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社会的贫富差距与社会不平等批判

消费社会所制造的时尚循环，使得我们每个人都在“跟上潮流”，并且每年、每季、每月更新自己的服装、物品等。好像不这么做就不是消费社会的真正成员。但是，时尚是任意的、变幻的、循环的，而且对个体的内在品质毫无裨益。尽管如此，它仍然约束着社会成员，使其在社会上获得成功或遭遇淘汰^[39]。作为资本主义成功典范的美国社会，已经富裕到“死于吃得太多的人比饿死的人还要多”，富裕到“人们，特别是男人，有时故意把衣服穿得破烂一些”^[40]。在波德里亚看来，消费社会的物质增长并不真正意味着社会机会的客观均等，相反，它表现出的是“增长的恶性循环”，在消费社会所谓大力发展的公共服务上，严重地存在着社会成员机会上的不平等，例如教育资源、医疗卫生、社会保险，甚至死亡^[41]。消费社会除了集体环境的破坏外，还有劳动力流失、职业不稳定等的代价，社会负担变得越来越沉重，收入、声誉、社会地位等的流动和竞争所产生的心理压力越来越沉重，人们的普遍的不安全感越来越强^[42]。

一、消费社会的贫富差距

消费社会越发达，社会财富越向少数人手中集中。2005年，日本社会学家三浦展指出社会阶层“向下流动”的趋势正在世界悄然形成，日美欧曾引以为傲的维持社会稳定的中产阶层正在消失，出现了“上流”与“下流”的两极分化。年轻一代正在源源不断地加入“下流社会”，不仅经济收入减少，而且工作意愿、学习能力、沟通能力、生活能力等都在全面下降^[43]。2007年开始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进一步加剧了欧美发达国家的“下流”趋势:整个社会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水平都在往下拉，特别是中产阶层的下拉趋势更严重，社会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人们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强。

中国消费者的收入差距不仅逐步拉大，而且中国房地产市场、奢侈品市场、其他消费市场等均被收入差距扭曲，加速扩大收入差距，正在让中国消费者呈现出穷者恒穷、富者恒富、两极分化的古怪状态。《财新网》刊载了亚洲开发银行副首席经济学家庄巨忠的文章，指出中国的贫富差距、消费差距比基尼系数所显示的更大。2008年，中国1%最富人群占全国总家庭消费的比例为6.4%;5%最富人群占总家庭消费的比例为20.5%。在1995年，中国的这两个比例分别为4.6%与17%^[44]。这意味着，经济快速增长的成果有很大一部分被特定阶层攫取。趁着资产上市的过程，趁着房地产市场化的过程，趁着国际化的过程，趁着奢侈品资产化的过程，这些高收入阶层的财富呈现几何级数增长。

贫富差距并非中国独有。过去20年中，在28个有可比数据的国家中，包括主要的欧洲经济体，如德国、法国、英国、挪威、奥地利、芬兰、西班牙、丹麦、瑞典等，以及美国、加拿大与澳大利亚，17个国家的基尼系数上升了，是经济全球失衡的主要原因。与拉美国家相比，中国的基尼系数并不是最高，但是中国收入差距扩大的速度过快，超过了社会结构、社会制度的调整速度，税收结构调整难以约束巨大的财富鸿沟。

贫富差距的结果，透过大众传播我们就可以看到，随处可见的商家的广告宣传正在被新闻节目中的种种灾难性符号(死亡、凶杀、强暴、抢劫、抑郁)作为反衬来颂扬消费社会的富裕。都市人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抑郁、自杀率越来越高。少部分进城打工挣钱的农民工因为挣不到钱而去偷窃、抢劫，严重危害了城市的公共安全，导致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矛盾越来越激化，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这些灾难性的符号已经充斥着我们的生活，造成整个社会的普遍的不安全感。

二、消费社会的幸福感危机

消费社会使得人们越来越不平等，越来越不幸福。波德里亚认为，判断一个社会的丰盛与否，不仅取决于生产财富的多少，而且在于社会结构本身。即使一个财富总量不多的国家，如果其社会结构合理，每个人都能分配、消费其应有的一部分，那么这个社会可称为“富裕社会”;反之，一个国家尽管其财富总量在不断增加，但是如果社会结构不合理，造成少数的富人掌握着绝大多数的财富，这个社会仍然是一个匮乏的社会^[45]。经济学家所谓的“丰盛社会”只不过是一个神话，是根据理想主义蓝图分配的神话，因为经济学家把人看作一个个原子，是没有社会联系的个体，人是按照理性的经济利益最大化来思考和决策。但是现实社会中，个人是社会联系体中的个体，个人所做的判断往往是在与别人比较的基础上得来的。比起20世纪，人类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吗?我想这个答案不用犹豫。但是，我们比以前幸福了吗?很多学者做过调研后发现，现代人的幸福指数在逐渐下降，人们被物欲包围，努力工作，努力满足对物质的需求，但是这种需求却永远都无法满足，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挣得太少了。穷人觉得幸福感下降，富人也觉得幸福感下降。一位华尔街的投资家说“你瞧，我挣得实在太少了，我一年只挣100万美元，在华尔街的投资家中简直是微不足道”。一位中国的白领道:“我一年挣的10万元能干什么呢?还不够我买衣服和化妆品的钱，一个LV包包就好几千元呢。”一位中国的农民抱怨:“我一年四季在田里从早忙到晚，也挣不到1万元，还是出去打工挣的钱多，最起码一年可以挣个万把块。”在“消费阶层”享受着消费社会所带来的富裕和满足，而幸福感却下降的同时，世界上还有1/5的人口缺少饮用水，还有12亿人口在赤贫线上挣扎。对他们而言，幸福就是能够喝上干净的饮用水，能够吃饱肚子，能够穿上干净的衣服不挨冻等。对他们而言，幸福是多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