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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伤心才哭泣,还是因为哭泣而感到伤心

时间:2022-09-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是因为伤心才哭泣,还是因为哭泣而感到伤心?在这篇文章里,詹姆斯认为神经系统天生就是要对环境中的某些特征以某种方式作出反应。坎农的回答是用人作为受试者。坎农还举出许多病例,这些病人几乎完全麻痹,但是他们依然有和正常人那样的情绪。

我们是因为伤心才哭泣,还是因为哭泣而感到伤心?对大多数读者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是显然的。然而,这个问题远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

1884年,美国心理学之父詹姆斯(William James)发表了一篇颇具争议性的论文《什么是情绪?》(What is an emotion?)。在这篇文章里,詹姆斯认为神经系统天生就是要对环境中的某些特征以某种方式作出反应。他认为感觉直接触发了某种身体变化,而这种内脏和肌肉的动作最后返回皮层引起知觉。这和一般人认为对情绪的觉知才使我们出汗、发抖、心跳和呼吸发生变化正好相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通常我们认为,我们因为破财而伤心流泪;我们碰见一头熊,因惊吓而逃跑;我们因受到对手的侮辱而发怒厮打。我在这儿要论证的假说正好与此相反……合理的假说是:因为哭泣我们才感到悲伤,因为打架我们才感到愤怒,因为发抖我们才感到害怕,而并不是因为我们感到悲伤、愤怒或害怕我们才会哭泣、厮打或是发抖。要是在知觉之后没有身体上的变化,那么这种知觉只不过是一种认知形式,而不带任何情绪色彩。我们可能看到了一头熊……但是我们可能并不真正感到害怕。

图4-4 詹姆斯。

1885年丹麦病理解剖学家朗厄(Carl Georg Lange)也提出了类似的假说,他和詹姆斯一样也把所讲的情绪限于害怕、愉快、愤怒和悲伤这样的“简单情绪”(simple emotions),或者像詹姆斯所称的“粗线条情绪”(coarse emotions)。而像爱、恨、轻蔑、钦佩这样的更为复杂的高级情绪则不在他的假说的适用范围之内。

但是他们的理论都是基于内省和相关的数据,并没有做条件控制得很严格的实验。对此詹姆斯在1884年争辩说:

如果让我们想象某种强烈的情绪,并试图从这种有意识的想象中提取出能引起典型的身体变化的感情,我们会发现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产生这种情绪的“心智成分”,我们有的只是冷冰冰的不带感情色彩的理性知觉……对我们来说,要把情绪和躯体感情分隔开来是不可想象的。我越是仔细考虑,我越是坚信,我所有的全部心情、喜好和激情都是由通常我们称之为这些情绪的表情或结果的躯体变化造成的。

朗厄也说了同样意思的话:

如果让一个吓坏了的人不表现出任何此类表情,让他的脉搏一如往常,看上去冷静如故,面不改色,行动敏捷而稳当,思维清楚,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说明他害怕了呢?

詹姆斯和朗厄也有某些临床证据支持他们的理论,例如朗厄就举出英国外科医生科珀(Astley Copper)的一个临床观察的例子。科珀观察到有一位颅骨破损的病人,每当他的脑中血流增加时,他就感到烦躁不安。

不过詹姆斯在他的晚年对他的上述思想有所修正。他说他并不是说任何情绪都必须和某种特定的动作联系在一起。他承认奔跑并不一定会使人害怕,流泪有时也可能是和高兴有关,而不是和悲伤有关。但是他还是强调要是没有躯体变化的话,就不可能有“真实的”情绪。

詹姆斯和朗厄提出他们的理论后不久,就遭到了许多人的批评,特别是来自实验生理学家和神经病学家的批评。

1921年达纳(Charles L. Dana)发表了一篇严厉批评詹姆斯—朗厄理论的论文。他在论文中说道:

我有一位病人……她从马上跌了下来,并摔断了脖子(在第3颈椎和第4颈椎处)。她的四肢完全瘫痪了,也完全丧失了颈部以下的皮肤感觉和深部感觉,也没有了所有的深部反射……她活了差不多有一年,在这段时间里我还是看得到她表现出忧伤、快乐、不悦和喜爱之情。她的性格也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从外周理论(peripheral theory)(1)出发就很难解释为什么对她的情绪毫无影响,尽管她的骨骼系统实际上完全不能动了,她的交感系统也是如此。

20世纪20年代,美国生理学家坎农(Walter Bradford Cannon)用猫做了一系列的实验。他发现,当切断了猫从内脏到中枢神经系统的神经之后,猫依旧表现出愤怒、厌恶、恐惧和欢乐的情绪反应。他还发现内脏反应要慢于有意识的情绪反应。此外,坎农指出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反应的内脏反应是弥散的和非特异性的,因此看上去都十分类似的心跳加快、消化腺受到抑制、血糖升高、支气管扩张如何能表示各种不同的情绪体验?他还指出有些内脏反应根本就与情绪无关,例如发烧、血糖降低、窒息等。更有甚者,有许多内脏变化根本就意识不到情绪,因为内脏中很少有感觉神经。

不过也有人立即反驳坎农,他们认为坎农所讲的当猫没有内脏反馈时依旧表现出“发怒”缺少依据,你怎么知道猫确实是真正“发怒”了呢?

坎农的回答是用人作为受试者。例如他对一些大学生注射肾上腺素以后会引起许多和情绪反应相关的内脏变化,如心跳加快,双手发抖,全身打寒颤。然而这些学生虽然都表现出这样的身体变化,但是绝对没有任何情绪感受。

坎农还举出许多病例,这些病人几乎完全麻痹,但是他们依然有和正常人那样的情绪。坎农的这一系列工作使许多人不再相信詹姆斯—朗厄理论。巴德(Philip Bard)在1927年指出:对于詹姆斯—朗厄理论,“至多只能讲躯体反应有可能略微增强产生情绪意识的中枢过程”。

当代情绪研究的领军人物之一、葡萄牙裔美国神经科学家安东尼奥·达马西奥(Antonio Damasio)有一次询问当今最杰出的歌剧演员雷斯尼克(Regina Resnik),她演了几千场像《卡门》(Carmen)和《克吕泰墨斯特拉》(Clytemnestra)这样的歌剧,怎么能忍受得了几千夜的大喜大悲,怎么能让自己不受她所演的角色的激情的影响?她的回答是,一旦掌握了她演技的秘密就一点也不困难了。没有一位观众在看她演出的时候能猜到她只是表面上表现出如此而已,其实她并不感受到这一切。不过她也承认有一次在演出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The Queen of Spades(2)时,当她一个人留在黑暗的舞台上扮演因惊吓致死的老伯爵夫人时确实感到自己就是伯爵夫人而惊恐万分。但是这最后一种情况除了她的表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因素呢?例如黑暗的舞台,或许还有骇人的音乐。这就不得而知了。

世界著名的法国时尚杂志《世界时装之苑》(Elle)的前总编辑博比(Jean-Dominique Bauby)在43岁时得了一次大面积的脑卒中,他从头到脚都动弹不得,尽管他的心智还是正常的。他唯一还能做的运动就是闪动他的左眼皮。这成了他和外界进行沟通的唯一动作。他的做法是这样的:将法文字母按照使用频率从高到低进行排列:ESARINTULOMDPCFBVHGJQZYXKW。当他想告诉别人他的想法时,他就让对方读这列字母表,直到他闪一下左眼皮,让对方停止读下去,停止处的字母就是他想要的字母。然后再重复上述程序,这样就可以得出整个词,最后得出一段多少可以让人读懂的句子。当然这一切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和他对话的人都很困难,例如有一次他想要一副眼镜(法文lunettes),对方不解地问他要月亮(法文lune)干什么。但不管怎样,他的毅力是惊人的,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眼述”完成了一本有关病后经历的书《潜水钟和蝴蝶》(Le Scaphandre et le Papillon)。书名隐喻着虽然他的整个身体就好像孙行者被压在五指山(沉重的潜水钟)下动弹不得,但是他的思想却还像蝴蝶一样自由飞翔。

他在书中描述了不少自己的心情(情绪),例如在书中有一处,他说道:

举例来说,有一天,在我有生45年以来,我第一次为了擦身子,体验护工把我翻身过来。他就像对待新生儿那样给我擦屁股和扎上尿布,这让我感到很有趣。但是第二次,当他再这样做时,我极为悲伤,眼泪流过护工涂在我双颊之上的皂沫。每周一次的沐浴使我既悲伤又高兴。浸入浴缸时的高兴顷刻就使我怀念往日泡澡时的愉悦。那时一杯茶或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一本好书或是一叠报纸,都可以伴我泡上好几个小时。我常用脚趾去开关水龙头。当我追忆往日的欢乐时,我极度地感到现在的情况对我是多么残酷。

上面的这一段引文清楚地说明了,即使一个人除了只能动一下左眼皮之外,什么动作都不能做,但是他还是可以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感情。

尽管经过长期争论,詹姆斯—朗厄理论似乎难于成立,但是并未被彻底驳倒。当今情绪研究的领军人物安东尼奥·达马西奥说过:

各种情绪就是许许多多动作和运动,其中的许多情绪当表现在脸上、声音中或是特定的行为里时,都是别人看得见的。当然也有些情绪成分是肉眼所看不到的,但是可以通过诸如激素分析和电生理波形模式之类的近代科学测试方法而变得“可见”。另一方面,各种感受则正如所有的心理像(mental images)一样总是隐蔽的,除了产生这些感受的主体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到。感受发生在主体的脑中,它是主体所具有的最私密的性质。情绪是在躯体舞台上演出的,而感受则是在心智的舞台上演出。

因此在安东尼奥·达马西奥看来,情绪就是在肉体上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两者就是一回事,那也就无所谓什么是原因,什么是结果的问题了。而感受则不是,先有情绪后有感受。事实上,以前在人们的争论中,往往把情绪和感受混为一谈了。然而,即使如此,在笔者看来,问题也还没有完全解决。

虽然由引发情绪的皮层下结构(例如杏仁体)快速产生相应的反应(笔者称之为“情绪反应”),这种反应先于到达皮层产生感受,而要想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则只有在从这些皮层下结构发出的信号到达皮层之后才有可能。这从表面上看起来支持了詹姆斯—朗厄理论,但是发生在前的事件并不等于就是原因,相关性不等于因果性。詹姆斯和朗厄的论据有其不足之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把动作不只理解为外界观察者仅用肉眼观察到的行为变化,而是主体的身体状态的变化,那么确实也不存在没有身体状态变化的情绪。即使是只能动动眼皮的博比在悲伤时,眼泪也还“流过护工涂在我双颊之上的皂沫”。此外即使不流泪,正如安东尼奥·达马西奥所言,也还可以通过测试其他生理指标发现和情绪有关的身体变化,例如测量皮肤电导。如果真要找只有情绪而没有相应身体变化的例子还真极少可能,因此这两者无疑是紧密相关的。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情绪和情绪反应有没有区分呢?当刺激到达情绪中枢之后,将触发一系列身体变化,这些变化无疑是在刺激到达情绪中枢之后,但是先于由情绪中枢发出的信号到达皮层而产生感受之前。因此情绪反应先于感受,情绪反应并非感受的结果。但是,这不等于说它就不是情绪的结果。反过来,情绪反应略滞后于刺激到达情绪中枢,不可能有没有情绪反应的情绪,但是这也不等于说情绪反应才是情绪的原因。问题依然存在。现在还没有一个实验能做到在刺激到达情绪中枢之后,只保留其到达皮层的上行通路,而切断其到达其他皮层下结构和效应结构的通路,因此也无从得知是否有可能有只有情绪(表现为稍后产生感受)而没有情绪反应的情形。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我们才能断然地声称詹姆斯—朗厄理论是错的。

总之,以笔者的管见,当外界刺激到达皮层下情绪中枢(如杏仁体)之后,其信息通路一路上行到皮层产生感受,另一路下行到效应器官产生情绪反应。当然在以后这两路之间还会有相互作用,从而使情况变得更为复杂。在一开始感受和情绪反应是并行的,它们之间密切相关,但是并不存在因果关系,尽管情绪反应在时间上要先于感受。至于在刺激信息到达皮层下情绪中枢之后,如果这些信息既不继续下行到效应器官,也不继续上行到皮层,那么是否还有“情绪”,这可能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如果把这称为情绪的话,那么无论是情绪反应还是感受的源头都是这种意义下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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