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的历史

让我们首先回眸历史。在历史中，我们可以直观地看清资本主义，剥离那些与其无关的东西，得到资本主义的本质。

一、民主

民主并不是资本主义的产物，它的发展也与资本主义无关。民主最早是在古希腊时代得到确立，它的普遍传播或者暗淡低潮并不与资本主义相关。在历史中，民主经历了部分人的民主与所有人的民主，经历了奴隶主、自由民享有民主而奴隶不享有民主，经历了法国大革命时期间接选举的民主与之后的直接选举民主，经历了男人享有民主而女人不享有民主，经历了白人享有民主而其他肤色的人不享有民主。这些在民主上的进步有些发生在资本主义存在之前，有些发生在资本主义诞生之后。但是，这些进步中的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由资本驱动的，这些进步中的每一种都是由人类在理性和真理上的探索所推动的。

二、社会结构与道德标准

从资本主义时代而来，人类的社会结构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我们从等级制度的社会进步到了无阶级的社会。这一进步表现在多方面：在林肯的时代之前，成为美国众议院的议员需要30美元的财产（1美元在当时等于1.505克黄金），而现在我们不再需要任何的财产证明就能享有选举与被选举的权利了；在等级制度中，人们按财产被分为不同的等级，由此他们在法律上享有不同的权利，而现在，在法律上，由金钱的多少而建立的等级制度和阶级制度已经不再存在。正是因为阶级制度的建立是以金钱多少为基础，而阶级制度的消除则排除了金钱所带来的不平等，所以人类历史在消除阶级的过程中并非受到了金钱的推动，由金钱驱动的资本主义更不会去推翻这样的阶级制度。是人类的理性在历史中帮助我们逐渐消除了由金钱衡量的阶级制度，以及它所带来的权利上不平等。

另一方面的变化发生在社会道德方面。人类社会一直在变得更具包容性，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宗教信仰相互之间的包容性越来越强，而并非越来越歧视对方。人类的社会道德同时变得更宽泛、更包容，但这样的变化并非仅发生在资本主义时代。道德的好坏也从来不以个人拥有的金钱来衡量，从古至今也从来没有人因为仅仅有钱而被评为道德的圣贤。所以，也并没有理由说资本主义促进了社会道德的变化。道德的变化和人类社会许多其他方面的变化一样，是由人类在理性上的进步推动的。

三、科学与技术

科学与技术的发展也与资本主义无关。一些人会认为科学的进步是资本主义所推动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解科学进步的真正动力，并且将科学进步与资本主义发展之间的关系理解反了。当我们翻开科学家们的传记，深入了解科学家工作时专注的热情，我们会发现唯有出自内心的对科学的爱才是驱动科学前进的动力。当牛顿在写他的著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时候，他都是在工作的房间里吃饭以省下时间，有时候他会去食堂吃，但有一两次他出了门往左拐，一直走到了大街上（St.John’s Street），然后发现走错了，因为食堂在另一边。对科学的专注与热爱使人连吃饭都不放在心上，那么金钱也一定不在他关注的范围里。爱因斯坦描述他由于不在乎钱，所以把收到的500或1 000美元（后者几乎相当于当时美国普通人一年的工资，美国在1940年代的年人均工资是1 299美元）的支票当作书签，以致有时候会丢失了支票。在科学进步与资本主义发展的关系上，只要稍作研究，我们就会发现在14世纪资本主义诞生之后随着伽利略、开普勒和牛顿等在基础科学上的发现——根据牛顿的运动定理、万有引力定理，我们有了蒸汽机并由此产生了资本主义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的19世纪在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以及麦克斯韦得出电磁方程组之后电力被广泛地运用，资本主义有了第二次工业革命。20世纪，在相对论诞生之后我们有了原子能和激光技术。而相对论的哲学——规律在任何地方都具有普遍性，使我们有了将十进制转化为二进制的理论基础和前提，因为哲学告诉我们二进制和十进制的计算结果是一样的，从而开始了计算机、信息技术的革命。资本主义于是又进入了新一轮的产业革命。科学与技术的发展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是，当科学与技术最终被运用在实际经济中时，有多种选择方式，包括战时经济、奴隶制度经济、封建制度经济、计划经济以及资本主义经济。科学与技术被实际运用于资本主义经济时，就表现为科学技术推动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被运用在其他形式的经济情况下，就表现为科学技术推动某一种经济发展。科学与技术是推动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原动力。如果问，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被运用得更广泛而不是其他经济制度？这是因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更适应于并且能更好地维护科学与技术的推广与运作，这同时也说明资本主义是科学与技术实践的一种选择，而不是它们进步的来源。

四、资本主义的诞生

按照现有的研究结果，资本主义诞生在14世纪的佛罗伦萨^[1]。人们往往从这之后开始研究资本主义，讨论它的发展历程，探究它的本质。人们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资本主义诞生于那时那刻，而不诞生于古希腊罗马或更早的时候。为什么资本主义制度诞生在奴隶制和封建制之后，而不是之前？因为在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人类社会从相对的不宽容发展到相对的宽容，这一点也表现在经济生产方式中。在奴隶制度中，奴隶被强迫劳动，除了必要的吃穿，其他的产出全部被奴隶主剥夺；在封建制度经济中，农奴虽然有一定的少量财产，但是却被固定在土地上，没有迁徙的自由。而在资本主义时代，人们不但拥有了人身的自由和迁徙的自由，而且可以选择被金钱驱动着去劳动，或选择按照自己的意愿在阳光下享受闲暇。在资本主义之前的制度中，人们劳动是迫于无奈；在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中，人们劳动是因为金钱可以满足人们的各种不同的欲望，人们因此自愿为钱而劳动。人们对自己的选择是没有负担的。

金钱在人类历史诞生的最初时刻就已经诞生了，所以追逐利益自古有之，那为什么人类没有在更早的时候发展出用金钱驱使人们去劳动的制度呢？因为我们在更早的时候不够宽容，不愿用金钱驱动这种更宽容，并且可以自由表达意愿，同时不束缚人身自由和迁徙自由的方式来进行经济生产。与其他的经济制度相比，资本主义只是宽容地寻求人们的劳动，而不附加其他的束缚。资本主义在历史中是一种相对宽容的生产方式，所以它诞生在理性比较宽容的14世纪。资本主义并非仅属于资本主义时代，它属于整个人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