程,9点停下来休息,下午5点接着走,晚上10点睡觉。车队所走过的地方都是荒凉的平原,没有人烟,只能偶尔碰到几个骑马的旅行者。

脚夫们从来都是伺候人的,这次终于尝到了让别人伺候的滋味。他们把马尔科当成了仆人,任意驱使,而且一天比一天挑剔,有的脚夫只要心情不好,就威胁要揍他。所有的脚夫都随心所欲地支使他,让他扛很重的草料包,吩咐他去很远的地方打水。白天所干的重苦力活让马尔科觉得快要累死了,晚上也依然睡不好,马车剧烈的颠簸总是把他颠醒,车轮和木轴之间的摩擦声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他们行走的地方经常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漫天的灰褐色尘土刮进车里,抽打着他的衣服,直往眼睛、鼻子、嘴里钻,让人透不过气,真的难受极了。

马尔科又累又困,筋疲力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还要遭到训斥。他知道自己在受虐待,但也无力改变,因此情绪一天比一天差。只有“领班”经常跟他说几句鼓励他的话,让他保持着勇气。但到了睡觉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躲在车子的角落里偷偷哭泣。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情绪也越来越差,疲惫日益加剧,虐待也日益加剧。一天早晨,“领班”不在,一个脚夫嫌他送水送得太晚,便狠狠地打了他几下,其他的脚夫也走过来,对他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骂着:

“你这个样子还想找母亲,恐怕你的母亲早就死了!”

“不是想找妈妈吗?那就把这一拳也替我带给你妈妈吧!”

“你这个小蠢货。”

马尔科的心都要碎了。在不断的折磨下,他终于病倒了,连着三天躺在车里不吃不喝。“领班”虽然贪财,但心肠还不错,他不希望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死去,便承担了照顾马尔科的责任,他每天都给马尔科送水、送饭。

马尔科以为自己要死了,在昏迷中绝望地呼唤着母亲:

“妈妈,您在哪里啊!救救我吧,我就要死了。您快来吧,我再也见不到您了。妈妈,妈妈……”

马尔科是坚强的,在“领班”的照顾下,他的病竟然慢慢好了。但旅途中最吓人的一天也来到了,这一天他要独自上路了。“领班”告诉马尔科,他们必须要分开了,“领班”跟他交代了几句,告诉他路该怎么走。“领班”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感情,便匆匆地道别了。马尔科眼见着这些人走远了,心里很是伤感,虽然他们平时待他不好,但毕竟还是大家在一起,现在就只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他按照“领班”指引的路线向前走,一连走了三天,看到的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终于有一天,他的眼前出现了高耸的山峦,山峰上还覆盖着皑皑白雪,这让他想起了家乡的阿尔卑斯山。马尔科看到的是安第斯山脉,是美洲大陆的屋脊,贯穿整个美洲大陆,跨越了110个纬度。让马尔科感到舒心的是,越往北走,距离热带越近,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了。

他每天都拼命地走,直到走不动了,才躺在一棵树下休息。逐渐地他感到越来越吃力了,他的鞋底磨破了,脚板磨出了水泡。他的身上只有十几德纳罗了,只能尽可能地省着花,每天只吃一顿饭,肚子常常饿得一阵阵发痛。他不敢晚上睡觉,他听说美洲国家有蛇,他怕自己晚上睡着了,蛇会来咬他。

有的时候,他会突然伤感起来,一边走一边哭,想起小时候睡觉的时候母亲给他盖被子,想起他被母亲搂在怀里的感觉。但他也是个坚强的孩子,他暗自对自己说:“我不能哭,如果母亲知道我如此害怕该多么难过啊!亲爱的妈妈,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一定能再见到您。”

就这样,马尔科走啊走啊,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行走在广阔的甘蔗园里,跋涉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五天过去了,六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的体力急剧下降,脚上的血泡磨破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有一天,他在向人问路时,那人告诉他:

“图库曼离这里只有5英里了。”

马尔科兴奋地叫了起来,加快了脚步,好像突然间恢复了全部的精力。但可怜的马尔科却并不知道他的母亲现在病成了什么样子,她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在梅吉内斯先生家一个豪华别致的房间里,他的母亲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她病了,而且很严重。其实,早在梅吉内斯不得不因为工作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时,马尔科的母亲就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她跟随主人来到科尔多瓦后,因为收不到丈夫和堂兄的回信,她便成天处在焦虑中,猜测自己的家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每天都在等待家里的消息,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等待家里的噩耗,最终这种无时无刻的担心让她的病情急剧恶化了。经医生诊断,她得了严重的后窄性肠疝气。她已经半个月卧床不起了,梅吉内斯一家人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这家人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很善良,他们请来了图库曼当地最好的医生,希望劝说马尔科的母亲接受手术。但这位病人却固执地执意不肯接受,她老是说:

“先生、太太,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但我不会接受手术的,这根本不值得,还不如让我这么死了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能在听到家人的噩耗前死掉,也是幸福的。”

女主人劝说她不要泄气,告诉她近期寄往热那亚的信一定会有回信的,劝说她为了孩子也要接受手术。一听到“孩子”,她更加难受了,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连哭带喊地说:“我的孩子们啊!我的孩子们啊!说不定他们已经不在了!干脆我也死了吧!我谢谢你们,好心的先生、太太,我非常感谢你们。我还是死了算了,手术也治不好我的病了。好心的先生、太太,感谢你们照顾我,帮我治病。我不想活了,命中注定会死在这里,我认命了。”

梅吉内斯夫妇仍然耐心地劝慰她,可她早已精力耗尽,昏死过去了。梅吉内斯夫妇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借助昏暗的灯光同情地看着这位可怜又可敬的母亲。她为了一家人,远涉重洋,吃了这么多苦,最后竟然要客死他乡,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马尔科此时已经来到了图库曼城。他来到一间小店门前,清了清嗓子问店主人:“请问,您知道梅吉内斯先生家在哪吗?”

店主人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他看着穿着破烂不堪的马尔科说:“梅吉内斯家不在图库曼。”

马尔科听到这里,不由得惨叫了一声,差点摔倒。

店主人被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把马尔科拉到店里,扶他坐下,然后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孩子?不用害怕,梅吉内斯家虽然不在图库曼,但离这儿并不远,也就几小时的路程。”

“在哪?在哪?请您快告诉我。”马尔科像死而复生一样跳起来喊着。

店主回答:“嗯,离这里15英里,在萨拉迪约河边上,那里有个地方正在修建大糖厂,旁边有一片房子,梅吉内斯家就在那儿,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住在那儿,几小时就能走到。”

店里的一位客人说:“我一个月前去过梅吉内斯先生家。”

马尔科睁大眼睛,连忙问这个人:“您见到梅吉内斯先生家的女佣人了吗?是个意大利人。”

那个人回答说:“见到了,是个热那亚人。”

马尔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知道是喜是悲。他问店主人:“路怎么走?我这就出发。”

店主人看着他极端疲惫的样子说:“天快黑了,现在走就要走一夜的路!我看你真的太累了,应该先歇歇,你可以在我家里歇一晚,明天再去。”

“谢谢您,先生,”马尔科坚定地回答,“不行,绝对不行!请您告诉我路怎么走,我一分钟都等不了啦!我要马上走。”

店主人见他如此坚决,就不再阻拦了,给他拿了些吃的,然后让店里的一个伙计把他送到城外,给他指明道路。马尔科道谢后,便一瘸一拐地上路了。

当天夜里,马尔科的母亲已经生命垂危了,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叫,有好几次都疼得晕了过去。照顾她的几名女用人忙得晕头转向,男主人和女主人都有些惊慌失措。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惦念的只有遥远的家人,她脸色苍白,脸形扭曲,叫喊着:“天哪! 我要死在这么遥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人了。他们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我可怜的孩子们,你们还活着吗?可怜的马尔科,我离开他时,他才那么小,就没有了母亲的照顾。多可爱的孩子啊!你们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出色的孩子!太太,您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松开,哭得真让人伤心,好像已经知道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了!可怜的马尔科,可怜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成了没妈的孩子,那该是多么可怜啊!”

在他的母亲痛苦哀号的时候,马尔科正一瘸一拐地穿越一片森林。高大的树木挡住了本就微弱的月光,在昏暗和朦胧中,马尔科看着奇形怪状的树木,都像狰狞的妖怪一样,要把他抓住,然后吃掉。马尔科的心里非常害怕,他怕这森林里真的有怪物,那他一定会死的。他不怕死,但他怕再也见不到母亲了,现在母亲已经离他很近了。想着这些,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原本疼痛的双脚此时也没有了知觉,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要飞起来了。他一边飞快地走着,一边轻声地自言自语:

“妈妈,亲爱的妈妈,我来了,您的儿子马尔科就要来了,我再也不离开您了!我要接您回家,我要紧紧地靠着您,谁也不能把我拉开,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能让我和您分开。”

不知不觉中,高大的树木已经无法遮住黎明的曙光了。

早晨8点,医生在两名助手的陪同下来到马尔科母亲的病床前,他们要做最后一次尝试,希望能说动她接受手术。梅吉内斯夫妇也同医生一起苦劝。但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已经觉得自己不行了,不再相信动手术能够治好。她断定自己上了手术台也活不下来,还要忍受手术的痛苦,还不如这样死了好。

医生耐心地继续劝说:“手术肯定没问题,您的病一定能好,只要您能鼓足勇气,如果放弃,那您必死无疑!”

马尔科的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不!不!我有勇气死,但没有勇气承受那毫无用处的痛苦。谢谢医生,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让我安静地死去吧!”

医生失望了,不再坚持。马尔科的母亲把脸转向女主人,断断续续地说:“善良的主人……请您把我那点钱和东西……通过领事馆……寄给我的家人吧!但愿他们都还活着……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的心告诉我……他们都还活着。请您写信告诉他们……说我一直……很想念他们,我一直……在为他们工作……为了孩子们工作……我……唯一的痛苦……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为他们祝福……告诉我的丈夫……和我的大儿子,好好照顾……马尔科……我那可怜的马尔科……”

她说得很吃力,为了能省点力气,便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女主人不在身边了。她再寻找男主人,男主人也不在了。医生也不见了,身边只剩下医生的两名助手。旁边的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压低声音谈话,有人抑制不住地感叹着。马尔科的母亲虽然病重,但还未完全糊涂,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用泪水模糊的眼睛盯着门口。几分钟后,医生走进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接着,梅吉内斯夫妇也走了进来,他们的表情也同样奇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史无前例的事情一样。

医生对梅吉内斯夫妇说:“这件事最好马上告诉她。”

女主人声音颤抖着说:“何塞法,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请你不要太激动。”

她神情凝重地盯着女主人,不知道女主人要告诉她什么好消息。

“听了这个消息,”女主人越说越激动,都有些哽咽了,她平定下情绪,接着说,“你一定会特别高兴。”

她睁大了眼睛。

“何塞法,准备好……”女主人继续说,“准备好见一个人……一个你日思夜想的人。”

她猛然抬起头,一会儿看看女主人,一会儿看看门口,呼吸非常急促。

“一个刚刚来到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来。”女主人由于过于激动,脸都变白了。

“是谁?”她瞪圆了双眼喊道,声音都变了,犹如遭遇了恐怖的事情一般。但是,她的双眼始终没离开门口。突然,她叫了一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是她半个多月来第一次坐起来,她的双手放在太阳穴上,就像见到了圣人一样。

门口站着的马尔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憔悴不堪。他朝思暮想的母亲现在就在他眼前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连脚都挪不动了。

马尔科的母亲连喊了三声:“上帝啊!上帝啊!我的上帝啊!”

过了一会儿,马尔科突然缓过来了,他扑上前去,倒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他的母亲伸出已经干瘦的双手,紧紧地将他搂在怀中,先是狂喜不止,然后是没有眼泪地抽泣,终因过于兴奋而一下子栽倒在枕头上。

但她很快就缓过来,兴奋疯狂地叫喊着,不断地亲吻着她的小儿子,语无伦次地连声问道:“马尔科,你怎么在这里呀?真的是你吗?你真的长大了!是谁带你来的?难道是你自己来的吗?你没有生病吧?是你吗?是马尔科?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的上帝啊!”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转过头急促地对医生说,“医生,快,快点,我想治病,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你们把马尔科领到一个听不见的地方去吧。我的马尔科,我没什么,以后再给我讲你的经历,妈妈要认真听。再亲一下,去吧!”

马尔科被带走了,梅吉内斯夫妇和其他女用人也赶紧从房间里出来。房间里只剩下医生和他的两名助手。梅吉内斯先生试图把马尔科领到远处的房间去,不让马尔科听到妈妈因为手术而发出的惨叫声。但马尔科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不肯挪动。他急切地问梅吉内斯:

“怎么了,先生?我母亲她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

梅吉内斯先生仍想把他领走,便对他说:“没什么,你的母亲生了病,但不严重,现在必须要给她动一个小手术,她就会彻底痊愈了。现在,你跟我来吧,我将一切详细讲给你听。”

“我不去,”马尔科回答,还是不肯走,他听说母亲病了,心急如焚,哪里肯离开,“我就在这里,您就在这跟我说吧!”

梅吉内斯先生没有办法,一边拉着马尔科的手,一边跟他讲述。马尔科越听越觉得害怕,身子不由得发起抖来。他真的太害怕失去母亲了。

突然,一声尖叫回荡在整个房子里,那叫声太惨烈,撕心裂肺一样,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马尔科也不由得叫了起来:“我的母亲死了!”

他着急、心痛、不知所措,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梅吉内斯先生紧紧地抱着他,怕他闯进正在动手术的房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医生出现在门口,对马尔科说:“你的母亲得救了。”

马尔科看了看医生,可能是这段时间大悲大喜的事情遇到得太多了,他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倒在医生脚下,抽噎着说:“谢谢您,医生,谢谢您救了我的母亲!”

医生一把扶起马尔科说:“不!勇敢的孩子!是你救了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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