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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具本体到情感本体

时间:2022-09-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为此,李泽厚先生提出要从工具本体发展到情感本体。工具本体以制造和使用工具为核心,解决“人活着”的问题;情感本体以精神世界引领人类前进,解决“人活着怎样”的问题。心理本体、情感本体和美感的本质是一致的,它们都是内在自然的人化。这正是华夏美学的精髓,也是在工具本体上生长出情感本体。从工具本体到情感本体,就是从功利的人生进到艺术的人生。

韦伯、海德格尔和马尔库塞等人对工业文明、工具理性进行了批判,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首先,我们需要工业文明、科学技术和工具理性的极大发展。在这一点上,我们和韦伯等人的观点不同。虽然工业文明、工具理性破坏了生存的诗意,造成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但它们同时也极大地改变、改进和改善了整个人类的衣食住行、物质生活,延长了人们的寿命,而这毕竟是主要的方面”[25]。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征。理性只是一种工具,它还不能代表终极关怀,然而没有这种工具,人类就不能进入现代社会。因此,不能浪漫地批判和否定工业文明和工具理性。其次,对工业文明和工具理性的极大发展进行调节、补救和纠正。[26]清除它们中有害的一面,对理性进行所谓解毒,使人从工具理性极端控制中解放出来,不再成为机器的奴隶。为此,李泽厚先生提出要从工具本体发展到情感本体。在工具本体中,人是进行理性操作的工具;在情感本体中,人是情感丰富的、内在自然充分人化的个体(“关于内在自然的人化”,参见第五讲)。工具本体以制造和使用工具为核心,解决“人活着”的问题;情感本体以精神世界引领人类前进,解决“人活着怎样”的问题。本体是最后的实在,一切的根源。情感本体就是以情感为目的、为最后的实在。

李泽厚先生还把情感本体同新感性、美感的本质、人生的境界、华夏美学的精髓等问题联系起来。我们前面讲过,马尔库塞提出建立新感性的问题。李泽厚先生也提出这个问题,他的《美学四讲》中有一节的标题就是“建立新感性”。他所说的新感性,就是人类通过世代的文化承袭而不断丰富、巩固和发展起来的心理本体,特别是其中的情感本体。心理本体、情感本体和美感的本质是一致的,它们都是内在自然的人化。而外在自然的人化则是工具本体的建立。

冯友兰先生曾把人生分为相互交错、纠织的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在自然境界中,人浑浑噩噩地生活,满足于动物性的生存状态。在功利境界中,人为了名利或事业而熙熙攘攘。在道德境界中,人立己助人。道德高尚,高风亮节,志存高远。天地境界是一种审美境界、情感本体的境界。“它可以表现为对日常生活、人际经验的肯定性的感受、体验、领悟、珍惜、回味和省视,也可以表现为一己身心与自然、宇宙相沟通、交流、融解、认同、合一的神秘经验。”[27]所谓一己身心与自然、宇宙相交融,就是把自然、宇宙人情化、生命化,在平凡、有限、转瞬即逝的真实情感中,找到人生的归宿、精神家园和终极关怀。这种境界所带来的快乐是庄子所说的“天乐”,即不是一种由具体对象所产生的感性快乐,而是一种持续的平宁淡远的心境。

我们在第一节讲过,天人合一是最高的审美理想。李泽厚先生把天人合一解释为“外在的自然山水与人内在的自然情感都渗透、交融和积淀了社会的人际的内容”[28],社会和社会成员与自然的发展处在和谐统一中。这正是华夏美学的精髓,也是在工具本体上生长出情感本体。对于人生的目的、存在的意义,人们思索、感受得太少了。“人沉沦在日常生活中,奔走忙碌于衣食住行、名位利禄,早已把这一切丢掉遗忘已经失去那敏锐的感受能力,很难得去发现和领略这无目的性的永恒本体了。也许,只有在吟诗、读画、听音乐的片刻中;也许,只在观赏大自然的俄顷中,能获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妙悟境界?”[29]情感本体要求停留、执着、眷恋在情感中,品味和珍惜自己的情感存在。对情感的体味就是人生意义、宇宙奥秘的体味。在这种体味中,人的存在成为与大自然合为一体的存在。从工具本体到情感本体,就是从功利的人生进到艺术的人生。

朱自清先生在散文《匆匆》中写道:“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对于一去不复返的生命,我们要频频驻足流连,满怀至性深情地去咀嚼、去体味。做一个“深于情者”是美学修养的最终归宿。否则,读过的美学著作即使汗牛充栋,也仍然是一个缺乏美学修养的人。

(本文刊于本人的《美学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2013年第16次印刷。)

【注释】

[1]《朱光潜全集》第4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163页。

[2]《朱光潜全集》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96页。

[3]叶朗:《胸中之竹》,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0页。

[4]樊美筠:《中国传统美学的当代阐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0页。

[5]《宗白华全集》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300页。

[6]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29—30页。

[7]李泽厚:《世说新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377页。

[8]《宗白华全集》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416页。

[9]叶朗:《胸中之竹》,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7页。

[10]《宗白华全集》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416页。

[11]米尔希·埃利亚德:《神秘主义、巫术与文化风尚》,光明日报出版社1990年版,第32—33页。

[12]《宗白华全集》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415页。

[13]李泽厚:《世纪新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30—31页。

[14]《朱光潜全集》第3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263页。

[15]李泽厚:《美学三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06页。

[16]李泽厚:《美学三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351—352页。

[17]《朱光潜全集》第8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395页。

[18]《朱光潜全集》第8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397页。

[19]郭良夫编:《完美的人格》,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176页。

[20]《朱光潜全集》第9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115页。

[21]海德格尔:《诗·语言·思》,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102页。

[22]叶朗:《胸中之竹》,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10页。

[23]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53页。

[24]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31页。

[25]李泽厚:《世纪新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4页。

[26]李泽厚:《美学三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489页。

[27]李泽厚:《世纪新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27页。

[28]李泽厚:《美学三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312页。

[29]李泽厚:《美学三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3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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