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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情感的视角理论取代‘认识论’”

时间:2023-09-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尼采的时代,哲学虽然承认存在的非理性特征,但是认识论上仍然是理性主义占据中心位置。尼采说要用“情感的视角理论”来取代认识论,说明他对哲学上的认识论的不满,要求用他的“情感的视角理论”取而代之。由美学因素和道德因素的参与到把认识论从类型上进行区分,可以看出尼采探讨认识问题的视角的转变。尼采指出这一点,目的在于揭示传统认识论对生命的不公正。

尼采的时代,哲学虽然承认存在的非理性特征,但是认识论上仍然是理性主义占据中心位置。这是当时哲学的主要矛盾。认识的理性与现实的非理性原是不可比的,认识现实是不可能的,因为理性不能控制非理性,认识着的主体不能控制混乱。唯理论者用一种方式,经验论者用另一种方式,把知识看成是认识者对实际的反映。认识主体是一部复写机,“理性”与“经验”复写实际。康德的先验主义的认识论反对把知识看成是对实际的被动反映和复制的看法,它肯定了主体能动性。但是先验主义沾染了唯理论一开始就假定的主体与客体的分化和对立:只有与客体相分离,与存在相隔离的主体才能成为客体的镜子,成为客体的正确复写。所以,现代认识论扼杀了活生生的现实,无力把理性与非理性联系起来。存在作为非理性仍然在作为理性的思维之外,现实仍为认识着的主体所不理解。尼采说要用“情感的视角理论”来取代认识论,说明他对哲学上的认识论的不满,要求用他的“情感的视角理论”取而代之。在一定的程度上,尼采把非理性(现实)与理性(认识)联结了起来:认识绝不能从外部,而只能从内部。只有深入小宇宙中去,才能认识大宇宙。深入小宇宙并不是主观主义,而是冲破主观主义的所有界限,揭示存在的奥妙。这也就是尼采所说的话:“人对自己了解到什么程度,他对世界也就了解到什么程度。他所能认识到的世界的深度正是他自己和他自己的复杂性让他吃惊的程度。”(PT,1:65)

尼采在前期《音乐与词》的残篇中认为,认识必然通过自我审查才为我们确定所知的事物。我们是通过概念了解事物的本质,这是从熟悉的隐喻开始的。从外部刺激到声音,这是第一次隐喻;从声音到词,这是第二次隐喻;从词到概念,这是第三次隐喻。也就是说,外界刺激被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转化,并最终形成了关于事物的概念。这是一个隐喻的过程,不是客观事物在我们内部被复写和映照。每一次隐喻都伴随着快乐与不快的情感发生,这是我们共同的“地基”[6]。尼采所说的“自我审查”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认识的主观的内省,而是从(隐喻)冲动和情感上指示我们那些不可认识的、无意识的东西。但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把情感因素看成是原因,它只是与生命的保存需要有关:“快乐与不快是偶然现象,不是原因;它们是第二等级的价值判断,来源于一种统治的价值——‘有益的’,‘有害的’,是以情感的形式说出来的东西,结果是绝对的表面现象和关联性。因为每一个‘有益的’和‘有害的’中,人们还必须要以一百个不同的方式问:‘为什么?’”(WP:701)

我们知道,尼采的赫拉克利特主义把世界看成是生成之流,这说明主观与客观相符合的认识是不可能的。认识只能是想要认识的冲动,即“想要认识的意志”。实际上,尼采早期就把认识的冲动看成了是美学与道德因素的综合。人并不是生来就为认识而存在的:真诚(和隐喻)产生了对真理的爱好。因此,智力冲动是由一种美学化的道德现象产生的(PT,1:115)。认识问题是这样一种智力冲动,其中有美学因素和道德因素的参与,道德化是说要求固定和征服,而美学则从事创造。但是,我们通常所谈论的认识都是道德视角的认识,把隐喻当成是真理,使隐喻不再呈现为隐喻,这就是弱者类型的认识论。相反,把认识看成是一种艺术创造而不随便进行道德的判断的则属于另一种类型的认识观。这也对应了另一种生命类型,即强者。弱者需要坚定的信仰,不愿意自我冒险;强者拥抱不确定性而愿意危险地生活。由美学因素和道德因素的参与到把认识论从类型上进行区分,可以看出尼采探讨认识问题的视角的转变。

如果为了生命的保存需要而要求坚定的信仰,那么掩饰艺术创造的冲动(权力意志)就是这类人的生存方式:追求确定性和安全。另一种类型的生命,强者类型,领悟到自身的这种艺术创造的权力意志,情愿危险地生活,以试验的态度来对待自己。这是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当然对认识论的理解也就不同了。尼采要求用“情感的视角理论取代‘认识论’”(WP:462),其实是反对传统认识论(包括形而上学的绝对主义的认识论、经验论、唯理论和康德的先验主义),在他的类型学上,这些都是属于弱者类型的认识论,是保存生命的狭隘视角。因为这些传统认识论要么无视人的视角条件,要么就将这些条件看成是先验的形式,否定了我们的情感和欲望的多元性和斗争游戏。这其实已经是一种生命症候了。尼采的“情感的视角理论”实质上是让我们领悟认识的前提条件,即作为权力意志的认识:不是保存生命,而是追求权力。在《快乐的科学》中,尼采清楚地表达了这种前认识和认识的关系:

在产生一种认识前,每一种本能都必然首先对这一事物或所发生的情况提出单方面的看法,然后各种看法彼此进行斗争,在斗争中进行折中,达到平衡和冷静,达到公平,达成契约。这些本能借助这些公平和契约就可以保存自我,维持彼此的权利。我们只明白这个较长的过程中所达到的最后和解与结论,并据此认为,所谓思考,实际上就是一种和解的、公平的、良好的、本质上与本能完全相反的东西,这只不过是各种本能相互之间的某种关系罢了。(GS:333;KSA 3,S.558)

这段话表达的意思是,首先是认识中各种本能和冲动参与其中并且进行斗争,在斗争中达成折中和妥协,但是我们往往忘记了这里发生的斗争,而只是从结果上考虑问题,所谓的认识的立足点,比如“主体”、“意识”、“我思”、“灵魂”等就是一系列斗争的结果,弱者类型没有勇气和胆识去考察这些斗争的谱系,而只从一个简单的结果上来寻找认识的立足点,这是对生命(视角)条件的无知。而且,从结果上来找寻认识的立足点的认识论是反生命的,因为这与生命的本质是背道而驰的,其实就是把结果当成了原因。“倒果为因”是我们习惯上的“谬误”,“主体”的概念就是这样产生的。也就是说,给行动加上一个行动者,把行动者看成是行动的原因,这是我们常做的事。当然这也属于我们语法的原因,对语法的信仰使我们无法摆脱这一点。像“客体”、“实体”的概念都是从“主体”的概念派生出来的。尼采指出这一点,目的在于揭示传统认识论对生命的不公正。人们总是从一个假设(“主体”)来对生命和存在进行裁判,无视甚至反对生命的那些本能和冲动,漠视视角的背景和条件。这属于一种不诚实的认识,即认识中的道德陷阱。

不过,无论如何,这种不诚实的认识也是为了保存生命而存在的,它保存的是群畜的类型,是这种类型的人的生存方式。所以,这仍然是权力意志,只不过是堕落的、无力的权力意志而已。尼采上述用“本能相互之间的某种关系”来描述认识,表达的就是权力意志,是本能和冲动、创造价值和进行评价、相互冲突和斗争的过程:一种本能占据了主导并不是说其他本能都被消灭了,它们依然存在着,只要营养条件许可,它们就会“死灰复燃”。这里有强弱之分,但是也不是绝对的:“弱者为了营养而依附着强者;它想获得安身之所,可能的话就与强者一体。相反,强者排除他者;它不想以这种方式毁灭;它在壮大的过程中一分为二,或者多个。趋于统一的冲动愈大,弱者就表现得就愈团结;趋于变化、不同和内在分解的冲动愈大,力的积聚就越多。依附的冲动——和拒绝的冲动联系在一起,在有机界和无机界都一样。截然区分则是偏见。所有力的联合中的权力意志是不会错的,拒强而凌弱。”(WP:655)

“情感的视角理论”就是把认识作为权力意志来看待,认识是为了刺激生命,激发对权力的追逐。追求权力离不开相互的对抗:“失败和宿命的标准的提高伴随着追求主宰的力的抵抗;力只有在抵抗力的基础上扩展自身,在每一个行为中必然伴随不快乐的成分。但是这种不快是生命的刺激,并且使权力意志得到强化!”(WP:694)

在尼采看来,当我们做事的时候都有力感的产生,经常在行为之前,受到什么要做的观念的时机的影响(像看到一个我们自认为与我们势均力敌的敌人或者一个障碍物一样):它总是一种伴随的感觉。我们本能地认为,这种力感是行为的原因,它就是“力”。我们对因果性的信仰就是对力及其结果的信仰;一种来自经验的传递;我们把力与力感等同起来。但是,力从来不驱动事物;我们感到的力没有驱动肌肉。我们对这种过程没有任何观念和经验。正如我们没有力作为运动的原因的经验一样,我们没有任何关于运动必然性的经验。力一定是强迫性的东西!我们仅仅经验到一物跟随另一物。在一物跟随另一物的顺序中,我们既没有强迫的经验,也没有任意性的经验。因果性仅仅是通过把强迫引进这个过程创造出来的。某一“理解”是后果,即我们把这个过程人化了,“更熟悉了”:这个熟悉就是人的强迫与力感相关联的熟悉的习惯(WP: 664)。

力不是现代物理学上的概念,力有伴随的感觉。没有感觉的伴随,力就不能驱动事物,力就不能是权力意志。一个原子的力是根据上述的因果谬误虚构出来的,这是整个的有机过程的一个结果了。所以,在一个有机体内部的可怕的多样化的事件中,我们意识到的部分仅仅是手段:一点点的“美德”、“自私”和同类的虚构都被整个事件彻底地驳斥了。这整个事件表现的是我们肉体的原则,快乐与不快也只是这个过程的伴随的感觉。

认识作为权力意志表明了这种状况:人们为行动设置一个行动者是对行动的架空,人们为行为设置“目的”、“意图”和“目标”仅仅是内在于所有的事件中的意志的表现形式和变形,即为权力意志的表现形式和变形。在所有的行为和意愿中的最普遍和最基本的本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仍然不为人所知,也最隐蔽,因为实际上我们总是顺从其指令,因为我们是这种指令。所有的评价仅仅是服务于这个意志的后果和狭隘的视角:评价本身仅仅是这个权力意志。所以,从这些价值中的任何一个价值观点对存在的批判都是荒谬的、错误的。假如在这方面出现了衰退的过程,这个过程仍然服务于这种意志。“估价存在本身!但是估价本身仍然是这个存在!——如果我们作了否定,我们仍然做了我们所是的。人们必须理解这种判断生存的姿态的荒谬性,然后去弄清其中的原委。”(WP:675)

尼采反对从这些权力意志的表现形式和变形上对存在进行整体的估价,这是荒谬的,它是一种症候。从权力意志的明见上,我们不能把行为和行为者分离开来:“没有‘意愿’这回事,而只有意愿着的某物:人们一定不能把目的从整个状态移开——正如认识论者所做的那样。他们理解的‘意愿’就像‘思想’那样不是实在:它是纯粹的虚构。”(WP:668)任何估价都是权力意志,任何对存在整体的估价也都属于存在,我们是存在的一部分。如果对存在的估价是否定的,那么它必然否定自身,这样岂不是很荒谬吗?所以任何估价作为估价都是一种对存在的肯定,只不过这里要区分不同的存在类型。“谁蔑视自己,谁必定同时作为蔑视者而重视自己。”(BGE: 78;KSA 5,S.87)这说明了否定也是权力意志的形式,否定也是为了保存某种类型的生命。权力意志是生物机体的功能,是肉体的功能。这个原则不可能被认识,我们没有认识它的器官和组织,因为它就是我们的认识,我们就是它。

“情感的视角理论”不否认认识中的情感因素,因为这种否定是荒谬的,它本身还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尼采追求的是古希腊的对知识冲动的美学的控制和调解,不是基督教式的对情感的否定。在他看来,使徒保罗一类人视激情为肮脏、错误和败坏心灵的东西,故而消灭激情成了他们理想的追求,他们只有在上帝的身上才看到激情的纯洁性。希腊人则不同于保罗和犹太人,其理想追求恰恰以激情为目标,视激情若拱璧,并加以升华、美化和神化。显然,他们感觉在激情中比在任何时候都幸福、纯洁和神圣。“情感的视角理论”是一种“自我主义”(egoism),这不是主观主义,而是肯定自身的激情,即“情感上的视角主义法则”(GS:162;KSA 3.S.499),一种古希腊人对情感的态度。这里也标明了认识世界与认识自我的关系:自我的深度也是世界的深度,认识自我不是从理性的视角剪裁和对情感的压抑,而是提高和升华;认识自我就要采取一种试验的态度对待自我,使各种情感得到表达,这样才有视角的丰富,才有“客观性”。

我们这里需要再次引用尼采的这段话:“只有一种带有视角的看,只有一种带有视角的认识。反之,我们越是让对一件事情的各种不同的激情表露出来,我们就会对同一事情使用更多不同的眼睛,于是,我们对这件事的‘概念’、我们的‘客观性’就更加全面。但是,假如全部清除意志,并且完全排除激情,难道我们也愿意做?什么?这难道不是阉割理智吗?”(GM,ⅡI:12;KSA,S.365)这里,“带有视角的认识”表达的就是他的“情感的视角理论”。一方面,尼采抛弃了柏拉图主义不讲视角(条件)的绝对认识,即假定了上帝之眼的认识论;他认为一切认识都必然有其视角条件。另一方面,尼采要求使用“更多不同的眼睛”,表达“各种不同的激情”,这表明认识就是想要认识的意志、激情和冲动。严格说来,在一个生成的世界上不可能有认识,因为认识对象是无法确定的,甚至主体也无法成为基础。认识,只能是各种激情对世界的解释,即置入意义的过程。各种不同的激情得到充分的展现,那么我们的理智才是整全的,而不是残缺不全的、被阉割的。只有这样,我们的“概念”、“客观性”才能全面。

很明显,尼采反对迄今为止的认识论,柏拉图主义的认识论忽视人的视角条件其实是一种作伪术,是弱者类型的人的生存方式的反映,它奉行道德估价,保存了群畜。近代以来的认识论区分了主体与客体,在尼采看来它同样是成问题的。不管是从感官,还是从理性,知识的获得都排除了我们混乱的激情和本能领域,没有看到外在和内在世界的生成状态。在这方面,尼采可以说颠覆了认识论的基础主义。他将之看成是认识的道德陷阱,即我们过早地信仰确定性,对于内在和外在世界进行概念抽象,岂不知这些都是沙上建筑。更重要的是,尼采将认识论问题与生存问题关联起来,他看到认识论对于一种生存方式的必要性,即保存的需要。但是,对于追求自我肯定、自我释放和自我表达的生命类型(“超人类型”)来说,即以追求强力为目标,这里就不是认识世界,而是多元化的、多样性的解释世界。

如果按照尼采的观点,那么一种视角主义认识论是否成立呢?学界为此进行的争论到今天都没有停止[7]。在此,我们认为,尼采的视角主义从一种非道德主义估价上并不是给出一种认识论形式。他的视角主义实际上开启了生命实践的多元化和多样性的特征,也就是展现了生命的艺术创造力,这是生命与世界的一种最为始源的关联性。认识世界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实践形态而言。“不是‘认识’,而是图式化,——使混乱呈现规则和形式达到这种程度,恰足以满足我们的实践需要。”(WP:515)从这个方面,认识也属于生命的一种艺术创造的形式,或者说属于一种“谎言”。尼采反对的是,人们对认识的道德解释或估价,即把知识和真理看成是生命的目标,他的非道德主义就是要与之对抗:如果认识还有价值,那么它不可能是唯一的价值,更不是终极价值。

在肯定情感上,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的“酒神”就意味着这种创造和毁灭的必然统一感。但是,尼采的酒神绝不是泰坦式的激情,因为这种激情与日神状态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只有这两种力量的结合才产生了希腊艺术:“艺术的进一步发展必然与两种自然力量的对立联系在一起,就像人的进一步发展与两性之间的对立联系在一起一样。权力的充沛和适度、最高形式的自我肯定在冷酷的、高贵的、严肃的美中:希腊意志的阿波罗主义。”(WP:1050)这说明了原始的激情需要找到它的宣泄的出口,就如希腊竞赛一样,它是一种激情的表达手段:原始的恶欲得到宣泄,随着宣泄的结束,心无芥蒂,而不是变成淤积的仇恨和邪恶的东西。所以,尼采的酒神是把泰坦式的野蛮激情转化为一种艺术的形式,在其中(酒神合唱队)实现个体与群体的合而为一。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种原始的情感的肯定使尼采与基督教的原则相反,后者是禁欲主义。在他看来,现代哲学、科学等都是禁欲主义的表现形式,这是从苏格拉底就开始的理性乐观主义的病症:知识与本能对抗。即使现代科学战胜了神学,它也没有改变禁欲主义的理想。因为现代科学像基督教神学一样追求真理,要求认识者成为“客观的人”,假设像“力”这样的原子事实,这些都是它的作伪术,是基督教道德的流毒。恰恰相反,尼采思考如何把知识变成激情的问题:“知识在我们身上已经化为一种激情,这种激情不会因任何牺牲而退缩,实际上,除了它自己的灭亡之外,它什么也不怕;我们发自内心地相信,在这种激情的支配和磨难下,全人类都会觉得自己比过去更高尚和更安心了,虽然我们对于野蛮人所具有的那种简单的满足仍不羡慕……我们全都宁愿全人类毁灭而不愿知识退步!最后,如果人类不因某种激情而灭亡,它将会因为某种虚弱而灭亡:你喜欢哪一种?这就是问题的关键。”(D:429;KSA 3,S.265)

尼采反对的是生命力的虚弱,无能于权力意志。虚弱的生命对认识、知识和真理都是无力去实现的,只能虚伪地掩饰自身,相信自己的作伪术。一种酒神状态的激情才是对认识、知识和真理的正当的辩护,这是幸福的源泉:“什么是幸福?权力感的提高,克服抵抗。”(A:2;KSA 6,S.170)

尼采虽然认为激情状态是最大的力感,能够通过事物反映自身的充实和完满的内在性,但是他并不赞同浪漫主义的激情状态,因为那是“为艺术而艺术”,是艺术上的悲观主义,典型的标志就是瓦格纳的艺术,追求一种陶醉的想象,追求异国情调,追求新奇事物,这是一种自我欺骗的激情,是意志衰落的表现:“意志越是衰落,感受、想象、梦想新奇事物的欲望就越无节制。”(WP:829)尼采的激情状态是古典式的激情,是伟大的风格的艺术,也是伟大的情感:“伟大的风格与伟大的情感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不屑于讨好,它想不起劝说,它下命令,它意欲……支配人们的混乱,迫使他们的混乱称为形式:合乎逻辑,简单、明确,称为数学、法律——在这里,这就是伟大的野心。”(WP:842)

所以,尼采对情感的探讨存在着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丰富和赠送;另一方面是寻求和渴慕。如果把这两种类型的情感用来解释认识、知识和真理的问题,我们也能够分出两种基本的类型:苏格拉底主义的无限的求知欲是属于寻求和渴慕的类型,这是一种意志薄弱的表现,可以说就是尼采所说的道德类型;把知识(真理)看成是一种丰富和赠送的情感是属于强者的类型,逻辑、简化、图式化、数学等都为其所用,成为这种类型的情感的工具,这是一种健康的情感,只有在这种情感的主使下才有真正的认识、知识和真理。也就是说,认识、知识和真理只有作为这种情感的升华才符合他的自由精神。他反对现代认识意志的热切繁忙,这是所有的学者的痛苦所在,这是普遍缺乏来自已经获得的启蒙和光荣的洞见的安详的表现,即缺乏一种伟大的健康:“这种健康状态保留了所有本能中那种状态——认识意志。”[8]可见,认识意志要由健康来保证,否则就会堕入禁欲主义。

禁欲主义理想是人类至今为止一直起作用的理想:人类追求对自身(情感)的控制和压制,并在这种为自己制造痛苦中寻找快乐。用尼采的话说就是:“人们即使意愿虚无,也不能无所意愿。”(GM,Ⅲ:1;KSA 5,S.339)它的最大的功用就在于保存了生命,使人类的生存得以可能。现代哲学、科学、政治、道德等都是禁欲主义的形式,“真理意志”是这个理想的核心,这是柏拉图—基督教形而上学和现代科学共享的一块土地。即使这个理想的外围工事被一次次攻破,但是其根基从来没有动摇过。尼采要求对“真理意志”进行怀疑,即为什么人们意愿真理而不是非真理呢?就生活的条件来说,它必然以非真理为条件,没有非真理,就不会有历史和文化。那么“真理意志”不是反生活的吗?所以,在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中,他就预言苏格拉底的求知欲会最终咬住自己的尾巴,发生向艺术的突变。后来他写批判性的序言时,他把形而上学、道德、宗教和科学都看成是谎言的不同形式:“为了生存,我们需要谎言。”(WP:853)为了生存,人必须得成为一个艺术家:“形而上学,宗教,道德,科学,这一切只是他追求艺术、追求谎言、逃避‘真理’、否定‘真理’的产物。”(WP:853)所以,悲观主义(消极的虚无主义)就是“求真意志”的体现,因为真理被看成是最高的价值。

如果从生命的本原上看,一种艺术活动才是本原的:“艺术是生命的形而上学的活动。”(WP:853)而“真理意志”只不过是它派生的一种形式。把真理当成最高的价值,其实是对艺术这个创造本原的否定,当然也是对生命的否定,因为生命就表现为这种创造的意志。“艺术比真理更有价值”(WP:853),这句话说出了尼采从生命的本原上对真理问题的态度:感性并不与理性对立,而且理性就置于感性的基础上;肉身是基本指引和原则,感觉和思想都是它的工具和玩物。所以,“情感的视角理论”阐明了生命的本质状况:生命活动本质上是艺术活动,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们是存在的美化者。所以,在尼采看来,艺术与科学(认识)对于生命来说,在价值上有着不同的位次,艺术是对存在的美化,这无论如何与生命自身实践相一致,生命本质上属于艺术活动。科学则是从远处观看事物,利用逻辑的方式来简化事物,固定生成,或者说其目标在于“静止物”。人化的科学必然以人自身为目标,而不是真理的目标。“这种最后的、最欢乐的、热情洋溢的生命的肯定,不仅是至上的认识,同时也是为真理和科学所严格证实的认识,并且成了科学和真理的基础。”(EH,Tragedy,2;KSA 6,S.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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