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与回答的隐喻

三、数字与回答的隐喻

尽管性别差异显示了很大的区别性，但是女人本质上是与男人平等的，而作为个体，又不同于男性。女人与男人一样，都是上帝所造，在上帝面前与男人有同样的地位，而且具有同样的人的本质（T D3，286）。正如圣人之间排除差异而显现的同等尊严，这保持了彼此的差异性，从而为他者创造出空间以及相互的关系；与之相类的，男人和女人之间同等的尊严，排除了彼此的极端对立，也保护了人类本质的精神和身体的富庶。⁽²⁴⁾

性别之间差异化的平等是存在于性别二元的张力中的，在这一平等的关系中，巴尔塔萨认为男人是“优先”的，这是创造的次序的一部分，“我愿意你们知道，基督是各人的头，男人是女人的头，神是基督的头”（《哥林多前书》11：3）。在《创世记》第二、第三章中讲到，男人是在女人之前被上帝先创造出来的。“女人也是用男人做成的”（TD3，340），因此女性是潜在于男性中的。

两性平等，但男人是优先的、第一位的，这看起来很吊诡。对此，有人提出“在创造的次序中的主从关系，在救赎的次序中的平等关系”⁽²⁵⁾这一法则。或者可以作此理解，男女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但这种平等只是局限于生物学意义上的，因为男人在本质上是优先的。尽管巴尔塔萨也坚持上帝面前的两性平等，但他更认为，在创造的次序中的平等，是对性别差异的威胁，而且对一个过于男性化、过于技术化的时代也是一大贡献。然而，尽管男人享有优先性，但却是不完全的，所以要创造女人来帮助和保护男人：她是“男人需要的家，是为男人特别设计的实现的容器”（TD3，285）。女人的角色是要连接“存在，赋予事物以意义的背景，安全，为奔波在世间的男人制造一个家——所有这些都是女性的基本角色的一部分”⁽²⁶⁾。男人是用泥土造的，而女人是从男人身上造出来的，如果女人为男人提供他所缺的，这似乎是很吊诡的。然而“只有与女人在一起，男人才能成为其所是，创造、繁衍的人”⁽²⁷⁾。

巴尔塔萨还试图从数字的角度来诠释创世次序的合理性。女人在这种先后次序中居于第二位，数字“2”很好地表现了女人的特质，是成对的，而居于第一位的男人则是单体的“1”。女性表现了一种双重法则：她既是回答，也是果实，而男性则是单一法则：或是言，或是种子。女性是成对的，因为她有双重角色：新娘和母亲。在与男人的关系中，女人是回答；在与孩子的关系中，她是源头。通过这两种关系的定位，“既把女性作为了对话者，也使她成为一代人的法则”（T D3，292）。然而，大卫·莫斯和露西·加德纳认为，巴尔塔萨把亚当和夏娃故事中的时间的1—2，错误地理解为数字的1—2：男人是单一的，而女人是二元的。⁽²⁸⁾尽管巴尔塔萨否认这种女性的双重性从属于男性的单一（T D3，290），但他也认为，“优先”是从男性的单一本质产生出来的，而不是从女性的二元本质中产生。因此，与男性单一特性相对的女性的二元特性，明确支持了男人的优先。巴尔塔萨显然是理解女性这种似是而非的不确定的处境的，与男性的领导地位平等，然而又是第二位的和从属的，他认为，处于这一处境中所致的结果就是，男人无法体验女性内心的“踌躇”：“她与男性有平等的地位，具有同样的人的本质，却要适应男性。男人不会有这种无法减轻的双重中心的体验的”（TD3，297）。因为，“除了性别这一重要的差异之外，两性无法在对方中发现自己。因为这种‘平等’使得每一方在认识自己的同时也认识了另一方”⁽²⁹⁾。一定意义上而言，“平等”反倒阻止了男人和女人的真正结合。

因为性别差异而呈现的人的双重本质，并不意味着男人和女人是一个整体的两个不同部分，“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个完美的成员，体现了人之为人的完整概念”（T D2，388）。而男人因为缺少女性而需要女性来帮助实现自己，正如第一位的由于“缺少第二位的而无法实现”（TD3，284），因此，女人作为实现的化身，是为男人特意设计创造而来的（T D3，285）。

如果夏娃是从亚当身上取出来的，那么亚当却不知夏娃就在他身上。当然，上帝创造了夏娃并且将亚当的气息吹给她；但上帝是取出亚当的骨肉并灌入生气为材料来创造她。当上帝把这个女人带到他面前时，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女性特性……但这个女人是从男人中取出的；制造她的物质是男性的。⁽³⁰⁾

因此，男人的身上负担着女人，而女人／夏娃是男人／亚当的交流，我们也许可以由此诠释男性身上的女性特质。然而，不论两性如何平等，男人是既多于又少于女人的。在基督教语境中，他是上帝的赐予的中保，就此而言，他是多的；然而，男人依靠于女人而造出荫蔽和实现，就此而言，他是少的。所以，男人是女人的“头”，女人则处于从属地位。⁽³¹⁾

巴尔塔萨用以描述女人与男人之间关系的另一个隐喻是“回答”（Antwort）。“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创世记》2：23）这里至少肯定了两点：首先，男性先于女性被创造出来；其次，女性从男性而出，附属于男性，从而也肯定了男性的“优先”地位。巴尔塔萨由此去寻求源头和论据，“她应该被称做女人（Wo－man），因为她取自男人（Man）”（T D3，284）。这里，英语单词的表示会更直接一些，Man（男人）前面加上wo成为Woman（女人）。同样，巴尔塔萨也从德语的不规则中发现了神学的意义：德语的“回答”是Antwort，其词性是阴性而不是中性，这违背了德语名词的典型规则。德语语法规定：由两个单词组成的新名词，其词性由第二个语素来决定。Antwort由Ant和Wort（词语）两个单词组成，Wort是中性的，而Antwort却成为了阴性的，这显然不合乎通常的语法规则。这种语言上的异常表明，在德国人心理中，对于“回答”，本质上是有点女性化的理解。另外，Ant（ent）在印欧语系的语言中，都意为反对；这也正合于女人反对男人之意。男人提出问题，女人作出回答。男人是言或种子，女人通过繁衍来作答，返还给男人一个新事物——孩子，“结合了他们的天赋，但又以一种全新的超乎想象的形式来‘面对’他”（TD3，286）。结合“女人”与“回答”的例证，可以说，女性本质的特点是接受与顺从；而男性本质的特点是行动、主动和领导；女人不是行动者而是反应者，不是发起者而是回应者。

除了数字1—2与回答的隐喻之外，巴尔塔萨也将女性看做回应的凝视或面孔（Antlitz）（T D3，292）。男人需要女人来完善，而女人因为在某些方面的无能为力也使得她要依赖男人，这也是一种不完善。作为一种回应的凝视，女人依赖于男人对她的观看（－litz），“因为她既是‘回答’也是‘面孔’，所以她依赖于男人的‘言’来召唤她，依赖于男人的‘观看’来找寻她；但同时，由于她自由的平等地位，她也是不依赖于男人的”（T D3，292）。当男人四处环顾的时候，女性扭过头来看他，只能为男人提供有限的回应的凝视（T D3，284）。这些隐喻交叠着他们所希望表达的意思：“回答在言语中所表达的意思，也是面孔在视觉领域中所表示的”（T D3，285）。面孔的隐喻巴尔塔萨对《哥林多前书》的解释中有提到，“男人本不该蒙着头，因为他是神的形象和荣耀，但女人是男人的荣耀”（《哥林多前书》11：7），女人被描述为男人的映像，这里巴尔塔萨将“荣耀”转化为“映像”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