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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各斯的概念

时间:2022-09-2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海德格尔在这部分要处理逻各斯概念,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在用词源学的方法来澄清“逻各斯”一词的原始意义,实际上却是借此阐明他的真理观念。海德格尔认为,逻各斯的基本意义是“话语”。这就是作为apophanis的逻各斯的结构。这并不等于说逻各斯就是语言,而是说逻各斯是语言的

b.逻各斯的概念

海德格尔在这部分要处理逻各斯概念,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在用词源学的方法来澄清“逻各斯”一词的原始意义,实际上却是借此阐明他的真理观念。因此,这一部分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帮助我们了解海德格尔的现象学概念,而更在于让我们了解他的真理观。就此而言,这部分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非“方法论”一词所能概括。

逻各斯是西方哲学最核心的概念,正因为如此,它的意义非常多样,即使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里,就已经有了多重意义,并且这些意义都不相一致,没有一个起正面主导作用的基本意义。但海德格尔认为这只是假象,因为我们还没有就其原始内容来把握它的基本意义。只要(对它的)解释不能在其源始的内容上适当地把握基本意义,这种假象就会持续下去。那么,什么是逻各斯的基本意义?海德格尔认为,逻各斯的基本意义是“话语”。可是,如果我们不弄清“话语”本身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么这种对逻各斯的字面翻译也没什么用。由于logos意义被后来的历史,尤其是后来哲学形形色色任意地解释,话语的本真含义早已被遮蔽了。其实它是够明显的。要恢复被重重遮蔽的话语的原始意义,不仅需要语文学的功夫,更需要释义学的阐释。这正是海德格尔在这里所做的。

在西方,logos一词一般被“翻译”,也就是解释为“理性”、“判断”、“概念”、“定义”、“根据”、“关系”等。问题是,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意义变种,而且还都在科学的语言用法范围内?话语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在近代的科学语言使用中,人们一般把logos理解为“陈述”,而又把“陈述”理解为“判断”。海德格尔却正是要对这种理解提出疑问,认为它只是貌似正确,实际上却并没有抓住logos的基本意义,尤其是在当时的“判断理论”的意义上去理解“判断”,就更是如此。海德格尔这里说的当今的“判断理论”,是指当时在逻辑学和认识论中占支配地位的两派判断理论。一派以亚里士多德判断理论为基础,认为判断是在作为赞同和否认的肯定或否定判断中表象的联结。另一派则可以追溯到笛卡尔,他们把判断理解为对表象“表态”,肯定的判断是“承认”,否定的判断是“拒绝”。这一派以布伦塔诺和他的学派为代表。[57]但海德格尔认为,如果把判断理解为“联结”或“表态”的话,那logos说的恰恰不是“判断”。总之,当时的判断理论是远离logos的基本意义。

在海德格尔看来,logos的基本意义是话语而不是判断,即希腊人所谓的dēloun,意为“使谈话中所谈及的事情显现出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用过这个词来表示legein,即言谈,而言谈则是词的联结。亚里士多德把话语的功能更精确地解释为apophainesthai,不仅在《解释篇》,而且在《形而上学》和《尼各马可伦理学》中都有这方面的论述。Apophainesthai这个词由apo和phainesthai两部分组成。Phainesthai在希腊文中是“让某物被看见”的意思,所以海德格尔认为,亚里士多德实际上是把apophainesthai解释为一种“使显现”的模式。Logos就是让话语谈及的东西被看见,既被那个谈的人看见,也被那些相互交谈的人看见。在话语中,只要话语是真切的,那么所说的东西应该是从所谈及的东西中产生出来的。也就是说,话语是事物自身显现的方式。只有这样,话语才能通过它所说的,将所谈及的事物显示出来,从而使他人也能达到所谈及的事物,这就是话语的传达。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作为apophainesthai的logos的意思就和现象学的现象概念的意思差不多了,因为根据海德格尔的解释,现象是自我显现,也就是让自己看见。这就是作为apophanis的逻各斯的结构。话语通过谈及事物而使事物被看见,也就是让事物显现出来。可见,逻各斯=话语=展示。

但亚里士多德也把logos叫做apophansis。狭义的apophansis是对一个陈述句或直陈句的否定。而广义的apophansis则是用来指肯定和否定的系词(是/不是),以及肯定和否定的表语表达式,如“……是一个人”或“……不是一个人”,或状语表达式“……有可能是”及其否定“不可能是”。[58]但无论广义还是狭义,作为apophansis的话语(logos)都涉及两件事情:它所谈及的事物和它关于该事物所谈的内容。例如,当我们说“这人很白”时,“这人”是我们谈及的事物,“很白”是我们关于这人所谈的内容。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它就应该是从它所谈及的事物中派生出来的,以此使话语所谈的东西显现出来,并使他人也能领会。海德格尔把apophansis称为logos的结构,但他也指出,并不是所有话语都有这种指示事物从而让事物被看见这种意义上的使显现的样式。例如,请求虽然也是使显现,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海德格尔看似无心的这个说明,实际上是要指出话语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像请求、呼吁、希望这些话语方式,它们都不是对一个事物的陈述(肯定或否定),因此是非指示性的话语。这种区别对于海德格尔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就像这种区别对于后《逻辑哲学论》的维特根斯坦具有重要的意义一样。

话语总是有说的特征,总是以声音来说出言词。这似乎谁都知道,无需赘言。可海德格尔偏偏用了一小段来表明这一点,为的是在指示性的让看基础上来解释语音(phone)的基本结构。这显然是受了亚里士多德的启发。亚里士多德在《解释篇》第4章一开头就说,logos(话语)是有声音的东西,它表示某物的意义,使某物可理解。[59]不但非指示性的让看见的logos是这样,指示性的让看见的话语也是这样。但是,用声音说出言词的话语,即非指示性让看见的话语并不构成话语(逻各斯)的本质。反而是它们的用声音说出言词的特征是从它的使显现的意义来确定的。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中把phone规定为meta phantasias(420b 32),即用声音说出言词,在其中总有东西被看见。指示性话语是这样,非指示性话语也是这样。话语在实施过程中有说的特征,即用有声的语词说,说话就是让事物被看见。海德格尔说,逻各斯就是phonē(声音),总是能让事物被看见的声音。这并不等于说逻各斯就是语言,而是说逻各斯是语言的存在方式。

第4段一开始海德格尔就表明,作为apophansis的话语,其指示性让事物看见的功能使它具有综合的结构形式。综合(synthesis)这个概念最早是亚里士多德在《解释篇》的第1章中提出的,它和分开(diairesis)一起构成了指示性话语的标记。在古希腊,综合不像在近代哲学那样,是指表象的联结或对心理事件的操作,从而产生内在心理的东西是如何与外部物理的东西相符的这种问题。Syn在古希腊纯粹是指示性的意思,让某事物在它与某事物的共处中被看见,让某事物作为某事物被看见。例如,在“苏格拉底是正确的”这个指示性话语中,这话语指示性地让苏格拉底在与“是正确”的共处中被看见,在事情本身中的共处本身由于综合而得到彰显,而苏格拉底就在这彰显的共处中被话语以指示的方式让自己作为正确的被看见。[60]这里,海德格尔显然开始在为他批判近代认识论哲学作铺垫。正是近代哲学,把综合视为对表象的联结和结合,而把表象视为心理事件。作为心理事件,它们与物理事物有别。这就产生了内在的心理的东西如何与外部物理的东西相符的问题。海德格尔在这里给“问题”打上引号,是暗示这其实是一个伪问题。这个伪问题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综合被近代哲学遮蔽了。

但是,海德格尔在意的还不是什么主客体分离的问题,而是真理问题,这在第5段一开头就挑明了。因为话语是让人看,所以它可以是真或假。因为logos就是apophansis。如前所述,在亚里士多德那里,apophansis就是对陈述的肯定或否定。在《解释篇》中,亚里士多德说,虽然一切话语都是表示某物的意义(在此意义上是使显现),……但不是每一种话语都是指示—让看见的,而只有那种有真假的话语才是(16b 33ff.)。例如,请求是一种话语,但它既不真也不假(17a 4)。指示性话语的真假之基础是指示性的让看见。这当然与流行的真理概念相距很远。然而,那种“符合论”的真理观也不能说与亚里士多德没有一点关系。它最早不是出现在近代哲学家那里,而是出现在中世纪。托马斯·阿奎那把真理定义为理智或认识与事物相适应,或者认识与被认识事物相符。这个真理定义最终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那里,他在《解释篇》中说,灵魂的种种遭遇就是适应事物。[61]而海德格尔在此却明确提出要远离这种建构的真理观。海德格尔之所以把符合论的真理观称为“建构的”,是说它是人为的,即人为将某种事态(符合)设定为真理,而不是将事情本身视为真理。

在海德格尔看来,真理的本质应该是由亚里士多德提出的alētheia,即去除遮蔽,而不是认识主体的意识与外部事物的相符。这种真理概念之所以被海德格尔说成是建构的,是因为它完全不是亚里士多德—希腊意义上的alētheia。如果我们将话语(logos)理解为alētheuein的话,那么说它是真的,意思就是使话语所关的存在者在作为apophainesthai的legein中脱出遮蔽,让人们看到作为无蔽之物的它,将它去蔽。但是,这种去蔽不是一般的、没有规定的去蔽,而是在作为apophainesthai的legein中的去蔽,也就是说,是在指示性话语中的去蔽,存在者被明确地指示和揭示为如此这般的存在者。之所以如此,指示性话语是在存在者与某种别的东西的共处(Beisammen)中,也就是综合中揭示存在者的,用语言哲学的术语来说,总是在一定的语境中揭示存在者的。海德格尔哲学的实践取向,在他对指示性话语的规定中也可见一斑。

既然指示性话语总是在综合中完成的,这种通过综合结构而成的指示性话语也可以是假的和错的。指示性话语的假或错就是遮蔽。这里遮蔽的意思是指把某个东西放在某个东西之前让人看,但却是让它冒充它所不是的东西。这里,“放在……之前”也就是挡住的意思,让人只能看见假的,不能看见真的。例如,赵高在指鹿为马时,实际上就是把鹿放在了马前,将它指为马,即它实际所不是的东西,而马却因此被遮蔽了。而之所以马能被遮蔽,也是因为它与鹿有某种共处关系(共处于一个世界),这样赵高才能将鹿指为马。

通过到目前为止对logos和古希腊的真理概念(alētheia)的辨析论述,海德格尔已经让人看到,logos不过是一种确定的让看见的样式,但却不是真理的原始所在。海德格尔这里说的logos指的是指示性话语,像“某某人很高”这样作为判断的陈述句是典型的指示性话语。但是,后来的西方哲学,尤其是近代西方哲学,都将判断视为真理的原始所在。并且总是将这观点追溯到亚里士多德。但这种追溯是不对的,因为他从未将真理单单指派给作为指示性话语的陈述。海德格尔认为,后世的人在此问题上援引亚里士多德是误解了希腊的真理概念。亚里士多德没有将真理限于指示性话语,因为对希腊人来说,还有不是指示性真理的感性知觉的真理。那种真理比指示性真理更源始,因为它的所在aisthēsis(知觉)要比指示性话语更源始。Aisthēsis是最简单的感性知觉,它的目标就是它自己(idia),真正只有通过它并因为它才能通达的存在者,如看颜色。在这里,海德格尔显然是在用现象学的意向性学说解释知觉。知觉总是对什么东西的知觉,这就是看总是发现颜色,听总是发现声音的真实意思。所以,没有纯粹的看,或无所看的看,“看颜色”就是海德格尔意义上的那种“简单的感性知觉”。“看颜色”达到的存在者不是颜色,而是它自己——看颜色,所以知觉是永真的,而且是最纯粹、最源始意义上的真。如果像通常人们所理解的那样,看与颜色是两回事,“知觉”可以是纯粹知觉,而且源始地就是纯粹知觉,那么颜色就成为知觉的客体或对象。在这种情况下,知觉不但不是永真的,而且可能是最靠不住的:在不同的光线条件下人们看到的是不同的颜色;不同的人在同一个看的对象上看到的颜色可能会不同,等等。海德格尔在古希腊aisthēsis意义上理解的“知觉”刚好与之相反。而他在这里对知觉的阐释可以上溯到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的第2卷中,亚里士多德说:“我称人们不能用任何别的感觉知觉的东西为特有的可知觉者,人们对它不可能错,例如看颜色”(418a 12ff.)。在该书的第3卷,他又说:“对它自己特有东西的知觉是永真的,……而只有有逻各斯的生物才有的思想倒有可能是错的”(427b 13ff.)。这正是海德格尔要说的意思,知觉是永真的,是不可能错的;而理性(逻各斯)的指示性话语却可能是错的。海德格尔把最纯粹、最源始意义上的真称为noein,它绝不会遮蔽,绝不会假,最多是不被人知觉,即agnoein,因而不足以成为一条合适的通路。

永真的noein是纯粹的让人看见,而指示性话语在其指示中总要追溯到另一个事物,它是从另一个事物来让一个事物被看见,也就是让某物作为某物被看见。因此,它需要一种综合结构,这使它有可能遮蔽。例如,在“这人很高”这句句子中,指示性话语追溯到“很高”,以便让“这人”被看见是很高。前面已经说过,指示性话语有综合的结构,指示性话语让这人在与“很高”的共处中被看见。亚里士多德在《解释篇》中就已说过:“真与假和联结与分开联在一起”(16a 12)。秉承这条亚里士多德的思路,海德格尔指出,指示性话语在其综合结构中有遮蔽的可能。而近代哲学的所谓“判断真理”,只是这种遮蔽的反例。海德格尔说“判断真理”是一个有多重基础的真理现象,意思是说,它以纯粹思想(noein)和简单感性知觉的非指示性真理为基础。[62]在海德格尔看来,无论实在论还是观念论都错失了古希腊的真理概念的意义,惟有从这种真理概念出发我们才能将像柏拉图的“理型论”那样的东西理解为哲学知识。这里,海德格尔是在不指名地批评那托普。那托普在他的《柏拉图的理型论》(1903,1912)的前言中说:“但是,哲学根据它最严格的历史概念,只是观念论。因此,如果这个对柏拉图理型论展开的解释变成一个观念论导论的话,它不是将一个陌生的、非历史的观点带入一个所谓历史的研究。”在海德格尔眼里,作为新康德主义代表人物的那托普,自然属于观念论,同样错失了古希腊的真理概念的意义,他对柏拉图理型论的解释不可能真正理解它。[63]

接下来海德格尔解释对logos其他一些理解(理性、根据、关系)的由来。因为logos的基本意义是让事物直接被看见,存在者被知觉,所以它可以意指理性。另外,指示性logos作为指示性话语不仅意谓作为legein的指示性话语,也指在指示性话语中的被指示者,即所谓legomenon,也就是hypokeimenon,即在所有相关言谈和讨论的基础中已经现成在那里的东西,所以logos可以被解释为根据,ratio。最后,作为legomenon的logos也可以指谈到的东西,这个谈到的东西在其与别的某个事物的关系中呈现出来。如刚才举的“这人很高”的例子,这人在与“很高”的关系中呈现出来(被看见)。所以logos又有关系的意思。

海德格尔认为对指示性话语的解释已经足以弄清logos的源始功能了。如果-logie的意思是“关于什么的科学”的话,那么我们现在知道,这是在指示性的让看见的意义上说的,而现象学的让看见,却不仅仅是指示性的让看见。但一切其他科学,尤其是实证科学,却正是建立在这种指示性话语的基础上,所以现象学词尾的那个-logie,不能理解为一般意义的“关于什么的科学”的意思。这些在“现象学的先概念”这部分中得到了明确的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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