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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库塞“自然解放”思想的美学基础

时间:2022-02-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马尔库塞开宗明义地说:“自然界的根本变革成为社会根本变革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32]这说明马尔库塞在自然界中看到了自然的社会性质,并且在同一层次上看待自然界的革命与社会革命。
马尔库塞“自然解放”思想的美学基础_自然、技术与历史

第二节 马尔库塞“自然解放”思想的美学基础

与施密特相比,法兰克福学派的另一位代表人物H·马尔库塞的自然观要高明得多。马尔库塞开宗明义地说:“自然界的根本变革成为社会根本变革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32]这说明马尔库塞在自然界中看到了自然的社会性质,并且在同一层次上看待自然界的革命与社会革命。历史唯物主义也认为,只有当社会成为真正人的社会之后,才有自然界的向人的复归,才可能有真正的人化自然。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和人的自然的本质,只有在社会中才可能真正实现。这里的观点表明马尔库塞所具有的超出一般的见识和理解。因此,马尔库塞在下面接着论述道:“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人们发现(或者确切地说是再发现),自然界成为反对剥削社会的斗争中的同盟者,因为在剥削社会中对自然界的损害加剧了对人的损害。发现解放自然界的力量以及这一力量在建设一个自由社会中所起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将成为社会变革中的一种新型的力量。”[33]更为可贵的是,马尔库塞还认为,“人所遇到的自然界是为社会所改造过的自然,是服从于一种特殊的合理性的,这种合理性越来越变成技术的、作为工具的合理性,并且服从于资本主义的要求。”[34]他并不像施密特那样,停留在所谓的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上,停留在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上,而是将自然界同样纳入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范围之内来考察,从人们的物质活动方式来看待自然界。并且,马尔库塞并不像某些天真的自然主义者那样,要求人们以停止发展生产,尤其是以停止发展科学技术的办法来保护自然,在马尔库塞看来,解放自然界并不意味着要放弃已经取得的成果,回归到以往的落后的、田园诗般的社会中去,“自然界是历史的一部分,是历史的客体,因此,‘自然界的解放’并不意味着倒退到前工业技术阶段去,而是进而利用技术方面的成就,把人与自然界从为剥削服务的破坏地滥用科学技术中解放出来。”[35]以上种种论述表明,马尔库塞研究过马克思的理论并且能够相当地理解和吸收马克思的思想。

作为一位以对资本主义精神批判著称的思想家,马尔库塞同样把对自然的解放的要求与对资本主义对自然的戕害结合起来进行批判,他说:“自然的解放就是恢复自然中的活生生的向上的力量,恢复与生活相异的、消耗在无休止的竞争中的感性的美的特性,这些美的特性表示着自由的新的特性。这样,就怪不得‘资本主义的精神’要拒绝和嘲弄这种解放自然界的思想,怪不得它要把这一思想贬斥为诗的想象。”“对自然界的损害和资本主义经济之间的密切联系达到了多大程度也是显而易见的。”[36]这些思想都反映出马尔库塞的批判精神和独到的眼光。然而,由于马尔库塞在存在论的基础上还没有将人看作感性活动,没有将自然看作是人的感性活动的对象,而只是从人的感受性和美的特性上来看待自然,因此,在谈到自然界解放的现实途径的时候,他同样表现出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所具有的浪漫主义倾向。他的这种特点可以从他的最为精彩的一段话中得以体现。马尔库塞说:

感觉不仅仅是被动的、接受的,它们有着它们自己的“综合作用”,它们使原始的经验材料受这些“综合作用”所支配。并且,这些综合不仅仅是像康德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对感觉材料加以不可抗拒的先天整理的纯粹的“直观形式”(时间和空间)。可以说,它们是更加“具体”,更加具有质料性的另一些综合作用,它们可以构成一种以经验为基础的(即历史的)先天的经验。我们的世界不仅仅以纯粹的时空形式出现,而且同时,它也作为各种感觉性质的总体出现,它不仅仅是眼睛(视联觉)的对象,而且也是所有人的感官(听、嗅、触、尝)的对象。[37]

他对感受性的论述在一定程度已经接近了马克思对感性的阐述。但是联系上下文,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论述中所包含的心理学的因素,虽然他已经不是在本来的弗洛伊德的意义上谈论本能和生理,而是赋予它们以新的意义,但是,从个人的体验和本能需求以及无意识中去寻求“社会关系的基础”,而不是相反,把个人的主体感受——这种感受无论是多么的与众不同[38],也仍然是主体的,是内在的,虽然马尔库塞把它们看作对形成理性和各种范畴中具有基础性的作用,把感觉看成是“合理性的源泉”——看作社会发展的结果,他终究要重新落入唯心主义。马尔库塞如此看重被他称为“属人的自然”的人的感受性和人的本能,尤其是弗洛伊德理论中的性本能和死本能,使他无法从根本上突破感觉的内在性而达到人的真正的感性。要想实现自然的解放,要想解放人的感觉,必须通过改变人们的现实的物质生产方式来完成,而不能仅仅诉诸强调一种“激进的、非顺从的感受性”[39]来实现。

人的感觉的解放并不能仅仅通过感觉自身来实现,正如马克思所说,“只要人对自然界的感觉,自然界的人的感觉,因而也是人的自然感觉还没有被人本身的劳动创造出来,那末,感觉和精神之间的抽象的敌对就是必然的。”[40]如果无法真正克服异化劳动,无法将自然界复归为人的活动的对象,那么人也就无法达到对自然的人的感觉。当马尔库塞大谈所谓感觉的解放的时候,他是否真正理解了马克思的这一层意思呢?我们来看马尔库塞的下面的一段话:

“感觉的解放”就是指,感觉成了一种对重建社会“有实际作用”的东西,就是指感觉造就了新型的社会主义的人与人、人与物、人与自然的关系。然而,感觉又成了一种新型的(社会主义的)合理性的“源泉”,它摆脱了剥削的合理性,而当这些解放了的感觉保护和发展这种新型的社会主义合理性的成果时,它们将把作为工具的资本主义合理性驱逐掉。[41]

这段话明显地表明马尔库塞所受的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的影响,他过于强调人的感觉的作用,而且他把想要达到的结果当成了前提。他没有问自己,在资本主义社会,在工具的合理性成为社会的统治力量的情况下,怎么就会一下子有了感觉的解放,而且这种解放还是其他所有解放的前提和条件?通过破坏和造反就能够实现这种感觉的解放吗?如果不进行实际的社会变革,如何可能产生这种变化?当谈到他的所谓感觉解放的实际道路时,马尔库塞就开始语焉不详了。他最后只能诉诸所谓“自由地发展人所特有的能力,即那种创造性的、美的能力”[42]等等东西了。当他热衷于谈论自然界“通过本身悦人的力量和特性得以恢复和解放”,谈论所谓的解放美学和“作为自由的一种象征的美的形式,既是人的存在的样式(或环节),同样也是自然界的存在的样式(或环节),它是一种客观的属性”[43]等东西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通过实践活动来实现人的感觉的复归了,而重新回到了唯心主义的道路上。

其实,马克思在谈论人的感觉的解放的时候,并不诉诸什么自然美学,而是始终如一地坚持着通过扬弃异化的感性活动来达到人和自然的统一。他始终认为,“因此,私有财产的扬弃,是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但这种扬弃之所以是这种解放,正是因为这些感觉和特性无论在主体上还是客体上都变成人的。眼睛变成了人的眼睛,正像眼睛的对象变成了社会的、人的、由人并为了人创造出来的对象一样,因此,感觉通过自己的实践直接变成了理论家。感觉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但物本身却是对自身和对人的一种对象性的、人的关系,反过来也是这样。因此,需要和享受失去了自己的利己主义性质,而自然界失去了自己的纯粹的有用性,因为效用成了人的效用”[44]

正因为马尔库塞无法理解人与自然界在实践中的感性—对象性的关系,他最终陷入了唯心主义和浪漫主义。他开始追求所谓自然界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强调自然界所固有的美的形式,认为自然界的美的方面最终会克服对自然界的侵犯,以至于为了保护自然,他开始呼吁“顺应自然所固有的生命向上力、感性的和美的特性”[45],而为了做到这一点,他竟然提出了“在动物界实现完全的和平”,提到了“推行普遍的素食主义和提倡食用人造食品”,而“在现在世界的情况下,首先要做的是在人与人之间实现人的团结一致”[46]。由于他无法理解自然界的属人的本性,把马克思意义上的对自然的“属人的占有”与在现代性意义上的对自然的单纯的利用混为一谈。在这种立场上,他也开始对马克思进行抱怨,发牢骚说马克思没有考虑到动物和植物的权利。他认为“马克思关于对自然属人的占有的思想,保留了某些人的统治的‘自傲’的成分”[47],因此要求“减少人强加给动物世界的苦难”[48]。当他最终求助于人的自由的本性,而他所谓的自由就植根于男人和女人的原始冲动[49]之中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地丧失了批判精神,完全地归于浪漫主义的幻想中了。

【注释】

[1]见〔德〕A·施密特的《马克思的自然概念》“中译本序”,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

[2]〔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14—15页。

[3]〔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14页。

[4]同上。

[5]〔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15页。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6]同上书,第17页。

[7]同上。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8]〔德〕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49页。

[9]〔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17页。

[10]同上书,第19页。

[11]同上书,第17页。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12]〔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23页。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13]〔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8页。

[14]〔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8—129页。

[15]同上书,第168页。

[16]同上书,第179页。

[17]〔德〕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0页。

[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488页。

[19]〔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60页。

[20]〔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18页。

[21]同上书,第97页。

[22]〔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66页。

[23]关于施密特如何具体地歪曲马克思的生产—劳动概念和实践概念,请阅读吴晓明所著《马克思的生产—劳动概念——兼评A·施密特的〈马克思的自然概念〉》,载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6期,第24—30页。

[24]〔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43页。

[25]〔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67页。

[26]同上书,第19页。

[27]同上书,第79页。

[28]同上书,第35页。

[29]〔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2页。

[30]〔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欧力同、吴仲昉译,赵鑫珊校,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135页。

[31]同上书,第137页。

[32]〔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44页。

[33]同上。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34]同上书,第145页。

[35]〔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45页。

[36]同上书,第146页。

[37]〔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48页。

[38]同上书,第144页。

[39]同上书,第148页。

[40]〔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39页。

[41]〔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49页。

[42]同上。

[43]〔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52页。

[44]〔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4—125页。

[45]〔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52页。

[46]同上书,第153页。

[47]〔美〕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29页。

[48]〔美〕马尔库塞:《自然和革命》,见《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54页。

[49]参见〔美〕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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