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榕烈士和我的大伯

关榕烈士是温州市区人，1938年春季，考入温州联立中学（现在的温州二中）。同年五月，参加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带领同学积极开展抗日救亡活动，阅读进步书籍，学习革命道理。第二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担任联立中学党支部书记。由于积极进行革命活动，上街张贴抗日标语，引起了反动当局的注意，最后被学校开除，赶出校门。

为了摆脱敌特警察的严密监视，关榕通过弟弟找到并联系上了党组织，随后悄悄离开市区，找到了中共永瑞中心县委领导，被分派到永嘉大楠溪的沙岗村，化名王一良，以小学教员的身份为掩护，继续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当时我的大伯陈继鲁正在大楠溪一带做对牛生意^[1]，认下了岩头溪南村对面溪南屯一个孤身老人陈爷爷做干爹。陈爷爷是个地下党员，住在一间孤零零的矮屋里。关榕和汪瑞烈等同志经常秘密到他家中开会活动，因此与我的大伯陈继鲁相识。

我的大伯陈继鲁

由于有这一层关系，1940年冬，关榕被党组织调到小源西楠溪工作时，就经常和汪瑞烈一起住在我大伯家。我大伯对邻居说他是溪南屯陈爷爷的外甥，也算是我大伯的表弟，说汪瑞烈是大源的对牛客^[2]。

就在这一年，我的大伯陈继鲁经关榕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关榕调到西楠溪后，以小学教师的身份为掩护，在郑庄小学教书。郑庄是个穷山村，教书工资低，每月只有三斗米，来往拜访关榕的客人却很多，因此他的生活非常艰苦，经常吃不饱，瘦得皮包骨头。他一个月内也来白泉几次，每当这时，我大伯的几个朋友陈继玉（当时已是地下党员）、陈继选、陈岩景等人就烧牛杂招待他，帮他改善一下生活。在一起聚餐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亲近得像一家人。关榕与他们谈国家的形势，谈抗日救国的道理，大家听后都称赞他：“继鲁的表弟真是个才子，天下大事都知道。”大家都很敬重这个年轻人，盼望他能经常到白泉来玩。几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后来他们一有机会到郑庄附近做对牛生意，一定会到学校里去看他，找他谈心。中午时，饭也在他那里吃。他们知道他很困难，有时就摸几块钱给他，他死活不要，说：“我哪能要你们的钱呢？”

通过一年左右的接触，白泉的几个卖牛客提高了阶级觉悟，认识到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能打败日寇，穷人才能翻身过上好日子。在关榕的介绍下，他们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和我大伯一起战斗。在关榕的领导下，白泉村成立了地下党支部，由老党员陈继玉担任党支部书记。

为了发动广大群众开展抗日救亡活动，关榕指示白泉党支部的党员深入碧莲、四川与青田、缙云交界的广大山区，以卖牛客的身份走村串户宣传抗日救国的方针政策，建立红色根据地，为日后建立党的秘密交通站打下坚实的基础，为完成上级交办的建立交通线的任务做好了前期工作。关榕首先在白泉设立转运点，为党做交通联络工作。只要汪瑞烈同志从大楠溪把抗日支队的信件、指示送到白泉我大伯的家中，就立即有人担任交通员，将信息及时送到关榕手中。

为了做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关榕希望我的爷爷能把他介绍给白泉当地有名的绅士陈渭生。通过大伯的介绍及几次接触，关榕正直的人品、渊博的知识和爱国热情深深地打动了我爷爷的心，虽然当时他已八十二岁高龄，仍一口答应在方便的时候一定帮忙把这件事办好。由此，关榕结识了陈渭生，与之建立了关系，争取到了地方上有识之士的支持，为巩固发展抗日根据地、建立抗日武装做了许多前期的工作。之后，陈渭生还邀请了附近十八个村庄的四十多位有识之士组建了民间抗日自卫队，不过这是后话了。

1942年春天，党组织任命关榕为十区（碧莲、四川）特派员，他工作的范围更加大了，包括永嘉、缙云、青田几个县交界的大片山区，此时战斗的重心也开始向西部山区转移。他后来组建抗日武装力量，带着队伍走上了武装斗争的道路。

1943年10月，国民党顽固派又一次掀起反共高潮，在永嘉枫林设立“督剿处”。中统特务陈家壁带领“肃奸队”配合曹集云的军队进行清剿，疯狂地搜捕共产党员，十区的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的破坏。

1944年2月，关榕派人赶到陈继玉家中，传达上级的紧急指示：要求党支部立即隐蔽精干力量，避开正面战场，保护自身安全，与敌人斗争，并粉碎敌人的阴谋。当天傍晚，陈继玉在自己屋后山上的小屋里召集部分党员传达上级指示，他的夫人则在山脚放哨。一看到大队敌兵冲向家中，她立即高叫暗号：“銮銮，走来快！^[3]銮銮，走来快！”几个党员一听到信号，马上冲出小屋四散逃开。哪晓得后面山上已经埋伏了特务叛徒，陈继玉当场被捕。几个敌人押着他，不让他抬头。他却始终顽强地昂起头，大骂特务。在离他家不到几十米的田头，敌人残忍地枪杀了这位党的好儿子。

我大伯逃回家中，赶紧把党的一些重要资料及自己的党员证烧掉。等处理好现场，特务也已赶到。他们抓住了我的大伯，立即把他押往枫林，关在监狱里。

杀人魔王曹集云、吴万玉牵出狼狗，狼狗一遍又一遍撕咬我的大伯，咬得他鲜血淋漓，穿的棉袄上都是鲜血。大伯始终咬紧牙关，严守党的秘密，不出卖一位同志，不暴露一点党的机密。敌人得不到想要的信息，恼羞成怒。杀人不眨眼、吃人心肝下酒的吴万玉搬出全副刑具，折磨得大伯死去活来，却始终得不到一点口供。敌人束手无策。

得知大伯被捕，关在枫林还没有被杀害的消息，关榕同志马上想方法进行营救。他首先请白泉当地名人及上层绅士如陈璨贤先生和陈光复先生一起赶到枫林，想保释我大伯，但是遭到曹集云、吴万玉的拒绝。

因为没有证据，“督剿处”知道杀不了我的大伯，只得又把他押送到温州，投入监狱，说以后再调查处分。1944年八九月间，温州监狱发生牢瘟^[4]，与我大伯同屋的边区书记潘振贤染病身亡，我大伯病危，敌人才准以5000斤稻谷作为交换同意大伯“保外就医”。

大伯宁死不屈，保卫了党支部其他同志的安全，大家都称赞他和陈继玉为真正的共产党员。

此时，永嘉党组织的大批干部已转移到了浙东四明山。大伯在狱中被打断了右腿，不能行走，故此失掉了与党组织的联系。关榕同志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又是他的直接领导。调离碧莲后，关榕在武装部队担任领导，坚持战斗。在1946年的一次战斗中他受了重伤，不幸被敌人逮捕，后被反动派秘密杀害。

我的大伯因为烧掉了党员证，故此失掉了与上级组织的联系，一直到粉碎“四人帮”后，党中央拨乱反正，党组织才给我的大伯恢复名誉。那件被狼狗撕烂的染血的棉袄，后来被温州革命纪念馆要去当了展品。

【注释】

[1]对牛生意，温州方言里指买卖耕牛的生意。

[2]对牛客，温州方言里指做买卖耕牛生意的商人。

[3]温州方言，意为“狗来了”。

[4]即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