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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鸟山地一只年轻的鸵鸟的名字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更确切地说,他是从森林的一头往另一头走。这里,除了各种各样的树以外,还能见到几棵高大的仙人掌。“嘎——”这声音从天空里划过,一只美丽的鸟出现了。仙人掌默默地立在那里。她背着的这个包鼓鼓囊囊的,跟她的身体很像,背在她的背上显得很滑稽,就像有两只蜘蛛挤在一起似的。她很快就弄明白了,仙人掌上看似普通的洞,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隧道,里面四通八达,而且还有很多房间。看到风味和雷吉没事,山地已经感到很庆幸了。

鸵鸟山地

有一只年轻的鸵鸟,他的名字叫山地。

这个名字会让人想到一大片起伏的山坡,联想到坚强;还会让人想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联想到生机勃勃。

因此,鸵鸟山地很喜欢这个名字。

有时候,他也喜欢自己悄悄地叫自己的名字,比如:“山地,你小子还不错!”“山地,这个主意挺棒!”

一只鸵鸟如果有一个好名字,还真的会给他带来自信。

比如现在,山地正自信地在路上走。确切地说,他是在森林里走。更确切地说,他是从森林的一头往另一头走。一头是他刚刚离开的家,另一头呢,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他只看见,前面是那座一直横在那里的山。

——有人把这种情况叫作“流浪”。

他背着一个包,里面装着旅行所必需的一切。

他的鞋,已经露出了脚趾头。

他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勾了好几个洞,有的地方,甚至是一条条的了。

“我已经走了几天了?”山地问自己。

“五天了吧?或者是六天?”他自己回答。

山地常常喜欢做这种自问自答。好像有一本书上说,喜欢自问自答的人,通常是喜欢幻想的,他们经常沉浸在幻想里。虽然有时候他们看起来反应有点儿迟钝,还会与现实脱节,但他们通常是感觉敏锐并且非常聪明的。

山地正是这样的鸵鸟。

在经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山地看到里面星星点点的,结满了小小的红果子。

他有点儿饿了。

当他把头伸进灌木丛里,想摘些野果吃的时候,没想到灌木丛里“哧溜”一下,忽然发出一个不小的声音。

有一只鼹鼠蹿了出来。

“哎哟,老天啊,你吓死我了!”鼹鼠夸张地喊起来。

“哎哟,”山地也叫起来,他也被吓了一大跳,“被吓了一跳的应该是我吧?”

“我还以为来了一条可怕的蛇呢。”鼹鼠说。

“蛇?”山地不懂,“我像蛇?”

“你看看,你的脑袋跟蛇一样,是三角形的,而你的脖子,跟蛇的身子一样啊。”

“好像说得也对。”山地心里想。

“我很抱歉……”山地说。

鼹鼠大度地一挥爪子:“这也怪不得你……当然,甚至也怪不得你的父母……不说这个了。你,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

“是啊。”

“你要去什么地方?是马上就要走呢,还是歇会儿再走?来的路好走吗?”

鼹鼠好像既是一个急性子,又是一个好聊的。他刚问完一个问题,还没有等人家回答,接着又问第二个问题。山地不知应该先回答他哪一个问题。

山地把嘴里的一口果子咽下去,然后说:“你能不能让我先吃饱再问?”

鼹鼠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脑袋。

“你看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聊天。好好好,我也不问你了。”

山地以为他不再问,要停会儿,没想到他又接着说:“你只管自己吃着,我不问。不过,你的耳朵反正闲着,我就抽空先介绍介绍我自己……”

山地含着满嘴的果子,含糊地说:“这个……你也不必介绍,因为,我不会留下来……”

“没事,我说到哪儿你都可以走的,在你没走之前,我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下回见着了,就不用介绍第二遍。我的名字叫平凡,我虽然小气,但是好客;我虽然自私,但是有正义感;我喜欢结交朋友……”

“他还真说个没完。”山地想。

这时候,山地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这个……我得继续往前走了……”山地有点儿不好意思。

“往前走?”平凡的手往前一指,“前面是座山,你的意思是你要翻过这座山?”

平凡指的方向,正是那座山。

这么些天来,山地一直朝着这座山走。从他出发那天开始,这座山就成了他的目标,眼看着它显得一点点大起来。

这座山,几乎成了山地的坐标。

“这座山……”

山地的话还没有说完,平凡就接上了话茬儿。

“这座山叫雷屏山。一座伟大的山、可怕的山,它包含了我的所有快乐和痛苦、孤独和悲伤、幸福和希望……”

“是吗?”

山地想:“太夸张了吧?”

平凡继续说:“我日夜梦想,有朝一日,我将以我的力量穿透这座山!”

“穿透?这座山?”

山地再次打量了他一下,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手里一直拿着一把铲子,并且浑身都是土,好像刚才还在掘土来着。

“穿透这座山,就凭他手里的铲子?”山地想。

“你很有勇气!”山地不禁笑出声来。

“夸奖夸奖,你可真是我的知音。上我家坐会儿?我们详细聊聊?我的家就在那边。”

平凡用手向旁边一指,那里,有一个大土堆,土堆下面有一个黑黑的洞。

“大概那里就是他的家。”山地想。

“不了,不了。我还要继续赶路。”山地说。

“噢……那欢迎你下次再来。”平凡有点儿遗憾地说。

山地赶紧离开这里。他有点儿怀疑这只鼹鼠脑子是不是正常,因为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走出一小段路,山地把长脖子转过来,对鼹鼠说:“再见。”

让山地吃惊的是,他看见那鼹鼠一直在冲他挥手致意,即使是山地在往前走的时候,也是那样。

“喂,祝你一路顺风。欢迎有空过来聊聊啊……”

“他还真是一只好客的鼹鼠。”山地想。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后面传来了鼹鼠的话,他好像还是不甘心。

山地继续往前走,前面是那座雷屏山。

“我会找到我要找的地方……”山地对自己说。

前面的树越来越少了。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想休息一会儿。

这里,除了各种各样的树以外,还能见到几棵高大的仙人掌。风和沙子一起吹来,有一些沙子还吹进了他的嘴里,嘴一动,里面就会“叽嘎叽嘎”响。

他好像已经来到了沙漠和森林交界的地方。

“呸!”山地吐了一口唾沫。

山地抬起头来,望着前面。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浑身颤了一下。

前面,有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上,既没有树,也没有仙人掌。它不像是自然的空地,在森林里,是不会出现这样一块不长树木的空地的,而且,它还是圆形的。但它又不像是人工开出来的空地,谁会在这里开出这么一块空地,它有什么用呢?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山地想。

山地忽然感觉到有点儿累了。

接着,山地头晕晕的,开始恍惚起来。

这种恍惚很奇怪,说他醒着,他却好像在做梦,脑子里总会看见这个、看见那个;说他在做梦,他又能看见身边的东西,还能想事。

这真是很奇怪。

这不,现在这种恍惚又来了。

山地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有一片小小的湖,圆圆的湖面,平静如水。湖面上有几朵白云的倒影。

“嘎——”这声音从天空里划过,一只美丽的鸟出现了。她的翅膀是那么长和那么轻,她的脖子是那么优雅。她的叫声好像是掠过空中的一声哨子。

那是一只天鹅。但是,山地从来没有见过天鹅,所以,他并不知道她叫天鹅。但是,她最近总会在山地恍惚的时候出现。

山地分明看见,美丽的鸟落到了湖上,浮在水面上。

山地觉得心里就像被什么触了一下,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他似的,山地站起来,向她走过去。

他要靠近她。

山地发现, 自己这会儿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

才走了两步,忽然,那个湖消失了,那只美丽的鸟消失了。它们就像电视画面淡出效果那样,就这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块圆形的空地。

刚才的一切都没了。

“又是这样。”山地很失望地想,“每当向我看到的东西走过去的时候,它就会消失。”

是的,以前,在山地恍惚的时候,也想走进他的幻象的时候,幻象也是这样消失的。

山地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醒悟过来。

“不对呀!这与我以往看到的不同!”

山地差不多叫出声来。

他发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现象——刚才他看到的那个情景,除了湖水和美丽的鸟没有了,别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周围的树、天上的云,甚至空气里的味道,都与刚才一模一样。在以前,山地恍惚时看到的虽然也是那样的情景,但是,当他从恍惚中又清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与周围是那么的不同。

只有这一次是最特别的。

“山地,你一直在寻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山地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他宣告。

离圆形空地不远,山地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房子。

他不敢把房子搭到圆形空地上去,他觉得那里是一块不凡之地,仿佛那里有什么灵性似的。

草房子是很简陋的,但它让山地感到满意。

草房子的门,正对着雷屏山。房子的侧面,有一个小窗子,窗子外面,有一棵高大的仙人掌。

仙人掌默默地立在那里。主干冲天长着,从侧面长出来几节,拐了一个弯,也向上长着,很像一个正在向天祈祷的粗壮大汉。

山地走出去,去看那棵仙人掌。

仙人掌肥壮的肉枝上,布满了好多深深的洞,虽然不大,但很深。

“还有谁住在仙人掌里吗?”山地想。

“呼。”

山地往其中一个小洞里吹了一口气,然后,侧过头去听。

什么反应也没有。

“肯定是原来有谁住在这里,现在搬家了。”山地想。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草屋,舒服地躺了下来。

现在,他觉得内心非常平静。

不一会儿,他就躺在那里睡着了。

但是,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在朦胧中,他好像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那是一种笑声。

“嘻嘻嘻。”

山地起先没有在意。

“大概是我太累了吧?”山地想。

“嘻嘻嘻。”

那个笑声又响起来。因为这个笑声非常轻,这让山地感到毛骨悚然。

山地爬起来,推门出去。

门口站着一只年轻的母鸵鸟。

“嘻嘻嘻。”

那母鸵鸟轻声笑着。

山地大吃一惊。

“风味?怎么是你?”

“是我。”

“我没做梦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简单啊,我一路上都跟着你。”风味说。

母鸵鸟的名字叫风味,她那特别亮的眼睛盯着山地,看起来又调皮又有些恶作剧。

“像这样跋山涉水跟着你的,除了我还有谁?你就是走到天边,我也会跟上你!”

风味继续恶作剧般地说。

“完了,完了,”山地在心里暗暗叫苦,“她又来搅浑水了。”

“唉……”山地叹了一口气。

他显得好无奈。

“嘻嘻嘻。”

看到山地无奈的样子,风味就想笑。

山地想起来了,他这次出远门,一方面是为了寻找那个令人魂不守舍的地方,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

山地离家出走前一天发生的事,又在他的眼前浮现。

傍晚,山地像往常一样,坐在山坡的一块高高的石头上。

他在看晚霞。

就是那座山,现在正沐浴在晚霞里。

风味又来找他了。

山地抬头看她一眼,又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晚霞。

晚霞把那座山也染红了。

“让开一点儿,我要坐在你旁边。”风味说。

风味总是这么大胆,毫不掩饰她的需要。

山地让开了一点儿。

风味一屁股坐下来,动作很大,声音很响。

“山地,你想好了吗?”

“什么?”

“昨天问你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追求我?”

“我……这个……”

山地支支吾吾的。有的问题问得太直接了,反而很难回答。

“把脸转过来,看着我回答。”

山地只好把脸转过去,看着她。这样就更难回答了。山地特别不善于对别人说“不”字,不管什么事。

“这个……我……暂时不追求你……”

山地横下一条心,终于把这个在心底里埋藏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就闭上眼睛,等待着可能会发生的劈头盖脸的叫骂。他早就领教过风味的咄咄逼人和伶牙俐齿。

现在反而轻松了,等待是很容易的事。

静静的。

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大大出乎山地的意料。

“山地,没事的,”是风味轻轻的、温柔的声音,“这是你的权利。”

她说着,还轻轻地摸了一下山地的背,好像安慰他似的。

“真的?”山地真有点儿喜出望外,赶紧睁开眼来看她。

她的脸靠得他很近,她的眼睛特别亮。

“真的没事。”风味仍然用温柔的声音说,“不过,山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换我好了。”风味说。

“换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换我来追求你好了。”

“啊?”

山地刚才的轻松劲儿马上就没有了。

现在,好像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复杂了。

“别担心,你还是老样子吧,从今以后,我会想出种种办法来……”

“来什么?”

“来追求你呀。”

风味显得很宽宏大量。

“可是……”山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站了起来,又一次轻轻拍拍山地的背,表示他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走了,你继续看你的晚霞吧。”

“可是……”

山地还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看晚霞时那副沉默的样子。”

风味转过身来,补了一句。

“可是……”

山地还想说什么,风味已经走了。

走出很远,风味又送过一句话来:

“天有点儿凉了,一会儿我给你送件披风来。坐在那里别走开啊……”

静静的傍晚,空气中传过来风味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她的声音使原野显得更空旷了些,使晚霞显得更遥远了些。

但是,在山地听来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完了,完了,以后麻烦了……”

山地再看看晚霞,他觉得今天的晚霞没平时好看。

晚霞红成了一堆,一团糟的样子。

“山地!”

风味推了他一下。

山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发什么呆呀?”

“没……没什么。”山地说。

“你发呆的时候,很像一个思想家,我喜欢。”

山地只好苦笑了一下。

“山地,你给我搭一间草屋吧,跟你一样的,我也要在这儿住下来。”

风味兴致勃勃,好像她要开始一种有意思的新生活似的。

山地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

“别、别在这儿住,你、你还是回家去吧。”

山地的口气里,已经有点儿祈求的意思了。

“跟你走了这么多天,我哪里还记得回去的路。”风味说,“要不,你领我回去?”

说完,风味调皮地看着他。

“那怎么办?反正我不愿意帮你搭。”

山地又把心一横,把“不”字说出口了。

风味并没有生气。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不搭就不搭。我先跟你坐一会儿。”

风味又安慰山地似的拍拍他的背。每当风味有什么怪念头或者想搞恶作剧时,她总是这样。

有一小会儿,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山地穿着破鞋子的脚,把地上一颗小石子划拉来划拉去。

“哎,我说……”风味温柔地笑着,向山地靠过来。

山地已经能感觉到她身上发出的热量。

他悄悄移开一点点。

“哎,我说,今天你还看晚霞吗?”

风味又靠过来。

“叫我名字好不好?‘哎哎哎’的,怪别扭的。”山地说。

“好吧。哎,哦不,山地,我是问你,今天还看晚霞吗?”

“干什么?”

风味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要去看晚霞的话呢,我就在家里先睡了,今天我有点儿累……”

山地一听就急了。

“你家里?你可别弄错了,这是我的家,我刚搭的!”

“瞧你,还分什么你我呀?”风味说。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山地更急了。

“那你让我住哪儿呀?”风味说,“为了跟踪你,我已经把家都抛在森林的那头了……”

风味显出一副伤感的样子。

山地想了一会儿。

“要不这样吧,”山地说,“我马上帮你去搭一间屋子,跟我一样的,行吗?”

“嗯……”风味显得很犹豫。

“我搭草屋很好的,好不好啊?很快就搭好!”

山地讨好地笑着。

“行是行啊,”风味说,“就怕把你累着。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不累不累。”山地开心地说。

他马上就去搭草屋了,生怕风味改变主意。

看着山地兴冲冲去搭草屋的背影,风味笑了。

“早答应不就完了,真是……”她自言自语地说。

甲虫闪电和蜘蛛丝路一

这是一个晴天。

空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这个黑点慢慢变大,正在摇摇晃晃地往下掉。但是掉下来的速度很慢。

正在掉下来的,是一只母蜘蛛。

她之所以会摇摇晃晃地掉下来,是因为她乘着降落伞

一只会乘降落伞的蜘蛛,当然不会是一只普通的蜘蛛。

事实也是这样,她是一只神秘的蜘蛛。她的身体比所有能见到的蜘蛛都要大,跟一只青蛙差不多大。

她有一个特别的名字——丝路。

蜘蛛丝路降落在一棵巨大的仙人掌上。

她把背上的降落伞收起来,折好。这降落伞显然是用蛛丝做的,轻盈、细密,很像是她自己的手艺。

丝路把折好的降落伞塞进背着的包里。她背着的这个包鼓鼓囊囊的,跟她的身体很像,背在她的背上显得很滑稽,就像有两只蜘蛛挤在一起似的。

丝路很快钻进仙人掌上原先就有的洞里。

她很快就弄明白了,仙人掌上看似普通的洞,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隧道,里面四通八达,而且还有很多房间。这些房间显然也能够看出来,它们有不同的功能,有卧室,也有餐厅。

“很好,这现成的建筑,省了我不少时间。”丝路满意地说,“这将是我暂时的家了。”

丝路从洞里向外望出去,除了看到了一些树,还看到了一间草屋。

——现在我们知道了,丝路住着的仙人掌,正是山地窗子旁边那棵。

“这里的环境不错,除了那间草屋,”丝路自言自语地说,“它影响了我的采光。”

丝路从包里找出了一张地图,开始看起来。

她一会儿低头看看地图,一会儿抬头看看周围,大概是在与地图一一对应起来。

最后,她点点头,收起了地图。

接着,她又从包里取出了一个水晶球。

她一边等,一边想着事。

“现在,按照原先约好的,就等他来了。他来了,会发信号给我的,我的水晶球就能够接收到。头儿也不告诉我一声,他长什么样。我希望他是一只比较帅的蜘蛛,这应该没什么错吧,有一个帅哥做同事,工作效率应该会高一点儿……”

奇怪的是,水晶球一直没有亮。

“怪了,他应该比我先到这里,怎么还不发信号?”

丝路等得有点儿着急了。

这时候,丝路听到一阵“嗡嗡”声,她一听就知道,这是甲虫在飞的声音。

“我讨厌甲虫。”

丝路希望甲虫能快点儿离开。

但这难听的“嗡嗡”声一直在响,那只甲虫并没有离开,而是绕着仙人掌在飞呢。

甲虫的胸口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快离开,不要在这里游荡!”丝路向甲虫挥舞着她的腿。

“呵呵,好辣的小妹妹,”空中传来了甲虫油腔滑调的话,“对我这么凶?”

丝路看了他一眼。

这是一只特别大的甲虫,如果说丝路像青蛙那么大的话,那么这只甲虫就有牛蛙那么大。

甲虫的鞘翅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种光令人讨厌。”丝路想,“这就是甲虫令人讨厌的地方之一。”

“快离开!”她喊道。

那甲虫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在仙人掌上停了下来。

“我看这里地方够大了,我们两个在这里挤挤。”

甲虫还是油腔滑调的。

丝路没有耐心了。

“得给这个小流氓一点儿厉害瞧瞧了。”丝路想。

要制裁那甲虫,她得稍稍做些准备。她开始在仙人掌上面爬来爬去。

她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根丝。这根丝把仙人掌缠了一圈又一圈。

“别忙了,陪我说说话……”

那甲虫还在油腔滑调,好像没注意到她正在那里绕丝。

丝路也不搭话。她正在暗中使劲呢。

忽然,那只甲虫的身体在仙人掌上摇晃起来,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晃了几下之后,那甲虫就“噗”地掉到地上了。

丝路有一种本领:能让蛛丝发出一种看不见的波,这种波会让对方头脑发昏,直到晕过去。

那只甲虫就是晕过去了。

“他大概要到明天这个时候才会醒过来。”丝路心里想。

没想到,掉到地上的甲虫马上就醒过来了。

这让丝路吃了一惊。难道这只甲虫有什么特别的本领?

“你这小辣妹还真厉害,”甲虫骂骂咧咧地说,“竟敢对我使手段,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甲虫从包里摸出了一根牙签似的东西,向丝路一指。

丝路忽然感到浑身震动了一下,接着,“噗”的一声,这回是她掉到了地上。

她也是因为晕过去了,才掉到了地上。

不过,像甲虫一样,她也很快就醒来了。

“你是谁?你不像一般的甲虫。”

丝路往上指着问。

“你是谁?你不像一般的蜘蛛。”

甲虫往下指着问。

经过一番口舌,丝路才终于弄明白,这只甲虫就是她要等的搭档。

“你好,我叫闪电。”甲虫嬉皮笑脸地说,“握握手?”

“去去去。”丝路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要来一位蜘蛛帅哥呢,没想到是你这丑甲虫!真失望。”

“我丑吗?”闪电说,“处久了你就会明白,我是很有魅力的。”

“哼,少来。”丝路说,“我问你,你应当比我早到的,怎么这么晚才到?”

“没什么……”

闪电支吾起来。

“说!”

“这个……路上遇到一个甲虫姑娘,跟她约会去了……”

“好啊,你丢下工作不干,跑去约会……”

丝路掏出本子来,要往上记录。

“别别别,”闪电讨好地说,“以后,我再也不和甲虫姑娘约会了……”

“不敢了?”

“也不是,因为遇到了你……”

“啪”的一下,丝路拍了闪电一掌。

“少跟我套近乎,看到你那甲虫样就讨厌!嗯……是不是该准备工作了?”

丝路忽然想起来,按照规定,闪电的职位比她高,在工作上,她应该听他的。

一听到工作二字,闪电立刻像变了一个人,马上变得很正经了。

“对,现在开始工作。”

闪电在仙人掌内部转了一圈,出来对丝路说:“你先去忙你的。一会儿我再给你指令。”

丝路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虽然他是我的上司,但我还是不希望他是一只甲虫。”

自从发现这只甲虫就是她要等的搭档,丝路一直很失望。

她开始整理包里面的东西。

她包里面有许多机器零件,她得把它们安装起来。

她正在忙着的时候,那个水晶球发出了彩色的光芒。

接着,水晶球里出现了一只甲虫。

这是闪电在呼她了。

她拿起水晶球说:“喂,有什么事吗?”

“你要注意那个定位器,指针要归零。完毕。”水晶球里的闪电在说话。

“是。知道了。”

水晶球有时候能够当电话用。

如果不是闪电提醒,她还差点儿忘记把定位器指针归零了。

过了一会儿,水晶球又发出彩色的光芒。

“喂,这回有什么吩咐?”

“那个调谐器,要定在1928刻度上,别弄错了。完毕。”

水晶球里那只甲虫,是一只严肃的甲虫。

“是。”

丝路看了一下刻度盘,指针定在1982的刻度上。如果不是闪电提醒,还差一点儿又要出错了。

“他怎么知道我哪里可能会出错呢?这真奇怪。”

她不禁有点儿佩服闪电的工作能力了。

“如果他不是甲虫就好了……”丝路想。

总的来说,工作还是比较顺利的。虽然水晶球在整个过程中老是发出彩色的光芒,也就是说,闪电老是打电话来指导丝路的工作,但麻烦的安装工作总算是做完了。

水晶球又亮了。

“安装完了吗?完毕。”严肃的甲虫问。

“安装完了。”丝路说。

“好,今天的工作时间到此结束。谢谢。完毕。”闪电说。

丝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

丝路把门拉开,闪电站在门外说:“丝路,那个甲虫姑娘来叫我去约会,你看我要不要去?”

丝路一听就来气。

“这种事不要来问我!”

“砰”的一下,丝路把门一摔,关上了。

只要不是工作时间,她和闪电就没有上下级关系,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想还是问问你好,”闪电站在门外说,他知道里面的丝路能听到他的话,“如果你愿意陪我喝咖啡,我就不去了。你愿意陪我喝咖啡吗?”

丝路好像闻到了咖啡的香味儿。

是啊,下班之后,喝一杯咖啡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喝咖啡……”丝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只听到闪电的脚步声“嘚嘚嘚”地响过去了。

一会儿,闪电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两杯咖啡,推门进来了。

房间里立刻洋溢着浓浓的香味儿。

“你怎么把咖啡端来了?我还没答应呢。”丝路说。

“我问你喝不喝,你不是说‘喝咖啡’吗?”闪电又油腔滑调地说。

丝路不能再拒绝了,因为咖啡实在太香。

他们一起喝咖啡。

从仙人掌的洞里望出去,傍晚西边的那一片晚霞,浓得化不开似的。

闪电说:“想不到这个地方还有这么美的晚霞。”

闪电的话,忽然勾起了丝路的伤感。

“是啊,也不知道我们那里怎么样了……”丝路幽幽地说。

丝路的思绪开始漫无边际地飘浮起来。

有点儿忧愁,有点儿伤感,有点儿担心,有点儿沉重……

不过,她很喜欢自己处在这种状态。

有一会儿,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远的天边。

晚霞真的很浓。

“吱——”

这声音,是闪电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声音一下子把丝路牵回到了现实中。

“我说你这只甲虫,怎么喝咖啡还那么大声,真俗气!”

丝路看到,听了她的话,闪电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表情。

丝路觉得很解气。

“反正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她想。

丝路继续盯着闪电看,表示她并不怕他。

闪电先把目光移开了。

他低下头,继续喝咖啡。但他显然加了小心,再没有发出“吱”的声音。

“不是工作时间,这甲虫的脾气还不错。”

丝路稍微感到了一点儿宽慰。

早上的同一个时刻,闪电和丝路都醒来了。

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他们两个睡在不同的房间里,却同时醒来了。

他们各自在房间里吃了自己带来的早点——一种牙膏一样的东西。

闪电吃了比较长的一段,丝路吃了比较短的一段。

接着,他们又各自在房间里喝了一杯咖啡。

丝路的水晶球又亮了——闪电来电话了。

“现在开始工作。把安装好的机器搬到仙人掌顶上去。完毕。”

“是。”

丝路把机器搬到了仙人掌顶上。

这机器上有一个伞状天线。

丝路打开了电源。

伞状天线开始转起来。

“一切正常。”丝路自言自语地说。

她回到了仙人掌的洞里,推开了闪电的门。

“装好了。”丝路说。

闪电从他正在忙着的机器上抬起头来,盯着丝路。

“进来之前,你忘了敲门。这不符合规矩。重来。”

“何必呢?我下次注意就是……”

“不行。出去。重来。”

丝路只好再走出去,重新敲过门之后,再进去。

但是她心里却在嘀咕:“甲虫就是这样令人讨厌,真是不近情理……”

严肃的甲虫又盯着她,说:“记住,从我发出‘现在开始工作’的指令这一刻起,一直到我发出‘现在结束工作’的指令这段时间内,我们都是工作的机器,只有规矩,没有情理可言。”

丝路心里暗暗惊奇。

“怎么?刚才那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来呀,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真是讨厌的甲虫……”

丝路在心里嘀咕。

“叫我闪电,不要叫我甲虫,尤其是工作时间。”闪电说。

丝路吃惊得简直要跳起来。闪电显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和一个完全知道你在想什么的人在一起,确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闪电终于转换了话题:“我这里已经得到证实,机器正在正常工作。向大本营建立连接的请求,已经发出。你工作做得很好。”

“谢谢……”丝路说。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在这个上司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忽然,房间里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嘀——嘀——嘀——”

随之,一个显示屏也亮了起来。显示屏上有这样一行字:

建立连接被允许。请输入密码以确认用户合法性。

闪电操作了一下之后,传来了一声长音。

“嘟——”

丝路心里一阵高兴,这意味着,他们和大本营联系上了,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了。

即便是这样,闪电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就像他说的,他在工作的时候,就像是机器。

“现在,”闪电转过脸来,对丝路说,“请回到你自己的房间,我将要接收秘密指令。”

“这……”

丝路刚才那股高兴劲儿,马上就没了。

“为什么我不能看,我不是与你一起工作吗?”

“不行,这是规矩。”闪电不容置疑,“你的级别不够。”

丝路只好走了。

她的心情被破坏了。

“甲虫这一类昆虫就是讨厌。幸好我不是昆虫,我属于节肢动物。”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仙人掌的洞里望出去,外面阳光灿烂。

有一缕阳光照到了洞口,她的房间比刚才要亮许多。

这时候,正是中午。

小鸟雷吉

山地很早就起来了。

他一推开草屋的门,就吃了一惊。

那个湖,又出现了。

它就在原来应该是圆形空地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早晨的湖,湖面上还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湖显得有点儿神秘。

随着一声哨音般的鸣叫,一只天鹅从天而降,落在了湖面上。

因为有雾气,天鹅看起来有点儿朦胧。

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山地晃晃自己的脑袋,他很疑惑。以前,这种幻觉的出现,总是在他感到恍惚的时候,而现在是早晨,他才刚刚起床。

他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恍惚。

山地情不自禁地向前跑去。

他的脚步还是像上次一样,是没有声音的。

他就像正在跑进画里去一样。

但是,这一回,湖没有消失。

他走到湖边,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山地不会游泳。

那只天鹅仿佛认识他似的,忽然向他游过来。

天鹅游到山地的身边了。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山地心跳得好快。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那块圆形的空地。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山地忽然觉得心里慌慌的。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山地一回头,看见风味正向他走来。

“原来你在这儿呢,我到处找你。没想到你蹲在这块空地上。你在干什么?现在是早晨,看晚霞还早着呢!你说话呀!”

风味唠叨着。

山地一声不吭。

忽然,他一回头,大叫一声:“你烦死了,别来烦我!”

风味被山地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你……我……”风味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走开,你总是打扰我!”

山地丢下这句话,一转身,就往树林里跑去。

他跑到树木特别茂密的地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刚才的事,弄得他心烦意乱。

他现在需要安静一下。

山地在石头上坐了好久。快到中午了,山地还坐在那里。

他在发呆。

忽然,他听到背后有动静,一回头,看见风味就站在他的身后。

风味正在无声地哭着。

“我真的这么讨厌吗?”

风味一边说,一边流着泪。

“不是,我……是……”

山地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刚才我只是给你送早饭来的,没想打扰你……”风味说。

风味的态度,使山地感到内疚了。

“来,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吧。”山地说。

风味听话地坐了下来。

山地开始给她讲关于他的幻觉,关于天鹅的事,关于那个湖的事。

山地讲了好久,风味一直静静地听着。

…………

终于讲完了。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山地想。

“说完了?”风味问。

山地点点头。

“这个梦有点儿意思,还行。”风味说。

她慢慢站了起来,好像有点儿瞌睡的样子。她打了一个哈欠。

“我去做午饭,然后,我要睡一会儿。”风味说。

山地觉得很没劲。看来,她没听懂。

中午,太阳特别亮。

周围静悄悄的。

“风味大概正在那里睡觉,还没有醒来吧?”山地想。

他又来到那块圆形空地的旁边。

那个湖,又出现了!

而且,那只天鹅已经在湖面上了。

天鹅正在湖面上转着圈游动着,好像有点儿着急。

山地向湖边走去。湖没有消失。

天鹅看到山地,就像看到老朋友似的,马上向他游过来。

天鹅离他那么近,那么清晰。

山地鼓起勇气,把身体向前探过去。

山地触到了天鹅的身体。

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山地没有触碰过云朵,如果他触碰过云朵的话,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就在山地触碰到天鹅的一刹那,整个天空忽然变黑了。

黑得看不清一切。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山地,这是我的孩子,托付给你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这个声音,听起来又非常近,近得像是就在他的头脑里响着。

这句话的颤音,回荡了好久。

天又亮了。

湖没有了,天鹅也不见了。

圆形空地还是圆形空地。

山地依然蹲在空地上。

在他的面前,有一个蛋。它是白色的、安静的。

山地的脑子里,响起了刚才那句话:“山地,这是我的孩子,托付给你了。”

山地把蛋从地上捧起来。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他手心里的这个蛋,既让他觉得轻得没有分量,又让他觉得重得捧不动。

“风味,风味,你快来看!”

山地捧着那个蛋,走进了风味的草屋。

风味刚刚睡醒,她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了,一个蛋。”风味很平静,“还有别的事吗?”

“它可是……天鹅的孩子!”

“梦里那只天鹅告诉你的?”风味说,“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山地看看蛋,又看看风味,不知道怎么说好。

“风味,什么叫梦什么叫现实,你好像分不清……”

风味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什么叫梦什么叫现实,分不清的是我吗?哈哈哈!”

山地觉得,已经跟她说不清了。

他只好换一个话题。

“风味,求你件事。”山地一脸的认真。

“哦?你也有求我的事?”

风味觉得很奇怪,这太不像平时的山地了。

山地急切地问道:“你答不答应?”

“我可以答应,不过,以后如果我有什么事求你,你也得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山地赶紧说。

“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山地把蛋递了过去,郑重其事地说:“请你把蛋孵出来。”

“什么?”风味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要我孵一个捡来的蛋?”

“不是捡的……”

“那么是你偷的?”

“也不是,请别开玩笑……”

风味有点儿生气了。

“我要孵,也要孵自己生的蛋啊。再说,你知道孵蛋对一位母亲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吗?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把一个来历不明的蛋交给我,还说‘请你把蛋孵出来’。瞧你说得多轻松!我的母爱就这么不值钱吗?你叫我以后怎么对人家说?我帮你孵了一个捡来的蛋!”

风味越说越激动。

可是,山地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我的话,你听见没有?”风味问。

“请你把蛋孵出来。”

山地又说了一遍。这就是他的回答。

从山地的表情上看,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毫无疑问,这件事风味必须完成。

“请你把蛋孵出来。求你了。”

山地只说这一句话。

他那执着的样子,多少有点儿令风味害怕。

风味小心地、试探地又问了一遍:“山地,你真的没有开玩笑,真要我把这个蛋孵出来?”

“是的。”

风味没办法了。

“好吧,我试试吧……”

孵蛋的地点是在风味的草屋里。

对于没有孵过蛋的风味来说,孵蛋,说是大事也是大事,说是小事也是小事。

关键是孵蛋这件事,让山地改变了很多。

现在山地忙前忙后,不管风味叫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地去做。

为了让风味随时能够叫到他,哪怕是在半夜里,山地从风味家拖了一根绳子到他自己家。绳子的一头在风味的床头,绳子的另一头在山地的床头,那里系了一只铃。

风味只要一拉绳子,山地床头的铃就会响。

山地对风味千嘱咐万叮咛。

“你什么事都别做,别离开那个蛋,别让它受凉。需要什么,你只管拉铃。”

风味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山地,孵蛋的事,好像比我还懂似的。”

从第一天开始,山地床头的铃声就没有停过。

“当当当”,铃响了。

“我有点儿饿,给我弄些吃的。”

“我口渴,想喝水。”

“把门上的缝儿挡住,那里有风钻进来。”

铃不断地响。山地一趟趟地跑,毫无怨言。

甚至,风味觉得,她要求越多,山地就越认为她在认真孵蛋似的。

看着山地这么不知疲倦地跑,开始风味心里挺高兴,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他是为了这个蛋,又不是为了我。”

这么一想,风味就来气。

“当当当”,铃响了。

“我想问一下明天的天气怎么样?”

“当当当”,铃响了。

“帮我挠一下,背上有点儿痒。”

“当当当”,铃响了。

“我睡不着,给我讲一个故事。”

即便是这样的无理要求,山地也非常乐意做。

临走的时候,山地总是说:“你辛苦了,你辛苦了!”

起先,风味只是有点儿淘气,故意要戏弄戏弄山地,谁让他平时对她总是爱理不理的。慢慢地,风味觉着不太对了,因为,山地每次临走时说的那句“你辛苦了”的话,让她感到越来越刺耳了。

“他还真的把我当成打工的了?好像我孵的蛋,根本就是他的,没有我的份!”

想到这一点,风味就不停地拉绳子。

“当当当、当当当……”

“需要什么?”山地喘着气,他是跑着来的。

“什么也不需要。”风味说。

“那你拉铃干什么?”

山地抬脚想走。

“只是想看看你。”风味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下次有事再拉铃吧。”

说着,山地向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风味喊起来。

山地站住了,回过头来,一脸的迷惑。

“又怎么了?”

一种委屈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风味的心头。

“我让你挡门缝的风,你觉得是事情,我让你给我弄些吃的,你也觉得是事情,那都是因为,我在孵这个蛋!可是,我想看看你,你就觉得不是事情了?”

山地愣住了。

风味继续说:“你还真的把我当成孵蛋的工具了?你以为我孵蛋只是一种劳动,不需要付出爱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孵这个蛋的吗?说点儿给你听听:咱们鸵鸟的蛋壳是很厚的,不怕压,可是,这个蛋要小多了,我靠着它时,就能感觉出来它的壳很薄。只要稍微不小心,它就会被我压碎。又要贴着它,又不能压着它,我得要多小心啊!常常在梦里看到它被我压碎了,我就会惊醒过来……你知道吗你……”

风味的眼泪流了下来。

风味是半蹲在那里的。因为,她不能放松地坐下来。

山地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

山地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他一转身,跑了出去。

气愤的风味很想立刻追出去,再狠狠地骂他。但是,突然间,她连骂都觉得没有意思了。

一会儿,山地又来了,他手里提着那个包。

那个包,里面当然是山地的所有家当。

他把包往墙角一放,走到风味的身边。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山地说。

山地慢慢地讲着。故事有的好笑,有的也不怎么好笑。

讲着讲着,天就亮了。

“我去做早饭。”山地说。

从那天以后,风味再也没有拉过铃。

其实已经不用拉铃了,因为山地搬到风味的草屋来了。

山地就睡在旁边的地上,风味只要叫一声,山地就会从梦中跳起来。

离得近了,风味要山地做的事情反而少了。

这是很奇怪的。

有时候风味起来活动活动,伸伸懒腰什么的。

有时候风味起来自己做点儿吃的,也不叫醒山地。

有时候,风味反而来给山地讲笑话,虽然山地觉得她讲的笑话并不好笑,但他总是笑得很厉害。这样,就鼓励风味讲出下一个更不好笑的笑话。

如果山地担心风味会不会离开蛋太久,风味就会白他一眼,说:“是你懂还是我懂?”

山地就只好不说了。

山地和风味一直在等待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小鸟出世了。

他们一直以为小鸟出世的这一天,一定是非常不平凡的一天,也一定是非常忙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一天,或者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其实都不是。

它是那么普通。

早上,风味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蛋壳已经碎了,有只赤裸的小鸟在动。

小鸟闭着眼睛,脖子也是长长的,一会儿甩到这里,一会儿甩到那里。

那样子有点儿滑稽。

孵蛋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风味还有点儿不习惯,待了一会儿才想到叫醒山地。

山地和风味一齐看着小鸟。

小鸟显然长得不像鸵鸟,现在还无法想象他长成大鸟到底是什么样子。

虽然天天在等,小鸟真的出世了,还是让他们感到有点儿陌生。

山地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雷吉。

山地说,这是他已经想了很久的名字。

“他是面对着雷屏山出生的,我们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吉祥。所以,就叫他雷吉吧。”

风味也说不出什么意见,就同意了。其实风味心里很想从她自己的名字里取出一个字来,叫他“小味”,不过又因为它太像个女孩儿名,她就没有说出口。

显然,那小鸟,也就是雷吉,是公的。

这时候,雷吉睡着了。

风味知道,雷吉这一觉会睡得比较长,他会在这一个长长的睡梦里,让身体长得更成熟一些。

“山地,等他醒来,就得为他准备吃的了。”

风味第一次有了当妈妈的感觉。

“因为蛋是人家的,我怎么觉得挺不好意思……”风味想。

山地收拾好他的包,往门外走。

“像以前一样,有事,你就拉铃叫我。”

山地对风味说。

“你去哪儿?”风味问。

“我回自己家啊。现在,你已经不用孵蛋了,我住回我自己家去。真有事的话,你拉铃好了。”

风味愣了一下。

“去吧,去吧,你总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风味没好气地说。

山地走到门口,风味叫住了他。

“山地,站住。你还有一样东西没带走。”

“什么?”

风味指指睡着的雷吉。

“我已经帮你孵出来了,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这……”山地为难了,“他还太小,你是妈妈,应该……”

“应该我带是不是?”

山地不直接回答,他说:“反正,只要你一拉铃,我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看着山地那副又着急又笨的模样,风味想:“放了他算了。”

“好吧,好吧,我有事会拉铃的。”

听了这话,山地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回去了。

半夜里,山地床头的铃响了。

山地赶紧跑过去。

风味家里黑黑的,没有一点儿亮。

推推门,推不开,好像里面锁上了。

“风味,风味,开门。”

里面没有反应。

“风味,风味,发生了什么事?快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山地急了,用力推门。推不开。他更急了,提起脚来,用力踹在门上。

“哗啦啦——”

整扇门向里面倒下去了。

山地踏着门板冲进去。

这时候,只听“轰”的一声,整个屋顶塌了下来。

山地被埋在了一堆废墟里。

“风味,风味,雷吉——”

被埋在废墟里的山地大声叫着,他想:“糟了,风味和雷吉会不会被压在……。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山地,发生了什么事?”

山地从废墟里扒拉着,好不容易露出头来。他看见,风味抱着小雷吉,站在那里。

——原来,他们两个刚才根本没有在屋子里!

“你们……怎么……”山地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我还正要问你呢,”风味说,“我抱着雷吉散步去了,就把门反锁了,你怎么把我的房子弄塌了?”

“……”

看到风味和雷吉没事,山地已经感到很庆幸了。幸亏他自己也没有受什么伤,因为这草屋的屋顶只是用草搭的,伤不了他。

最后的结果是:风味抱着雷吉在旁边等着,等山地从废墟里找出有用的东西,然后,他们三个一起,住到了山地的草屋里。

“我也是没有办法,山地,你就凑合吧。”风味说。

风味当然睡在山地的床上,而山地自己,却睡到了地上。

山地躺在地上,有一会儿没有睡着。他在想这些问题:

“半夜里,风味怎么会去散步呢?为什么会抱着小雷吉去散步呢?再说,我是听到铃声之后跑过去的,她怎么会在拉了铃之后又去散步了呢?这房子怎么这么容易就倒了呢?这里面的疑点是很多的。”

“唉……”山地轻轻叹口气。他也不愿意多想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坏不到哪里去。

山地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仙人掌依然像一个向天祈祷的粗壮大汉。

在仙人掌的内部,闪电和丝路正在紧张地工作。

电脑的指示灯在不断地闪着,这说明,它正在不断地下载信息数据。

这些信息来自茫茫的宇宙。

丝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她来说,这是很难得的机会。

从大本营出发的时候,派给她的任务,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是要求她无条件地配合她的上司,也就是现在的甲虫闪电。因为没有规定她有什么权力,所以,像现在这样的下载绝密信息,她本来是没有机会看到的。

也不知闪电怎么想的,现在竟然允许她在旁边看着。

大概信息太多,下载还需要一段时间。

丝路好想在这段时间喝杯咖啡,但她知道,按规矩,是不允许在工作时间喝咖啡的。

“快完了。”

一言不发的闪电,终于说了一句话。

“叮咚”!电脑发出了提示音,表示信息下载已经完成。

闪电盯着电脑屏幕,正在操作着。

忽然,他的脸色大变,不禁叫出声来:“啊!红色警戒级!”

“什么是红色警戒级?”丝路不懂。

“大本营给我们的信息一般分为四个等级:绿色安全级、黄色普通级、橙色警戒级和红色警戒级。刚才下载的信息,它的级别是红色警戒级,这是最危险等级的信息!”

闪电紧张得声音都有点儿抖。

“那,这是什么意思?”

丝路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是说,大本营遇到危险,情况紧急!”

闪电的表情非常严肃。

“急死我了,那信息里说些什么呀?”

“正在打开程序包……”闪电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一会儿,屏幕上先是一片黑,接着,又亮了起来,一个画面出现了。

画面上,在黑黑的宇宙背景中,有一个淡绿色的星球,正中间,显示着几个大字:

情景模拟报告

丝路看不明白,问闪电:“情景模拟报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电脑游戏啊?”

“不是游戏,”闪电说,“只是用模拟的方法展示信息而已。”

“为什么要模拟呢?”

“信息在宇宙中传播,有泄密的危险。用模拟的方法,是为了信息的安全。”

这时候,画面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嘘——”闪电做了一个手势,让丝路别再说话了。

下面,是丝路在显示器上看到的全部模拟情景:

早晨,一轮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它是金黄色的。

在一片草地上,草长得很高,形成一个深深的、有点儿幽暗的草丛。草丛里,有一只鸟正在醒过来。

这是一只有着白色羽毛的大鸟,他的样子很像天鹅。

这只鸟站起来,扬着优雅的长脖子向前走去。他的前面是一片树林。这仿佛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树林里布满了结着各种浆果的乔木和灌木。这里,已经有些更早来的白色大鸟。

他们开始吃浆果。

一个特写镜头表示,大鸟正在吃的是一种蓝色的浆果。

这些大鸟似乎都很高兴,一边吃着浆果,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咕咕”声,这种声音表示出大鸟们目前的心情很愉快。

镜头正在拉远,树林和大地正在急速变小,然后,镜头继续拉远,一直拉远到只能看见一个星球。

距离还在拉远。这个星球的旁边,还有几个星球以及这个星球的太阳。

这是一颗绿色的星球,它处在一个特别的星系里。

接下来就是动画效果:这颗绿色的星球,正在开始膨胀。

这时候,出现了画外音:

“一颗行星老了,它将会膨胀。膨胀,意味着行星的死亡。而现在,这颗绿色的行星正在膨胀,它快要死了……”

也就是说,这颗行星,它将要毁灭了。

镜头又回到了那片树林。

正在吃浆果的大鸟们,忽然感觉到了大地在抖动。

这是画面能够看得出来的抖动。

大鸟们开始惊慌。

他们的惊慌表现在互相的对视上,表现在迅速转动头部紧张地四顾上,表现在对惊恐的眼睛的特写镜头上。

忽然,大鸟们开始奔逃。

他们嘴里发出一种类似语言的叫声,四散着逃开了。

大地抖动得更厉害了。

画面上,除了静静的树林和蓝色浆果,一只鸟也看不见了。

忽然,大地又抖动了一下。

树叶和浆果,纷纷落下来。

画面淡出了。

当画面重又清晰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大场面:无数的飞船静静地停在那里。

来了很多的大鸟,正在迅速而又沉默地登上飞船。

他们很有秩序。

全部的大鸟都已经登上了飞船。黑压压的一大片飞船。

地面上,还有最后一只大鸟没有登上飞船。

镜头拉近,可以看到这只大鸟的头部。

这是一只上了年纪的大鸟,似乎是这个星球的大鸟们的最高首领。

他向茫茫无际的地平线挥了挥手,似乎在举行一种告别仪式。

最后,他也登上了飞船。

只是他登的这只飞船特别大。

在同一时刻,所有的飞船开始启动。

那是很壮观的一刻,无数的飞船整齐划一地飞了起来,向一个方向飞去。

镜头拉远。这群黑压压的飞船,就像一群蝗虫。

镜头中,飞船正在远去,最后,它们都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黑点。

整个大地,又发生了一次剧烈的抖动。

树林开始一片一片地倒下。

接着,就发生了大爆炸。这个爆炸大到何种程度是无法表现的,整个画面只是一片光和火。

镜头切到了正在宇宙中飞行的飞船群。

在飞船群的后面,那个绿色的星球正在发生巨大的爆炸。

先是一个巨大的火球,接着,无数燃烧着的碎块,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这些飞船都停止飞行,停在原地不动了。它们全部悬在空中。

大概,飞船里的所有大鸟们,默默看着他们居住过的星球,此刻正在化为乌有。

一个星球就这样消失了,变成了宇宙中的尘埃。

飞船群又在原地悬了一会儿,仿佛在默哀。

接着,这些飞船又开始编队进发。

当飞船群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细细的小点时,画面渐渐淡出。

结束了。

显示器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些干扰波和雪花点。

闪电和丝路对望了一下,他们没有说话。

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悲壮中回过神来。

“这就是我们将来的命运。”闪电说。

“我们?”

闪电点点头:“是的,其实大鸟就是我们的模拟形象。”

丝路仿佛已经被刚才的情景击垮了,她掩面抽泣起来。

“不过,”闪电又说,“这些大鸟们,他们在长途跋涉之后,还会找到新的星球的。”

“什么时候能找到新的星球?”丝路抬起头来。

“不知道。但愿时间不会太长。”闪电忧心忡忡地说,“如果时间太长的话,宇宙将会失去一个种族……”

“难道,生命不能在飞船中延续吗?”丝路问。

闪电摇了摇头。

“只能保持,不能延续。也就是说,在飞船里,是无法诞生新的生命的……”

“这么说,如果在大鸟们老死之前,还没有找到新的适合生存的星球,就会……”

“是的,整个种族就会灭绝。”闪电说,他痛苦地摇着头。

“但还有一丝希望……”

丝路着急地问:“什么?快说!”

“在大本营,已经诞生了一只小鸟,她是母的,将会是唯一的一只。种族要延续下去,还需要一只公的小鸟诞生。他或者已经诞生,或者还没有诞生,而他的诞生地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星球……”

“真的?”丝路叫起来。

“是的,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它,并用我们的能力保护他,直到飞船群在发现新的合适的星球时,再来把他接走。”

丝路非常吃惊,她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到这里来的任务。

忽然,电脑发出了声音——“嘀嘀嘀、嘀嘀嘀……”

接着,指示灯开始闪烁。

“有新的命令!”闪电说。

新的命令,正在下载到电脑里。

闪电打开文件,看着。

看完了,他对丝路说:“任务已经更改。”

“更改?”

“新的任务是,监视我们前方的那间草屋。监视等级:一级监视。”

闪电和丝路赶紧走到洞口去看。

在他们的前方,正是鸵鸟山地的草屋。

从现在开始,他们将时刻监视草屋。

所谓一级监视,具体内容就是, 目标中心是草屋的内外,只要与草屋发生关系的,都在监视范围。并且,他们每隔一天,就要向大本营发出详细的监视报告。

“监视这个星球上的一间草屋?”

闪电和丝路都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们看来,这个星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那么弱小和原始,几乎没有攻击能力和自卫能力。

“草屋,这么弱的东西,有监视的意义吗?”

闪电不禁怀疑起来。

但这是任务。

无论如何,闪电和丝路还是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的。

蓝色浆果

雷吉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了。

他在这一觉里,已经成熟了不少。脖子也强壮了很多,再也不甩来甩去了,眼睛眨得很干脆、很利落。

看来小鸟雷吉的精神很好。

风味慈爱地看着他。

“山地,你来看,雷吉醒来了。”

山地赶紧跑过来。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在小鸟身上。

“妈妈。”

雷吉看着风味,叫了一声。

风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地朝山地看了一眼,既紧张又不好意思。

“妈妈。”雷吉又叫了一声。

风味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旁边的山地却急了,他说:“叫你呢,快答应啊。”

“唉。”

风味赶紧答应了一声。

雷吉又转过头来,对山地叫了一声:“爸爸。”

山地好像早就在等着这一声叫了,他沉着地拍拍雷吉的头,答应着:“唉。很好,小子,再叫一声。”

雷吉把头转开去,就像没听到一样。

“妈妈。”

仿佛故意气山地似的,雷吉又叫了风味一声。

“唉唉唉。”

风味连声应着,她已经习惯并且感到非常高兴。她转过头来,嘲笑似的朝山地白了一眼,“哼”了一声。

山地觉得很没面子。

“我去给小子弄点儿吃的。”

山地提着一个篮子出去了。

雷吉伸着脖子,东看西看,发出几声古怪的叫声。

“他肯定是饿了。”风味想。

过了一会儿,山地回来了。

篮子里是一些绿绿的嫩草叶。

“我想我最爱吃的,大概也是雷吉最爱吃的。”山地对风味说。

风味接过篮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有毒的草,这才拿到雷吉身边。

雷吉非常贪婪地吃了起来。

他把头伸进篮子里,不停地吃着。能看到他咽下去的一个个小草团,顺着他的脖子一鼓一鼓地往下移。

雷吉吃得肚子鼓出来了。

风味看了很吃惊:“这小东西,吃起东西来怎么这么猛啊?这可不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鸟应该有的样子啊。”

山地却很满意:“好小子,吃吧,吃吧。”

雷吉终于停住不吃了。

他吃得那样饱,几乎都不能走动。只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雷吉的眼神定定的,很奇怪,好像他在感觉着肚子里的嫩草。

过了一会儿,雷吉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东看西看,并发出奇怪的叫声。

山地对风味说:“是不是他又饿了?”

风味说:“不至于吧,不是才吃饱吗?”

这时候,雷吉开始说话了:“我饿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说话的神态非常的平静。

山地把刚才的篮子拎到雷吉面前,篮子里还有没吃完的嫩草。

雷吉看了看,把脸转开了。

“我饿了。”雷吉说。

这让山地和风味非常吃惊,刚才还那么猛吃的嫩草,转眼之间,他再也不要碰一下了。

这也太怪了。

“是不是他要吃别的东西?”风味说。

“也许吧,我再去找别的食物。”山地说。

山地带着篮子又出门去了。

一会儿,山地回来的时候,篮子里装的是红色的浆果。

雷吉看到浆果,像上次一样,拼命吃起来,甚至把头都埋进了篮子里。咽下去的浆果,顺着他的脖子一鼓一鼓地往下移。

直到实在吃不下了,雷吉安静下来,仿佛又在感觉刚吃下去的食物。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反应。一种一般的鸟都没有的反应。一般的鸟会在吃饱后睡一会儿,等待消化。而雷吉却不,他吃下东西后,却像是在用身体分析着吃下去的食物。

“真是一只奇怪的小鸟……”山地想。

早上,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出现,雷吉就醒来了。

这是他出世以后迎来的第一个早晨。

当山地睁开眼睛,看到雷吉正用他的小圆眼睛,盯着太阳看。

风味还在睡着。

山地打开门,朝前面看。

那个湖,又出现了。

湖静静的,与周围半沙漠的景象形成很大的反差。它好像在那里等待着什么似的。

山地想:“应该带雷吉去看看那个湖,那里,可以说是他的出生地。”

“雷吉,来,跟我来。”

山地带雷吉进入那个湖。那个湖没有消失。

山地和雷吉站在湖岸边,看着湖面。湖面上,那只天鹅,已经在那里。

天鹅朝山地看看,又朝雷吉看看。但是,这次天鹅没有游过来,而是依然停在湖的中央。

忽然,山地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空灵,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但又是那么清晰,山地甚至能够听到它的回音。

“他叫什么名字?”这个声音说。

山地能听到声音,但是,却无法判断发出声音的方位。因为,这个声音是没有方位感的,仿佛就在他自己的脑袋里响着。

“谁叫什么名字?”山地心里想。

“就是这只小鸟。”那个声音又说。

山地非常奇怪,这个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好像完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好像在与他对话。山地开始与这个声音对话。

山地在心里说了两个字:“雷吉。”

“雷吉?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雷吉。他是我们的希望。”

“你们是谁?”

“你以后会知道的。我们希望雷吉能够顺利成长,不过,他会遇到一些困难。”

“什么困难?”

“无法告知的困难。有些困难几乎是难以克服的。但只有在克服困难的过程中,他才会成长。”

“我会帮助他克服困难。他叫我爸爸。”

“很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天湖。”

“可是,为什么它有时候会消失呢?或者,它大部分时间是消失的?”

“因为它是天湖。”

“天湖是什么?”

“是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现在不能说。可以说的是,它是你们和我们共有的地方。”

“我的雷吉需要什么?”

“他也是我们的雷吉。他需要磨炼。”

“还有什么吩咐?”

“蓝色浆果。”

“蓝色浆果?”

“是的,蓝色浆果……”

忽然,声音越来越轻了。

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仿佛又在山地脑中的这种对话,到这里结束了。随着对话的结束,山地眼前的那个湖——现在他已经知道,它的名字叫天湖——正在迅速淡去。

就像电视画面一样,天湖淡出了。

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块圆形空地。

山地和雷吉,呆呆地站在圆形空地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山地这才想起来,在他与那个声音对话的时候,他好像注意到,雷吉一直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也就是说,雷吉一直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

山地想在雷吉身上找到一点儿什么变化。可是,雷吉身上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

“我饿。”雷吉忽然说。

“好吧,我们回家去吃东西。”

山地带着雷吉回家。

当山地把还没有吃完的红色浆果拿到雷吉面前,他看了一眼,就把头转开了。

显然,他不要吃这个。

山地再把昨天的嫩草拿到他面前。雷吉又是看了一眼,把头转开了。

“我饿。”雷吉说,好像他曾拼命吃过的浆果和嫩草,全不是食物。

这时候,风味也醒来了。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到天湖去过了。

“看来,又要换新的食物给他吃了。”风味说。

“也许吧。”

山地说着,拎着篮子出门去了。

他得去找另一种食物。

这一回,山地带回去的是一些树的嫩叶。这是一种他自己平时并不常吃的树叶,它有一点点苦味。

“说不定雷吉会喜欢。”山地想。

山地把篮子拎到了雷吉的面前。

雷吉很兴奋,他把头埋进了篮子里,大吃起来。

比起上次的嫩草,也看不出雷吉到底喜欢哪种食物,反正任何一种,他吃起来都是那么疯狂。当然,前提是必须是第一次吃。

咽下去的树叶,顺着他的脖子一鼓一鼓地往下移。

等到实在吃不下时,雷吉又在那里发呆,似乎在感觉刚刚吃下去的食物。

“雷吉,感觉怎么样?树叶好吃吗?”山地问。

雷吉反应迟钝,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山地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雷吉!”山地对他的反应不满意,又叫了他一声。

但是,雷吉这回索性没反应了。

这一段时间,虽然雷吉会说“我饿了”这样的话,但是,除了这句话,他还没有说过别的话。山地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雷吉的反应总是很迟钝的样子,而且,当他说“我饿了”这样的话时,好像也不是走脑子的,而是一种饥饿反射。山地还没有感觉到雷吉已经会使用语言交流了。

“山地,你过来。”风味叫山地。

“什么?”

“你过来一点儿嘛,靠近我。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

“就这么说好了……”山地说着,看了一眼雷吉。他不愿意让雷吉看到他靠近风味。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你怎么这么黏糊?”风味有点儿不高兴了。

山地心里想:“你才黏糊呢,有什么话就说,干吗要靠过去……”

但是,山地还是靠过去了。

“我在想,雷吉好像有点儿问题。”风味在山地耳边轻声说。

“是吗?”

“你看,他每次吃东西都那么狠,但是,每样东西,他只吃一次,下次就不再吃了。我在想,我在想……”

“想什么?”

“他大概需要一种特别的食物……”

“特别的食物……”山地喃喃着,“特别的食物,会是什么呢?”

“他是不是在用这个方法寻找一种他需要的食物?”风味说。

是啊,每次吃新的东西时,雷吉都是那么疯狂。但是,当第二次再给他吃的时候,因为并不是他需要的食物,所以,他就会连看也不要看一眼了。这个雷吉,对于是不是自己需要的食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是得靠先吃下去,然后,再让身体来判断……

山地忽然想起来在天湖边那次奇妙的对话,那个声音提到了“蓝色浆果”。

这蓝色浆果,一定是雷吉需要的食物!

山地急急地问风味:“你见过哪里有蓝色浆果吗?”

“蓝色浆果?从来没见过,会有这种颜色的浆果吗?你从哪儿听来的?”风味说。

山地想,一时半会儿好像也说不清楚关于天湖的事,以后再告诉她吧。

“我好像觉得雷吉应该吃这个……”山地说。

“蓝色浆果……”风味怔怔地想着,她也有点儿出神。

山地看了一眼雷吉。这一眼让他大吃一惊。

“风味,你看雷吉!”

山地和风味同时看着雷吉。

这时候,雷吉正睡着。他的身体已经明显大了一些。而且,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雷吉的身上,已经长出了羽毛。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长出羽毛!

“你看,怎么这么怪?”风味说。

“什么?”

“你看,雷吉的身上长了羽毛,可是,他的翅膀上,一根也没有。”风味幽幽地说,好像有点儿害怕。

雷吉身上的羽毛是一种普通的淡灰色。

“蓝色浆果……”

这句话是雷吉说的。

山地凑近看了看,雷吉还是睡着的。

“他在说梦话。”山地对风味说。

“蓝色浆果……”

雷吉又咕哝了一句,但他的发音非常清晰。

山地和风味对看了一眼,他们两个都同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明天,我去找找蓝色浆果看……”山地说。

风味点点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雷吉睡了长长的一觉。

他终于醒来了。

刚醒来的雷吉,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从原来有一点儿木讷变得机灵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身上。

当他看到身上长出淡灰色的羽毛时,显得很高兴。但是,当他看到翅膀上没有长出羽毛时,立刻变得很失望。

“爸爸妈妈,我饿了。”雷吉说,他的声音非常清晰。

山地拎起了篮子。

“我给你去弄吃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吃什么?”山地说。

“蓝色浆果。”

“蓝色浆果?”山地和风味对看了一眼后说,“好吧,我去找找看。”

“不,”雷吉说,“我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你行吗?”山地说。

“我行,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雷吉说。

雷吉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他的身体不但大了许多,行动也敏捷了许多。他的两条腿也十分的有力。

山地心里一阵高兴。

“好,走。”山地转过头来对风味说,“我们走了。”

风味看着他们两个出门的背影,心里想:“但愿他们能找到蓝色浆果,但是,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蓝色浆果……”

风味有点儿担心,她无法想象,如果雷吉找不到蓝色浆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已经走了好多路。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山地问雷吉:“以前,第一次喂你吃嫩草,还记得吗?你吃了好多。”

“记得。”

“看你吃了那么多,还以为嫩草是你最爱吃的呢。没想到,第二次你碰也不碰了。”

“因为嫩草里没有我需要的营养。”

“后来,给你吃红色浆果和树叶,你也是拼命吃。”

“是的,我想找到我需要的营养。”雷吉说。

“你为什么一定要吃蓝色浆果呢?”

“为了长出羽毛。”雷吉说着,又看了看自己光光的翅膀。

他显得有点儿难过,也有点儿着急。

“爸爸,为什么到处没有蓝色浆果呀?”雷吉问。

“对了,你怎么知道你要吃蓝色浆果?”山地问。

“我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雷吉说。

一路上,可以找到的浆果,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甚至绿色的,就是没有蓝色的。

“唉,就是没有蓝色浆果……”山地说,“要不要试试别的颜色的?说不定也有你需要的营养呢。”

“好吧。”

雷吉开始吃黄色的浆果。

他吃下去之后,眨着眼睛,感觉着身体里的反应。

“不是的。”雷吉说。

接着,他又吃了紫色的浆果。

他眨着眼睛,继续感觉着身体里的反应。

“也不是的。”雷吉说。

他有点儿着急起来。

他又尝了另一种树叶,又吃了草根,甚至吃了树皮,最后连土块他也吃了。

“都不是……”

失望使雷吉显得那么无力。

忽然,雷吉哭起来。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怎么就没有我要吃的东西……”

“别哭,别哭。”山地安慰雷吉。

“如果没有蓝色浆果,我永远也不能飞了……”雷吉更伤心了。

“别哭,我们再找找看……”山地说。

“哈哈哈,找什么呀?”旁边响起了笑声。

山地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只鼹鼠。

山地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平凡。

“我们又见面了,”平凡说,“我刚上来透口气,没想到遇到你们了。这是你的儿子吗?”

“是……”

山地显得有点儿迟疑,现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个叫平凡的鼹鼠,山地并不感到高兴。

“对了,上次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怎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了?哈,你看,多么好的空气,多么好的阳光,生活多么……”

平凡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

“我叫山地。”

山地用自己的话打断他。

“好极了,山地。”平凡高兴地说,“怎么样,今天可以上我家聊会儿了吧?”

“这个……”山地有点儿迟疑,他看了看雷吉。

雷吉这会儿正在吃小石子。

显然平凡也看到了,他大叫起来。

“山地,你儿子怎么在吃小石子?”

“是的,我看见了。”山地说。

“看见了你还不阻止他?”

“没事,他吃不坏身体的。”

说话这会儿,雷吉已经不吃石子,改吃地上的枯树枝了。

被咽下的树枝顺着雷吉的脖子往下移动,几乎可以听见它们一边移动一边折断的声音。

“又不是的,爸爸。”雷吉抬起头来,天真地说。

雷吉现在好像平静一点儿了。虽然他还是在尝试着吃各种各样的东西,但他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正因为这样,失望也就不太大。

平凡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啪”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大概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你看到的是真的。”山地对平凡说。

“真的?”

“是的,我儿子,他叫雷吉,他正在找一种自己需要的营养……”山地补充说,“你听说过蓝色浆果吗?”

“蓝色浆果?”平凡听了,又吃一惊,“你的意思是,你想在地球上找到蓝色浆果?”

“是啊,你为什么这么说?”山地也很奇怪。

平凡看一眼雷吉,然后,把山地拉到一边去。

他压低声音说:“这真是你儿子吗?”

“是啊。不过,是捡来的……”山地也轻声说。

平凡又鬼鬼祟祟回过头去看了雷吉一眼,然后示意山地把耳朵贴近些。

“你的儿子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他不是地球上的鸟!”

说完这句话,平凡盯着山地,看他有什么反应。

听了这话,山地果然浑身颤抖了一下。

不是地球上的鸟?

山地回头看一眼雷吉,这会儿,他正瞪着眼睛,好像在感受刚刚咽下去的一些沙子。

他是外星的鸟?

看着雷吉,山地不禁也怀疑起来。

平凡沉吟着:“蓝色浆果,不是地球上的植物。任何一种生物,他生下来,不会在他生活的环境里找不到合适的食物的。如果他找不到,那他一定不属于这个环境……”

山地也不禁想:“是啊……”

忽然,平凡狠狠地拍了山地一掌。

这可把山地吓了一大跳。

“有了,有了!”平凡非常兴奋,但又压低声音,小声地附在山地的耳边说,“你是在哪儿捡到他的?”

“在一个湖边。”

“赶快到那儿去!”

“为什么?”山地有点儿不明白。

“在捡到他的地方,肯定有他需要的食物。不然,你不会在那儿捡到他!”

“对呀!”山地想,“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山地朝雷吉喊:“雷吉,快跟我回家。”

他都忘了跟平凡道别,拉着雷吉匆匆就走。

“不上我家去了?我家就在那里……”

“不了不了。”

山地和雷吉匆匆往回赶。

后面传来了平凡的话:“这个地方,周围好像没有湖啊……”

山地带着雷吉先回到了家里。

“风味,我想可能有希望了。”山地说。

“是吗?找到蓝色浆果了?”

“还没有,现在我就带雷吉去,可能会找到。”山地说,“你就继续在家里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说着,山地带雷吉走出门去。

风味目送着他们。

出了家门,只要面朝着雷屏山走一小段路,就是天湖了。山地从心里讲,是希望带风味一起来的,但是,他怕又像上次那样,当她一走近湖就消失了。所以,刚才先回家一趟的目的,其实就是怕风味又冷不丁地找了出来,打搅了他们。

“等找到了蓝色浆果,我再试试带她来看吧。”山地想。

雷屏山,默默地立在面前。

以雷屏山为背景,天湖出现在山地和雷吉的面前。

他们两个走了进去,就像走进画里一样。

就在湖边,山地看到了一片灌木丛。它们好像是刚刚长出来的,绿得就像刚被雨水洗过似的。就在这绿色的细叶之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蓝色。

它们就是蓝色浆果!

看到蓝色浆果,比山地更兴奋的,当然是雷吉。他张开没有羽毛的翅膀,脖子尽量地往前伸着,拼命跑过去。

蓝色浆果所生长的位置,正好是雷吉很方便就能够着的。

山地想象着雷吉疯狂地开始猛吃蓝色浆果。

然而,雷吉并没有这样,他非常有节奏地吃着,一点儿也没有慌乱,而是一颗一颗吞下去。

山地在心里想:“对了,蓝色浆果已经在雷吉的面前了,他怎么还会慌乱呢?只有当所需要的东西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才会慌乱。”

可以看到浆果在雷吉的脖子里慢慢滑下去。它们仿佛排着队,非常有秩序地滑下去,跟雷吉一样,丝毫没有慌乱。

山地在一边看着,心中升起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吃了一会儿,雷吉向山地走来。

山地从雷吉的表情上,看到的也是幸福。

雷吉一边向山地走来,一边说:“我吃饱了,妈妈。”

妈妈?

山地正在怀疑雷吉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再一看,雷吉的目光,已经越过他,而投向了他的背后。山地回头一看,风味已经无声地站在了他的后面。原来雷吉的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风味?你也来了?”山地转过头去跟她说话。

当他把头转回来,看到眼前的天湖,依然在那里,这次,没有因为风味的进入而消失!

这让山地又惊奇,又激动。

“我来了一会儿了。”风味说,“这个湖,我怎么才看见,以前并没有啊?”

“它的名字叫天湖。”山地说。

“天湖?”风味说。

“是的,它叫天湖。”

山地想,关于这个天湖,今天晚上他将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风味对雷吉说:“雷吉,你怎么只吃了这么一点儿?你不是非常能吃吗?”

“这是我真正需要的食物,但不需要很多。”

雷吉说话的语调和他的表情,都表示出,他非常地满足。

“是不是明天还要来吃这个蓝色浆果?”山地说。

“是的。”雷吉说,“每天只需要吃一次。”

现在,他们准备回家。雷吉走在中间,山地和风味走在他的两边。

当他们离开天湖的时候,再回头望一下,他们看到,天湖正在慢慢淡去,直到那里又还原成一片空地。

这让风味非常吃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家再告诉你。”山地说。

夜里,山地一直在给风味讲天湖的故事。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天上的月亮,正透过草屋的窗子照进来。

“这世界太大了,真是什么事情都会有啊……”

风味望着月亮,好像有很多的感慨。

山地看着她,忽然发现,风味望着月亮的那个样子,其实是很美的。

“以前,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她。”山地想。

月亮的光,也照到了雷吉的身上。

山地发现,雷吉的翅膀,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羽毛。

风味这时候也正好看到了雷吉的翅膀。

然后,山地和风味对望了一下。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其实他们是在心里欢呼。

现在,他们明白了,对于雷吉来说,只有蓝色浆果,才是他真正需要的食物。而这种食物,只有天湖才有。但是……

但是,天湖时而消失时而出现。

“我看,雷吉好像真的不是地球上的……”

风味幽幽地说。

山地没有说话。他自己也无法判断,如果雷吉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又同时注视着雷吉。

现在雷吉睡得很熟。他的呼吸均匀。他的身上因为月亮照着,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这种光总有点儿奇怪。

“山地,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雷吉睡了一个长觉,他都会成熟很多。”风味说。

“是啊……他什么时候会完全长大,不过……”山地轻轻地说。

“不过什么?”风味问。

“他完全长大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风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如果他真是一个外星的生物,真的长大了,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雷屏山

早上,山地又带着雷吉来到了天湖边。

像昨天一样,雷吉安静而满足地吃着蓝色浆果。

山地在旁边等着,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雷屏山。

有一长条不太密的云,缠绕在雷屏山的半山腰,使它看起来更神秘也更雄伟了。

“雷屏山……”山地有点儿出神。

一会儿,雷吉吃饱了,向山地走过来。

“爸爸,我吃饱了。”雷吉说。他显得很满足。

雷吉注意到了山地怔怔的表情。

“爸爸,你怎么啦?”雷吉问。

“我在看这座山。”山地的目光没有从山上移开。

“这座山?”雷吉也顺着山地的目光看过去。

“它叫雷屏山。”山地说。

他们两个坐在地上,看着雷屏山。看着默默的雷屏山,山地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悲壮的情感。也说不出原因,反正山地感到有一种悲壮。

“我日夜梦想,有朝一日,我将以我的力量穿透这座山……”

忽然,山地的脑子里有一句话跳了出来。

“谁说过这样的话?”山地在想,但一时想不起来,“这座山是可以穿得透的吗?”

就在山地这么想着的时候,天湖像往常一样,慢慢地淡出了。

他与雷吉坐在空地上。

“平凡!”山地忽然想起来了,刚才跳出来的那句话,是鼹鼠平凡说的!

“平凡为什么要穿透这座山呢?”

“一座伟大的山,可怕的山,它包含了我的所有快乐和痛苦、孤独和悲伤、幸福和希望……”

这也是平凡说过的话。

山地忽然对鼹鼠平凡产生了好奇心。

他决定去看看他。

“雷吉,走,我带你去看平凡大叔。”山地说。

“就是上次见到过的鼹鼠大叔吗?”雷吉问。

“对,还是他提醒我到天湖去找蓝色浆果的。”

“嗯。”雷吉答应着,跟着山地走。

平凡的家并不算太远,因为就在雷屏山的脚下。走了没一会儿,山地和雷吉的眼前就出现了平凡的家——一个大土堆,土堆下面,有一个黑黑的洞。

老远就看见平凡正站在他的家门口,在朝他们挥手。

“奇怪,这平凡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去似的。”山地对雷吉说。

“看起来,他对我们很欢迎。”雷吉说。

当他们走近平凡的家时,平凡热情地迎了出来,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里还是拿着那把铲子。

“哈哈哈,太好了,”平凡说,“你们终于来了。这回是到我家去做客,没错吧?欢迎欢迎。”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们又是路过呢。”山地故意开玩笑。

“不会的,如果你们是路过,不会一直朝寒舍看,你们会看着别处。”平凡高兴地说。

山地想:“这鼹鼠还挺机灵的。”

平凡把他们迎进家门去。顺手从门框上取下一盏灯,给他们照亮。

“不好意思,请低点儿头,再低一点儿,好。里面就大了。很好,雷吉,你也慢点儿走,小心那个台阶。这边走。请再往这边走。请看清这里有一块石头。不是那边,那边是通往厕所的。还是跟着我走吧。今天我准备了好茶……”

平凡一路上不停地说话。

当山地跨进平凡所谓的家门时,心里有点儿暗暗吃惊。他没有觉得是进入了一户人家,而像进入了一个煤矿。他进入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坑道,里面非常黑,所有的光源,仅仅是平凡手里那盏灯。

“老叫我去他的家,原来这也算家?”山地想。

山地正在感到有点儿后悔来到这么个地方的时候,平凡推开了一道门。

一道强光照在山地的脸上。由于一直在黑暗的地方,对这道强光,山地还有点儿不习惯,他眯起了眼睛。

这道强光来自一个大厅。

“这是我的客厅,请坐请坐,我这就去泡茶。”平凡说。

反差太大了,刚才还是弯弯曲曲、又黑暗又潮湿的坑道,推开了一道门,居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客厅。这是一个设备齐全、装饰豪华的客厅。

客厅的中央,有一个大型的吊灯,上面点燃着许多盏汽灯,汽灯正发出“咝咝”的声音。客厅里摆放着一圈椅子。

山地暗暗吃惊,平凡居然还有这么讲究和豪华的客厅。

“这里真好!”雷吉仰起头来,天真地对山地说。

“是啊,这里真好。”山地回答,示意雷吉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他自己也坐下来。

平凡泡茶去了,他们等着他再次出现。

“来啦来啦,两位久等啦,”平凡端着泡好的茶进来了,他的嘴一刻也不闲着,“请用茶,请用茶。”

一股茶的清香开始飘散开来。

平凡发现山地正在观察他的客厅,就说:“这里怎么样?这是我自己挖掘出来的。也没什么,挖掘只是我的本行,如果我愿意,客厅还可以再扩大……”

“你真厉害。”山地说。他是很诚心这么说的。

“没什么,没什么,挖掘嘛,是我的本行。如果你家里需要挖一个地道,只管找我,包你满意……”

平凡总是滔滔不绝。

山地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客厅里有许多道门。这些门都是关着的。门上还画了一些画,表示这道门里面的内容和功能。

有一扇门上画了几粒谷子和几颗花生,山地知道,那肯定是储藏室。

有一扇门上画了书本和笔,那肯定是书房了。想到这个总是拿着一把铲子的鼹鼠还有自己的书房,山地心里一阵羡慕和嫉妒。

有一扇门上画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玉米,这玉米放在一个盘子里。不用说,那一定是餐厅了。

有一扇门上画着双杠和吊环。

山地问:“那扇门里是什么?”

“健身房呀。有品位的生活,离开了健身可不行。每天早晨起来,我都要在健身房里锻炼一个小时。这样锻炼下来,浑身筋骨都松快了,啊——”

平凡说着,叹了一口气,做出一种特别陶醉的样子。

山地真是越来越吃惊了,这平凡居然还有这么丰富的生活,而他家的外观,却是那么的不起眼,或者说是简陋。

雷吉这会儿正忙着,一会儿推开这扇门,跑进去看看,很快又跑出来;再推开另一扇门,再跑进去看看。

雷吉并不是对门里面感兴趣,而是对门本身感兴趣。或者关着的门会引起他的好奇心吧。

雷吉对这种跑来跑去不断地开门、关门,充满了兴趣。

山地和平凡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茶,欣赏地看着忙来忙去的雷吉。

忽然,雷吉在一扇门前站住了,因为他怎么也推不开这扇门。

“怎么了?”山地问。

“爸爸,只有这扇门推不开。”雷吉回答。

山地看到,这扇门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心形图案。

山地把头转向平凡:“这个,是什么意思?”

平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是爱情之门。在门里面,有一条通往爱情的道路,那是我的爱情之路,所以,我平时都把它锁起来的。”

“爱情之门?”山地还是第一次听说,“那里面是不是住着鼹鼠妹妹啊?”

平凡摇摇头。

“那么,这扇门通往鼹鼠妹妹的家?”山地又问。

平凡又摇摇头,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个……这个……一言难尽哪……”

平凡的回答,更激起了山地的好奇心。

而这个时候,并不懂事的雷吉也在那里喊着:“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这个……”山地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平凡,意思是说:“小家伙要进去,你看怎么办呢?”

平凡有点儿犹豫起来:“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

山地说:“哦,既然没有什么……”他很想说,“既然没有什么,打开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不懂事的雷吉又在喊:“平凡叔叔,把门打开好不好啊?”

“这里面是我的秘密,当然,要说是隐私也可以,你们……还想看吗?”

“看吧,看吧,我无所谓。”山地说。

平凡嘀咕着:“‘看吧,看吧,我无所谓。’我看也不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他开始在身上找钥匙。

门打开了。

推开门,非常奇怪的是,别的门打开,都是一个房间,只有这扇门,打开之后,里面没有房间,而只是一个长长的通道。

通道一片漆黑,也不知里面有多深。

“如果想看的话,请费神跟着我走。看好脚下,别被石头绊着。”平凡提着灯在前面走。

通道弯弯曲曲的,很狭窄。山地的个子比平凡大,走在里面很困难。

“路有点儿长,还往前走吗?”平凡问,显得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

“进都进来了,走吧。”山地说。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弯弯曲曲的通道。

“还有多远啊?”山地问。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平凡说。现在,轮到平凡来鼓励山地他们了。

“爸爸,我走累了。”雷吉说。

山地没办法,只好把雷吉背在背上。

“到底还有多远?”山地又问。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我知道在前面,肯定不会是在后面,这不是废话嘛……”

山地的好奇心正在受到他的耐心的挑战,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再往前走了。

“看见了吧?”平凡往前指了指,“我们先到那里再说。”

这条黑道的前面,亮着一盏灯,亮灯的地方,看起来挺大的。山地想:“大概那里就是目的地了。”

他们来到了亮着灯的地方,这里,是一块圆形的空地,什么也没有,只放着几块石头,是供休息用的,再往前,黑黑的通道继续往前延伸。

石头的上方,刻着几个字——一公里。

“一公里?这是什么意思?”山地问。

“就像你所看到的,说明我们已经在这里走了一公里。每一公里,我都会刻一块路标……来,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山地确实也走累了,就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要带我们看的秘密,不会就是这里吧?”山地说。

“当然不会是这里,就在前面。不过,有句话得解释一下,不是我要带你们看,而是你们自己要看。如果现在不想看的话,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往回走。”

“这个……”山地说,“那还是看完吧,你说呢,雷吉?”

“要看要看,我反正坐在你的背上,一点儿也不累。”雷吉高兴地说。

雷吉现在有点儿兴奋,因为,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都是那么漆黑和狭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块稍稍大一点儿的地方,而且还亮着灯。他就在这块圆形空地上走来走去。

然后,雷吉发现靠着洞壁的一个地方,有一个洞。这是一个像井一样深的洞。

当雷吉正在朝里面看的时候,平凡忽然惊叫起来:“雷吉,快回来,不能看那里,小心掉下去。”

山地赶紧去把雷吉拉住。他往下看了看,看不到底。往下丢一块石头,好一会儿才听到落到底的声音。

“咚”,这是石头落到底,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这是什么?”山地指着那个洞问。

平凡说:“这不是我挖的。它本来就在那里的。是一口天然的井,还是什么别的,我也不清楚。有时候,下面会有热气上来,冬天的时候,我常到这里来取暖。”

山地拉着雷吉,又回到石头那里继续坐着。

平凡看了看山地和雷吉,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趁着休息的当儿,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平凡开始讲故事。

在雷屏山的那一面,也就是雷屏山的北面,有一个小小的鼹鼠王国。那里除了一些鼹鼠平民百姓之外, 当然还有一位鼹鼠国王。

并且,像许多故事里的国王一样,这位鼹鼠国王也有一个女儿。她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玉儿。

玉儿从出生的那天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一直戴着面纱。她透过面纱可以看清楚别人,而别人是看不清她的,所以,谁也不能看到玉儿长得多么美丽,或者说,多么……丑。

这是鼹鼠王国历代的传统,公主永远是不露真相的,直到她出嫁的那一天。据说这个传统有利于产生一种神秘感,也有利于使公主显出一种华贵气质。当然,玉儿也不例外。

玉儿一天天长大,到了应该出嫁的时候。

应征的鼹鼠小伙子当然有很多,要从无数优秀的小伙子当中挑出一位合适做丈夫的鼹鼠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好小伙子太多,而玉儿只能挑一个。

有一只鼹鼠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他也希望娶到玉儿做妻子。

别的鼹鼠都有各自的本领,比如有的会唱歌,有的会画画,还有的会翻跟头之类。唯独这只鼹鼠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

玉儿问:“你能做什么呢?”

这只鼹鼠回答道:“我从雷屏山那边来,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将穿透这整座山来接你。”

玉儿吃了一惊:“穿透整座雷屏山?那要多长时间啊?”

“给我一年时间。”鼹鼠回答道。

玉儿有点儿感动,她说:“好,我许诺给你,不过,如果一年以后你没有穿透雷屏山,那就作废了。”

“好。”这只鼹鼠平静地回答,然后就告辞了。他说:“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开始工作,我不想浪费时间。再见。下一次你再见到我,就是我穿透雷屏山来娶你了。”

看着这只鼹鼠的背影,玉儿真的有点儿喜欢上他了。

“因为他很特别……”玉儿想。

平凡的故事讲完了。

“故事说的就是你吧?”山地问。

平凡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就是我。”

“你能实现你的诺言吗?”山地又问。

“我想我会的。”平凡说。

这时候,雷吉好像有点儿想睡觉了,因为他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兴趣。平凡问山地:“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回去呢,还是继续往前走?”

“继续往前走吧。”山地说。

又是像刚才一样弯弯曲曲的通道,一样的漆黑,一样的狭窄。

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山地要彻底失去信心,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平凡忽然说:“哈哈,我们到了。”

山地抬头一看,走了那么长时间的通道,到这里已经到头了,他们面对的是石壁。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已经走到头了?”山地不明白。

“是的。就是这里。”

“那你准备给我们看什么?”

“就是看这个呀,通道在这里到头了。”

“什么?看这个?”山地更不明白了。

平凡说:“对啊,这就是我的秘密,给你们看我挖通道的进程,并且告诉你我最大的秘密,我正在挖着的是一条爱情之路……”

平凡显得有点儿得意和骄傲。

“这一点儿也不幽默!”山地有点儿生气,好像被耍了一回似的,转身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山地一句话也不说,而雷吉,已经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平凡在后面一路嘀咕着:“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可以说是我最伟大的行动,看到通道尽头的石壁,我看到的是希望、爱情和阳光,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山地不理他,只顾自己“噔噔噔”地走。

他们又回到了刚才那个一公里路标处,山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平凡也跟着坐了下来。

“再休息一下也好……”平凡没话找话。

山地没理他。他们两个都沉默着不说话。

“咕嘟、咕嘟……”

有一个声音在响,声音闷闷的,但很有力度。

“咕嘟、咕嘟……”

平凡显然听到了,他忽然警觉起来,发现那声音是从那口深井里传出来的。

“奇怪,这里面怎么会有声音呢?以前从来没有的……”

平凡跑到洞口去看。

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黑黑的井口,从来没有见到过下面有什么东西,现在,下面正发着红光,“咕嘟咕嘟”地响着,有什么东西在沸腾,而且还冒着泡。

“天哪,这是岩浆!”平凡大叫起来。

“岩浆?”山地也吃了一惊,把雷吉轻轻放到地上,也跑过来看。

他刚往洞口一伸头,忽然,一股猛烈的热浪冲上来,把他烫得受不了。

平凡拿起一块石头,往洞里丢了下去。然后,他侧耳听着。

“扑通”,这是石头落到底的声音,显然与刚才丢石头的声音不同了,这次像是一块石头掉进了水里。而且,声音比第一次丢下去石头响得早了。

“不但是岩浆,而且位置正在上升。”平凡说,他一脸的严肃,“会有危险……”

平凡说完,赶紧拉着山地和雷吉离开了。

在山地草屋旁边的那棵仙人掌里,闪电正在精力集中地工作着。他在他的房间里,通过架在窗子边上的那架望远镜,正在观察山地的草屋。

丝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闪电已经听到了丝路的脚步声。

“工作时间不要串门。”闪电说。

丝路很不喜欢他这种口气。

“我有事请教,当然是关于工作的。”丝路说。

闪电把目光从望远镜上移开,转过身来对着丝路。

“大本营要求的监视报告,需要有图像资料,靠你这样临窗观察是不够的吧?”丝路说。

“是的,还需要你拍摄录像。”闪电说,他想起来了,一切对监视对象的拍摄,都是丝路的职责范围。

“这是我的工作计划。”丝路递上来一张纸,上面用图和文标明了对草屋监视拍摄的角度、距离等。

“哈哈,我知道你会同意的,”丝路高兴地说,“蛛丝篮和摄像机我已经带来了,让我们开始准备吧。”

“好,好。”

闪电毫无热情地答应着。

几分钟之后,从仙人掌的洞里,闪电飞了出来,一个蛛丝编成的篮子挂在闪电的背上,丝路坐在里面,抱着她的摄像机。

悬挂在闪电身子下的篮子,在空中摇晃着。闪电一低头,就能看见在篮子里的丝路。

她显得很悠闲。

“好像风景不错哦。”丝路说。

闪电故意忽上忽下地飞行着,就是为了让篮子摇晃得更厉害一些。这个意图,丝路也感觉到了。但是,她没有说。

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山地的草屋的上空。丝路举起了摄像机。

“再往左偏一点儿飞。”

“太近了,再往后退一点儿。”

“刚才这段不够理想,再重新拍一遍。”

丝路坐在篮子里,不断地下着命令,这让闪电既不习惯,又无可奈何。

闪电仔细看了以后,说:“很好。……但是,怎么实施呢?你说要在空中近距离拍摄,但你又不会飞。而我会飞,却又不会拍摄……”

丝路偷偷笑了一下,又递过来另一张纸:“这是拍摄设计图,请过目。”

这是一张图,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画面上,一只甲虫在空中飞着,而甲虫的背上,悬挂着一个由精致的蛛丝编成的篮子,一只蜘蛛很舒服地坐在篮子里,正举着摄像机在拍摄。

“你让我给你当车夫?”闪电问。

“你是车吗?而且这是在空中飞。不过,也是这么个意思,你得带着我飞来飞去,因为这是拍摄的需要。”

丝路说完,欣赏地看着闪电的表情变化。

“我不干。”闪电说。

“好的。”丝路说,“那就这样吧。请别忘记把我的拍摄计划和设计图以及我们刚才的谈话记录保存好,这是工作日记的一部分。”

丝路轻描淡写地说着往门外走去。

“慢着。”闪电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

“这个……你去准备蛛丝篮……我带你飞就是……”闪电无奈地说。

“成了她的工具了……”闪电想。

有一会儿,丝路认真地工作着,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是闪电飞行的位置和线路令她满意。

忽然,丝路问道:“闪电,这草屋里都住着谁?”

“两只鸵鸟和一只小鸟。”

“我知道有两只鸵鸟,怎么还有小鸟?”丝路问。

“是大鸵鸟拿回来的一个蛋,估计是孵出来了。”

“但是,现在屋子里只有一只鸵鸟。”

丝路所说的一只鸵鸟,指的是留在家里的风味。

“噢。这我知道。”闪电说,“我一直在观察,那只大鸵鸟带着小鸟出门了,往雷屏山方向去了。”

丝路说:“快去找他们。”

“为什么?我们的任务是监视草屋。”

“草屋是一个大概念,应该包括草屋里的一切。”

闪电不说了,气呼呼地往雷屏山的方向飞去。

飞到一个大土堆前面,闪电一指洞口,说:“那只大鸵鸟和那只小鸟,进了这里面,这会儿还没有出来。”

“飞进去。”丝路说。

“不行。”闪电说。

“为什么,我要去跟踪他们。”

“这不符合规定。我们并不了解这个洞里的情况,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不能进去!”

丝路想想,闪电说得也对。

他们飞回到仙人掌去了。

闪电把丝路拍摄到的录像,编制成密码文件,向大本营发送。

“别忘了报告草屋里那只孵出来的小鸟。”丝路说。

“知道。上一次我就报告了,正等待回复命令呢。”闪电解释说。刚说完,他就想:“咦?我跟她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两个,我是头儿,又不是她。”

密码文件全部顺利发出了。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丝路去端来了两杯咖啡。

他们两个望着窗外,喝着咖啡。一切都很宁静。他们都喜欢这种宁静,不用说什么话,窗外的景色也是静静的。屋子里,咖啡的香味儿里回荡着一种舒适和安逸。

丝路忽然发现,闪电喝咖啡时已经不再发出“吱”的声音了。 自从上次丝路说过他之后,以后再喝咖啡,再也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

“和你一起喝咖啡真好。”

丝路说这句话时,眼睛看着窗外高高的雷屏山。

“谢谢。”闪电说。

喝咖啡之前的不愉快,现在一点儿也没有了。现在他心里很安静。

“嘀嘀嘀……”,电脑发出了声音,这是提示有信息正在下载。

闪电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儿,大概是在输入密码和读取信息。

“大本营的回复来了。给我们的最新命令是:监视那只小鸟。监视等级:一级监视。”

“是。”

丝路茫然地答应着,眼睛仍然看着窗外高高的雷屏山。

闪电对丝路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感到不满意。

“你在想什么?”闪电说。

丝路还是没有转过脸来。

“嘘——”丝路示意闪电不要出声。

“我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她说。

“你想写诗吗?工作时间不要谈什么感觉。”闪电不屑地说。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我感到有一种不安和混乱……”

丝路不理他,继续沉浸在她的感觉里。

“说些什么……”闪电喃喃道。

“快看那座山!”丝路忽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指着对面的雷屏山。

闪电赶紧望出去。

“看山顶,靠左边一点儿。”丝路说。

“有一丝云。”闪电说。

“不,它不是云。”

“那是什么?”

“我一直在看着,根本没有看见有云飘过来。它是雷屏山自身冒出来的。”

“那会是什么?”

“那是山在冒白烟!”

“冒白烟?就是说,这座山有隐患?”

闪电再回头去看雷屏山,只见它冒出一丝白烟之后,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一会儿,又会出现一缕。

对于一座山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现象。

闪电安慰丝路说:“这座山不是我们的监视范围,随它去吧。”

“不行!”丝路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很坚决,“因为那只大鸵鸟带着小鸟,正在这座山脚下的地洞里,这座山的安全,关系到他们的安全,而他们是我们监视的对象。”

“那你说怎么办?”

“马上出发,飞去那座山。”丝路说。

“你这是……命令我?”闪电说。

“是的。也可以这么说。我要去测量那座山,因为它关系到我们监视对象的安全。”

“好吧。”闪电不敢拒绝。

丝路坐在蛛丝篮里,闪电把篮子挂在背上,飞出去了。

闪电低头一看,丝路什么也没有带。

“你什么工具也没有带,怎么去测量那座山?”闪电问。

“我身上的纤毛就是最好的工具,它比任何测量工具都要灵敏。”丝路说。

她指挥着闪电,一会儿飞到这里,一会儿又飞到那里。

闪电又问:“你在找什么?”

“请不要打扰我,我正在找可以测量的最好位置。”

丝路让闪电飞到了半山腰的一处悬崖边。

“把我放下去。”丝路说。

降低到一定高度之后,丝路从篮子里跳出去,就在她的脚下,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石缝,这条石缝的边缘很锋利,好像是刚刚裂开不久。

“你就在这里等我。”丝路说。

“好吧。”

丝路钻进了石缝里。

十几分钟过去了,丝路还没有出来。这让闪电很着急。

又过了十几分钟,丝路从石缝里爬了出来。

“怎么样?”闪电问。

“不妙啊。”

“怎么了?”

丝路满脸的严肃:“这是一座正在活动的火山。”

“火山?”闪电大吃一惊,“它会怎么样?”

“它面临着第一次喷发,或者说,它正在酝酿着第一次喷发。”丝路幽幽地说,有点儿失魂落魄的样子。

“来,坐在篮子里,我们回去。”闪电安慰她说。

丝路坐在篮子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闪电尽可能又快又平稳地飞着,努力使篮子摇晃的幅度小些。

回到仙人掌里,闪电打开电脑,一阵快速敲击键盘,一个新的报告发出去了。

这个报告的内容是:在监视对象活动的区域内,发现一座即将要喷发的火山。

报告发完了,这回是闪电去冲来了咖啡,端到了丝路的面前。

他们总是这样,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等待回复。

“我觉得会有麻烦……”丝路喃喃地说。

半小时之后,随着电脑里发出的“嘀嘀”声,回复来了。

闪电把它下载之后,打开了它。

“有新的命令吗?”丝路问。

“有。新的命令是:设法将小鸟带离这个危险的区域。”

读完了新的命令,闪电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雷屏山。

丝路也在看着。

“把小鸟带离这个危险的区域……”闪电自言自语地说。

“看来,这只小鸟是一个重要人物……”丝路也自言自语地说。

午后的阳光照在雷屏山上。山上已经不再出现白烟了。

雷屏山显得庄重而宁静。

平凡拉着山地和雷吉回到大厅。因为着急,平凡喘气喘得很厉害。

“没事的,没事的……”平凡说,不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山地问:“你还要往前挖吗?”

“为什么不挖?为什么不挖?”平凡冲着山地嚷。

“我只是随便一问,你不用生气。”山地说。

“对不起,唉,这岩浆弄得我心情很差。”平凡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尽可能平和地说,“我还要往前挖的,什么也阻止不了我,我答应过玉儿……”

刚才在长长的通道里走的时候,雷吉一直在山地的背上睡觉。现在,他醒来了,精神变得非常好,又开始推开一扇扇的门,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显得很忙的样子。

平凡拿出一卷纸,打开来看。那是一张他自己绘制的地下城地图。从图上看,平凡的地下城还真的是纵横交错,非常的复杂。

当平凡趴在地图上,非常投入地看着地图的时候,山地不禁想:“是啊,这地下城,已经成了平凡的生命了。”

看着地图,平凡在自言自语:“看起来,只能从这里绕过去……虽然路长了,但能避开危险……”

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弯弯的红线。

“平凡,你再挖新的通道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山地说。

“不不不,这事不能让别人帮忙,我得独自完成!”平凡坚决地说。

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啊——”

是雷吉在叫。

声音是从储藏室里传出来的。

山地和平凡循着声音跑过去,看到储藏室的地面上,有一个很深很大的洞,雷吉正攀在洞的边缘上,很快就要掉下去了。洞下面,是红色的岩浆,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并不时有零星的岩浆溅出来。

平凡和山地一起把雷吉拉了出来。

正好有一滴岩浆溅出来,溅到了平凡的腿上。

“噢!”

平凡发出痛苦的叫声。

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焦味,平凡的腿上有一大块肉被岩浆“吃”掉了。

雷吉扑到山地的怀里,吓坏了。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刚才再晚一步,没有拉住雷吉的话,他掉到岩浆里,可能立刻会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山地一边拍着雷吉,一边安慰他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站在那里,忽然,我站着的地方塌下去了,我赶紧跑开,地面就‘哗啦啦’地全陷下去了……”

雷吉在描述刚才的可怕情景。

平凡一边痛得嘴里“咝咝”地抽冷气,一边说:“没想到地壳运动这么快,我的地下城危险了……”

“平凡,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快逃走吧。”山地说。

“不,我永远属于地下城,我不能走。”平凡说。

平凡好像忽然想起来了,说:“对了,你们赶快回家吧。我送你们出去。”

平凡最厉害的痛劲已经过去,他现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山地想,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很长,风味在家里一定非常着急,应该回去了。

他们三个向地下城的出口走去。

眼看着就要出洞口了,已经可以看到洞口外面的天了。

忽然,洞口发出了一声巨响。

“轰——哗啦啦——”

整个洞口塌陷了。塌下来的泥石,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这是怎么回事?”山地吓坏了。

“地壳在运动。”平凡说,“别怕,有我呢。要把这个洞口挖开,这是不困难的。”

平凡瘸着腿去拿铲子了。

“咝——”平凡每走一步,都会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腿一定痛得很厉害。

雷吉靠在山地的身上。他一定非常害怕,因为山地能感觉到雷吉在发抖。

平凡嘴里“咝咝”响着,拿着铲子走过来了。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平凡,你行不行啊?”山地问,他有点儿不放心。

平凡努力笑了一下,说:“没事,挖掘是我的本行,一会儿我就能把洞口挖开,送你们出去。咝——”

平凡又吸了一口冷气。

他挥起铲子来,开始一铲一铲地挖。山地也在一边帮忙搬着石头。

雷吉也在帮忙,他只能搬很小的石头。

平凡不停地挖着。

然后,平凡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接着,“扑通”一声倒下了。

他晕过去了。

巨鸦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巨大的仙人掌上,给它涂上了一层油亮亮的光。

有一缕阳光透过仙人掌上的洞,照进了闪电的房间里。

闪电和丝路正在喝咖啡。咖啡总是在他们没有工作的时候,或者是工作休息的间隙才喝。

今天的咖啡喝得并不是特别的悠闲,因为一个问题正在困扰他们——怎样才能设法把小鸟带离这个危险的区域?

“绑架?这不行,我们这么小的体型,无法实施这个行动。”闪电说。

“胁迫?好像也不行,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让小鸟就范的资本,他凭什么听我们的?”丝路说。

“使用武力驱赶?如果只有小鸟的话,倒还可以,但是,小鸟还有他的保护者——两只大鸵鸟,还有他们的朋友——一只鼹鼠,他们肯定会反抗。”闪电说。

“而且,使用武力很可能会使小鸟受伤。”丝路说。

闪电和丝路陷入了苦恼。

丝路忽然说:“最好的办法是,让小鸟自己离开。”

闪电也说:“对啊,如果这个区域让小鸟觉得难以待下去,他就会自动离开了。我们得设法制造这个条件。”

他们终于觉得有方向了,甚至觉得午后的阳光也更加明媚了。

闪电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又回到了架在窗口的望远镜前面。

“那小鸟还在里面没出来吗?”丝路问。她也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要开始工作了。

“他们看来是出不来了。”

“为什么?”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所在的那个洞口塌方了。”闪电说,他感到有点儿迷惑。

丝路赶紧跑过来,从望远镜里看了看。

“机会来了,我们赶快出发吧。”丝路说。

闪电有点儿无奈地做了准备,他又得带着丝路飞了。

闪电带着丝路飞到了雷屏山脚下,来到了泥洞的门口。

丝路爬到乱石堆上,仔细地倾听。她要听听里面的动静。

那时候,平凡正在里面一铲一铲地挖着乱石和泥土。

丝路还听到了里面有说话声。这让她放下心来,小鸟现在起码没有被塌方吞没。

“他们正在里面辛苦地挖掘呢。”丝路对闪电说。

“为了让小鸟早点儿出来,我是不是应该帮帮他们?”

“怎么帮?”

“用我的闪电把洞口冲开啊。”

“不行。我有更好的办法,就让那只鼹鼠慢慢把洞挖开吧。”丝路说着,又靠近闪电,说出了她的计划。

闪电同意了。

他们在外面等着,静悄悄地看着那堆乱石,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平凡晕倒以后,山地把他拉到平地上躺着。

雷吉端来了一杯水,山地把水洒到平凡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平凡慢慢醒过来了。

平凡的手在身边摸索着。

“你要什么?”山地问。

“铲子……”平凡回答。

这让山地很感动。

雷吉很天真,马上把平凡的铲子找来,放到他手里。

平凡爬起来,继续去挖那个被埋了的洞口。他的动作显然慢了许多,但他还是坚持着。

终于,那堆乱石和泥土上,出现了一道亮光,洞口快要挖通了。

雷吉兴奋得欢呼起来。

平凡把洞口挖到足够大,然后, 自己先爬了出去。他想从外面把山地他们拉出来。

他在乱石堆上还没有完全站稳,忽然从一棵树上,射下来一道闪电,一下子把他打晕了。

平凡“扑通”一声,栽倒在乱石堆上。

在洞里面的山地和雷吉,只看到有一道闪电把平凡打晕了,都傻掉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山地想着,冲了出去。

“爸爸,等等我!”雷吉在后面叫喊着。

山地冲到外面,但是,他没有找到攻击平凡的敌人。

看到山地出来了,闪电瞄准了他,准备施放闪电。

就在这个时候,雷吉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害怕地靠在山地的身边。

闪电要停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施放的闪电已经射出去了。丝路忽然抬起一只脚,踢向闪电。

闪电被踢了一个跟头,发出去的闪电也就改变了方向。

“你看,真危险,这会伤着小鸟的!”丝路对闪电说。

闪电摔了一个跟头,一边爬起来,一边向丝路表示感谢。

“谢谢你踢我一脚,不然可真要伤着小鸟了。”

山地只看到有一道闪电从他的上方射过去了。他只看到闪电是从一棵树上浓密的叶子里发出的。他依然没有找到是谁在施放闪电。

山地和雷吉一起俯下身来,去照顾平凡。

平凡被闪电打了一下,并不是致命的。他只是晕过去了,这会儿,他已经苏醒过来了。

但他现在非常的虚弱。

“平凡,平凡,你怎么啦?”山地喊着。

“不知道是谁在袭击我。”平凡虚弱地说,“你们快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不,我不会离开的。”山地说。

“我也不离开。”雷吉说。

山地问:“平凡,现在你想怎么样?”

“我想……回到洞里去……”平凡说。

“好,我把你送回洞里去。”

山地说着,去背平凡。雷吉也在旁边帮忙。

这时候,躲在树上的丝路对旁边的闪电说:“不好,他们好像又想回到洞里去。”

“是啊,如果回到了洞里,我们就无法让他们离开了。”

“不行,得阻止他们。”丝路坚决地说,“闪电,你能把洞口封上吗?”

“能。”闪电说。

正当山地背着平凡向洞口走去的时候,闪电开始对洞口上方的岩石施放闪电。闪电的威力大小,完全是可以由他自己控制的。射向岩石的闪电力量是比较强的。

岩石被闪电打碎,纷纷往下落,在洞口越堆越高。

这一下,山地明白过来了,一定是有敌人在进攻,但他只能看见闪电是从树上发出的,却没有发现是谁发出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平凡送回洞里去!”山地在心里说。

雷吉也跟在山地的后面。

看到山地竟然冒着像雨一般落下的石头,还一直往洞口走去,丝路又是一抬腿,把闪电踢翻了。

丝路是怕伤着小鸟。

洞口上方的石头,终于不再往下落了。

山地背着平凡回到了洞里。雷吉也跟了进去。

就在山地刚刚走进洞里的那一刻,只听“轰隆”一声,有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挡在了洞口,把洞口堵死了,只剩下一些间隙里有光透进来。

山地把平凡放到地上。

雷吉看着被封上的洞口,说:“爸爸,刚才好险哪。”

“是啊……”山地也后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躺在地上的平凡,这会儿正在流泪。

“谢谢你们……”

说完这句话,虚弱的平凡又晕过去了。

山地又去取了一杯水来,往平凡的脸上洒水,希望能让他再醒过来。

忽然,雷吉叫起来。

“爸爸,你看。”

从洞口的石头缝隙里,有一只蜘蛛爬进来了。

山地一看,吓了一跳:“啊,这么大的蜘蛛?”

这只蜘蛛就是丝路,但是,山地并不知道她,也没有引起重视,因为他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平凡身上。

丝路往平凡的地下城的深处爬去了。

“这只蜘蛛很奇怪。”雷吉对山地说,“去里面干什么呢?”

山地没回答雷吉,他还在往平凡脸上洒水。

平凡醒过来了。

忽然,洞口响起了一声爆炸。堵在洞口的那块巨大的石头,忽然被炸成了粉末。

洞口忽然敞亮了。

现在,洞口不再堵着了,他们随时可以出去了。

就在洞口的石头爆炸之后,地下城的深处,又响起了一个不大的声音——“噗”!

平凡警觉地问:“谁在里面?”

雷吉说:“刚才有一只大蜘蛛爬进去了。”

正说着,只见那只蜘蛛正在爬出来,匆匆地爬出洞外去了。

过了一会儿,从地下城的深处,慢慢开始弥漫出一种紫色的烟雾。

这是一种非常呛人的烟雾,它能刺激人的眼睛和呼吸器官。

“喀、喀、喀!”

平凡、山地和雷吉都猛烈咳嗽起来。这种咳嗽是刺激性的,一咳起来就没个完,会咳得透不过气来。

他们三个,咳得头都开始晕了。

平凡一边咳,一边还坚持着说:“有人在……喀喀……加害我们,他们……喀喀……要把我们赶出……喀喀……地下城,刚才那……喀喀……只蜘蛛肯定是有来头的……”

平凡的表情很痛苦。

山地说:“我们……喀喀……出去吧。”

平凡一边咳嗽一边点头。

山地扶着他站了起来,他们向洞外走去。

他们三个互相搀扶着,终于走出了洞口。

洞口的两边,一边是那只巨大的蜘蛛,另一边是一只巨大的甲虫,看见他们出来,那只蜘蛛慢慢地晃动着八条腿,那只甲虫慢慢地晃动着两条长长的触须,不知道是在监视他们,还是在迎接他们。

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山地他们立刻就不再咳嗽了,咳嗽带来的一切不适也立刻消失了。

平凡悄悄地对山地说:“那烟雾肯定是蜘蛛放的,就是他们,要赶我们走……”

“那是为什么啊?”山地悄悄地问。

“我也不知道……”平凡说。

看见他们站在乱石堆上不走了,那只甲虫似乎有点儿着急了。他忽然挥动着前腿,向岩石上胡乱地施放闪电。一道闪电打在岩石上,被打碎的岩石纷纷飞落下来。

平凡说:“这是在威胁我们,唉,我们只好离开了……”

平凡说着,十分痛苦地回头再看了洞口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天变黑了。

整个天空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天空又出现了。

山地这才看清,刚才天空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巨大的翅膀遮住了。现在,这双能挡住天空的翅膀,正在空中掠过,往前飞去。

这是一只巨大的乌鸦,一身羽毛全是黑的。他的体型之大,大到他展开翅膀时,就像一片黑色的天空。他在空中飞的时候,投下的阴影,可以盖住整个山谷。

巨鸦飞的时候,很少扇动翅膀。但是只要他一扇翅膀,带起的风可以把地面的泥沙和石子都卷起来,甚至可以吹折一棵小树。

平凡和山地都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雷吉却专注地看着,似乎很好奇。

那只大甲虫停止了晃动触须,那只大蜘蛛停止了晃动八条腿,他们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还是平凡先清醒过来,他大叫一声:“ 快回洞里躲起来!”

山地拉着雷吉,和平凡一起逃进洞里去。

洞里的紫色烟雾还没有散,一闻到,他们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巨鸦在远处转了一个大弯,又飞回来了。

当他飞过头顶时,会有好一会儿看不到天空。

盘旋了几圈,巨鸦最后就在离平凡地下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巨爪落地时带起了巨大的震动。

巨鸦在周围来回走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这时候,甲虫和蜘蛛也逃进洞里来了。

洞里的紫色烟雾,也使他们一样咳嗽起来。

蜘蛛忽然扔出了一颗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后,发出了“噗”的一声爆炸,接着,弥漫开来一阵红色的烟雾。

红色的烟雾马上就中和了紫色的烟雾,很快,地下城的空气变得洁净了,大家都不再咳嗽了。

连雷吉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忽然朝蜘蛛大叫起来:“你这蜘蛛真坏!”

蜘蛛听到雷吉的声音,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放紫烟来害我们?现在你自己进来了,就用红烟把紫烟给消除了。你太坏了!”

蜘蛛发了会儿呆,就默默地离开,站到一边去了。看起来,蜘蛛好像挺伤心的样子。

一会儿,那只甲虫慢慢向蜘蛛爬过去,好像是去安慰蜘蛛。

山地、平凡和雷吉,他们三个在看着外面。

巨鸦还在那里走来走去。每走一步,大地都会为之震动。

忽然,巨鸦好像做出了决定,展开翅膀,又飞起来,向前飞去。

他飞去的方向,就是天湖的方向。

山地看到,巨鸦从一座草屋上空飞过的时候,刮起的大风,一下子就把草屋吹倒了。

“那是我的家,风味还在里面呢!”山地大叫起来。

山地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他要去救风味。

他冲出洞口,正在往前跑的时候,后面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山地,山地!”

山地回头一看,竟然是风味。她正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跑出来。

“风味,你,你怎么在这里?”山地真是喜出望外。

他们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

风味说:“你们出去这么久没有回来,我就出来找。可是,哪儿也找不到你们。忽然,我看见那只可怕的巨鸦,我就躲在大石头的后面了……”

说到这里,风味哭了起来。

山地安慰地拍拍她:“好了,现在没事了。我们到平凡的地下城去吧。”

“平凡是谁?”风味问。

“我的一个好朋友。雷吉也在里面呢。”山地显得很高兴。

风味刚刚走进洞口,雷吉就大哭着扑向风味。

平凡看到风味,也非常高兴。他是第一次看见她。

平凡有些犹豫地说:“我想,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你……嫂子?”

“哎哟,”风味不好意思地叫起来,“难听死了。叫我风味。”

“好的,风味,风味。”平凡叫了几声,接着自我介绍,“我叫平凡,我喜欢交朋友,欢迎到我家去玩,我的家就在……噢,对了,你现在就在我的家,对不起,我给忘记了……”

“哈哈哈。”山地和风味都笑起来。

“嘻嘻嘻,平凡叔叔很好玩儿。”雷吉也笑起来。

说了一会儿,他们又都走到洞口,望着远处的巨鸦。

远远地,可以看到巨鸦停在那个圆形空地上,那正是天湖所在的地方。

巨鸦停在那里,像一座黑色的小山。

他的样子非常可怕,因为他实在是太大了。

山地抱紧了雷吉,他现在开始担心,如果巨鸦不走的话,那里,正好是天湖,是雷吉每天要去吃蓝色浆果的地方啊。

“但愿巨鸦早点儿离开吧……”

山地在心里暗暗祈祷。

山地的家已经没有了,他、风味和雷吉,只好在平凡的地下城里住下来了。

平凡却很高兴:“哈哈,你们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

风味还真不客气,只管自己去打开一个个房间看看,然后,准备整理出合适的房间来。

风味问山地:“你想住哪里?”

山地想了想,说:“给我整理一个单间好不好?”

“为什么?”风味问。

“因为我喜欢安静。”

“太好了,跟我一样,我也喜欢安静。”

“是吗?”山地以为风味同意了。

“因为我们都喜欢安静,可以安排在一个房间。”

“啊?”

山地傻了。

风味好像还不解气:“哼,你想得美,借住在人家家里还这么高要求。”

雷吉很兴奋,一会儿说要住在餐厅里,一会儿又说要住在健身房,他又在那里一会儿打开这扇门,一会儿打开那扇门,好像他对门有特殊的兴趣。

最后,风味宣布,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平凡当然还是住他自己的房间,雷吉住在那个储藏室里,我和山地住在原来的餐厅里,餐厅的桌子我已经搬出来了,以后吃饭就在大厅吧。”

说到这里,风味转过头来,用目光向平凡征询意见。

“很好,很好。”平凡说。

山地说:“这个……能不能让雷吉也跟我们住在一起?”

风味白了他一眼:“人家主人都没有意见,你还有什么意见好说?就这样了,不改了。”

山地叹口气,只好不说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生活有时候就是挺没劲的……”

一会儿,风味准备好了晚饭,把桌子收拾干净,要开饭了。

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们好。”有一个声音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刚才这句话是谁说的?”

“你们好。”这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个声音来自半空中,大家看见,那只曾经见过的大甲虫飞了出来,他的身子下悬挂着一个半透明的蛛丝篮子,篮子里,就坐着那只也曾经见过的大蜘蛛。

说话的就是那只大蜘蛛。

大家的目光同时投向那只大蜘蛛。

大蜘蛛说:“我们来自外星,我叫丝路,我的伙伴叫闪电,关于我们的情况,只能向你们提供这么多。现在,我们向你们做友情通报,你们正面临着一种危险,必须尽快离开你们现在的居所。”

平凡说:“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是我们的家。”

丝路像广播似的,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们正面临着一种危险,必须尽快离开你们现在的居所。”

山地问:“离开这里,我们到哪里去呢?”

“任何地方,只要远离这座山。”闪电插进话来。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闪电一直在半空中原地飞着。

“不,我不愿意走。”平凡说,“我的生命属于这里,属于我的地下城。”

山地说:“我也不能走,我的雷吉还没有长大,他需要每天去天湖吃蓝色浆果。”

风味说:“我也不走,我刚刚把屋子收拾好,还没有住过呢。”

雷吉看着闪电和丝路,忽然说:“我不喜欢你们,上次你们就欺负我们。我不要看见你们!”

闪电和丝路听了雷吉的话,对看了一眼,似乎有点儿难过。

丝路问山地:“他叫雷吉?”

“是的。”山地回答。

“雷吉……”

丝路念着雷吉的名字,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索中,但很快,她就又恢复过来了。

丝路问:“你叫什么?”

山地回答:“我叫山地,她叫风味,那位叫平凡。”

“很好,”丝路继续说,“我们并不想加害你们,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催促你们离开……”

平凡有点儿火了,他打断了丝路的话:“甭管你们来自外星还是来自本地,你们没有权力让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园!”

闪电和丝路又对看了一眼,好像有点儿失去耐心了。他们向洞口飞去,离开之前,丝路丢下了一句话:

“限你们明天必须离开,不然,我们将采取手段了。”

当他们飞到洞口的时候,闪电向一棵大树施放了一道闪电。这道闪电“唰”的一下射向大树的树干,大树被闪电拦腰劈断。

大树轰然倒下。

闪电停在半空,似乎意犹未尽,转过身来。

“明天,你们必须离开这里,不管你们是集体离开,还是带着小鸟离开。反正小鸟不能在这里。如果想保住这个地下城,那么,只要小鸟离开就可以,不然的话,整个地下城将变成一片废墟!”

闪电说完这句话,带着丝路飞走了。

山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山地悄悄跟风味商量:“雷吉每天要吃蓝色浆果的,他的翅膀正在长羽毛……可是,如果雷吉不走的话,可能会连累平凡。”

风味说:“那两只虫子,他们真的这么厉害吗?”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虫子,你都看到了,一挥手,能把一棵大树拦腰劈断……”

风味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呢?”

他们同时转过头去看雷吉。

雷吉刚才都听到了他们的话,他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平静地说:“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你翅膀上的羽毛……”山地说。

“算了吧,反正,翅膀没有羽毛,最多就是不会飞啦,”雷吉说,“爸爸妈妈,你们不是也不会飞吗?还有,平凡叔叔不是也不会飞吗?我愿意离开这里。”

山地和风味听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凡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没事,你们留下来!我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平凡显得很气愤。

“我的地下城很大,你们躲在里面,他们未必会找到。”

平凡说着,拿出了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出了很多秘密的通道。

“这是我的世界。那两只怪虫子,只是吓唬吓唬我们。说不定,他们想把我们赶走,就是想霸占我的地下城呢。”

平凡说完,看大家还呆呆地看着他,他又说:“这不明摆着吗?不走了!雷吉怎么能不吃蓝色浆果呢?他属于飞鸟,翅膀怎么能没有羽毛呢?”

风味一跺脚,把雷吉揽到身边。

“对,雷吉,我们不走了!”风味说。

闪电带着丝路回到了仙人掌上。

丝路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刚才被雷吉一顿抢白,好像很伤她的自尊。

“他怎么这么不理解我们?”丝路说。

“谁?”

“还有谁?那个雷吉啊。”

“别在意,他只是个孩子。”闪电说。

“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是个大人物。”丝路心情复杂地说。

闪电朝丝路看了一眼,严肃地对丝路说:“你这种情绪不对,别忘记你现在的身份!”

“是……”丝路答应着。她挥了一下脚,似乎想把这一切给挥去。

闪电指着架在自己房间里的那架望远镜,对丝路说:“把它移到你的房间,这是你的任务,把它对准那个地下城的洞口,监视他们,看到他们离开了,立即向我报告。”

“是。”

丝路把望远镜在自己房间里架好,调好了焦距,并且启动了附加装置。这是一架全天候的望远镜,不管是什么时间,哪怕是在夜里,观察起来一样的清晰。

现在,望远镜已经与电脑连上,这样就有两个监视器,闪电和丝路房间里各一个,可以同时即时显示所观察到的情况。并且,一台摄像机会同时录下整个过程。

丝路坐在监视器前。

地下城的洞口静静的,什么变化也没有。

一安静下来,丝路头脑里又响起了雷吉抢白她的话:“我不喜欢你们……我不要看见你们!”

这让丝路很烦躁。

一会儿,响起了脚步声,是闪电过来了。

他探进身子来问:“他们走了吗?”

丝路简短地回答他:“没。”

过了一会儿,闪电又过来了。

“他们走了吗?”闪电又问。

这回,丝路没有回答。

闪电又问了一遍:“他们走了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丝路没好气地说:“这仪器是全自动的,如果他们出来,会自动发出确认音。再说,你房间里不是也有一个监视器吗?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丝路说的是对的。但这样让闪电很没面子。

闪电嘟哝着:“我只是确认一下,因为我要向大本营发送报告了。”

说完,闪电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慢着。”丝路说。

“什么事?”

“是不是要向大本营报告,这里来了一只来历不明的巨鸦,要不要我们查查他的来历?”

“还用你说。”

闪电也没好气地回答她。

半小时以后,丝路那个水晶球发出了彩色的光芒,那是闪电来电话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心情都不好,本来,闪电已经好久没有用水晶球跟她联系了。现在,又恢复这种联系手段,只能说明他们的关系又进入一种不太和谐的状态。

水晶球上显示出闪电的脸。

“请问有什么指示?”丝路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

“请记录刚刚收到的命令。完毕。”

“可以记录了,请说。完毕。”丝路说。

“一共有两条新的命令。第一条命令:不必调查巨鸦的来历,据我们所知,他不会伤害你们。”闪电说完,顿了一下。

“已记录。完毕。”丝路说。

“第二条命令:必须采取有效措施把雷吉驱逐出危险区域,并不惜任何代价保护他的安全。”

“已记录。完毕。”

水晶球上,闪电的头像并没有消失,这意味着,他还没有挂断电话。

“还有事吗?”丝路问。

“请过来,进行工作讨论。完毕。”

“是。”

丝路起身去闪电的房间,她又开始反感闪电这种腔调。

“既然还要讨论,早就可以叫我过去了,用得着通过电话来记录吗?甲虫就是甲虫,不可理喻……”在走向闪电房间的路上,丝路这么想着。

一进闪电的房间,闪电就不满地说:“早就跟你说过,叫我闪电,不要叫我甲虫。”

丝路愣了一下,她想起来了,闪电可以随时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趣又令人生厌的本领。”丝路在心里本能地反应。

闪电朝丝路看了一眼,微微摇摇头,不再说话。显然,刚才这个想法,他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他们开始进入讨论。他们讨论的题目是:

“巨鸦显然是一个危险的生物,为什么不查他的来历。大本营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们?”

“既然要求我们保护雷吉的安全,有巨鸦这个危险生物存在,是不是一种威胁?”

“雷吉到底是谁?既要把雷吉驱逐出危险区域,又不能让他受到伤害,这个任务难度实在太大,到底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逆境

第二天,当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山地就带着雷吉走出了地下城。

他们往天湖的方向走去。

山地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天湖还没有出现,因为还没到时间,大约要稍晚一会儿,天湖才会像以往那样出现。

山地看了一眼雷吉的翅膀。他的翅膀上已经开始长出羽毛,但是,它们还很短。看起来,雷吉的翅膀非常的长而有力,他属于那种特别善于飞翔的鸟类。

“雷吉,你是不是很想吃蓝色浆果?”山地问。

“是的,爸爸。”雷吉点点头。

太阳照在他们两个身上,暖暖的。山地不禁想:“唉,要是没有这么多的意外情况,生活将会是多么美好,雷吉可以顺利地长出翅膀上的羽毛……”

山地的头脑中想象着雷吉展开他的长翅,飞翔在天空的情景。

他们来到了天湖。

但是,眼前的情景,让山地和雷吉都惊呆了。

本该是天湖的这个地方,现在已经被一道密密的栅栏围起来了,就像一个新建的庄园。用来围庄园的栅栏,既不是木头做的,又不是石头砌的,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虽然不是十分的坚硬,但却牢固、柔韧。

而天湖,已被这个庄园的栅栏围在了里面。

“是谁?是谁把天湖围进去,据为已有了?”山地想。

山地急坏了,他沿着栅栏跑起来,终于找到了一扇门。

但是,门很高,栅栏也很高,山地是无法爬进去的。而雷吉还不会飞,当然也无法进去。

山地找到一个门缝,往里看。

这一看,又让他非常吃惊——巨鸦在里面!

像许多筑巢的鸟一样,巨鸦正在用他的大嘴把树木嚼碎,然后,沾上他的唾沫一起搅拌。他就用这种材料,在加固他的栅栏。

怪不得这栅栏是这么牢固和柔韧。

山地看见,这时候,天湖还没有出现。

山地在门上敲着:“开门,开门!”

里面的巨鸦理也不理,继续在加固他的栅栏。

雷吉在原地走来走去,已经进入一种亢奋状态,因为,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很饿,就等着天湖出现,他就可以大吃蓝色浆果了。

“我饿了,爸爸,天湖出现了吗?”雷吉说。

山地看着门缝,说:“孩子,还没有,天湖还没有出现。啊,不——”

山地忽然叫起来:“天湖,它出现了!”

从门缝里看进去,天湖像往日一样出现了,还能看见那些蓝色浆果正在阳光下发出一种独特的光泽。

山地着急了,他拼命去撞门。

大概是因为时间到了,雷吉变得很饿,这种饥饿带给他一种恐慌。他的情绪很激动。

“我要吃浆果,我要吃浆果!”雷吉叫着。

山地用更大的力量撞着门。虽然牢固的门是撞不破的,但是,它却被撞得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巨鸦感觉到了这种动静,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了。

山地忽然醒悟过来,他忽然把雷吉推开,让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雷吉啊,我不叫你,你千万别出来!我去给你采蓝色浆果。”

雷吉点点头,乖乖地躲在大石头后面。

当山地又冲到庄园门口的时候,巨鸦正好把大门打开了。

巨鸦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山地,好像不明白山地为什么要打扰他。

“哇哇?哇哇哇?”巨鸦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像在问山地:“你有什么事?”

“我要进去,我要去采蓝色浆果。”山地说着,快速地往里跑。

巨鸦看着山地跑进去了,一伸脖子,用尖尖的嘴把他衔住,又把他放到了外面。

“哇哇。”巨鸦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但他还算是比较客气的。

“我只是去采蓝色浆果,让我进去!”山地喊着,又往里跑。

“哇哇!”

巨鸦叫着,有点儿生气了,一伸脖子,衔住山地,把他摔到了门外。

山地爬起来,对着巨鸦大喊:“我的孩子要吃里面的蓝色浆果,那是我孩子出生的地方,你不能把它围起来,你明白了吗?”

巨鸦迷惑地听着山地的话,然后,摇摇头,表示不懂。

“哇哇……”

巨鸦眨眨眼睛,表示他很迷惑。

山地着急地大喊:“我需要蓝色浆果,让我进去啊!”

巨鸦依然听不懂,冲他摇摇头:“哇哇……”

接着,巨鸦转过身去,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然后,任山地怎么敲门、撞门,巨鸦都不再理他。

山地再从门缝里看进去,他惊讶地发现,那巨鸦正在吃着天湖边的蓝色浆果!

巨鸦虽然动作有点儿迟钝,但是,他的嘴实在太大了,大口地吃着,蓝色浆果正在快速地减少。

山地更着急了,他用脚向门猛踢。

与此同时,仙人掌里的气氛很紧张。

闪电和丝路正在监视器前,密切注意天湖边的情况。

丝路的水晶球一直保持亮着的状态,她正跟闪电不停地在交换想法。

闪电一边向大本营发送紧急报告,一边不停地问丝路:“雷吉介入了吗?”

“现在还没有,他正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丝路回答。

“现在呢?”闪电过一会儿又问。

“巨鸦又把门关上了,山地正在撞门。看来那巨鸦好像并不是邪恶的生物。”丝路说。

“注意雷吉,只要他一旦介入,为了保护他,我们就得介入了。”

“是。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丝路说。

丝路看到,山地不断地撞门、踢门,大概把巨鸦惹恼了,他打开门走出来,用嘴衔起山地,然后,并不怎么用力地把他往地上一扔,只听“砰”的一声,山地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山地被摔得晕过去了。

这时候,雷吉从大石头后面冲出来了,他向庄园的大门冲过去。

雷吉已经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闪电,雷吉冲出去了!”丝路向闪电惊叫。

“马上出发!”闪电命令。他已经飞到了洞口,他的背上,像以往那样挂着那个蛛丝篮子。

丝路跳进了篮子,闪电立刻向天湖飞去。

路上,闪电对丝路说:“等一下,必须听我的命令再动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千万不能出手。”

“为什么?”丝路问。

“现在看起来,巨鸦还不是邪恶的生物,还没有攻击雷吉的迹象,我们就尽可能地不要去激怒他……”

“激怒巨鸦会怎么样呢?”丝路又问。

“巨鸦的能量深不可测,如果激怒他,我和你恐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一出口,丝路,还有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巨鸦真的是闪电和丝路所不能敌的,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闪电飞到了一棵大树上,这棵大树离天湖不远,而且高度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栅栏里的整个天湖和巨鸦的一举一动。

他们两个都做好了临战的准备:闪电随时可以施放出闪电,而丝路随时可以投放出具有各种不同魔力的微型炸弹。

面对天湖,闪电和丝路又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看,蓝色浆果!”丝路轻轻叫起来。

“我看到了。奇怪,怎么这个星球上也有这种蓝色浆果?”闪电说。

他们又看到,巨鸦正在吃蓝色浆果。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丝路说。

闪电和丝路对看了一眼,同时心里感到一震。

这时候,雷吉已经冲到大门边,他向里面大叫起来:“开门,开门,放我进去!”

一听到雷吉的声音,巨鸦浑身一颤,出现了一种惊奇的表情。

巨鸦条件反射似的,立刻转身向大门走去,好像要去开门。可是,他走到门口,又站住了,神情非常古怪,好像内心正在做着斗争。

最后他回头看一眼刚才正在吃着的蓝色浆果,那里,还剩下几颗他没来得及吃完。

好像是为自己鼓足了勇气,巨鸦慢慢地把门打开了。

大门一打开,雷吉兴奋地冲了进来,他直接向蓝色浆果冲去,虽然,剩下的浆果已经不多了。

巨鸦转过身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向蓝色浆果奔过去的雷吉,摇了摇头。

正当雷吉准备要吃剩下的几颗蓝色浆果的时候,巨鸦忽然一伸脖子,抢在雷吉前面,把最后几颗浆果啄进了嘴里。

雷吉又惊又怒,简直要疯了。他冲上去,对着巨鸦乱啄乱踢。

此时的闪电和丝路,精神高度紧张——只要巨鸦一动手,他们就会同时发起最高级别的攻击。

然而,奇怪的是,对于雷吉的乱啄乱踢,巨鸦一点儿也没反抗,而是默默地忍受着——或许,对于巨鸦那庞大的身躯来说,雷吉的攻击一点儿也不会伤到他;或许,巨鸦另有隐情,不敢还击。

“哇哇……”

巨鸦只是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任雷吉乱啄乱踢,就是不还手。

巨鸦忍着不还击,只是看着天湖。

天湖开始慢慢地淡出了。原来是天湖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块圆形空地。

看到天湖消失了,雷吉也像失了魂一样,一下子没有了精神。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挣扎着走到门外,终于一头栽倒在山地的身边。

巨鸦默默地注视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山地和雷吉,很长时间里,巨鸦都保持着那种痛苦的表情。

最后,巨鸦还是关上了大门,任山地和雷吉躺在大门外。

丝路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在这里等会儿,我不放心雷吉。”闪电说。

一会儿,丝路远远地看到平凡和风味向这里走来。

闪电也看到了。

“我们回去吧。”闪电说。

丝路跳进了蛛丝篮里,闪电带着她飞回仙人掌。

回到了房间里,闪电发现,电脑已经自动下载了一个新的文件。

闪电把文件解密,打开了它。

“我们又收到一条新的命令。”闪电说。

“是什么?”丝路问。

“雷屏山北面的秘密岩洞里,有雷吉的秘密。”闪电照着读。

“还有吗?”

“没了。”闪电疑惑地说,“真奇怪,雷屏山这么大,我们怎么去寻找那个秘密岩洞呢?”

“是啊……”丝路也觉得奇怪。

这时候,电脑又响了,它正在自动下载一个新的文件。

闪电把文件解密后,打开了它。

这个文件是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明了雷屏山那个秘密岩洞所在的位置。

“我们又有事情做了。”闪电对丝路说。

平凡和风味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昏迷的山地和雷吉背回了地下城。

平凡一会儿给山地揉揉腿,一会儿又给雷吉拍拍背,忙来忙去,想让他们快点儿醒过来。

风味站在洞门口,正在大声怒骂。

“你这个挨千刀的黑乌鸦,你不得好死!愿你秃头、秃背、秃尾巴,喝凉水会噎死……”

平凡走过来劝风味:“这里离得太远,那巨鸦可能听不到你骂……”

“我不骂,不是便宜他了?”风味说。

“不过,骂了他听不到,也是白骂,还是回去照顾他们吧。”平凡耐心地说。

风味不甘心地回去,与平凡一起给山地和雷吉揉腿、拍背。

但是,山地和雷吉还是没有醒过来。

风味的气又上来了:“我再到洞口去骂。”

平凡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你还是在这里帮帮忙吧。”

因为风味不解气,她就改为一边给山地揉腿、给雷吉拍背,一边在那里骂。

“你这个挨千刀的黑乌鸦,你不得好死!愿你秃头、秃背、秃尾巴,喝凉水会噎死……”

平凡抬起头来,有点儿尴尬地说:“你能不能不骂了,我站在你对面,你的话也只有我能听到,我怎么觉得像在骂我似的……”

风味这才住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山地和雷吉才慢慢地醒过来了。

刚醒过来,雷吉就开始哭:“蓝色浆果全部被他吃光了……”

山地看着平凡,担心地说:“雷吉以前吃浆果,从来不吃完的。巨鸦把它吃完了,会不会再也长不出来了?”

平凡想了想,说:“我想不会吧。这种植物本来不是我们地球上的东西,一定会很快长出来的。说不定,它并不属于真正的植物,还是别担心了……”

“可是,即使它能再长出来,雷吉还是吃不到啊。那个巨鸦,他也吃蓝色浆果!”

平凡忽然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吃到浆果。”

“什么办法?”山地着急地问。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风味更着急。

平凡说:“我们不是在地下吗?我们可以挖地道,找到那个地方,再往上挖,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吃到浆果了吗?”

“对呀!这是一个好办法!”山地说。

“当然,还用你说。”风味说。

平凡接着说:“关键是确定浆果生长的位置,不能乱挖,不然,被巨鸦发现了,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说不定巨鸦火起来,整个地下城都会被他毁掉的。”

“那怎么办?”风味又着急了。

平凡问雷吉:“蓝色浆果,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雷吉说:“它有很强烈的气味。”

“如果挖到它的下面,你能不能闻到它的气味?”

“能。”雷吉说,“我老远就可以闻到它的气味。”

“很好。明天你一定能吃到蓝色浆果。今天你们都累了,应该早点儿休息。”

平凡说着,回到他自己房间去了。

“我要去研究研究地形,你们别来吵我啊。”

平凡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平凡看了看地图,计算了一下,他就开始动工。

“如果到明天再挖,怎么来得及呢。必须得现在就开始动工。嘿嘿,总算骗过了他们,可以让我安静地挖了……”

平凡为自己这个小计谋而感到得意。

第二天,当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睡了一夜的山地、风味和雷吉就来敲平凡的房门了。他们以为他还没有起来。

当平凡满身是泥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感动。

风味说:“平凡,你,你挖了一夜?”

平凡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不然来不及的。”

“平凡,你……”山地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得了得了,少说废话了。”平凡打断了山地,“现在,你们跟我进去,找到合适的位置等着,等到天湖一出现,我们就能找到蓝色浆果了……”

他们跟着平凡进入了地道。

走了一会儿,平凡说:“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估计就是这个位置了。但现在天湖还没有出现,我们得等会儿。”

他们坐在地上,在黑黑的地道里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雷吉嗅着空气,忽然说:“我闻到了,我闻到了。”

“好,味道最浓的地方是哪儿?”平凡问。

雷吉又闻了闻,找到了气味最强烈的地方,他指了指上面:“就是这儿。”

“嘘,大家别出声,我开始挖了。”

平凡说着,开始动作利落地挖起来。

很快就挖到了地面,出现了一个小洞。

从下面看上去,一道阳光正照下来,而且,那种气味正好也能闻到。

雷吉等着准备上去。

平凡忽然一把摁住了他:“雷吉,你不能上去。”

“为什么?这浆果不是我吃的吗?”雷吉奇怪地问。

“因为有危险,”平凡说,“还是由你爸爸上去,帮你采下来吃,一样的,对不对?”

雷吉点点头:“那,好吧。”

平凡把洞再挖大些,刚好够山地的身子通过。

山地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山地还没有回来。

“咦?采浆果,这点儿时间应该够了呀?”平凡说。

雷吉等得很焦急。

风味说:“山地做事情,我就是不放心。要不,我上去看看?”

平凡想了想,说:“好吧。”

风味爬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结果,风味上去后也没有回来。

从洞口望上去,明明能看到那些星星点点的蓝色浆果,可是,就是吃不到。

“平凡叔叔,如果再吃不到浆果,一会儿天湖又要消失了呀。”雷吉着急得不行。

平凡一跺脚:“好吧,你也上去吧。”

雷吉刚要往上爬,平凡又一把拉住他:“雷吉啊,你千万记住,如果有危险,宁可吃不到浆果,你也要立刻逃回来。”

看到雷吉点点头,平凡才放开了他。

雷吉也上去了。

雷吉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尽量不发出声音,等他爬到上面,刚刚在地面上露出头来,就看到巨鸦正瞪着一双专注的眼睛,在看着他爬上来。

雷吉警惕地看着巨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巨鸦并没有要发动攻击的意思,而是跟雷吉打招呼:“哇哇。”

巨鸦发出的声音很古怪。

雷吉四下里寻找刚刚爬上来的爸爸妈妈。

这个被巨鸦围起来的地方并不大,一眼就可以望到头。可是,雷吉的眼光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爸爸妈妈的身影。

“我的爸爸妈妈呢?“雷吉大着胆子问巨鸦。

巨鸦好像理解了雷吉的意思似的,拍拍自己的肚子,说:“哇哇。”

“这是什么意思?”雷吉问。

巨鸦又拍拍自己的肚子,发出同样的声音:“哇哇,哇哇。”

雷吉忽然看到地上有几根鸵鸟的羽毛,心里一紧。

“我的爸爸妈妈呢?你是不是吃了他们?”

也不知巨鸦是不是听懂了,他只管拍拍肚子,发出同样的声音:“哇哇,哇哇。”

雷吉心里一凉,感到一阵眩晕。他觉得心里涌上一阵悲哀,快要站不住了。

这时候,巨鸦指指雷吉,又指指天湖边的蓝色浆果,然后,把大嘴一张一合,表示出吃的意思。

雷吉明白,巨鸦的意思是让他吃蓝色浆果。

可是,这会儿,雷吉一点儿也不想吃蓝色浆果了。

时间到了,天湖又淡淡消失了,连同湖边的蓝色浆果,也一起消失了。

雷吉一颗浆果也没来得及吃。

天湖消失以后,这里又变成了一块空地。在这块空地上,只有一圈圆形的栅栏,别的什么都没有。

雷吉忽然意识到,他的爸爸妈妈,一定是被巨鸦吃掉了。

雷吉对巨鸦一阵乱打乱踢。

“你这个坏蛋,你还我爸爸妈妈!”

雷吉大哭起来。

巨鸦一点儿也不还击,任雷吉打着,只是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哇哇,哇哇……”

雷吉的力气太小了,根本不能对巨鸦造成任何伤害。

最后,雷吉终于住了手,因为,他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巨鸦走过去,把大门打开,还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哇哇。”

雷吉悲伤地走出大门。在他的背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雷吉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地下城走去。刚才他是从地道里上来的,现在,是从地面上再走回去。

没走了多远,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平凡。

平凡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雷吉,你会长大的。再艰难,你也会长大的。”

雷吉扑在平凡怀里放声大哭。

平凡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雷吉的背。

“我会再找一个地方来挖洞的。如果你的爸爸妈妈真的不在了,我会照顾你的。我要把你养大。”

平凡说着, 自己也流下泪来。

哭了好一会儿,雷吉哭累了,慢慢睡着了。

平凡一直在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空中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嗡嗡”声。

闪电背着坐在篮子里的丝路,出现在平凡的面前。

平凡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轻轻拍着雷吉的背。

“平凡,我们很抱歉……”丝路说。

“走开。”平凡轻轻地说,他不屑与闪电和丝路对话。

“我们很抱歉,因为我们没有保护好山地和风味。”丝路继续说。

“上次,你们限定一天时间让雷吉离开这里,现在,时间到了,你们准备怎么样?”平凡说。

“情况有变化了,”丝路说,“我们应该严肃地谈谈,起码是为了雷吉。”

平凡抬起头来,他的眼神是哀伤而又愤怒的。

“你们两个,哪个说话更算数些?”

闪电说:“是我。”

“你?我还以为你是车夫呢。”

闪电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种挖苦的腔调,我们谈的是雷吉的前途。”

“雷吉的前途?”平凡有点儿激动起来,“两只要赶走雷吉的虫子,却在说要关心他的前途,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吗?”

闪电说:“请不要误解……”

“谁误解了?”平凡愤怒的目光,让闪电感到有点儿为难。

他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为了打破这种僵局,丝路试探性地问:“平凡,你认为雷吉是地球上的生物吗?”

“我也不认为是。但是,他是山地和风味的孩子,现在,他是我的孩子!”平凡说。

丝路继续问:“你不觉得,他的爸爸妈妈都没了,他更需要自我保护吗?”

“他不是孤独的,还有我在保护他。”

丝路又问:“你觉得你有能力保护他吗?”

平凡有点儿犹豫了,他说:“我……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

闪电插嘴说:“你的生命又有什么价值?你就知道挖洞。”

平凡说:“你们也只是虫子……”

“你错了,”闪电打断了平凡,“你看我的。”

闪电说着,挥着前脚向一面石壁一指,一道闪电从他的脚尖发射出去,在闪电射中的地方,立刻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洞。

“你不能以体型大小来判断能力。”闪电说。

“……”平凡觉得无话可说了。

丝路继续往下说:“你肯定也不相信我们是地球上的生物,那么,告诉你,我们有一项责任,那就是让雷吉变得更强大。他现在太弱了。”

平凡不吭声了。

“我们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希望你不要反对。”丝路说。

“其实你反对也没用,”闪电插嘴道,“如果我们真的要加害于雷吉,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闪电跟玩儿似的,又用他发出的闪电,在石壁上打出了好几个更深的洞。

“……好吧。”平凡说,“也只能听你们的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说吧。”闪电说。

“雷吉得由我陪着,不然,他会害怕的。”平凡说。

“同意。”闪电干脆地说。

“还有一个要求。”平凡又说。

“什么?”闪电有点儿不高兴了,“我不喜欢讨价还价,希望你不是在讨价还价。”

“等雷吉睡醒。”平凡轻轻地说。

说完,平凡继续轻轻地拍着雷吉的背,只当他们两个不存在。

雷吉正熟睡着,他的呼吸均匀又安详。

闪电和丝路默默看着,他们两个的心里,同时也升起一种感动。

岩画和脚印

雷屏山的北面,不像南面那样树木茂盛、山坡平缓,北面大多是些陡崖峭壁,树木也更稀少些。

半山腰上,有一个很狭窄的平台,背靠着悬崖。

平凡带着雷吉终于赶到了这里。

闪电和丝路先到了好一会儿,这时候正等得心焦。看到平凡带着雷吉过来了,他们收起了正在看着的地图。

“就是这里吗?”平凡问。

“是的,就是这里。”闪电冷冷地回答。

平凡上下左右看看,很奇怪:“这里哪里有岩洞啊?”

“秘密岩洞,你当然看不到。”闪电说,“你在这里等着。”

“好吧。”平凡说。

闪电带着丝路飞了起来。

在悬崖壁上,有一条细细的石缝。闪电悬在半空,丝路从蛛丝篮子里,直接跳到崖壁上,爬进石缝里去了。

平凡看着他们钻进石缝里去,觉得很奇怪。

“岩洞?我没听错吧,他们说的是岩洞吧?或者,这条石缝,对于他们这种虫子来说,已经算是岩洞了?”平凡自言自语地说。

雷吉抬起头来:“平凡叔叔,你在说什么?”

“这两只虫子说,他们到石缝里去找一个岩洞……”

“噢,那他们一定在找秘密岩洞。”雷吉说。

“你说什么?”平凡吃了一惊。

“我说他们在找秘密岩洞啊,因为秘密岩洞就是在石缝里的呀,就是不知道在哪一条石缝里,如果有地图的话……”雷吉恍恍惚惚地不停说着。

平凡吃惊得差点儿要跳起来,雷吉的说法,跟闪电和丝路那么接近。

“雷吉,你刚才说的,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过我呀,我好像本来就知道的……”雷吉说。

“是吗……”平凡陷入了沉思。他一下子觉得,就连天真单纯的雷吉,也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隆隆”声。

就是刚才闪电和丝路钻进去的石缝,随着“隆隆”声,它正在迅速扩大起来。

“隆隆”声继续响着,石缝已经不再是石缝,而是变成了石门——两块巨大的石壁,像两扇门,正在向两边移开。

石门移开之后,露出一个巨大的山洞口。这个山洞看起来是天然的,但是,显然是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整修过,就像这两扇石门,它们有好几丈高,如果没有神奇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它变成可以自动开关的石门。

平凡暗暗惊叹:“天啊,石缝后面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岩洞,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发现的。”

闪电和丝路走了出来,岩洞的地面,正好和平凡站着的地面一样高。

闪电和丝路各自站在岩洞的一边,然后,恭敬地弯下腰,向雷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尊敬的雷吉,请您进岩洞。”

闪电和丝路忽然间变得这么低三下四,这让平凡很吃惊。

雷吉目不斜视,昂着头,看也不看站在两边的闪电和丝路,径自往岩洞里走进去。

平凡又暗暗吃了一惊:“雷吉有这种非凡的气度?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平凡跟着雷吉,也要进岩洞。

闪电和丝路上来,挡在门口。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闪电冷冷地说。

“雷吉进去,我也要进去。”平凡说。

“你不能进去。”丝路也冷冷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雷吉能进,我为什么不能进?我要去照顾他。”平凡觉得很不公平。

“雷吉,从现在开始,已经不需要你的照顾了。他将成为一个强者。”闪电说。

“所以,请你闪开,不要打扰雷吉。”丝路补充道。

闪电和丝路的神情都显得很庄严,这也感染了平凡。他只好退到一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等着。

雷吉进入了岩洞。

岩洞里的地面是圆形的,顶类似一个半球形,岩壁平滑。整个岩洞线条流畅,没有一丝杂乱,也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由于它非常简洁,任何一件东西都是多余的。

岩洞里并没有灯,但是,整个岩洞依然是很亮的。

岩壁上,画满了岩画。

岩画里所表现的,全部是同一种鸟。这种鸟,是地球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它有点儿像地球上的天鹅,但是,比天鹅要显得更有灵性、更庄严。

岩画里的鸟神态各异,姿势也是千变万化。画上的鸟好像正在从事着某种活动,但是,雷吉看不懂他们在从事着什么活动。

雷吉看着这些画里的鸟,感到非常的亲切。他觉得, 自己仿佛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洞外的亮光照在岩画上,发出一种幽幽的光,这些鸟好像要活起来了一样。

这时候,闪电和丝路已经改成面向雷吉,恭立在洞口的两边。

闪电说:“雷吉,请用你的翅膀摸一下岩画。”

雷吉伸出翅膀,慢慢伸上去,触摸那些岩画。

就是这轻轻的一下接触,仿佛有一道热流通过了雷吉的全身。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这些声音开始有点儿嘈杂,后来慢慢变得清晰,当声音变得清晰的时候,雷吉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图像。这些图像,就是岩画上的鸟,他们好像都活起来了。

下面是雷吉看到的场面。

一大群奇怪的鸟,就像岩画上的那些鸟一样,他们体型虽然不大,但是,非常的健壮有力。他们从一只巨大的飞船中走了出来,看着这座山。

在太空的漫漫长路中,他们只是在这个星球作短暂停留。

他们喜欢这里。

这时候,天开始下雨了。

他们不喜欢雨水淋到他们的羽毛上,都躲进了山洞里。在他们躲雨的时候,他们顺便在岩壁上作画。

这群鸟中,有一只是他们的头儿。他们称呼他王子。

王子看着他们在岩壁上画画,留下他们的身影。

画完了。

王子看着。一会儿,他用他的翅膀,在所有的画上都抹了一遍。由于这一抹,这些岩画将不会褪色和消失了。

“这里,永远留下了我们的信息。”王子说。

雨停了。飞船发出了呼叫的信号,他们要离开了。

这时候,很多鸟对王子说:“王子,在这里留下你的足迹吧。”

王子想了想,说:“好吧。”

王子站到中间,对大家说:“请把你们的能量给我。”

所有的鸟都以王子为中心,一层层围了起来,把王子围在中间。

等到大家分开时,王子的双脚闪着红光,一种灵动却又炽烈的红光。

山洞里有一块突出的、平滑的石头,它处在山洞的最中央,就像山洞的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王子站了上去。

整块石头都开始红起来。接着,红光再慢慢淡下去。

最后,王子的双脚,已经不再有光亮了。他与别的鸟的脚一样了。

当他跳下石头的时候,在上面,印着两个深深的足印。

王子说:“它已经与山洞连为一体了。这是我们永远的印记。”

这些鸟出去了,他们回到了飞船里。

王子是最后一个进入飞船的,他站在舱门口,用他的翅膀向山洞一指,从山洞的两边,移过来两块巨大的石头。

“砰——”,两块石头合在一起,成了这个山洞的门。

除了还留着一条石缝,两块石头把洞口封了起来。

“再次打开它的,将是我们的同类。”王子说。

王子进入了飞船。

飞船起飞了。

一会儿,飞船就看不见了。

声音和图像,慢慢地从雷吉的眼前淡去了。

他又回到清醒的状态。

岩洞的中央,果然有块石头。石头上,果然有两只脚印。这脚印是四个脚趾,前面三个,后面一个。

雷吉看着它,感到心里有一种敬畏。

闪电说:“雷吉,站上去。”

雷吉奇怪地看了闪电一眼,他不敢站上去。

丝路说:“雷吉,站上去。”

雷吉依然没有反应,他还是不敢。

“雷吉,站上去。那是王子曾经站过的地方,那时候的王子,就是现在的大统帅。”闪电说。

雷吉还在犹豫。

丝路说:“大统帅是整个星球之王,是他要你这么做的。雷吉,站上去。”

雷吉抬起脚来,站了上去。

雷吉的脚比石头上的脚印要小,当他一踩进脚印里,刚才触到岩画的那道热流,又贯穿了他的全身。

脚下的石头变红了,他觉得有无穷的能量正从他的脚下涌入他的体内,仿佛万泉奔涌的感觉。

恍惚中,雷吉觉得自己成了刚才看见的那只鸟。那只鸟,就是王子。

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体内充满了力量。

“咔啦啦——”

随着一声响,雷吉所站着的那块石头,忽然碎了,碎成了一堆碎石块,再也看不出原来的脚印的模样了。

雷吉从碎石堆里走了出来。

恭立在两边的闪电和丝路,向他迎过去。

闪电说:“恭喜你,你将是无敌的。”

雷吉觉得闪电说得也对,他现在感觉到, 自己无比的强大。

丝路说:“但你的思想是幼稚的,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雷吉听了,心里一沉。这句话,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几小时前的他。

当雷吉走出岩洞的时候,平凡瞪大了眼睛,简直完全看傻了。

雷吉走到平凡的身边,与他靠在一起,和平凡在一起,让他感到安慰和安静。

平凡并不了解雷吉在岩洞里所获得的一切。

“雷吉,你在岩洞里看到了些什么?”平凡问。

“我也说不清,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吧。”雷吉说。

“我是想去,可是,那两只虫子不让我进去!”平凡不满地说。

“他们不是虫子。”雷吉说,“你进去吧。”

闪电和丝路对看了一眼,让开路,站到了洞口的两边。

平凡走进了岩洞,他看到了满是怪鸟的岩画,画上的鸟既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也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平凡摸摸石壁上的岩画,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与摸一般石头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些鸟,模样一点儿也不好看……”平凡自言自语地说。

平凡从岩洞里走出来了。

“这些岩画,没他们想得那么神……”平凡想。

闪电对雷吉说:“雷吉,你的成长应该不再依赖蓝色浆果了。”

闪电一提蓝色浆果,雷吉就条件反射似的去看自己的翅膀。他惊奇地发现,他已经两天没有吃到一颗蓝色浆果了,然而,他翅膀上的羽毛,正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生长出来。

“我不用吃蓝色浆果了吗?”雷吉心里想。但是,只要提到蓝色浆果,他还是忍不住想吃。

雷吉对蓝色浆果有一种心理上的依赖。

闪电背上了蛛丝篮,丝路跳了进去。

“雷吉,我们要走了。”闪电说。

“你们到哪里去?”雷吉问。

“你不必知道这些,”坐在篮子里的丝路说,“我们会继续保护你的。”

雷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在平凡的地下城,雷吉在发呆。

“雷吉,你在想什么?”平凡关切地问。

“没什么,你忙你的吧。”雷吉说。

“我是应该忙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得继续挖了。”

“挖什么?”雷吉问。

“你忘了?我要穿透这座雷屏山!”

平凡一头钻进那长长的黑暗通道里,不再出来了。

雷吉忽然觉得平凡叔叔有点儿可怜,为了一个鼹鼠姑娘,他得付出这么多……

一会儿,满身是土的平凡出来了,他显得很高兴。

雷吉问:“平凡叔叔,挖得怎么样?”

“很好,很好,”平凡高兴地说,“挖进了好长一段,铲子锩边了,我去处理一下。”

平凡跑进工具间去了。

雷吉跑进了平凡在挖的那个通道。

“我去帮帮他。”雷吉想。

走到通道的最深处,平凡挖的通道就在这里到头了。

雷吉用翅膀尖往前一指,从他两个翅膀之间,发射出去一个大的火球,直向通道尽头飞去。

火球在通道的尽头一边燃烧,一边向前推进。等到火球上的火烧完时,通道一下子往前推进了很长一段路。

“哈,我这一下,就够平凡叔叔挖老半天。”雷吉很得意,“那就再来一下。”

雷吉又发射出去一个大火球。

火球在通道里一直往前推进。

“哈哈,这是我的火雷。有了我的火雷帮助,要穿透这座山,那就很快了!”

这时候,雷吉听到平凡在外面喊:“雷吉,雷吉,你在哪里?”

雷吉从通道里出来的时候,平凡感到非常惊讶。

“雷吉,你到里面去干什么?”

“没什么,帮你点儿忙。”

“帮忙?帮什么忙?”

“我帮你挖了一百米。”雷吉显得很轻松地说。

平凡愣了一下。

接着,他冲进洞里去了。

一会儿,平凡又出来了,他满脸的怒气。

“谁让你帮我挖的?”平凡很生气地说。

雷吉说:“没有谁啊,我只是想帮帮你,你不是要穿透这座山吗?那要挖到什么时候?现在我有本事了,帮你点儿忙,可以让你快点儿穿透这座山啊……”

平凡大叫:“不!我不要!”

雷吉不明白,平凡叔叔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你让我感到耻辱!”平凡大喊。

“什么?”雷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感到委屈, 自己只是为了帮他一点儿忙,他犯得着这么生气吗?还说什么这让他感到耻辱?

平凡“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静了一些。

他把雷吉叫到身边,说:“对不起,雷吉,我不该这么发火……”

平凡花了一点儿时间,告诉雷吉:穿透这座山,那是他在实现自己的一个诺言,也是在向他喜欢的鼹鼠姑娘玉儿表达一种心情。那是必须由他自己、完全由他自己的力量来完成的,这是不能让别人来帮助的事。这件事,既是他为自己做的,也是他为玉儿做的,是一件神圣的事,他能在做成这件事后找到自己的价值……

雷吉听了,点点头,好像理解了,又好像还没有理解。

“好了,”平凡拍拍雷吉,宽容地说,“我会把它填上,重新再挖的。”

“啊?还要填上?”雷吉很吃惊。

“是的。我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掺假。”

平凡说着,钻进黑暗的通道里去了。

“唉,没想到,没帮上忙,反而给他添麻烦了……”雷吉觉得很后悔。

平凡进去没多长时间,忽然又跑出来了。他身上有好几处受了伤。

“不好啦,不好啦!”

雷吉忙问:“平凡叔叔,出什么事了?”

“岩浆……岩浆冲出来了!”

“岩浆冲出来了?”

雷吉不明白,“岩浆冲出来”意味着什么。

“你还记得我的第一条通道里那口很深的井吧?那下面红红的就是岩浆,原来,它们只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现在它们已经升高,并且开始冒出来了。而且,我刚才挖的通道,本来是绕开有岩浆的地方,可现在,那里也都冒出岩浆来了……”

“那,那会怎么样呢?”雷吉问。

“那就是说,雷屏山快不行了……”平凡说,他察看着身上好几处被溅出来的岩浆灼伤的地方。

“雷屏山快不行了……那是什么意思啊?”雷吉问。

“这是一座火山,它快要喷发了。”

平凡说完这句话,表情绝望地低下了头。

“它一喷发,一切都没有了,我的地下城,我挖的通道,还有,我所有的一切……”

绝望和痛苦笼罩着平凡。

忽然,地下城的洞口发出了很大的声音,那是“砰砰砰”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一声闷雷。

从洞里面看出去,能看到那巨大的脚爪,就在洞口立着,比最粗的树干还要壮。

“巨鸦,他又来了!”雷吉说,“他想干什么呢?”

巨鸦那巨大的脚爪,抓起一把把石头,往洞口上撒。如此巨大的脚爪,能抓起来的石头当然也是非常大的。没几把,洞口就要被巨鸦抓起来的石头封住了。

雷吉气不打一处来,他大叫一声,向洞口冲去。

雷吉用他的身体冲开洞口,站在巨鸦面前的时候,巨鸦着实吃了一惊。他大概没有想到,雷吉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能用身体冲开石头。

看到雷吉出来了,巨鸦忽然发出“哇哇”的叫声,转身逃走了。

那叫声,在雷吉听起来,好像在笑。

雷吉忽然想起来,这次巨鸦一定又是来故意捣乱的, 目的与以前一样,就是要让他离开这个地方。

巨鸦逃进了他自己的庄园。

雷吉非常生气,他跟在巨鸦后面,向他的庄园冲去。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我要和这个可恶的巨鸦决一死战。我要为我的爸爸妈妈报仇,也要为平凡叔叔出气……”

当雷吉正在奔向巨鸦的庄园的时候,闪电和丝路早已看到了,为了避免雷吉遭到不测,他们立刻也赶了过去。

巨鸦则躲在栅栏里,把大门关紧,不敢出来。他大概以为,他的坚固的栅栏,是任何敌人所不能攻破的。

雷吉站在栅栏外面,用他的火雷,向大门轰击。

一个火雷射到大门或者栅栏上,大门或者栅栏就会被烧出一个洞。

这让在里面的巨鸦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这样强的火力。

巨鸦冲出来了,他要保护栅栏和大门。

为了保护栅栏和大门,巨鸦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雷吉的火雷。

巨鸦每挨一下,身上就会有一处被火雷灼伤。

有的地方,他的羽毛还着了火。

闪电也上来助战,他使用的仍然是闪电。一道道闪电射向巨鸦。

丝路使用的是紫雾炸弹,这紫雾炸弹能让巨鸦的羽毛烧起来。

巨鸦受到了来自几个方向的攻击,疼痛使他“哇哇”乱叫。

忽然,巨鸦怒吼起来:“嗷——”

随着他的大叫,卷起了一阵狂风,树叶“哗哗”地落下来。

闪电忽然大叫起来:“雷吉,快躲开,小心巨鸦的攻击!”

雷吉没有来得及躲,他还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也不会躲。

巨鸦张开大口,忽然喷出一团火来,火舌有几十米长。

巨鸦把头一歪,像巨龙一样的火舌,喷向了远处的小树林。

整片小树林立即燃烧起来,很快就化为了灰烬。小树林,立刻成了一片焦土。

闪电这才发现不妙,叫丝路和雷吉赶快停止攻击。

“雷吉,我们快撤退。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雷吉赶快往回跑。

当他跑进地下城的洞口时,闪电和丝路也跟来了。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丝路说。

“是啊,巨鸦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呢?如果向我们攻击,恐怕我们早就被烧死了……”闪电说,他显然有点儿后怕。

雷吉也想:“这巨鸦真怪……”

远远地看过去,满身是伤的巨鸦,现在这会儿连身上的伤也不管,正在那里修补被损坏的栅栏和大门。

“雷吉。”闪电叫了一声,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

“我们想严肃地跟你说件事……”

“说吧。”

雷吉一边答应着,一边还在观察着巨鸦的活动,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们要求你立刻离开这里。”闪电说。

“又来了。”雷吉一听这个就不高兴,“我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因为……”闪电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说吧。”

“因为,雷屏山是一座火山,它很快就要喷发了。虽然不能确定是在什么时候,但是,火山内部正在涌动着岩浆,正在积蓄着巨大的力量。一旦喷发……”

“会怎么样?”雷吉问。

“它的力量是无穷的,周围将不会再有生命存在……”闪电说。

“我已经知道了。”雷吉说,“平凡叔叔已经告诉过我了……”

“快走吧,雷吉。”丝路也来劝。

雷吉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忽然,雷吉问平凡:“平凡叔叔,火山要喷发了,你离开你的地下城吗?”

平凡低着头,轻声地说:“我不走。我的爱情,我的生命,我一辈子的努力,都在这个地下城……”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决:“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雷吉无声地点点头。

然后,他轻声地对平凡说:“平凡叔叔,我也不走。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就是在天湖里消失的。还有,我就是在天湖出生的,我不能离开天湖。”

这时候,闪电和丝路着急了。

“雷吉,你不能不走!”闪电说。

“如果你不走,我们要用武力强迫你走!”丝路说。

雷吉很平静地说:“武力?我都已经准备死在这里了,还怕你们的武力吗?再说,闪电,你不是说过,我将是无敌的吗?”

闪电和丝路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觉得无奈了,他们陷入一种非常的痛苦当中。

闪电仰起头来,似乎想在茫茫的太空中找到精神力量的支撑似的:“天啊,我们无法完成大本营交给我们的任务了。”

丝路悲伤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她也自言自语道:“在这个星球上出生和长大,这个星球就会赋予他一种神奇的力量,多么令人羡慕……”

闪电和丝路颓丧地回去了。

他们在空中飞得歪歪斜斜的,好像连方向都没了。

闪电和丝路刚刚飞走,巨鸦又来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地下城的洞口。

他开始以无比的力量来破坏地下城。

巨鸦改变了他破坏的方法,不再抓石头来封堵洞口,而是直接用爪子在地面上抓。他的爪子一把插进土里,可以插得很深,再一把抓起来,连石头带泥,还有树林,都被他抓在爪子里。

巨鸦的爪子实在是太大了。

地下城被他几把抓下来,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了。

雷吉冲出去,向他发射火雷。

但是,巨鸦忍受着身上的伤,继续破坏着地下城。

平凡在地下城已经无法待了,他只好逃了出来。

忽然,巨鸦伸出爪子,一把把雷吉和平凡抓住了。当巨鸦的爪子收拢的时候,简直像一个铁笼子,雷吉和平凡根本无法挣脱。

巨鸦飞起来,飞到了他的庄园。

当巨鸦刚刚降落的时候,天湖正好开始显现出来。

雷吉往下看去,被栅栏围起来的天湖,一片宁静,美丽得无法形容。

雷吉是第一次从上方看到整个天湖显现出来,它从淡淡的梦幻般的影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变得越来越真实和美丽。

巨鸦把他们放到天湖边上。

雷吉看见,一大丛蓝色浆果也出现了。它们正发出诱人的色泽。

巨鸦指指雷吉,又指指那丛蓝色浆果。

“哇哇,哇哇。”

看懂了,巨鸦是示意他去吃蓝色浆果。

雷吉怎么也没有想到,凶恶的巨鸦把他抓来,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蓝色浆果的色泽以及它强烈的气味,实在太吸引他了,他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强烈欲望,想吃到蓝色浆果。

不管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后果,也不管巨鸦会有什么阴谋,这时候的雷吉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从容地走向蓝色浆果,开始吃起来。

巨鸦默默地看着他吃。

平凡在一边暗暗观察着巨鸦。平凡竟然发现,巨鸦的眼光里,满是慈爱和善良。这让他非常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这巨鸦,到底想干什么?”平凡想。

雷吉一边吃着蓝色浆果,一边也在想:“这浆果,巨鸦不是也爱吃的吗?为什么他不再来跟我抢呢?”

好多天来,雷吉一直没有吃到过蓝色浆果,他的情绪总是会非常的不稳定。现在,一吃到蓝色浆果,他的内心好像平静了很多。

雷吉终于吃完了。

“哇哇……”

巨鸦发出了很满意的声音。

这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刚才还很温和的巨鸦,忽然暴躁起来,他伸出爪子,把所有的蓝色浆果连根拔了起来。

“啊?”雷吉大吃一惊,拔了蓝色浆果,就像揪了他的心一样。

巨鸦一只爪子抓着蓝色浆果的植株,一只爪子又一把抓住平凡和雷吉,然后,他飞了起来。

巨鸦先是直飞上了高空,然后,再向着北方飞。

他飞过雷屏山,从南面越过山顶,飞到了雷屏山的北面。

他继续飞着,在离雷屏山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绿洲,这里已经没有沙漠,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巨鸦松开了他的爪子,放了他们。他把蓝色浆果的植株轻轻地放在地上。

巨鸦指指植株,又指指地面,发出“哇哇”的声音。

雷吉看懂了,巨鸦是叫他赶快把植株种起来。

平凡也看明白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赶快种蓝色浆果,不然,它会死的。”平凡说。

平凡赶紧把土挖开,把这些植物都种到了地上。

看到平凡把植株全部都种上了,巨鸦喉咙里发出了“哇哇”的声音,表示他很满意。

接着,巨鸦又用翅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哇哇,哇哇。”

他好像想说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雷吉和平凡看过去,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地方,有一处用栅栏围起来的地方,很像巨鸦在天湖围起来的庄园。

巨鸦看到他们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庄园,一振翅膀,飞走了。

“平凡叔叔,现在我们怎么办?”雷吉问。

“我也不知道……”平凡茫然地回答。

他们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慢慢才定下心来。

平凡说:“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平凡所指的地方,就是刚才巨鸦指给他们看的地方。

平凡和雷吉向那个围起来的庄园走过去。

非常奇怪的是,绕着栅栏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门。这是一个没有门的庄园,而栅栏,又牢固又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门都没有?”平凡说。

“是啊,太奇怪了,里面会有什么呢?”

雷吉说:“我来把它轰开。”

雷吉用他的火雷,一次次轰向栅栏。

没几下,有一小段栅栏被火雷轰倒了。

就像巨鸦自己那个庄园一样,这个庄园也不大,用眼睛都可以看到边。

平凡说:“雷吉,你看,那里有间草屋。”

雷吉说:“是啊,怎么跟我以前住过的草屋这么像呢?”

当平凡和雷吉向草屋走去的时候,草屋里走出来两只鸵鸟,他们居然是——山地和风味!

平凡和雷吉大吃一惊。

雷吉大叫着扑向山地和风味。

“爸爸!妈妈!”

“雷吉!”

他们抱在一起。

平凡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想了想,也跑上去,跟他们抱在一起。

他们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

平凡虽然没有哭,但他忙着一会儿拍拍这个,一会儿又拍拍那个,一个个安慰起来。

等他们哭够了,这才开始说话。

雷吉第一句话就是问:“巨鸦没把你们吃掉?”

雷吉这一句话,又引起山地和风味的一阵哭。然后,才由山地“主讲”,讲述了那天的经过:

那天,山地先爬上了地面,直接就去采蓝色浆果。他刚采了没几颗,巨鸦忽然出现了,他一伸脖子,就把他叼住,一直飞到这儿,把他扔进了这个地方。后来,风味爬上去,也落了个同样的下场。到了这儿,他们也曾经想跑过,可是,没想到,无论跑向哪里,都有栅栏拦住,他们既跳不过栅栏,又砸不破它,最后,只好放弃了。为了活下去,山地搭了一间草屋……

这时候,风味打断了山地的话,她说:“哼,那天,他还说要搭两间草屋呢。后来,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搭屋顶的草,他才只好算了。”

山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比较喜欢安静嘛……”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还不安静啊?”风味说。

“你在哪里,哪里就不会安静……”山地嘟哝着。

“去去去!”风味朝山地一挥翅膀。

山地向老朋友平凡耸耸翅膀,说:“瞧,她总那样……”

“哈哈哈!”平凡大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在一起,倒是不会冷清了。”

这时候,风味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草屋去了。

一会儿,她从草屋里出来,拿来了一包用树叶包着的东西。

风味对雷吉说:“从到这里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一直藏着它。我们想,如果见到你,就可以给你了……”

雷吉把树叶打开,里面是几颗早已经干瘪的蓝色浆果。

山地说:“这就是我们被巨鸦抓来那天采到的……”

这让雷吉很感动。

风味说:“雷吉,我们终于又团圆了……”

风味这么说的时候,流出了眼泪。

雷吉点了点头。

他准备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了,因为刚刚和爸爸妈妈团聚,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他们三个在聊家常的时候,平凡独自背对着大家,坐在远远的地方。

雷吉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平凡叔叔,你在想什么?”

平凡抹了一下眼泪。原来他在悄悄地流泪。

“没有地下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本来,我是多么有希望啊,我都已经快要挖通整个雷屏山的地下通道了,可是现在,全都完了……”

雷吉说:“这里是雷屏山的北面,你本来要挖通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吧?”

平凡点点头。

“那么,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干吗不直接去找那个玉儿姑娘呢?为什么非要挖地道呢?”

“这是我的诺言,一诺值千金啊,如果我食言,玉儿会瞧不起我的……”

雷吉不吭声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劝平凡叔叔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回到我的地下城……”

平凡面对的方向,正是雷屏山的南面。

天湖

平凡告别了山地、风味和雷吉,走上了回家的路。

一直走到很远,平凡一回头,看到山地他们还在冲他挥着手。

“我是男子汉,我怎么能被一只乌鸦衔到这里来呢?我必须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挖通地道来到这里。对于一只鼹鼠来说,不走地面,而是从地道里一路挖过来,那才是堂堂正正的……”

平凡一路走,一路这么想着,越想越给自己增添了勇气和信心。

天黑下来了。

今天晚上没有月光,连星星也很淡,路上不太看得清了。

当他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忽然觉得这里有点儿眼熟。

“咦,这一个树桩,那一块石头,怎么都那么熟悉呢?我肯定到过这儿!”

平凡终于想起来了,附近一带,正是属于玉儿姑娘家的后花园。当时,他来应征做玉儿的丈夫时,曾经在这里怀着不安的心情散过步。

平凡有点儿心虚起来,想:“千万别在这里遇到玉儿姑娘啊,不然,她肯定会骂我耍赖,‘你不堂堂正正地在地下挖洞,却鬼鬼祟祟地在地面上走路’……”

正这么想着,他走到了上面有些草叶和树枝的地面,他刚踩下去,没想到是一个陷阱,他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这个陷阱倒是不深,里面有些果壳。

平凡很容易就爬了出来,继续走路。

“这个挖陷阱的也真笨,挖得这么浅,这么不专业……”

走了没几步,他又一脚踩到一个表面看起来是平地的陷阱,掉了下去。

这个陷阱也不深,里面有一些瓜皮和垃圾。

平凡也是很容易就爬出来了。

“真是倒霉!”平凡骂骂咧咧的,“哪个笨蛋,根本不会挖陷阱,却挖了这么多无用的陷阱,除了我这样的,还有谁会掉进去……”

转念一想,平凡赶紧住了口:“不对啊,这好像是在骂我自己……”

平凡小心了许多,凡是有点儿可疑的地面,他总是用脚先探探虚实,然后再踩下去。

奇怪的是,他这么小心之后,却再也没有遇到一个陷阱。

由于走了一小段路,没再碰上一个陷阱,平凡慢慢又放松了警惕,又开始走得快起来了。

没想到,刚刚加快脚步,他就被树枝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摔倒,滑进了一个很深的洞里。

他笔直地往下落。

平凡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就是:“老天,这可是一个又深又大的陷阱,这下完了……”

刚想到这里,他已经到底了。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一个不知什么东西上面。

平凡发出一声又沉又闷的叫声:“啊——”

接着,洞里还响起了一声又尖又细的叫声:“呀——”

平凡心里还在奇怪:“咦,我只叫了一声呀,怎么有两个声音?”

忽然,有一盏灯亮起来了,照着平凡。

只听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又叫了起来:“呀——”

这一声叫过之后,灯马上又灭了。

就在刚才灯亮起来,又马上灭掉的一瞬间,平凡看清楚了,点灯的是一只鼹鼠。

平凡脑子里快速作了如下判断:他刚刚掉下去的,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一个鼹鼠挖的洞,并且正好掉在了一只鼹鼠的身上。这只鼹鼠身上的肉还挺多,而这只鼹鼠,从声音来判断,是个姑娘……

“你个冒失鬼,半夜三更的,跑进人家卧室里来干什么?”

那个鼹鼠姑娘叫着。

“我不是跑,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平凡解释着,同时,他又不明白,“你说,这里是你的卧室?”

“不是我的卧室,难道是你的卧室?”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平凡觉得一下子说不清楚。

“算了,看你也不像坏人,我就把灯开开吧。让你看看算了。”那个鼹鼠姑娘说着,把灯再次打开了。

平凡看到的,是一个又胖又矮又……丑的鼹鼠姑娘。

平凡想:“原来她不开灯,是不舍得让我看?”

鼹鼠姑娘没好气地说:“你刚才掉下来,搅了我的美梦。”

“真不好意思,可是……”平凡看看周围,这里明明是一个正在工程进行中的普通通道,哪里是什么卧室呢?

“可是什么?”鼹鼠姑娘问。

“你这里……不像是卧室啊。”平凡说。

“我能在这里睡着,这里就是我的卧室。哼,你管得着吗?搅了人家的美梦,还有理了?”

鼹鼠姑娘气呼呼地说,但看起来她好像也不是真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平凡又道歉,“不知搅了你什么美梦?”

平凡觉得这鼹鼠姑娘挺有性格,而且,又比较丑,他也就多了点儿自信,说话也就自然了许多。

“我正梦见我未来的丈夫呢。”鼹鼠姑娘说,表情很甜蜜。

“哦,那恭喜你了。”平凡说。

其实平凡是在心里想:“像她这样的……丑姑娘,能够梦见,而且是未来的丈夫,已经算够幸运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很爱我的……”鼹鼠姑娘眯着眼睛,表情很幸福。

平凡在心里想:“真不容易,像她这样的,还有这么爱她的,真不容易。”

平凡问:“你怎么知道他很爱你呢?”

鼹鼠姑娘说:“为了表示爱我,他正在山的那边挖洞呢。他发誓要穿透这座雷屏山,用他挖的地道来接我过去……”

“啊?”平凡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有一种要晕倒的感觉。

“他,叫什么名字?”平凡问。

“他嘛,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他叫平凡。”

“平凡?平凡不就是我吗?但愿世界上还有叫平凡的鼹鼠,可是……‘穿透雷屏山’?老天,那就一定是我了。原来,她就是玉儿?”

平凡扶在洞壁上,不让自己跌倒。

“你怎么啦?需要我扶你一下吗?”鼹鼠姑娘说着,把她的胖手臂伸了过来。

“不不不,我还能坚持。”平凡赶紧拒绝。

“那……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挖洞呢?不是有他在山那边挖吗?”平凡问,他的声音稍稍有些发抖。

“挖洞很辛苦的,他将来要成为我丈夫的,我要帮他分担一点儿。虽然我爸爸反对我这么做,但是,我不心疼丈夫,谁心疼呢?所以,我就每天偷偷跑出来,朝着雷屏山的南面挖过去,要是有一天,我们两个在路上遇到了,他不知会多么高兴呢……”

玉儿不停地说着,充满了幸福感。

“你看,我已经挖了很多了,你看。”玉儿说着,用灯把她挖的通道照亮。

可以看见,通道虽然挖得歪歪扭扭,但是,已经挖了很长的一段路了。

“能挖一点儿是一点儿,哪怕是给丈夫减轻一米路也是好的。”玉儿说,“咦,你怎么流泪了?”

看到平凡流出眼泪来,玉儿非常奇怪。

“玉儿,我是平凡啊,你看看清楚。”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玉儿说着,用灯凑近平凡,看着平凡的脸。

“啊,你真的是平凡?怎么会是你?”

玉儿的态度立刻改变了,一下子变得很凶。

“你不堂堂正正地在地下挖洞,却鬼鬼祟祟地在地面上走路,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到北山来与什么鼹鼠姑娘约会了?”

“果然被她这么骂了。”平凡想。

他开始解释:“玉儿,不是我要鬼鬼祟祟地到地面上来,我是被一只巨鸦抓来的……”

三言两语是无法讲清楚这段经历的。但是,要花比较多的时间让玉儿耐心地来听平凡讲,也是很不容易的。

在平凡讲述的整个过程中,他曾无数次地被打断,并且被问道:“当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地面上的这段时间里,到底有没有与别的鼹鼠姑娘约会过?”

平凡使用了很多毒咒、发誓的方法,总算让玉儿相信,在他离开他的地下城的这段时间里,未曾遇到过一个鼹鼠姑娘。并且,今天晚上他在走夜路,为的也是回到地下城,去重新开始挖通道。

“好吧,暂时相信你了,下次,我会去找雷吉对质的……”玉儿说。

他们两个终于拥抱了一下。

不过,由于玉儿太胖,手又重,不知怎么一下,在拥抱过程中,平凡双脚离了地,被抱得摔了一跤。

后来,他们两个坐在了一起。

这时候,月亮出来了,他们就一起看月亮。

平凡忽然问:“玉儿,我在上面走的时候,路上怎么有那么多陷阱啊?”

“你掉进去了吗?”

“是啊。”

“陷阱里都有些什么啊?”

“有一个陷阱,里面有果壳。还有一个陷阱,里面是瓜皮和垃圾。”

“哈哈哈……”玉儿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有果壳的那个,是我用早餐的地方;有瓜皮的那个,是我用午餐的地方,你还算幸运……”

“幸运?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还有我上厕所的地方,你没有掉进去,还不是幸运?”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草屋上。

从早上开始,确切地说,从以往天湖应该出现的时间——上午开始,雷吉就坐在草屋门口了。开始,雷吉不安地在屋前踱来踱去,不知道干什么好。后来,也就是到了天湖应该消失的时间——近中午时分,雷吉才坐下了。

草屋的门前有一块石头,雷吉一直坐在那里。

而山地和风味,一直在屋子里透过缝隙在悄悄地观察着雷吉。他们不敢走出屋来,生怕会打扰了雷吉,加剧他的这种不安。

空中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嗡嗡”声。

闪电的背上悬挂着蛛丝篮,带着丝路飞来了。

屋子里的山地和风味也看到了,他们从草屋里走了出来。

闪电和丝路悬停在半空中。

“山地,你看这两只讨厌的虫子又来了。”

风味故意大声地对山地说,为了让闪电和丝路能听见。

“是啊,讨厌的东西。不会是又要来赶我们走吧?”山地大声地答应着。

闪电和丝路有点儿尴尬。

雷吉转过头来,对风味说:“妈妈,现在,他们是我的朋友。”

风味说:“是吗?”口气里满是不屑。

“真的,他们帮助过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雷吉说。

“是吗?”

风味似乎依然没有热情。

听着雷吉那沉着的声音,看着雷吉那种成熟的表情,风味的心里忽然紧了一下。她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雷吉越来越成熟,他将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是一种瓜熟蒂落的无奈,风味对此有点儿措手不及。

为了打破僵局,闪电问雷吉:“你们种的蓝色浆果怎么样了?”

雷吉对闪电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感觉并不舒服。

“你们怎么知道我种蓝色浆果?”雷吉问。

“我们都看到了。”

雷吉不再说话,他走到种着蓝色浆果的地方。

昨天种下去的植株,已经全部死了。而且,非常奇怪的是,原来留在上面的蓝色浆果,一个也没有了。再仔细看看,并没有一个断头,也就是说,并没有谁来采摘过,那些原来生长着的蓝色浆果,就这样消失了。

没有了蓝色浆果的植株,就像普通的灌木。

“不在天湖边,它是不可能活的。”雷吉说。

雷吉的表情正在迅速地变化,说明他的情绪正在迅速地变化着。只要一涉及蓝色浆果,雷吉就会变得特别敏感和特别较真儿。

雷吉的表情最后停留在愤怒上。

“我要回去,回到天湖去。”雷吉说。

“啊?还回去啊?”闪电听了,吓了一跳。

“不能去啊,雷吉。雷屏山就要喷发了呀!”

“我要回去,回到天湖去。”雷吉又说。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闪电和丝路说的话,而只是在自言自语。

雷吉望着远方,眼神很忧郁。

闪电和丝路很着急,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好像彼此间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忽然,闪电和丝路停到了雷吉的背上。

“你们要干什么?”雷吉问。

“没什么,我们有点儿累,在你背上休息一会儿。”丝路轻描淡写地说。

现在是傍晚。

闪电和丝路,他们停在雷吉的背上,一起看着夕阳,看着远处的雷屏山。因为距离很远,雷屏山显得那么小。

今天的夕阳特别的红。红得像血。

这样的夕阳很少见。

忽然,空中出现了漫天飞舞的小虫子。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下子会有那么多。只见一团一团的黑影子,全是小虫子。

天变得格外的闷热。

这是一种奇怪的天象。

丝路忽然说:“雷屏山很快将不复存在了。”

闪电说:“雷吉,我们原来住在雷屏山附近,得去处理一些事情,火山很快就要喷发了,我们得走了。”

雷吉不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闪电带着丝路起飞了。

“雷吉,千万别去天湖啊。雷屏山一喷发,天湖也会没有的……”

在空中,丝路还在告诫雷吉。

夕阳的血红色,慢慢淡下去了。

天开始黑了。

雷吉还坐在那块石头上。

闪电和丝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仙人掌里。

天已经变得非常闷热,待在仙人掌的房间里,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

“火山很快就要喷发了。”丝路说。

“是啊……”闪电答应着,朝窗外望去,那里也有漫天飞舞的小虫子。

丝路问:“我们是不是应该转移了?”

“不行。”闪电说。

“为什么?”

“我们的监视仪器都在这里,没法转移。”

“怎么会没法转移呢?不会吧?”

“有时候,虽然有迹象,火山并不一定都会喷发,只有在这里才能测到比较准确的火山活动情况。这也是为了雷吉的安全。”

闪电继续说着:“只有我们的危险,才能换来雷吉的安全。”

“雷吉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啊!”丝路感慨地说。

“我总觉得雷吉还会去那个天湖……”闪电说。

“别担心,我们已经在他背上安装了跟踪定位器。”丝路指着屏幕说,“你看,这个白点还在原来的地方。”

与雷吉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到雷吉的背上去,就是为了安装这个跟踪定位器。

闪电凑过来看了看屏幕。

“但愿他死了心,不再挂念那个天湖和蓝色浆果。”

“奇怪,其实他从脚印里获得能量后,他的成长,他翅膀上羽毛的生长,已经不再依赖蓝色浆果了,也不需要再到天湖去了,为什么他还会对天湖和蓝色浆果念念不忘呢?”

丝路非常想不通。

“这是一种心理依赖。或许,正是因为他是在这个星球出生的缘故,他的感情比我们深沉,但同时也比我们脆弱……”闪电幽幽地说,心情有点儿沉重。

“嘀嘀嘀、嘀嘀嘀……”

忽然,电脑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屏幕上那个白点开始移动了。这个白点就是被监视的雷吉。移动的方向,是雷屏山。

“啊,雷吉果然要去雷屏山!”

“必须阻止他!”闪电说。

他们立刻出发。

从这里出发到达雷吉所在的地方,必须越过雷屏山。当他们飞经雷屏山的时候,看到山顶已经在冒白烟。

闪电的飞行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当他看到雷吉的时候,雷吉已经走到了雷屏山的山脚下。也就是说,他完全进入了火山喷发的危险区域。

闪电飞到雷吉的面前。

“雷吉,快回去!”闪电大叫着。

“不,我该回去的地方应该是天湖。”雷吉说。

“雷吉,你如果再往前走,我们要你付出血的代价!”

“血的代价?你们的本领能够阻止我吗?”雷吉说。

“当然能,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只不过没有使出来。”闪电严厉地说,“赶快往回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雷吉停住脚步:“那你们试试!”

“我们当然打不过你,因为你已经是无敌的了,但是,”闪电恶狠狠地说,“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会采用最强硬的报复手段!”

“那是什么?”雷吉问。

“我们去杀死山地和风味!”闪电的口气阴森森的。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雷吉跳了起来,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杀死山地和风味!”

闪电丢下这句话,就往雷屏山的北面飞去,山地和风味就在那边。

雷吉愣在那里。

闪电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了。

忽然,雷吉大叫一声:“你们等一等……”

雷吉开始向来的方向追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火山开始喷发了。

在雷屏山山顶,最先升起来的是烟雾,那是白色的烟,就像蒸汽从高压锅里喷出来,发出可怕的啸鸣。

才一会儿, 白烟就已经遮天蔽日,把整座山笼罩起来。

白烟很快就变成了灰色的烟。

接着,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声,有股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

这火柱带着红色的岩浆,一直喷向高空。

火柱不停地冲向空中,那低沉的轰鸣声也一直持续不断。

正在飞着的闪电和丝路,看见后面跑上来的雷吉,便在空中悬着等他。当雷吉跑近的时候,闪电和丝路落到了他的背上。

“快,快!”闪电喊着。

雷吉拼命地跑。

冲到天上的岩浆,最终会落下来,落到地下的时候,这些岩浆有的会冷却成火山石,有的可能仍然是岩浆。它们将会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不管落到哪里,都将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

雷吉想赶在它们落下来之前,逃出危险区域。

但是,岩浆冲到天上再落下来,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而这一点点时间,雷吉他们是跑不出危险区域的。

“这回是在劫难逃了……”雷吉心里无望地想。

最早一股冲天而起的岩浆,已经开始下落,而逃离危险区域,雷吉要跑的路还有很长一段。

忽然,雷吉发现,天一下子变黑了。

他抬头往上看。

“啊,巨鸦!”

巨鸦的翅膀遮住了半边天。

忽然,巨鸦伸出爪子,抓住了雷吉就往回飞。

巨鸦飞去的方向,竟然是正在喷发的火山口!

正在雷吉背上的闪电和丝路,也被巨鸦一把抓在爪子里了。

“在这样的时刻,难道巨鸦还要加害于我?还是要同归于尽?”

雷吉心里闪过了绝望的念头。

闪电和丝路只剩下本能的反应了。

闪电不断地向巨鸦施放闪电,一道道闪电全部打在了巨鸦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巨鸦浑身发抖。

但是,巨鸦没有反抗。

其实,他不用反抗,只要一松开爪子,他抓着的这些对手就会掉下去,然后,被落下来的火山石砸死。

这时候,火山石已经开始下落,有一些已经打在巨鸦张开的翅膀上了。

落下来的已经冷却的火山石还好一些,最可怕的是还没有冷却的岩浆,一落到他的翅膀上,就粘在那里了。每一块岩浆落在他身上,他身上立刻就会冒出一道烟。

剧烈的疼痛,已经使巨鸦的神经几乎无法承受了。

他已经伤痕累累,飞得也歪歪斜斜了。

但他还是在往回飞。

巨鸦飞过雷屏山山顶的时候,就等于在穿过密集的火山石雨。

他终于飞越了雷屏山。

巨鸦开始降低高度,最后,他落在了天湖上。

与其说他落在天湖上,还不如说他是最终掉到了天湖上。

“哇哇——”

这是巨鸦发出的最后一声喊叫。

从来就不知道他这声音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是,他这声音又代表着很多的意思。

落到天湖上的巨鸦一动也不动,他的翅膀依然像在飞一样,是张开着的。由于他张开的翅膀,整个天湖以及天湖旁边的一大块地方,都被他的翅膀覆盖了。

巨鸦趴在天湖上,一动也不动。

而雷吉、闪电和丝路,正在他的肚子下面,在他的两条腿中间。

在雷吉看来,巨鸦的两条腿,就像两根擎天大柱。

巨鸦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噜”声,接着,再也没有声音了。

岩浆在巨鸦的身上盖起了厚厚的一层,开始,岩浆落到巨鸦身上的时候,还可以闻到焦味,还可以听到“吱吱”的声音。可是,到后来,已经听不到了。

巨鸦再也不动了。

其实,他也不会动了。

他的背上,有一层厚厚的岩浆和无数的火山石。

火山停止了喷发。

巨鸦死了。他的身上,是大堆的火山石。

一切,都静静的。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叫喊声:“雷吉,雷吉——”

是山地和风味哭着跑来了。

又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雷吉,雷吉——”

那是平凡和玉儿,他们两个也跑来了。

看到面前这惨烈的场面,山地和风味,还有平凡和玉儿,都大哭起来。

这时候,雷吉从巨鸦的身体下面钻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闪电和丝路。

山地和风味立刻冲上去和雷吉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这一回,平凡没有和他们去抱在一起,而是一转身,和玉儿抱在一起哭。这一抱,平凡又被抱得摔了一跤。

闪电和丝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悄悄地,又十分紧张地商量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又一下子变黑了。

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的飞船。飞船的数量太多,它们把整个天空都给遮住了。

所有的飞船都着陆了。

飞船的舱门一个个打开了,从舱门里走出来的,全是鸟。他们长得与雷吉一模一样。

所有的鸟都看着雷吉。

雷吉也在看着他们。

有一只飞船特别大,从里面走出来一只老年的鸟,他的个子也比所有的鸟要更大一些。看起来,他像是所有鸟的首领。

他向雷吉走来。

“你是雷吉吧?”大鸟说。

“是的。”

“雷吉,你是我们的后代。”大鸟说。

“你们的后代?”雷吉有点儿迷惑。

山地和风味,还有平凡和玉儿,都怀着紧张的心情站在旁边。

“是的。”大鸟说着,眼光温和地向山地、风味、平凡和玉儿扫了一遍。

大鸟用沉着、冷静的口气说:“我们来自一个遥远的星球,我们的名字是灵鸟。”

“灵鸟?”雷吉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们是灵鸟。但是,不久以前,我们遭遇到了一场历史悲剧——我们的星球已经毁灭了。在我们找到新的星球之前,我们灵鸟失去了繁殖后代的条件。在找到新的星球之后,我们才能依靠在星球毁灭之前诞生的新的一代继续繁衍后代。这期间,我们的种族只诞生了两个后代,而你,雷吉,是其中之一。”

“我?其中之一?”雷吉不明白。

这时候,从大鸟的身边,走出来一只小灵鸟,她是一个女孩儿,她看起来与雷吉差不多大。在雷吉看来,这女孩儿非常的漂亮。

大鸟说:“她叫艾露。她出生时,正好遇到我们的星球毁灭。而你不同,你出生在这里——天湖。”

大鸟说着,向天湖的方向一指,现在,那里趴着巨鸦的尸体。

大鸟把目光移向山地和风味。

“你们是我们灵鸟永远的恩人,感谢你们抚养雷吉,你们抚养了灵鸟种族的唯一希望……”

由于感动,大鸟把头低下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还有你,请接受我深深地感谢……”大鸟面向平凡,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鸟顿一顿,稳定一下情绪,接着说:“现在,我要提到我们的使者——闪电和丝路。”

闪电和丝路趴在地上,显得有点儿灰头土脸。

“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你们以你们的方式保护了雷吉。”

说着,大鸟用翅膀尖向他们一点, 甲虫和蜘蛛立刻不见了。在大家面前,是两只神气而漂亮的灵鸟。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显得非常和谐、美丽。

原来,他们两个是灵鸟变的!

雷吉在心里不禁地说:“真是又帅又美的一对儿。”

忽然,雷吉问大鸟:“那,那巨鸦是怎么回事?”

听到雷吉的话,大鸟没有回答,他神情悲哀,落下泪来。

“巨鸦,他,是我的一个兄弟,一个最亲密的兄弟啊……”

沉默。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所有在场的, 目光都移向了那个巨大的、默默的尸体。

大鸟用一种迟缓而悲痛的语调,开始讲述:

“本来,在地球这样一个地方,当我们的小雷吉出生时,只要闪电和丝路来保护和训练他就足够了。我们灵鸟具有相当强大的力量。所谓保护,就是指不让雷吉受到致命的、未知的敌人的伤害;所谓训练,就是指灵鸟的成长,尤其是将来要身负重任的灵鸟的成长,需要一个艰难的环境,闪电和丝路会给他们带去各种艰难,而又不会使雷吉致命。这是我们的如意算盘……”

大鸟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他觉得很累了。

“但是,我们没有想到,雷屏山居然是一座火山。而作为雷吉赖以成长的食物来源地的天湖,就在雷屏山脚下,这是一个意外。火山喷发的力量,不是某种生物可能抵挡的了的。而我们灵鸟,毕竟只是生物,无法抵抗火山的喷发。于是,我只好派出了我的亲兄弟,让他变成一只巨鸦,来到这里……”

大鸟停住不说了。

闪电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丝路也说:“是啊,如果知道他是自己人,我们也不用对他进行攻击了。”

大鸟很沉重:“不能说的。为了雷吉能在逆境中成长……许多选择是无奈的……从巨鸦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是要献身的,因为,雷屏山的喷发是注定的……”

巨鸦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火山石,默默地趴在那里,像一座巨大无比的雕塑。他那张开着长长的翅膀的姿态,就像是刚要起飞,又像是正在飞翔中。

“巨鸦,再飞起来吧……”大家在心里,都默念着这样一句话。

忽然,巨鸦的身体与堆在他身上那厚厚的火山石一起爆炸了。

爆炸引起了炫目的光,这光是蓝色的,炸出来的所有粉末,也都是蓝色的。

当蓝色的粉末散尽,在巨鸦曾经趴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美丽的湖,这里,原来是天湖所在的位置。

现在,天湖不再是圆形的了,它的形状,与巨鸦的身体一样。从空中俯瞰,就仿佛巨鸦依然趴在那里。

雷屏山已经不复存在。

而天湖再也不会消失了。

大鸟说:“天湖,将是我们和地球保持联系的通道。就像大家看见的那样,它再也不会消失了。”

大家看见,在天湖旁,长满了蓝色浆果,那星星点点的蓝色,让人联想起广阔的天空。

风味已经泪流满面了,她靠在山地的身上,山地紧紧地抱着她。

“我的雷吉……”她轻声对山地说。

“风味,我们还有天湖……”山地说,他把风味搂得更紧一点儿。

雷吉走过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和山地、风味抱在一起。

“爸爸妈妈,你们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

平凡很激动,他不怕摔跤,主动去和玉儿拥抱。

平凡激动地说:“玉儿,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地下城,它就在这里,就在天湖的旁边。”

玉儿一激动,去回抱平凡,平凡又被抱得摔了一跤。

“献丑了,献丑了。”平凡不好意思地说。

满山遍野站着的所有灵鸟,还有山地、风味和雷吉,全都笑了起来。

灾难过后的大地,第一次回荡起了笑声。

尾声

灵鸟们终于把雷吉接走了,灵鸟种族找到了新的生存地——一个更大、更年轻的星球。

飞船把雷吉接走的那天,整个飞船群一直悬在半空没有飞走,整个天空,全部被飞船遮挡住了。

当飞船终于离开的时候,在同一秒钟里,每一只飞船都开亮了灯,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雷屏山不复存在,而天湖永远不会消失。

一年以后……

山地和风味已经有了一间很好的房子,不再是那种随便搭起来的草屋,而是坚固的木屋。山地甭想再一个人住了,因为只要风味反对,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

风味已经生了一只小鸵鸟——这是一个真正的她自己的孩子,这令风味很自豪,遇到可以说得上话的,她总是滔滔不绝地跟人讲果果的故事,果果是小鸵鸟的名字。

他们的邻居是鼹鼠夫妻——平凡和玉儿。

他们有一大群孩子,数量远比平凡本来想象的要多,平凡本来只想要一个儿子或者是一个女儿,而现在,他们是一大群。

玉儿更胖了,看起来就更矮了。平凡已经很少跟她拥抱了,因为他越来越怕摔跤。

他们的地下城还在扩建中,地点就在天湖旁边。有平凡的设计和挖掘能力,可以相信新的地下城将会是非常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依然开了许多的门,甚至更多了,因为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房间,当然每个房间都需要门的。由于房间实在太多,平凡常常会找不到与太太玉儿一起住的那间。

据玉儿说,她是越来越爱她的丈夫了,除了害怕拥抱以外,他是那么能干和有风度。但她认为,平凡找不到自己的卧室,这是故意装傻,原因嘛,她还在调查之中。

天湖边依然长满了蓝色浆果。

据山地说,他做过很多次试验,除了天湖边,任何地方都不能种活这种植物。

风味曾经试图只用蓝色浆果喂给儿子果果吃,希望他将来能长得像雷吉一样出色。但这种努力最终失败了,虽然果果也爱吃蓝色浆果,但是,他并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

他曾跟爸爸妈妈说:“这种蓝色浆果与别的浆果的味道都差不多,为什么你们总要说它是很神奇的浆果呢?”

这个问题,山地和风味都回答不了,因为,他们也很疑惑。从前雷吉就曾经说过,蓝色浆果具有很强烈的气味,而在他们闻起来,并没有什么气味。

山地偶尔还会陷入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特别是当他在天湖边发呆的时候。

山地曾经跟风味说,他有几次见到雷吉在天湖上出现过,像他从前见到过的那只天鹅一样,浮在水面上,看着他,也看着天湖周围的一切。雷吉出现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安详和满足,但他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他就会像从前那个湖的消失一样,慢慢淡去。

每当山地这样说的时候,风味总是说:“是吗?我也希望能看到他……”

然后,山地和风味就会仰起头来,凝望遥远的星空,有时候还会默默流泪。

这种时候,果果一般都是自己在玩儿,他对星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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