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潘多拉盒子

我们先回到242年前的那个春天。

1776年3月8日，在英国中部城市达德利郊区的布鲁菲尔德煤矿（Bloomfield Colliery），一台机器引起了矿工们的围观。这台机器是瓦特带来的。这位英国发明家经过10余年的时间，终于制造出了实用的蒸汽机，它在布鲁菲尔德煤矿的首次亮相，就堪称惊艳：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一个大约17米深的水坑抽干了。

上面这个场景，记录在英国《切斯特纪事报》（Chester Chronicle）1776年3月14日的一篇报道上，也深深刻印在历史的进程中。瓦特的蒸汽机在后世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我们都已知道——从那个料峭的春天开始，人类文明骤然加速。

不过，在那个年代，甚至在此后很长的时间里，人们并没有意识到，那台蒸汽机在拉开第一次工业革命帷幕的同时，也在无意中撬开了一个盒子，潘多拉的盒子。

把水变成蒸汽，让蒸汽机输出蓬勃动力的能源，是煤炭。因此，随着蒸汽机的广泛运用，以煤炭为代表的化石能源开始走上舞台中央，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从此，人类科技的每一次飞跃，几乎都伴随着更大规模的化石能源开采和使用。可以说，人类过去200多年的辉煌，就是建立在化石能源的基础上。而化石能源的大规模使用，必然导致温室气体的大量排放。世界资源研究所统计的人类历史排放数据，清晰地反映了这一趋势：

1850年，第一次工业革命让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也让它成为了全球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国，排放量几乎是当时的第二大排放国（美国）的6倍；1945年，美国开始成为世界经济和科技中心，这一年，美国排放的二氧化碳是巴西的336倍、中国的47倍、德国的21倍、苏联的10倍；到了2017年，全球排放的二氧化碳达到325亿吨，接近1850年的200倍。

大规模排放二氧化碳的直接后果，我们也已知道，那就是全球变暖。根据几位澳大利亚科学家最近的研究，大概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半个世纪后，也就是1830年左右，全球变暖的迹象就已经出现。但是，人类第一次注意到这个问题，却已是100多年后的事情了——20世纪50年代，美国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所长罗杰·雷维尔（Roger Revelle）提出，海洋吸收二氧化碳的速度远低于预期，这意味着，大量二氧化碳将在大气中累积，引发温室效应。

如果在雷维尔发声的时候就立即采取措施，更合理地使用化石能源，也许，人类还能及时关上潘多拉盒子，阻止它释放恶果。可惜的是，又过了30多年，人类才意识到全球变暖的危险性，终于在1988年成立了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当整个世界都在IPCC的推动下，主动或被动地加入节能减排行动时，时间已来到21世纪——2006年10月，《环球科学》推出第一个年度专题“给地球降温”时，至少在中国媒体上，“全球变暖”还不是一个高频出现的词汇。

今天，全球变暖带来的影响愈发明显。极端天气、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已经让我们无比担忧，但这还不是潘多拉盒子释放的全部恶果。本期杂志里，你还会看到这样的故事：在美国，因为全球变暖，蝙蝠迁徙时间提前，到达目的地时，昆虫还未孵化出来，蝙蝠可能会因找不到食物而饿死，昆虫则会因为失去天敌而泛滥，这可能引发生态连锁反应；因为气候变化，动物、病毒和人类的栖息地范围都发生了改变，导致流行疾病的暴发难以预测，甚至会催生新的流行疾病，气候变化将是“21世纪全球卫生的最大威胁”。这两个恶果，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那么，今天的我们还能关上潘多拉盒子，阻止它继续释放恶果，同时保有希望吗？德国历史学家沃尔夫冈·贝林格（Wolfgang Behringer）在《气候的文明史》中给出了答案：“世界并不会终结。”我同意贝林格的观点——毕竟，节能减排的国际共识已经达成，新能源汽车已经随处可见，位于法国南部小城卡达拉舍的那座热核反应堆还孕育着巨大的希望。

还有更多的技术将会出现，帮助我们关上潘多拉盒子。不过，我们需要更加小心，因为世界早已改变，而我们还不知道变化的后果。

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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