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方法的生存论实质

立足于伦理本身之生态整体性来审视生态化综合之生态整体思想如何生成生态整体的生境伦理方法，其实就是通过发现伦理本身的生态整体性来发现伦理方法的生态整体性。要展开此步工作的提前性任务，是需要从宏观上去简要梳理伦理学与哲学的关系。

关于伦理学与哲学的关系，西季威克讲得很到位，他说：“哲学的基本目的就是在于把理性思维的一切部分完整结合，并清晰地连系起来。但任何哲学如果把构成伦理学主题的重要判断与推理置之不问，这一目的就无法达到。”^[1]哲学即是探讨人类精神各领域之内在存在联系的整体学问，并为人类精神探索的各领域提供整体的视野、方法。因为“哲学是文化的自我意识，是文化的一种内在理论。哲学应该包括对自然、人类、社会和历史的反思。但是在我看来，哲学最重要的是作为一种路标，帮助人们更容易找到生活的道路”^[2]。基于此，哲学必须以存在为主题，探询存在之真理。存在敞开为两个维度，即世界的存在和人的存在：哲学以前者为对象，表述为对世界之存在真理的探询，这种探询所获得的智慧成果，就是自然知识；哲学以后者为对象，展开为对人之存在真理的探索，这种探索所形成的智慧成果，就是人的知识。

按照人类思维和认识之进化规律，首先引起人关注的是感觉的对象，然后才是反省性的对象。感觉的对象恰恰人的肉眼所能看到的物象世界；能够为人们所反省的对象，既是其物象世界背后的本体世界、本质世界，更是人自身。按照这一思维—认知规律，哲学之源是世界存在，它最初是以对世界存在关注为重心，由此形成自然哲学，自然哲学为人的哲学开辟了思维视野，奠定了认知基础，提供了思想的方法，因而，一旦自然哲学走向自身成熟，就必然要转向人的存在世界：从世界存在转向人的存在领域，这是哲学的基本方向，它所探询的最终重心是对人的存在拷问。

哲学作为人间的最高智慧和方法，它既是对人的世界性存在及其敞开的拷问，这种拷问既来源于对世界存在的探索，也来源于对人的社会存在的探索，更来源于对人的内在自我存在的探索。换言之，哲学作为人间的最高智慧和方法，它来源于对自然科学探索、社会科学探索、人文学术探索所形成的思维成果、认知成果、思想成果、方法成果的反思、总结与提升。但这仅仅是一方面，哲学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术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向度的，而是双向循环、互动生成的。所以，哲学一旦获得时代性生成，它就必然从两个维度指向实践指导：首先，任何一种真正的哲学一旦产生，它就必然要以其自身的充满创生活力的思想、智慧、方法融进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术的时代性探索之中，构成对时代化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术探索的思想导向、智慧提升、方法引导；其次，任何一种真正的哲学一旦产生，它就必然要以其自身的充满创生活力的思想、智慧、方法指向社会实践和个人生活领域，构成社会实践和个人生活的指南，即成为社会实践和个人生活的方法论。

仅后者言，哲学要走向社会实践和个人生活，并构成社会实践和个人生活构建的指南，需要一个中介，获得一次转换，这个中介和转换形态就是伦理学。因为伦理学是关于人际关系的学问，包括人与自然宇宙、人与地球生命、人与他人、人与群、人与人类社会等等之间如何调衡其生存中的利害关系的学问。这种学问无论是对社会实践还是对个人生活来讲，都是最根本的方法论。简要地讲，伦理学就是引导人如何治学、怎样治事、如何治生的大学问、大智慧和大方法。伦理学作为治学、治事、治生的大学问，集中凝聚为伦理知识学；伦理学作为治学、治事、治生的大智慧，集中表征为伦理思想体系；伦理学作为治学、治事、治生的大方法，集中展开为伦理方法论。

知识、思想、方法，此三者原本为一：思想是认知动力，知识是形态呈现，方法是行动运用。以此来看，伦理知识的形成，源于伦理思想；但伦理思想最终要通过伦理知识的构建，才可能化为指导人的生存行动的实际伦理方法。

从根本上讲，伦理学始终肩负着引导人如何经营道德生活和怎样追求美德人生的重任，因而伦理学永远是时代思想精神的启蒙方式和大众生活引导的心灵导师。伦理学的这一双重使命与责任，规定了伦理思想的构建和方法的生成，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方面的条件。仅客观方面讲，伦理思想生成，既要传承伦理思想资源，又要领悟时代存在发展对伦理学的要求。因而，每一个当代性的存在困境和生存危机本身都对伦理思想的生成提供了方向，提出了要求，而这种方向性的要求才构成对伦理思想传统资源的选择与重构。所以，传统功能的当代释放，必须是时代性选择与重构的展现。比如，经历20世纪而进入21世纪的今天，世界风险和全球生态危机构成其特有的当代境遇，这种性质的当代境遇要求整个人类必须走向社会转型发展；并且这种性质的当代境遇要求伦理思想的生成构建必须合生境化，必须构建合生境的价值诉求，选择和重构传统伦理思想资源。仅主观方面论，伦理思想生成的主观条件，恰恰是伦理信念。伦理信念是伦理认知、伦理情感、伦理意志的有机统一体。客观地看，伦理信念的基石是伦理信仰，伦理信仰即是作为心灵原动力的自由意志获得意志自由的敞开方式。而伦理信仰同样是认知的体现，只不过它与伦理信念所体现出来的认知有其质的区别性：前者是心灵直观式的认知，后者是理性直观的认知。心灵直观的认知方式，是天赋的生命存在论觉悟方式；理性直观的认知方式，是后天生存进程中的利害权衡之训练而形成的合人性要求、合生命原理、合自然法则或宇宙律令的认知方式。

伦理方法必须以伦理知识为形态支撑，以伦理思想为认知的活水源头，最终以指向具体生存化的伦理关系的解构。伦理关系的解构却在事实上敞开为两个维度，即道德维度和美德维度。在道德维度上，伦理方法是指导人们如何在追求相对自由的生存进程中谦卑地践行优良人生；在美德的维度上，伦理方法却构成激励人们有个性地在追求绝对自由生存进程中感恩地慈善与博爱。伦理学所做的实际的功夫和最终的努力，就是为现实生活的人们提供这样一种既谦卑地践行优良人生、又感恩地慈善和博爱的伦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