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动物之所能，而非其所不能

我想我们应该多考虑一下动物能够做什么，而不是它们不能做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和动物越来越疏远了，它们应该是我们生活中的伙伴，而不仅仅是宠物和研究的对象。

你总是会听到这样的说法，说人类驯化了动物，说我们把狼驯化成了狗。但新的研究表明，狼可能也驯化了人类，也就是说人类和狼是共同演化的，在我们改变它们的同时，它们也改变了我们。

关于狼在什么时候怎样变成狗的问题，很长时间以来，研究人员能够得到的最好证据来自考古学。考古学家们发现了早期被人类小心地掩埋在屋子下面狗的尸骨，他们还发现有的墓穴里，狗和人合葬在一起。

这些埋葬的尸骨最早可以上溯到约一万四千年，那时候的人还没有学会耕作，但已经有了和我们一样的体型和大脑。于是人们就得出结论，认为原始人类首先演化成为现代人类，然后他们开始和野狼接触，这些野狼后来又演化成了家狗，既为人类工作又与人类做伴。

然而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罗伯特·韦恩和同事对DNA变异的研究发现，早在十三万五千年以前，狗就和狼分道扬镳了。而考古学家未能发现一万四千年之前人类和狗共同生活的化石，这可能是因为当时人类与狼为伴，或者说是与正在演化成狗的狼为伴。根据其他化石的记录表明，在十万年前人的骨头附近也有许多狼骨。

如果韦恩博士是正确的，那么几乎在直立人还没有演化成智人的时候，狼就和人类在一起了。狼和人类刚刚走到一起时，人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粗糙工具，还生活在很小的游牧群落里。从社会性上讲，也许这种群落比今天的大猩猩群落复杂不了多少，有的研究者认为这些早期的人类甚至还没有语言。

这就意味着狼和人类刚刚开始互相为伴时，二者的关系比今天狗和人类的关系要平等得多，这基本上是两个有着互补技能物种的合作互助，这种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通过对这些证据进行分析，澳大利亚的一组人类学家认为，在早期人类和狼为伍的过程中，他们也学会了狼的行为和思维方式。狼捕食猎物时集体行动，早期的人类不是；狼有复杂的社会结构，早期的人类没有；狼群中同性别非家庭成员之间有忠诚的友谊，但从所有其他的灵长类动物来看，早期的人类可能也没有。因为现在灵长类动物同性别非家庭成员之间是没有友谊的，如大猩猩主要的社会关系就是双亲和后代的关系。狼的领地意识很强，早期的人类也许并非如此，这一点可以从那些没有领地意识的其他灵长类动物身上看出。

当那些早期的人类变成真正的现代人时，他们已经从狼那里把这些东西都学到了。只要想一想我们和其他的灵长类动物有多么大的差异，你就知道我们和犬类多么相似了。我们的许多行为犬类也有，而其他灵长类动物是没有的。澳大利亚的研究小组认为这些都是犬类教我们的。

他们的推理更进一步，说狼（后来就变成了狗）为早期的人类站岗放哨，并教他们集体捕猎大型猎物，而不再是单独捕猎小动物。这给早期人类提供了一个巨大的生存优势。想一想它们为人类所做的一切，可能正是多亏了它们，人类才能够生存下来，而穴居人（Neanderthal）则灭绝了，因为穴居人没有犬类为伴。

但狗对人类的帮助，并不限于使我们能够繁衍生息，也许人类能够从其他灵长类动物中脱颖而出，它们也同样功不可没。澳大利亚博物馆的首席研究员保罗·泰孔认为，人类之间友谊的产生“是一个巨大的生存优势，因为它加速了不同群体之间思想的交流”。所有的文化演进都要建立在互相合作的基础之上，人类从犬类那里学会了怎样和陌生人合作。

也许最惊人的新发现是，狼不仅仅教给我们许多有用的新行为，可能还影响了我们大脑的构造。化石记录表明，一种动物受到驯化之后其大脑就会缩小。马的大脑缩小了16％，猪的大脑缩小了34％，狗的大脑缩小了10％～30％。这可能是因为一旦人类开始照顾这些动物，它们就会失去原来维持生存所需要的部分大脑功能。我不知道它们究竟失去了哪些功能，但我的确知道比起野生动物，所有家畜的恐惧和焦虑都减少了。

现在考古学家发现一万年前，就在人类开始会把狗的尸体埋葬的时候，人类的大脑也开始缩小了，缩小了10％，和狗的大脑缩小比例一样。有趣的是，所有家畜大脑缩小的部分，都是额叶所在的前脑和联系大脑两侧的胼胝体，但人类大脑缩小的部分，却是负责情感和感觉数据的中脑与负责嗅觉的嗅球，胼胝体和前脑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见狗和人类的大脑都更加专业化了，人类承担了计划和组织的任务，狗则接过了感知的任务，就这样狗和人类共同演进，成为更好的合作伙伴、盟友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