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显人心本体的意义

三、凸显人心本体的意义

人有极高的智能。上面说到的自性、吾性、自我意识，是人智能的本体，也可说成是人心的本体。人能进行广泛的想象和缜密的逻辑思维，这想象和思维就是人智能的功能作用，也可说成就是人心的功能作用。通过人心的功能作用，人就拥有了知识，这知识包括印象、见解、观点和观念等。人之所以是人，就是由于人有智能的本体和智能的功能作用，有自我意识和知识。人的自我意识就是人的灵性，也可说就是人的灵魂。若要知某种动物有没有灵性，就要先知其有没有自我意识。动物越高级，就越有灵性，也越有自我意识，否则，就越没有。人是最高级的动物，因此最有灵性，自我意识也最清晰。人能够有清晰的自我意识，这绝对是好事。可是，人能够有丰富的知识，却不见得全是好事。

为了有利于人的生命存在，人必须要有知识，但是由于有了知识，人就因此而成了自己知识的奴隶，人往往是被自己的见解观念牵着鼻子走的。思想惯性、思维定势等说法正好说明“先入为主”这个意思，由于先入为主，于是，先前的见解观念就成了生命的主人。不过，也正是由于人有极高的智能，有充足的灵性，有进行逻辑思维的能力，为了不做自己见解观念的奴隶，所以人就想出了办法来进行解决。对于这个道理，下面引用近现代国学家梁漱溟的话来说明之：

一般生物乃至人类的生命皆有很大盲目性和机械性。人类的智慧虽高，但此智慧却恒在生命役使下向外活动，只有东方古人却把它收回来还用诸其身，使生命成为智慧的，而非智慧为役于生命。 ———这一句话，可以适用于儒家、道家以至佛家而悉无不合。

（《东方学术的共同特征》）

盲目性和机械性，指生命要依靠本能而生活。向外活动，指人用智能想事物想问题。收回来还诸其身，指把想事物想问题的心思收回来不去想，这收回来不去想就是“求放心” ，还诸其身，指什么也不想却只想自我，这是指保持自我意识。把心思收回来还诸其身，凸显出自己的灵性，这就是自己要做自己生命之主人的一个方法，儒道佛三家就是要运用这个方法来解放自己的。使生命成为智慧的，这智慧指人的灵性，即自我意识。这段话的意思是要凸显灵性，使它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也就是要使自己的整个生命进程都能在这个灵性的支配下而展开，而不是由自己原有的见解观念牵着鼻子走。这里所说的“收回来还用诸其身”的方法其实就是上面所说的调整心态。智慧向外活动，就是处于知事物态，把智慧收回来还诸自身，就是自知态。儒道佛三家都推崇并争取这个自知态。之所以要这样，实质上是希望使人既具有高智能的优越性，却又避免了高智能所能带来的弊病。假如做到了这一点，人的生命质量也就提高了。

不过，说到使生命由自我意识来支配，可是我们已知这个自我意识是在什么也不想的自知态之时才具有的，既然是什么也不想，那么它怎样来支配生命呢？回答是，它支配生命的方式是随感而应，随感而应也叫率性而为，也叫凭直觉行事。人处于自知状态，虽然什么也不想，但是却是有很高的智慧的。对于这个意思可参看下面的话：

诚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闻见小知而已。

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

（张载：《张子全书》）

诚明所知、天德良知、德性所知，都是指自己的自我意识，亦即自性、灵性。闻见小知、见闻之知指人的知识，即见解、观念等。对于处理社会事务、应对人际关系只要能够运用天德良知随感而应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见解、观念。假如带着见解、观念，就难免会有成见、偏见，也就难免要感情用事、意气用事。其实，随感而应就是通常所说的凭良心行事，凭人性行事，只有人人都能凭良心、人性行事，人类才会获得充分的自由。关于随感而应的道理，儒家经典中有这样的比喻说法：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

（《大学》）

不用思想，不用知识，如果遇到相关事物，就自然而然地会作出相应的正确反映。对此，《中庸》说：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句话应这样理解：不带情绪的心态（指自知态）叫中，把这心态应用出来就会是正确（中节，即合乎分寸、不逾矩之意）的，这个正确表达叫和，有了中和，天下就太平了。可是，为什么把自知态应用出来就会是正确的呢？由于自我意识有能随感而应的特性。利用这样的特性能求取天下太平，这就凸显了自我心性的意义，同时也可说，就是实行心性之学的意义。

总之，心性之学的核心道理就在于要凸显人的自我意识、人的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