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捉奸武大丧命

捉奸武大丧命

时间:2022-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说着,金莲将历日递了过去。次日清晨,金莲为武大安排了早饭。武大挑着担儿出去了,金莲便把帘儿挂了,吩咐迎儿看家,从后门走到王婆这边来。见金莲到来,如同迎接新人一般,欢喜接人。第二天早上,金莲去王婆家时果然带了三百文钱。金莲也把眼偷睃西门庆。西门庆抬手向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金头簪来,插在金莲云髻上。王婆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金莲的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

第二回 捉奸武大丧命 盼郎金莲卜卦

王婆开了自家后门,进了武大家。金莲见了,忙迎上去请上楼坐。几句寒暄过后王婆问道:“娘子家可有历日,借与老身看一看,定个裁衣的日子。”

金莲问道:“干娘裁甚衣服?”

“便是因老身十病九痛,怕万一有个山高水低。我那儿子又跟个客人在外边,不见个音信回来,老身日逐耽心不下。”王婆颇有伤感。

“怎不与他寻问亲事?”金莲问道,“也好与干娘替手。”

“等那厮回来再理会。”王婆叹口气,“现如今老身白日黑夜,只发喘咳嗽,身子打碎般睡不倒的只害疼,总得给自己预备下送终衣服。难得一位慈善财主官人,常在贫家吃茶,见老身孤零悲苦,大小事儿不无照顾。又布施了老身一套送终衣料,绸绢表里俱全,又有若干好绵,放在家里一年有余,不能勾闲做得。想找裁缝,只推生活忙,不肯来做。这些日子,老身觉得好生不济,再不做,恐是来不及。唉,老身说不得这苦也!”王婆一脸愁容。

金莲笑道:“只怕奴家做得不中意。若干娘不嫌,奴这几日倒闲,出手与干娘做如何?”

王婆一听,堆笑答道:“若得娘子贵手,老身便死也得好处去。外闻娘子的针黹,只是不敢来相央。”

“这个何妨。既是许了干娘,务要与干娘做。干娘可先将历日拿去,拣个黄道吉日,奴便动手。”说着,金莲将历日递了过去。

王婆一把手取过历日来又挂回墙上,说道:“若得娘子肯与老身做时,就是一点福星,就是一种吉气,何用选日?老身胆大,明日就起动娘子到寒家如何?”

金莲忙说:“不必。将过来做不得?”

王婆答道:“便是老身也要看娘子做生活,又怕门首没人照应。”

金莲说道:“既是这等说,奴明日饭后过来。”

王婆千恩万谢,下楼去了。

次日清晨,金莲为武大安排了早饭。武大挑着担儿出去了,金莲便把帘儿挂了,吩咐迎儿看家,从后门走到王婆这边来。王婆早已收拾干净,备下针线,安排了茶水。见金莲到来,如同迎接新人一般,欢喜接人。先浓浓点了一盏胡桃松子泡茶与金莲吃了,然后取出三匹绸绢。金莲量好长短,裁得完备,缝将起来。王婆坐于一旁看着,不住声地喝采夸赞:“好手段,老身也活了六七十年,还真不曾见这般好针线!”

不觉日到中午,王婆已安排些酒食,下了一碗面给金莲,金莲吃了,再缝一阵,便是日斜西边,金莲收拾了生活归家去。恰好武大挑担儿进门,看见老婆面色微红,不禁问道:“你哪里来?”

金莲回答道:“间壁干娘央我做送终衣服,日中安排了些酒食点心请我吃。”

武大道:“邻邻舍舍,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吃人家的不好。你可自归来吃些点心。明日再去做时,带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她回礼。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她若不肯交你还礼时,你便拿了生活来家做。”

第二天早上,金莲去王婆家时果然带了三百文钱。到中午时分,金莲取出钱来向王婆说道:“干娘,奴和你买盏酒吃。”

“啊呀,这是何道理!老身央及娘子在这里做生活,如何交娘子倒出钱?”

“却是拙夫吩咐奴来。若是干娘见外时,便拿了生活家去,做好后再送来。”

王婆一听,浑身一颤:“这个大郎!好,好,既然娘子这般说时,老身且收下。”说着,收下钱,又添上若干,买来好酒好食好菜好果,招待金莲。

第三天早饭后,王婆果见武大出门,便走过后门叫道:“娘子,老身大胆!”

“奴这就来了!”金莲在楼上应道。

金莲来到王婆家,茶已点好。

看看晌午将近,门外有人咳嗽一声,亮嗓门喊道:“王干娘,连日如何不见?”

“谁叫老娘?”王婆应道,“原来是西门大官人!来得正好,请里屋看一看。”顺手把西门庆袖子一拖,拖进房来。“娘子,这个便是赐于老身衣料主官人。”

西门庆已是睁眼盯瞅:云鬟叠翠,粉面生春;白夏布衫儿,蓝比甲儿,桃红裙儿,衬着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金莲见有生客外人进来,把头低下。

西门庆向前屈身唱喏行礼。金莲随即放下生活,还了万福。

王婆又说道:“难得官人与老身绸绢,又亏杀邻家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大官人,你过来看一看,真个是布机也似针线,缝的又好又密,真个难得!”

西门庆一边拿起衣服来看了,连声喝采道:“果是神仙一般手段!”

金莲笑道:“官人休笑话。”

“娘子好面熟。不敢动问,这位娘子是……”

“瞧大官人的记性。”王婆一旁抢答道,“那日屋檐下头过,叉竿打得正着。”说完,先自笑了起来。

金莲这时已抬头观看西门庆,笑道说道:“那日奴误冲撞,官人休怪。”手里放下生活,起身又道了个万福。

西门庆慌得还礼不迭:“小人不敢。”

王婆说道:“这是我间壁武大郎的娘子。”

“原来是武大郎的娘子。大郎可是个好人,街上做生意,大大小小不曾恶了一个,又会挣钱,又好性格,难得。”西门庆一味夸奖。

“拙夫是个无用之人,官人休要笑话。”

“娘子差矣!古人道:‘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乃惹祸之胎。’似娘子的夫主所为良善时,万丈水无涓滴漏,一生只是志诚为,倒不好?”

王婆望着金莲问道:“娘子,你认得这位官人么?”

“不认得。”金莲答道。

“这位官人,便是本县里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大官人。在县门前开生药铺。家有万万贯钱财,真是个钱过北斗,米烂陈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又放官吏债。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说的媒,是吴千户家小姐。”王婆有声有色地说着。转而问西门庆:“大官人,怎的连日不过贫家吃茶?”

西门庆答道:“家中小女有人家定了,不得闲。”

“谁家?”王婆惊讶地问道,“怎的不请老身去说媒?”

“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合成帖儿。他儿子陈经济,才十七岁,还在上学堂。他那边有个文嫂来讨帖儿,俺这里使薛嫂儿同做保。干娘若肯去,明日我使人请你。”

“老身哄哄大官人罢了。”

两人一句来一句去。王婆夸西门庆,西门庆溜眼瞧金莲。见金莲不时偷眼送来秋波,西门庆恨不得就要搂抱成双。

王婆先是点两盏茶递上,见二人乱丢眼,说道:“今天算是老身有福气,两位施主都在这儿,我去买些酒食来,一谢官人恩赐,二与娘子浇浇手,如何?”

“干娘说哪里话。有银子在此,只是请干娘操办安排好了。”西门庆说着从茄袋里取出一块一两有余的银子,递与王婆。

金莲见了,说道:“不消生受官人。”却不动身子。

“那也好。”王婆接过银子,对金莲说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金莲说道:“干娘,免了罢。”仍不动身子。

王婆出了门。

西门庆坐在金莲对面,一双眼只是凝眸看金莲。金莲也把眼偷睃西门庆。偶而四目相对,金莲也就赶紧低头做生活。不多时,王婆买了现成的肥鹅烧鸭、熟肉鲜鲊、细巧果子,归来尽把盘碟盛了,摆在房里桌子上,对金莲说道:“娘子且收拾过生活,吃一杯儿酒。”

金莲说道:“干娘自陪大官人吃,奴却不当。”

“这是什么话?专为娘子浇手!”

金莲只得收起生活。三人坐定,王婆斟酒。西门庆拿起酒杯,递与金莲:“请不弃,满饮此杯。”

金莲推辞,谢道:“多承官人厚意,奴家量浅,吃不得。”

王婆说道:“老身知得娘子洪饮海量,且请开怀吃两盏儿。来,干了这杯。”

金莲接酒在手,向二人各道了万福。

“好!干娘,替我劝娘子些菜儿。”西门庆说道。

王婆拣好的递与金莲。

杯杯连干,三巡即过。王婆便去烫酒。西门庆问金莲道:“小人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多少?”

金莲应道:“奴家虚度二十五岁,属龙的,正月初九日丑时生。”

“娘子与家下贱累同庚。只是娘子月份大七个月,她是八月十五日子时。”

“将天比地,折杀奴家。”

王婆端酒进来,插口道:“大官人看我们这位娘子,百伶百俐。不光做得一手好针线,诸子百家,双陆象棋,拆牌道字皆通,又写得一笔好字。”

西门庆接口说道:“武大郎好福气,招得这位娘子在屋里。”

王婆又接过话头来:“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上有许多,哪里讨得一个似娘子的?”

西门庆叹道:“唉,一言难尽。小人命薄,如今身边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饭,都不管事。”

王婆子赶忙说道:“若有似武大娘子这般中官人意的,来宅上说,不妨事么?”

“哪有此等美事福分?”西门庆望着金莲道。

“说句真话。”王婆笑着再添一句。

“我的爹娘俱已没了,我自主张,谁敢说个不字!”西门庆口气十分坚决。

王婆溜了金莲一眼,说道:“我自说着耍,急切便哪里有这般中官人意的?”

“这只有看缘分厚薄了。”西门庆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王婆还要斟酒,拿起酒注子,晃了晃,说道:“正好吃酒,却又没了。待老身再去买一瓶来。”

西门庆又从茄袋内摸出几两散银子,都给了王婆。王婆高兴地接过银子,看看西门庆,三分醉,七分醒。再睃那金莲,已是桃花两朵上腮来,比往日更要动人十分。暗暗一笑,出门去买酒:“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老身上街取瓶酒就来。”

金莲想说什么,开不了口。王婆临去,把门拽上,用绳子拴了,倒关二人在屋里。

金莲已是一脸笑容,低头看着西门庆说道:“官人不必啰唣!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勾搭我?”

听到此话,犹如旱天闻春雷。西门庆双膝跪下说道:“娘子,我若有坏心,天打五雷轰。”

“不必发誓。只怕干娘撞见。”

“不妨。干娘知道。”西门庆抱住金莲双腿。当下两个就在王婆房里脱衣解带,共枕同欢。

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听得一声唤:“好呀,你俩做的好事!”王婆推开房门进来了,大惊小怪,拍手打掌,说道:“你俩做得好事!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要你偷汉子。你家武大若知此事,我脱得了干系?不行,我先去对武大说去。”王婆转身便去。

西门庆和金莲被王婆惊了一场。金莲慌得扯住王婆裙子,双膝跪下,说道:“干娘饶恕。”

“那,你得依我一件事。”王婆又回转身来,“从今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

金莲听了,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羞得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王婆见状,再逼一句:“咋啦?快说话呀!”

金莲转过低着的头去,低声说道:“来便是了。”

“西门大官人,”王婆对着西门庆说道:“好事成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一旦失信,我也要对武大说。”

“干娘放心,决不失信就是了。”

王婆又说道:“出语无凭,你们二人各留下一件表记,才见真情。”

西门庆抬手向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金头簪来,插在金莲云髻上。金莲又把它摘了下来,怕回家后武大见了生疑,自己又拿不出什么给西门庆。王婆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金莲的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王婆又是一脸堆笑,拉二人坐在桌旁,再斟上酒。数杯过后,金莲见日已西斜,起身道:“奴回家去罢。”西门庆起身,拉着金莲的手,送她到后门。望着金莲进了自家后门,才回转身去。

此时,武大正挑着担子进了自家前门。

第二天早饭刚过,西门庆就进了王婆的门,见到王婆,从袖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王婆见银子,喜笑眼开,连道了两个万福,接银在手:“多谢大官人布施!”把银子收好,又说道:“这咱晚武大还未出门,待老身推借瓢往他家去看看。”

王婆从后门过到武大家。果然武大正在吃饭,听见叫门,问迎儿道:“是谁?”迎儿道:“是王奶奶来借瓢。”金莲是明白人,连忙迎将出来,说道:“干娘,有瓢,一任拿去。且请家里坐。”王婆说道:“老身那边无人。”说着向金莲使了个手势,拿着瓢出了门。金莲回转身来,一力催着武大吃完饭挑担出去了,自己上了楼,重新妆扮,换了一套艳色新衣,下得楼来,吩咐迎儿:“好生看家,我去王奶奶家坐坐就来。若是你爹来时,就报我知道。若不听我说,打下你这个小贱人下截来!”迎儿吓得连连应诺。

西门庆见金莲来到,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搂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王婆一面点茶递上,一面问:“昨日武大问了什么?”

金莲一边同西门庆亲嘴,一边答道:“他只是问干娘衣服做了不曾。我说衣服做好了,还给干娘做送终鞋袜。”

王婆见二人亲亲热热,连忙安排上酒菜。西门庆与金莲交杯畅饮。三杯下肚,西门庆仔细端详起金莲来。这才觉得比初见时越发标致。杏眼含情,真不知其情千寻万丈;粉面显春,岂只是初春三江四水。西门庆心里夸之不足,搂在怀中,掀起他的裙子,将那对小脚双双握住,竟是满馥馥,鼓蓬蓬,好不舒心合意。于是,腾出一只手来,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喂与金莲。金莲仰嘴一一接了。

闲话中,金莲问起西门庆的年纪。

“二十七岁,七月二十八日子时生。”

“家中有几位娘子?”金莲又问道。

“除下拙妻,还有三四个身边人,只是没有一个似娘子这般中我心意的。”

“几位哥儿?”

“只有一小女,早晚出嫁,并无娃儿。”

问答间,西门庆从袖中取出一银穿心金里面的小盒来,里面盛着香茶木樨饼儿。他用口咬了,再用舌尖递喂给金莲。二人相搂相抱,十分亲热。王婆只管往来拿菜筛酒,哪管二人取乐玩笑。少顷,酒浓心动,西门庆色心辄起,露出腰间那话,引金莲纤手扪弄。原来西门庆自幼常在三街四巷养婆娘,根下犹束着银打就、药煮成的托子。那话约有六寸许长大,红赤黑胡,直竖竖坚硬,好个东西!少顷,金莲脱了衣裳。西门庆摸见牝户上并无毳毛,犹如白馥馥、鼓蓬蓬、软浓浓、红绉绉、紧img7、千人爱、万人贪,更不知是何物!二人如胶似漆,寻欢作乐。直到下午时分,金莲才由西门庆送至后门,自回家去。

西门庆是位显眼人物,潘金莲在左邻右舍眼中自是不正经女人,王婆更是个出名的虔婆。街坊邻居虽说看不到屋里的场面,仅凭这西门庆早来晚去,一天不误,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渐渐地,不出半月,大家都晓得了,只是瞒着武大一人。武大是本分人,既觉察不出并头同枕的老婆有什么变化,更不会去怀疑老婆有何不贞。他只认定:如此平安无事最好。

这清河县城有一个提篮卖水果的小少年,年方十五,名叫乔郓哥。家中只有个老爹,年纪也大了,父子俩就靠这水果小买卖过活。小郓哥同西门庆挺熟。因为他常给西门庆送水果,西门庆也常多给银钱。忽然,半个月来,郓哥总是见不到西门庆的人影,生意淡了三成。于是提着个篮,绕街寻找,见人打听。偏有好事者如此告诉郓哥:“小郓哥,别瞎找了。西门庆刮剌上卖炊饼的武大的老婆,每天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享受,这时候,准保在。你小孩子家,只顾撞进去不妨。”郓哥得了此话,谢了那人,提着篮儿,一直往紫石街走来,径直奔入王婆茶坊里去,正见王婆坐在小凳儿上绩线。

郓哥把篮儿放下,先给王婆行了个礼,叫了声“干娘”。

王婆抬起头来一看,愣了一下,说道:“郓哥,你来这儿干吗?”

郓哥说道:“寻大官人,赚几个钱养活老爹。”

“哪位大官人?”

“便是两个字的。”

“什么两个字的?”

郓哥见王婆装糊涂,急了,说道:“干娘别作耍,我要西门大官人说句话儿。”说完望里厢便走。

王婆一把揪住:“你这小猴子哪里去?人家屋里可是乱进的?”

“西门大官人就在里面。”郓哥更急了,“干娘,不要自个吃独食,也把些汁水与我一口。”

“什么独食不独食。”王婆揪着郓哥往外拉。

“你真要‘马蹄刀木勺里切菜—水泄不漏’。我把此等事说出去,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你别瞧人家老实。”郓哥来真的了。

王婆被道着了虚处,心中大怒,喝道:“好个小鸟小猢狲,也来老娘屋里放屁。”说着在郓哥头上凿上几个栗暴,将他推出,然后把一篮雪梨甩了出去。梨儿四分五落,好几个裂开口儿,流出汁儿。

郓哥吃了亏,一边拿着篮子拾梨儿,一边哭骂:“老咬虫,你等着瞧!”郓哥抹去泪,顺街去找武大。

转了两条街,就见武大挑着炊饼担儿,叫卖着走了过来。郓哥迎了过去:“几天不见,吃得肥了!”

武大放下担儿:“小哥真会玩笑,我一直是这等模样,肥在哪儿?”

“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

“我屋里并不养鹅鸭,哪里有这麦稃?”武大睁圆眼儿,不知这小家伙说些什么。

“你说没麦稃,怎的赚得你这样肥img8的?便颠倒提你起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郓哥只顾自个吊口儿。

“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武大开始明白过来了。

“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

“怎回事?”武大越加听出名堂了,“好兄弟,说与我听,我把十个炊饼送你。”

“炊饼不济事。你做个东道,我吃三杯,便说与你听。”

“你还会吃酒?跟我来。”

武大挑起担儿,引着郓哥,进了一家小酒店。放下担儿,拿了几个炊饼,买了些肉,讨了一镟酒,请郓哥吃。郓哥早饿急了,先干了杯酒,再拣了几块肉,塞满了嘴。武大急得了不得,催他快讲。郓哥好不容易将口里的酒菜咽下去。

“你先摸摸我头上的疙瘩。”郓哥抓过武大的手,往头上痕处摸。

“这怎地来这许多疙瘩。”武大问道。

于是,郓哥便把自己知道的、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说得有板有眼,武大不得不信:“怪道这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服,做鞋脚,归来便脸红。我先妻丢下女孩儿,不是打便是骂,不给饭吃。这几天是有些精神错乱。”

“大郎,你为人老实本分,可这事儿却不能绕过了,要不,一辈子戴绿帽做王八。”

老实本分了半生的武大,从没有生气的日月。今日,当着一个比自己小半拉子年纪的毛孩子,自然显出一般大丈夫气来:“我如今就寄了担儿,前去捉奸,如何?”

“那可不行。”郓哥把酒菜都吃完了,开始啃炊饼,“那可不行。你老大一条汉,却无见识。那王婆老狗精着呢。你如何斗得过她?他们也定有暗号,不等你进门,就把你老婆藏过了。还有那西门庆,也是了得的人物,打你这样的人二十个不喘气。若捉他不着,反吃他一顿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你一状子,你还得吃他一场官司,你丢了命也是白搭。”

“好兄弟,说得在理。我却怎的出这口气?”

“不难。”郓哥咽完最后一口炊饼,“我早就想好了。我帮你捉奸,准保成。”

金莲自从同西门庆相好之后,回到家中,不时显出慌乱出错的言行来。是挂念着西门庆?是心中有愧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二者有其一,也许二者兼而有之。每当告别西门庆回到自己家中,坐立不安,见武大挑着担儿进了家门,不再似过去那么冷淡,也会问上几句闲言碎语,再将饭菜端上,斟上一杯两盏的,送到武大面前。今天见武大一脸阴沉,便问道:“大哥,同谁斗气?喝点酒不?”

武大心中窝着火,只是听了郓哥的设计,才抑住不冒出来,于是随便应道:“刚才和一般经纪人买了三盏吃了。”

金莲只得安排晚饭与他吃了。

第二天一早,武大只做了两扇炊饼。吃罢饭,挑了担儿出门。金莲略加收拾,便踅过王婆茶坊里来等西门庆。不一会儿,西门庆推开王婆虚掩的前门,进了里屋。

这时,郓哥正在巷口那里张望。

武大挑着担儿,绕街叫一遭,也不似平时那般响亮,一个炊饼也没卖掉,就赶回到巷口处同郓哥会面。

“西门庆刚进去。还早些个。”郓哥说道,“你再去卖一遭来,在左近处伺候,不可远去。”

武大又在近处走了一圈,卖了三个炊饼。

“你把担儿放那酒店里。见我的篮儿抛出来,你便飞奔入去。”郓哥对武大交代道。武大点点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去把担儿放了。

郓哥提着水果篮儿,进了茶坊,对着王婆骂道:“老猪狗,你昨日为什么打我?”

王婆见是郓哥又来捣鬼,跳起身来,喝骂道:“你这小猢狲,老娘与你无干,你如何又来骂我?”

王婆火冒三丈,心想:这小王八羔子,老娘生得你出养得你大,却如此辱骂老娘。上前一步,揪住郓哥便打。郓哥也不躲避,叫了一声:“你打我!”把那篮儿丢上当街来,双手抓住王婆的腰身,看准王婆的小肚上一头撞将过去,险些把王婆撞倒,得墙壁挡住。郓哥索性死命地将王婆顶在壁上,口里还叫着:“武大郎,快进去!”

武大已是捋起袖子,扎紧腰带,短腿大步直抢入茶坊里屋来。

王婆见是武大,才知自己上当。想去阻拦,身子被郓哥死死顶住,不得动弹,只得叫道:“武大来也!”

金莲与西门庆正共枕同卧得高兴处,虽听见外面有吵骂声,以为王婆在,不妨自己的事,只顾恩爱求欢。听得叫“武大郎”“武大”的喊声,才慌忙分开起身。金莲精明,只披着一件小褂儿,趿着小鞋,顶住房门。西门庆套上裤子却便钻入床下躲了。此时,武大正用手推那房门,哪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做得好事!”

金莲顶着门,一是冷,二是慌,见西门庆钻在床下,便说道:“瞧你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自己,有好拳棒,临阵便没些用儿,见了纸虎儿也吓一跤。”

说西门庆没真本事,冤枉了他。他大概是做贼心虚,偷情私通者就怕“捉奸捉到双”的,再有拳棒本事也敌不住人们的千嘴万舌。金莲这句话一激,提醒了西门庆,激起了一股勇气。他又钻了出来,说道:“不是我没本事,一时没这智量。”说完,一只手顶住门,让金莲闪开,一手还把裤子往裤腰带里塞。他喊了一声:“不要来!”接着手一松,门便被武大撞开了。武大跳将起来要揪西门庆,西门庆飞起一脚。这一脚并不高,若武大高大一些,也许会踢中肚子,偏是武大矮小,这一脚正中心窝。武大就觉得天转地旋,眼冒金星,嗓子口发热,往后倒下,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西门庆也管顾不得这许多,扯起一件外衣,裹住身子奔了出去。郓哥见武大倒地,西门庆跑了,也撇开扯住的王婆,撒开脚溜了。王婆赶紧扶起地上的武大,见武大满口是血,面皮蜡黄,便连声呼出金莲。金莲胡乱穿好衣服,出房门见了武大模样,吓得全身发抖,手足无措。王婆要金莲舀碗水来给武大灌下,把他救醒。然后两个妇人上下肩搀着,从后门回到武大家中楼上,安排他上床躺下。小迎儿见父亲—脸血水,吓得哭了起来,被金莲小声喝住。

次日,西门庆自觉没事,依旧前来王婆家与金莲相会。金莲也同以前一样,妆扮穿戴,进了王婆里屋。二人都不提昨日发生的事,以免扫了自己的兴趣。不过,金莲欢乐之余,眉头略蹙,只是不让西门庆看出罢了。

武大可怜,卧床五日不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得,叫金莲,金莲出去时粉面红脸,归来时又是红脸粉面。小女迎儿被金莲禁在楼下,不得上来近前送汤递水。武大气得发昏,这才记起兄弟临别时叮嘱的话意。

这天早上,一夜没合眼的武大把打扮得光鲜漂亮准备出门的老婆叫过来,说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捉着,你又叫奸夫踢了我的心,到今日还在寻欢作乐。而我是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执不得了。我还有兄弟武二武松,你是知道他的本事,他早该回来了,一旦回来,肯干休?你若知道便改,早早扶得我好了,他回来时,我一概不提此事;你若不看顾我,待他归来,让他找你们说话。”

武大说这几句话有气无力,金莲听了,如受重击。她一言不语,踅过王婆家来,一五一十说与王婆和西门庆听。

“苦也!”从潘金莲细声小语中说出来的“武松”二字却如五雷轰顶,西门庆叫了一声。“我哪知娘子是打虎英雄的嫂嫂?现如今,与娘子眷恋日久,情投意合,拆散不开,如何是好?却是苦也!”

王婆十分镇静,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个撑船的,我倒不慌,你先慌了手脚。”

“唉,我枉自做个男子汉。干娘有什么主见救我俩?”

“我只问你俩,愿做长久夫妻还是想做露水夫妻?”

“干娘,此话怎讲?”西门庆与金莲几乎同时问道。

“露水夫妻,今日便可分散,金莲自去伺候武大,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一切可保无事。长久夫妻,每日仍同在一处,不担惊别受怕,依老身妙计行事。”

“我俩愿做长久夫妻,请干娘指点。”西门庆求道。

“此计难教你们。”王婆阴沉着脸。

“求干娘再次救我俩一次。”西门庆再求道。

“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没有,天生天化,大官人家却有。”王婆轻声地说道。

“干娘快说,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西门庆急了。

“如今武大病重,正好下手。”王婆眼里闪动着凶光,金莲见了,不寒而栗。“大官人家生药铺里有砒霜,取些来。”王婆又对着金莲说道:“大娘子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把砒霜下在里面,灌给武大吃,把这矮子结果了,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抓不住把柄,待怎的?自古道:‘幼嫁从亲,再嫁由身。’小叔子如何管得暗地里事?半年一载,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回家中去,谐老同欢,岂不是长久夫妻?”

金莲此时觉得王婆眼里放出的是欢乐的神采,她自己的心也被说动了。武大一死,自己就肯定是西门庆的人了。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事么?她没言语,转过头去看西门庆。

“此计甚妙!自古道:‘欲求生快活,须下死功夫。’那个管殓尸火化的仵作团头何九是我的好友,自然相帮于我。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

“要做得快做!”王婆加了一句。

西门庆当即回去拿了一包砒霜来。王婆把砒霜用手捻为细末交给金莲,教她如何下药,如何灌药。

金莲又有些害怕:“只是奴家手软,一时安排不了尸骨。”

“这不难,敲敲墙壁,我自过来帮扶你。”王婆说道。

西门庆告辞:“明日一早再来。”

金莲拿着砒霜回到自家楼上,看看武大,一丝没了两气,艰难地吞口水,如同行将死去一般,便坐在床边哭了起来。

武大问道:“你哭什么?”

“只怪我一时糊涂,吃那西门庆的骗,谁想到踢中了你。我问得一处有好药,又怕你疑忌,不敢去取。”

武大道:“只要你救活了我,过去的都一笔勾了。还不快去赎药来。”

金莲拿了铜钱,走到王婆家,把钱交给王婆。王婆赎得药来,交与金莲。金莲将药带回交给武大看:“这是帖心疼药,太医要你半夜里吃了,倒头一睡,盖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早便起得来。”

“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半夜调来我吃。”武大自觉放心,把药收了。

看看天黑下来,金莲下得楼去,烧了一大锅热水,拿了一方抹布煮在锅里。到三更鼓响,金莲点上灯先把砒霜倒在小碗盏里,又舀出一碗热腾腾的白开水,连灯火一齐端到楼上。她自觉心中砰砰直跳,叫武大的声音都变了:“大哥,大哥醒来。”

武大睁开眼。

“大哥,你把药放哪里?”

“在我席子下枕头边。你快调来我吃,我好不难受也。”

金莲找出药来,双手抖抖地将药抖在小碗盏里,再将白开水冲在盏内,取下头上银簪儿,一搅,调得匀了。借灯光看时,银簪儿已变黑,失去光泽。金莲咬咬牙,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拿起药盏,朝武大口边送。送至半中,意欲停止,谁知武大正把此药当成救命灵芝,伸出左手来抓住金莲右手,张嘴喝了一口:“大嫂,这药好难吃!”

到此地步,金莲只得说道:“良药苦口。大哥,你就全吃了吧!”

武大再张嘴,金莲一狠心,就势一灌,一盏药竟全灌下喉咙去了。金莲慌忙放倒武大,跳下床来,站立一旁,瞪大杏眼望着武大。

“哎!哎!大嫂,这药真难吃,我心口里难受。”武大用手摸着自己的心口处。

金莲不答话,那张大的杏眼在跳动的灯光里闪着恐慌的神色,手心全是冷汗。

“哎哟,哎哟,怎的肚子倒疼起来,疼得要我命也!”武大双手揉着自己的肚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挣掉了。

金莲听见武大这么一叫唤,猛然想了起来,便去床脚处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地盖将下去,三尺长的武大被盖得完完实实。

“闷杀我也!”

“是太医吩咐,压上被子好发汗,好得也快。”金莲一边说着,一边盖好被武大蹬踢开的被角。

此时,武大说什么,已是听不清楚,可是挣扎的力量十分大。金莲怕武大蹬开被子死相吓人,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两只手紧紧地按住被角,不敢放松一下。

此时的武大,如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处利刃相侵,满腹中钢刀乱搅;拼命呼喊,嗓哑被压,无人可以听见,垂死挣扎,力尽气绝,哪个会来帮扶。一阵过后,已是肝肠迸断,七窍出血,呜呼哀哉。

金莲坐在上面,使着劲,担着怕,拿不准武大是死是活。见武大半天没有动静,这才喘了口气,跳下床来。又不敢去揭被子,只是去敲那墙壁。王婆听见,走过后门头咳嗽一声。金莲赶紧冲下楼去,开了后门。

“了也未?”王婆在问。

“了便了了,只是我全身手脚软,心里慌,不敢去动那死鬼。”金莲说话时全身直发抖。

王婆不再说话,上得楼来,一把揭开被子。灯光下,那武大咬牙切齿,双眼圆睁,七窍流血,满面青紫。王婆倒吸一口气,不禁退后一步。金莲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脸,“噢噢”欲吐。

王婆走下楼去,舀了一桶热水,把煮好的抹布撇在里面,提上楼来。将被子卷起,先用抹布把武大口边唇上耳内眼下都抹了,要金莲找出武大穿的长衣裳盖在他头上身上。王婆抱住头,金莲提着脚,将武大尸体从楼上拖将下来。又下了半扇旧门,把武大放上去。接着两个人胡乱给武大戴上巾帻,穿上衣裳,套上鞋袜,用片白绢盖脸,另外拣了床干净的被子盖在尸身上。王婆拉着金莲上了楼,把污被秽物裹成一团,藏好。又将那药盏拿下楼冲洗干净。王婆对金莲说道:“该是哭的时候了。”转将回去了。金莲双手一拍,果真号哭起来。

已是五更过后时分,东方放亮。

哭声先惊动了小女迎儿,迎儿朦朦胧胧中见父亲躺在门板上,也知是死了,呜呜咽咽哭起来。

天已大亮,左邻右舍都来看望。有街坊问道:“大郎得何病患便死了?”

“这几天先是害心疼,不想一日日加重,昨夜三更鼓死了。撇下我一人,好苦命也。”金莲低着头一边抽泣,一边说着。

邻舍不好多问,只是劝金莲。劝着劝着,渐渐散去。

西门庆早早来到王婆茶坊,得知武大已死,拿了银两,要王婆去买棺材和请和尚念经超度,自己再去找何九来验尸入殓。

有西门庆用钱寻人情,有王婆内外帮忙操劳,迎儿人小不知底细,邻舍知底细不好乱猜闲管,武大的后事处理得利索迅速。三天便出殡,城外火化。家中楼上,少了个武大郎,多了一块“亡夫武植之灵”的灵牌。金莲身上穿白戴孝,心中念着西门庆。

西门庆更是急不可耐。第五天,二人就做到一处。现在不比先前似偷鸡盗狗般藏在王婆内屋,金莲已将迎儿禁住,要她睡在楼下房内,不许乱说乱动,自己则和西门庆上楼欢乐。此时春夏之交,不冷不热,正是寻欢的好季节。二人或薄衣短衫,搂抱一团;或赤身裸体,欢眠整宿。西门庆贪潘金莲貌美肤白,玩时可人心意。潘金莲喜西门庆风流倜傥,乐时知情晓意。竟渐渐忘乎所以,西门庆常时三、五夜不归去,把家中妻妾丢下不管。潘金莲却把武大的灵牌用纸蒙了,丢在一边,孝也不戴了,常时打扮娇媚模样。西门庆如果来得迟了一些,潘金莲偎怀娇嗔。西门庆有一两次因生意上的事空了一天两天未来,潘金莲茶饭不思,依门倚望。

这一日,是端阳佳节前一天,西门庆隔了两天才到。他从王婆家门进去,踅过后门进了武大家,金莲拉着他的手接到楼上房中坐在床沿,依在他怀中骂道:“负心的贼,将奴撇闪在家两天,又往哪家另续上心甜的了?”

西门庆亲着金莲的小嘴:“这两日码头上有江南客人来,脱不开身。刚从庙上过,替你置了些首饰珠翠衣服。喜欢不?”

金莲哪有不喜欢的?

西门庆唤过贴身小厮玳安,拿出包裹,将所买物件一样一样把与金莲看。

金莲收拾好物件,令小迎儿送上茶来,自己摆好桌儿,安排酒菜:“这是奴昨日准备好的一桌菜儿,已交干娘去打酒了,咱俩先吃着。”西门庆一把搂过金莲,放在自己腿上,脸儿相贴,嘴儿相亲,十分亲热。

说话间,王婆已把酒买回,又带了些鸡鸭下酒菜,切割安排停当,连同烫好的酒一起送上楼来。然后下楼去厨下独自饮酒吃肉。

西门庆饮酒中,望见墙壁上挂着一面琵琶,便说道:“早听干娘说你善弹唱,今日好歹弹支曲儿给我下酒。”

金莲笑着说道:“奴自幼粗学一两句,唱得不好,休要笑耻。”

西门庆先去取下琵琶,掸去灰尘,交与金莲,又顺手把金莲搂在怀中。潘金莲将琵琶放在膝上,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慢慢弹来,低声唱出:

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得西施模样,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西门庆听罢,连连夸好,一手搂过金莲的粉项,亲了个嘴:“没想到姐姐有这般聪明!我听过的曲儿多,也没你这手好弹唱。”

金莲放下琵琶:“蒙官人抬举,奴今日与你恩爱,百依百顺,是必过后休忘了奴家。”

西门庆双手捧着金莲的香腮,亲了亲,说道:“我怎肯忘了姐姐?”说完,西门庆将金莲的一只脚扶在自己另一条腿上,脱下她的绣花鞋,抚摸把玩着三寸金莲。

“奴家好小脚儿,你休笑话。”金莲媚态千种。

“欢喜都来不及,哪会笑话姐姐?”西门庆说着放下金莲的小脚,把那只绣花鞋擎在手上,放一小杯酒在鞋内,吃起鞋杯酒来,把个金莲逗弄得杏眼溢笑,玉齿喜露。西门庆也只觉得酒浓心痒,放下杯筷,抱起金莲,上床解衣玩耍。一直到星斗满天,西门庆才放下怀中的金莲,穿上衣服告辞回家。临行,留下几两散碎银子放在床边给金莲用。

金莲哪里舍得西门庆离去,挽留不住,只得说了一句:“明日早早来才是。”西门庆点头允诺,出门去了。

第二天一早,金莲梳妆打扮完毕,又把个楼上楼下,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西门庆来。谁知等到日落西天,不见西门庆的人影。

第三天西门庆仍旧没有来。

到第五天,潘金莲已是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求王婆去西门庆家探看,又叫小女迎儿去街上寻找,没有结果。

如此而往,西门庆竟是一个月没来。王婆被金莲催着去了西门庆家七八趟。门首的小厮知道是潘金莲支使来的,多不理睬。小迎儿被金莲骂着去街上寻找西门庆十几二十次,每次到家,都被金莲揪住耳朵说无用。

此时正值三伏天气。金莲怕热,吩咐迎儿热下水,伺候自己洗个澡,又做了一笼裹馅肉角儿,单等西门庆来吃。她穿着薄纱短衫,坐在小杌上,望着门外出神,口里不时地骂上几句“负心贼”。无情无绪,将自己脚上的两只红绣鞋儿脱下来,试打相思卦。她把鞋儿轻轻朝上一抛,心里想着:若是两鞋扑地,那负心贼又不会来了;若是两鞋立面,情哥哥今天准到。只听“扑扑”的两声轻响,一双鞋儿落地。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