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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生学成回公社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史哲命令潘大发交代检查。回到公社,院子里一片寂静。说完让牛琪宣布下队人员分组名单。司徒南住大队部,沙金回家,约定明早一起在他家吃饭后回公社。第二天回到公社,沙金问卫明,他是继续到宝湖八队,还是到电影院上班。各大队和机关企事业单位的代表按照公社统一安排,于每天上午轮流到电影院参加吊唁仪式。第一批来吊唁的是宝西大队的干部、党员和贫下中农代表。

第五十一章 推荐生学成回公社 立功人入党返机关

爹亲娘亲没有毛主席亲。

千里屠户一个眼。

章义说:“今天的日子,批判会还能开?”

史哲说:“怎么不能开,这是以实际行动继承毛主席遗志,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进行到底!”

批判会几乎开成了毛主席追悼会会议一开始,史哲提议全体起立,向毛主席像鞠躬默哀,然后进入正题。

潘大发和潘福被喝令站在地中间,低着头向毛主席像请罪。

史哲命令潘大发交代检查。潘大发一句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毛主席像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像老牛吼叫一样哭了起来。大家诧异:他是觉得做了对不起毛主席和贫下中农的事而悔恨,还是觉得上面给他的处分太重而委屈?

仇姓人猜的是前者,潘姓人猜的是后者。到底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卫书记叫你回去开会。”“啥会?”

“不清楚。”

沙金给史哲打了招呼,和小谢离开宝湖八队。走到通往宝东大队的路口,小谢说他要从这里直接回家,让沙金一人回去。沙金问:“你晚上不放电影?”

小谢说:“从今天到18号不让搞娱乐活动,你忘啦?再说街上停了电。”

沙金长长噢了一声。

回到公社,院子里一片寂静。小会议室门大开着,门口放着几辆自行车,屋里点着蜡烛,有轻轻的说话声。他放下自行车进入会议室,在靠门口的地方坐下。卫明见他进来,问:“八队的会开了没有?”

他说:“正开着呢。”

卫明点了点会场里的人数,对尚鸿如说:“还差两三个人,不等了,你说吧。”

尚鸿如翻开笔记本,传达了县委程书记关于防止突发事件的四点指示。

卫明接着尚鸿如的话头说:“本来要多抽点人下去,因为事情紧急,只能就近把你们十几个人叫来,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俩人。下去的主要任务是连夜召开大队生产队干部会,把程书记的四点指示传达下去,作好突发事件的防范。我想,重点防范的场所应该是麦场、库房、柴草垛、饲养场、水井等,重点防范的对象应该是‘四类分子’和二、三类专政对象以及最近挨过批斗的人。各生产队要组织民兵夜间巡逻,大队部要有人值班,公社机关每天晚上留四五个人值班。老顾把电话、广播管好。总之要提高警惕,防止新、老阶级敌人借毛主席逝世制造事端,扰乱人心。”说完让牛琪宣布下队人员分组名单。

当牛琪念到“沙金和司徒南一组,走宝西大队”时,沙金吃了一惊:司徒南回来了?他伸着脖子在会场里巡视一遍,发现司徒南坐在烛光照不到的一个地方。

散会了,沙金等司徒南从里面出来,忙问:“你啥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

“还走不走?”

“毕业了,不走了。”

“唉呀,这么快!”

“走吧,有话路上说。”

说着两人上路。走了一段,沙金问:“你真的不走了?”

“那还有假?”司徒南说,“本来学校领导想让我留校,卫书记跑到学校硬把我要回来。他跟我们校长是老熟人。”

“这说明你是想回来?”

“我也很为难,但还是决定回来。一则我上学的时候是社来社去性质,如果不回来,别人怎么说?二则卫书记一再要我回来,不好拒绝。再说木玉英在宝湖小学当代课教师,我们结了婚,生活也方便。”

“你考虑得挺周到,你的组织问题解决了没有?”

“解决了。”

“看来卫书记对你是另有打算呀!”

“他打算是他打算,谁知道上面同不同意。”他转问沙金,“你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你是指哪方面?”

“工作、入党呀。”

“工作解决过一回,卫书记不让去,我也不想走,放弃了。入党的事还摆着,看这回路线教育完了能不能解决。”接着详细谈了会计辅导员的事。

“你呀,多好的机会……”司徒南惋惜地说。

“我也是两头作难。”接着像下决心似的说,“唉!既然撂掉了就不想它了。”

在宝西大队传达完程书记四点指示和卫明的几点要求,已是晚上12点钟。司徒南住大队部,沙金回家,约定明早一起在他家吃饭后回公社。

第二天回到公社,沙金问卫明,他是继续到宝湖八队,还是到电影院上班。卫明说:“宝湖八队的问题已经搞清了,你不要去了。电影院这一向也演不成电影,你就在公社和司徒南、牛秘书几个人把毛主席吊唁的事搞一搞,搞完了看情况再说。”

沙金便按照牛琪的安排,和司徒南、基玉萍及电影院的三个人把公社大院内外和电影院墙上的彩色标语洗刷干净,把电影院布置成吊唁场所,又加班用纸做了许多小白花。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司徒南问沙金:“不是说卫承志在电影院工作吗,这几天咋没见?”

沙金说:“他去年九月被推荐上大学去了,是工农兵学员。”

“在哪个学校?”

“省工大。”

“倒是个好学校。”

“要不是本人坚持,差一点没走成。”

“那是咋回事?”

“卫书记不让走呀。”

“那为啥?”

“按卫书记的意思,想让儿子在这里入党,然后找机会招干,走从政的路。可卫承志一心想上大学,背着他爸爸让分管文教卫生的副主任傅一申把他推荐上去。卫书记知道以后,把他美美训了一顿,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了,就让走了。后来卫书记在一些场合还说别人把他儿子挤对走了,闹得傅一申哭笑不得。”

司徒南说:“这个卫承志也是,应该事先跟他爸爸沟通才对。”

沙金说:“起先卫承志并没有上大学的打算,想早点参加工作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后来见好多同学都上了大学,又改变了主意。他征求过我的意见,我说从长远看,还是要上大学。我问这事他爸爸知道不知道,他说他给他爸爸说过,他爸爸没表态。我说你应该把你爸爸的意思弄明白,免得爷俩闹矛盾。他说他爸爸的话捉不住,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司徒南说:“承志也是有点犟。卫书记是希望子承父业,可真正子承父业的有几个,尤其是搞政治的。也许卫承志的选择是对的。”

他俩还想说下去,外面有人喊司徒南,说卫书记叫他,司徒南出去了。

沙金一人待在屋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少了个什么东西。他想把前几天构思的一篇小说提纲列出来,但心思怎么也集中不起来。猛抬头,看见墙上的毛主席像,身上突然激灵了一下:他走了,永远不会活过来了!有他在,全国人民都感到精神有支柱,奋斗有方向,生活有保障,前途有指望。没了他,中国这条大船能走得正确、走得平稳?能顶住险风恶浪、驶向胜利的彼岸?除了阶级敌人和国内外反动派,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无法割舍对他的深切怀念,都不能不为祖国的前途和命运担忧。他拿出日记本,想把这种感受写下来,但千言万语无从下笔,最后决定写一首诗。他先在纸上打了草稿,几经修改,抄到日记本上:

沉痛悼念毛主席

(一九七六年九月)

巨星陨落震五州,八亿人民恸难收。

举灯驱散茫茫夜,挥手填平道道沟。

伟大事业传万代,光辉思想照千秋。

挥泪继承导师志,继续革命永不休。

抄完,又翻看了元月份写的一首悼念周总理的诗:

悼周总理

(一九七六年一月)

一世辛劳建奇功,辅佐主席无二心。

智赢恶霸争国威,巧斗鬼魅保精英。

遵旨挥臂绘蓝图,照嘱交班选忠贞。

九霄英灵当欣慰,彤云开处有悲声。

这时有人敲门,沙金说:“门没锁,使劲推。”他的门有点紧。

进来的仍是司徒南,见沙金在看东西,说:“我先走,明天再说。”

沙金说:“我没啥事,你坐吧。”

司徒南说:“卫书记刚才把我叫去,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担任全社毛主席吊唁仪式司仪,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推了半天推不掉,你说咋办?”

沙金想,这是卫书记在给司徒南铺路呢,说:“叫你当你就当,无非是照本宣科,按既定程序操作。”

“可领导没有交给我程序之类的东西呀?”

“县上印发了一个吊唁仪式程序,在老牛那里,你拿来作参考,问题不就解决了。”

“唉!自从‘文化大革命’以后,我是宁愿做吃苦跑腿的工作,也不愿抛头露面。”

“你就好好当一回司仪吧,这是卫书记的有意安排,我想当还没资格呢!”

听到“资格”二字,司徒南忽然说:“我差点忘了。刚才在卫书记办公室,那个大个子工作队长正对卫书记说你,说你在突破什么案子当中起了关键作用,还说你工作认真,业务熟练,原则性强,能吃苦,建议尽快解决你的入党问题,尚书记也在场。”

“是吗,卫书记咋说?”

“卫书记说:‘这个人的问题早该解决了。’又对尚书记说,‘你最近再开一次支部党员大会,正式讨论一下。’沙金,你入党的希望大大的有呀!”

“但愿如此,就怕节外生枝。”

“不过我透露的这些话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情绪上也不能流露出来。”

“那不会。”

从第二天起,宝湖公社吊唁活动开始。各大队和机关企事业单位的代表按照公社统一安排,于每天上午轮流到电影院参加吊唁仪式。第一批来吊唁的是宝西大队的干部、党员和贫下中农代表。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臂戴黑纱,胸佩白花,单老二和其他队上的几个老贫农还穿着只有死了父母才穿的孝衣。单全福和钟复元抬着花圈,神情严肃地走在队伍最前头。他们是步行来的。尽管这支队伍中的多数人在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时就以最简单最质朴最诚挚的方式——哭泣,表达了对毛主席的深切哀思,但在进入庄严肃穆的电影院后,仍然忍不住流下悲痛的眼泪。特别是听到司仪宣布“奏哀乐,向毛主席默哀”后,许多人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哀乐声,痛哭声混为一体,响彻影院。单老二捶胸顿足,悲痛欲绝,吴瑞花呼天抢地,涕泗横流,其他人也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司徒南深知自己的职责,尽力控制感情,但还是哭出了声,而且每场都是这样,以至几天下来,眼睛肿得跟桃子一般。

沙金只看了宝西大队的吊唁,参加了公社机关干部的吊唁,再没看其他单位的吊唁。一是他无法管住自己的眼泪,二是要跟牛琪一起给卫明准备9月18日全社追悼大会的悼词。他俩尽最大努力,把对毛主席伟大历史功绩的评价(当然是套用中央的评价)、对毛主席的爱戴和哀思之情以及化悲痛为力量把毛主席开创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的决心全部写了出来。

追悼大会这天,卫明一边致悼词一边流眼泪,几次泣不成声,惹得几千人的会场悲声四起。他是个眼硬的人,父母死的时候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却哭了,哭得特别伤心。这是真实感情的流露,是对伟大领袖的无限哀思。想想在黄河滩上放牧的童年,想想给有钱人当牛做马的父辈……想想毛主席为了拯救穷人、挽救中华民族而失去的六位亲人……想想毛主席在战争年代、在国民经济暂时困难时期和人民同甘共苦……没有毛主席,哪有新中国,哪有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地位,哪有他卫明的今天……

追悼大会后,全社各行各业恢复正常工作,电影院也开始放映电影。沙金本应回电影院上班,卫明让他先不要回去,给他写一个在公社党委整风会上的发言,并让沙金向仇万年说明。

沙金来到电影院,到二楼找仇万年。敲开仇万年办公室的门,仇万年正在洗脸。床边上坐着一位姑娘,手里拿着毛线织毛衣。她向沙金看了一眼,笑了笑,又埋头织毛衣。看了这姑娘,沙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谁家的丫头,长得这么心疼!淡淡的柳叶眉,深深的双眼皮,杏眼一瞥,露出万种风情,朱唇未启,胜过千言万语。端正的脸庞有红有白,齐耳的短发乌黑油亮。清爽淡雅的衬衣下隆起两个小“馒头”,梢梢的手指像白玉雕就……他正呆呆地看着,听到仇万年问话,急把目光从姑娘身上移开,所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声。仇万年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那边的事忙完了?”

“完了。噢,没完。”接着说了卫明布置的新任务,并说这几天过不来。

仇万年一听沙金还要在公社忙,说:“唉呀,这两个月把我的黑屁都挣出来了。承志走了,你又抽出去了,公社不给补人,我又弹又唱……实在没办法,就把‘傻九成’雇来,一天打扫卫生,晚上把门,有时候从公社拉个人帮忙卖票。”说着用拳头捶了捶后腰,抑头伸脖地吸了口气说,“唉哟,腰痛死了,乏死了!”

沙金相信仇万年的话,电影院除了给毛主席吊唁这段时间,其他时间确实忙。有一天在街上碰见“傻九成”买笤帚,知道他被电影院雇来打扫卫生,开玩笑说:“九成,歪歪干,挣上钱找个媳妇子。”

“傻九成”嘿嘿一笑说:“快别日鬼我了,我挣的那几个小钱,连个媳妇子的×毛都买不来……”

沙金怕“傻九成”冒出更难听的话,急忙打断他的话,打着哈哈离开。

这“傻九成”虽然相貌丑陋,脑子有点毛病,却是宝湖街上的“知名人士”。他平时几乎不洗脸,不洗衣服,眼角上总是堆着眼屎,三十几岁还打着光棍儿。他有力气,能下苦,在参加队里劳动之余,经常给别人干些粗活,有时还逞头给供销社卸化肥、给粮库扛麻袋,挣几个烟火钱。“文化大革命”闹夺权那阵子,他三天给这一派扛旗,两天为那一派呐喊,但哪一派都没斗过他:一个傻子嘛!在场合适宜时,经人引逗,他会把他花钱搞女人的丑事原原本本说出来,说得绘声绘色,极其肉麻!他在电影院把门,一般人不敢造次,即使打了人,也没人追究:傻子嘛!

沙金从同情仇万年的角度说:“要是实在顾不过来,我给吴志说说,叫他晚上来帮忙。”

“威——这个人快别招架,简直是个绿头苍蝇,哪里有腥气就朝哪里飞……”仇万年没说下去,但沙金已把吴志和面前这个绝色佳人联系起来。仇万年又说:“你忙你的吧,一定不行,叫丫头给卖上几天票。反正票是从季会计那里领来的,有数字,卖完把钱交给他就行了。”

沙金说:“这么也行。”

仇万年问:“你认不得这个丫头吧?她是我的外甥女儿,我跟她妈是同母异父。她家在县城跟前,最近她跟信用社秦主任的儿子结了婚,在家闲着。女婿在县农行开车,是个临时工。丫头一天在家里心慌,街上又没个走处,就来我这里待一待。”

沙金说:“你给卫书记说说,给她在这里找个干的。”

丫头再次抬起头对沙金笑了笑,那一笑,让沙金的心又跳了半天!

仇万年说:“我也有这个打算。这丫头哪方面都好,就是不爱念书,初中都没念完,就使不到学校了。”

外甥女儿抬起头挖了舅舅一眼,嗔怪道:“舅舅——”

仇万年意识到他的话伤了她的自尊心,急忙认错:“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说到二岔里了。不要紧,沙金是电影院的会计,自己人,说了也没啥。”

沙金说:“文化水平这个东西也不是死的,以前没学好,以后还可以自学。唉,光说话呢,你叫个啥名字唦?”

没等丫头开口,仇万年说:“小名叫莉莉,官名叫尹小莉。”

沙金心里惦着给卫明写发言稿,离开电影院往公社走去。正走着,迎面碰上章义。

章义说:“找了你半天,你在哪里钻着呢?”

“我在仇院长办公室,有事吗?”

“赶紧走我们家,史组长找你呢。”

“啥事?”沙金有些犯嘀咕:是不是二潘翻了把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沙金只好跟着章义走。

章义的新家在公社大院后面一家民房里。这家原来住着老两口,老汉死后,老婆儿被城里的儿子接走,房子借给了章义。章义搬家时沙金帮过忙,熟门熟路。

想起上次见到常金枝的情景,沙金觉得好笑,他跟常金枝非常熟悉,却在章义面前说“过去见过”。常金枝也心照不宣地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在我爸爸家没待多长时间,又不出门,队上的大部分人不认识。”常金枝上班后,他借办事的机会到食品厂跟她聊过两次。有一次他问她:“你现在还恨我吗?”她说:“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啥。再说你当时把话说清了,我为啥恨你?”“不恨就好。”“说来说去,是我们没缘分。”

“缘分,缘分……”他一边在嘴里念叨一边把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作着比较:身材比过去胖多了,肤色由青黄变为黑黄,穿着打扮洋气了,言谈举止老练了,处处显得成熟和自信。唯一没变的是正直淳朴的性格和对他的好感……

来到章义家,史哲和洪春已在,另外还有邮电所的老洪。地上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菜肴和茶杯,常金枝戴着围裙在锅上忙乎。沙金这才明白:要喝酒呀!

史哲和洪春让沙金坐下,沙金问章义:“是不是要喝酒呀?”

沙金说:“我本来就是个img113汉子,不仅喝酒不行,干啥都胆小。”

史哲说:“小沙你不要怕,我们马上要撤了,马助理想在一起聚聚,我们就来了。章助理不喝酒,菜都是清真的,你怕喝酒,你们俩喝饮料,我们几个喝白干,热闹热闹。另外给你说一下,邮电所的老洪是洪连长的叔叔,也请来坐一坐。”

沙金诧异地说:“噢,原来你们是一个洪家?”

洪春说:“就是,以后多关照。”

沙金说:“我们俩关系本来就不错。”

老洪说:“谁跟你关系不错?下棋的时候丁是丁,卯是卯,一步都不让。”又说,“说句笑话。”

史哲说:“人生暂短,能在一起工作也是缘分。以后你们进城就到我们那里去,千万不要介意。”

大家开始吃菜喝酒,一切跟平常的酒场差不多,不必细述。

晚上,沙金正在屋里看书,老顾在窗外喊他:“小沙,书记叫你到小会议室来呢。”刚想问个究竟,老顾已经走了,就放下书,来到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不少人,都是公社机关的干部。待沙金坐下,尚鸿如说:“今天会议的最后一项内容是讨论一下沙金同志的入党问题。”他停了一下,看了看会场里的反应,接着说,“从沙金同志第一次向党支部递交申请书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经过长期培养,党支部认为正式讨论他入党的条件已经成熟,下面请大家发言。”

仇万年第一个发言。主要说了沙金在电影院工作如何负责,如何吃苦,认为沙金足够党员条件。章义接着发言,既谈了沙金以往的表现,更谈了沙金在宝湖八队查账中的功劳,同意沙金入党。钟世仁、司徒南、基玉萍、老顾、傅一申等都同意接收沙金为新党员。季善甚至说要向沙金学习。尚鸿如以普通党员身份表示同意,同时说了工作队领导对沙金的评价。其他党员也说同意,包括牛琪和隋凤山。

卫明最后一个发言,他同意沙金入党,但指出沙金的一些缺点,包括“文化大革命”中搞派性,平时团结人不够全面等。希望他继续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改造世界观,发扬长处,克服不足,做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

通过举手表决,与会21名党员全部同意沙金入党。这时沙金才注意到,段明贵没在——他到县组织部开会去了。

第二天,尚鸿如把一份“入党志愿书”交给沙金,叮嘱他在填写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政治面貌时要实事求是,不能隐瞒。另外请两名党员做介绍人。沙金问:“请谁合适呢?”

“我看你把牛秘书和老顾请上,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

“明天把志愿书填好,请介绍人填上意见,尽快交给我。我在支部大会上过一下,交给两个党委审批。”

沙金把“入党志愿书”拿回宿舍,一边填写一边想,这回该不会出意外了吧?

就在他把“志愿书”交给尚鸿如,等待审批结果的时候,老顾因胃出血住院了。牛琪通知他暂时替老顾放广播、看电话、搞收发。他问:“电影院那边呢?”牛琪说:“领导自有安排。”他有点迷惑,这是什么意思?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这天上午,尚鸿如把他叫到办公室说:“你的党员已经批准了!”

他激动地说:“多谢你们费心……”

尚鸿如说:“先别说谢,还给你派任务呢。杨桦走的时候文书工作交给牛秘书代理。牛秘书喊了好多次,说他负担太重,叫赶紧配文书。卫书记跟我商量,公社干部少,单独配文书要占一个人,干脆叫你把文书接过来,和广播室工作一起干。他到县上开会去了,让我把这个事给你说说,你看行不行?”

“电影院会计呢?”

“会计你先带上,不然工资没处发,电影院的其他事你就不参与了。最近……”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掉转话头说,“你又是值机,又是写稿,又是文书,又是会计,工作分量重了点,可重有重的好处,一来可以锻炼工作能力,二来让别人信服。你说呢?”

“那我就干。”沙金接着问,“在哪里办公呢?”

“就在广播室吧。广播室房子宽敞,机房、办公室、电话间是分开的,既能互相兼顾又不相互干扰,挺好的。”

“老顾回来住哪里?”

“老顾的病短时间好不了,就是好了,他家在跟前,不用在这里住,再说他光负责室外线路维护,住不住这里都行。”尚鸿如接着问,“你还有啥问题?”

“没了。”

“没了就好好干,干出点新党员的风采来。今天先谈到这里,你找牛秘书接手续去,我赶紧走食品厂。”说完和沙金一起出门。

沙金接完文书手续,已是晚上10点多钟。他一边整理各种簿册、文件,一边轻轻哼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歌儿。忽然电话铃响了,拿起话柄一听,是王玉龙的声音。王玉龙用兴奋的口气说:“小沙,恭喜你呀,双喜临门呀!”沙金一边说:“谢谢”,一边想,我刚被批准入党、接了文书手续,他就知道了,真不愧是老“新闻”。但他哪里知道,王玉龙说的“双喜临门”另有内容。王玉龙说:“最近县上给你们公社广播放大站增加了一个计划内长期临时工指标,我和卫书记商量了,这个指标就给你。明天我让应士启到公社找你填表,填好以后把公章盖上,让应士启带回来,我交给县上就行了。小沙,你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卫书记就在我这里,你跟他说吗?”

“不说了……”他哽咽了……

仅仅一天时间,出现三件大喜事:由非党群众变成正式党员(当时的党员没有预备期),由农民身份变为计划内长期临时工,由受人轻视的电影院会计变成掌握公社大印的文书!是时来运转,还是偶然巧合?都不是。这是几年、十几年艰苦奋斗的结果,是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改造思想、坚定革命信念的结果,是党和人民培养、教育、帮助的结果,是有准备的头脑和机会相遇的结果!当然,也是卫明等好人帮助的结果。想到在生产队接受“劳动改造”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公社四年多的辗转奔波,他怎不激动、怎不流泪?党啊,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工作由你安排,精力为你所用,生命由你支配!毛主席啊,从今以后,我要从零做起,继续学习马列主义和你的光辉思想,坚持你的革命路线,抵制批判修正主义,兢兢业业为党工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他取出日记,写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和今后努力的方向,包括要坚决克服的各种弱点和缺点。他想到了桂香,她听到这些喜讯一定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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