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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张中行

时间:2022-08-0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我在网上看到张中行先生去世的消息。我立即打电话到张中行先生家里。约在一九九五年底,我写信给张中行先生,把我编的《秀州书局简讯》寄给他看,顺便请他为我们秀州书局写几个字。据说,当时正好天津《中国书画报》的朋友去看他。第二天下午,我们单位派车去庙港,将张先生接来嘉兴。那一天,我还知道张中行先生并不是作家协会会员。张先生来嘉兴之后,与嘉兴女读者阿秀开始通信。

二月二十四日下午,我在网上看到张中行先生去世的消息。我立即打电话到张中行先生家里。接电话的是张中行先生的女儿张文,她拿起话筒就说:“你是嘉兴的小范?父亲已于今天凌晨去世了。九十八岁。”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张文说:“父亲在医院里还念叨嘉兴。我们还以为你是老先生呢。父亲说,不是,是小范。你送给父亲的书,后来我们都看了,《笑我贩书》。”我放下电话,对自己说:“张中行先生去世了。”我又点开网上的跟帖,一串“悼念”。我又打电话问张文。张文说:“父亲去年九月八日进的医院。岁数大了,没什么大病。没什么痛苦。”

约在一九九五年底,我写信给张中行先生,把我编的《秀州书局简讯》寄给他看,顺便请他为我们秀州书局写几个字。一九九六年元旦的后一天,我收到张先生从北京寄来的对联:“嘉兴存旧史氏;秀水筑曝书亭。”同时还在来信中告诉我:“联上半为冯登府,下半为朱彝尊。”那年的十一月,张先生来信说:“九月间曾往晋南游历。明年与友人约,有至沪转绍兴小住之议,如成行,颇愿往嘉兴观光也。”

一九九七年十月底,张先生寄来一封长信,说他藏有一帧嘉兴新篁张廷济画的《梅花》。他说:“昔年阅古人法书,颇喜张廷济所作,以为远离馆阁,富金石气。”还说从我编的《简讯》中知道周闲与沪上名画家任渭长有旧。他说:“对周闲有兴趣是因为四五十年代,买到他画的扇面一件。所画非花卉而为山水,草堂二椽,后有竹,前有树石短篱,笔墨简单,为董其昌一路。右上方有题记:疏篁幽石一庭宽,高缚篱笆短作栏。欲卜几椽殊未易,不如写出草堂看。秋谷二兄大人粲正,同治丙寅三月十八日周闲记。”他在信中说:“由玩古董的人看,晚清之物算不了什么。我不惮其烦而絮絮叨叨,除了凑凑嘉兴的热闹以外,还因为同治丙寅,换成公元是一八六六年,一百年后是一九六六年,这件小文物遵照红卫兵英雄的勒令本当付之丙丁,可是竟存下来,这就使我‘二’感交集:感之一是俗话说的‘英雄造时势’,以‘后现时’的事迹衡之,造的能力究竟是有限的;感之二是所谓进步,今必胜昔,当作口号可以,当作规律就不成,因为,也是以事实衡之,某些地方的某些时候,情况并不是这样,而是后来居上。”

收到这封信后,我马上去信想要一张张廷济《梅花》的照片,因为我没有见过张廷济的画。据说,当时正好天津《中国书画报》的朋友去看他。经得张先生的同意,将这封信刊在次年元旦的《中国书画报》上,文章的题目叫《复嘉兴市秀州书局》。

一九九九年六月二日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吴江庙港来的电话,是一个女士的声音。那是张先生的学生。她说:“张中行先生今天在庙港,之后想去杭州,明天想到嘉兴看看。张先生让我试打一下电话,能联系上,表示有缘,联系不上表示没缘。”第二天下午,我们单位派车去庙港,将张先生接来嘉兴。汽车路过盛泽,张先生要求停下来看看。盛泽是柳如是发迹的地方。我陪张先生到目澜洲公园走一圈,为他拍了不少照片。他后来来电话叫我查找目澜洲公园的历史。他说:“如果目澜洲明朝就有,那么柳如是一定到过那里。”当年,他在《中国旅游报》发表的长篇游记《水乡记历》,用了好几张摄于目澜洲的照片。记得看公园的老头周阿三,一直看着我们。张先生主动要和他拍个合影,录下周阿三的通信地址,然后叫我将照片寄去。接到嘉兴后,我们将他安排在文华园宾馆,住十二楼,那里可以眺望南湖烟雨楼。

六月四日,我去接他和他的女学生时,张先生正站在窗前看船,他说:“这是运河里的船?来的都是满的,去的都是空的。有一艘轮船拖了十八艘船,很没见过。”在五芳斋吃完粽子后,他与学生手拉着手,欢快着,穿过塔弄到秀州书局观书。到嘉兴图书馆古籍部看沈曾植手迹,当得知那只戤榻是沈寐叟遗物时,他要坐着拍一张照片。他在《水乡记历》一文中还记述着到南湖烟雨楼和沈曾植故居的情况:“重点是游南湖,实则是只游湖中的岛。岛不很大,辟为园林,中心建筑为烟雨楼。应该说颇具匠心,只是看过苏州的各园,这里的景色就显不出有什么新奇。作为余韵,由南湖出来,我们还看了沈寐叟的故居。印象是有缺点,破旧,但优点则更值得欣赏,是原汁原味。主楼房围成个天井,西南角有个木楼梯,窄而陡,我征得住户成女士同意,也爬上去看看。站在楼道上,凭栏望望,心里想,难道临《爨宝子碑》的名迹就出于这样的房子吗?”那一次,张中行先生送给我一本他新出的散文集《民贵文辑》和一本诗集《说梦草》。我就近在宾馆门口买了一只麦秆做的灯笼送给他。他小心翼翼包好,放进旅行袋。

张中行坐一坐沈曾植用过的戤榻

一九九九年八月,我有一个去北京出差的机会。在北京我试着打电话给张先生。他叫我立即去他家,说到他家的楼下有家小馆子,味道很好。我手头有工作走不开。他约我八月十四日到湖广会馆去听戏,那一天是季羡林先生米寿生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京戏。第一次感受到,京城青年人追星族们的神态。记得散场后许多人蜂拥着张先生,走廊里猛地跳下一个人,摊开一张扇面请张先生写几个字。张先生接过水笔,写了两个字。具体是哪两字,我已经忘记了。张先生约了三四个朋友带我到晋阳饭店吃饭,那饭店曾是纪晓岚的故居。在餐桌上,张先生谈笑风生。记得谈起启功家的墙上有“谢绝拍照”的纸条,那是因为与启功合影的人,几乎没有人会把照片寄来。张先生还说:“有一次,与启功一起下馆子。为了服务员态度好一点。启功告诉服务员说,你们店堂里的匾是我写的。服务员说:吃饭,谈什么匾不匾。”那一天,我还知道张中行先生并不是作家协会会员。分别时,张先生对我说:“钱够不够?不够就跟我讲。”

张先生来嘉兴之后,与嘉兴女读者阿秀开始通信。二〇〇〇年四月七日,张先生在致阿秀的信中说:“前些时曾患病住院,现在家休养。干不了正事,充其量看点闲书。很想找清石成金《传家宝》看看,买不着,如果见此旧本,希望买下寄来。”二〇〇三年二月,我看到石成金的《传家宝》排印出版。我打电话问张先生是否还想看。他说:“要!”我马上挂号寄去。当时,他告诉我,说“文章已经不写。不出门了。有时在家里看看京戏。”阿秀曾就这件事,写过一篇题为《蓝色的缘分》的文章,发表在早些时候嘉兴的报纸上。

当我决定写这篇文章时,我告诉阿秀。说:“张中行先生的妻子两年前已经去世。子女生怕老人伤心,一直瞒着他。”阿秀流下了眼泪。

(二〇〇六年二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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