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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物观物”与“物感”

时间:2022-08-3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一、“以物观物”与“物感”“以物观物”是庄子的观物态度,也是审美的境界,这一思想直接影响了中国美学的审美方式和创作方式。以此态度观物,会使人“抚化心无厌”,因为在此情境下,心灵的律动与物的律动已处于生命节奏的共振之中。中国古典美学的“物感”说,所强调的正是物对人的自然情感的触动。创作动机的萌发,主要是来自于“物感”。

一、“以物观物”与“物感”

“以物观物”是庄子的观物态度,也是审美的境界,这一思想直接影响了中国美学的审美方式和创作方式。如: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嵇康:《赠秀才入军十四》)

简文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有濠濮间想,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世说新语·言语》)

在此,作者完全融入自然之中,达到一种物我两忘的高度自由的创作状态。这种创作和情感表现方式是以自然本身生成的方式创作作品,此作品必须是带有自然性。以自然本身显现的方式显现自然。而不是按作者的主观意愿去表现自然。这种方法为中国历代文人所推崇。自然是生命的律动和涌现,艺术家的使命就是把这生命律动的气韵复制下来,以作品的形式表达出来。

自然山水的律动和涌现本身便是天机的泄露,诗人不必苦思冥想,顺应着自然山水的自身显现,摘取其中的精彩片断。自然的生成本身自成其道,自成其理。“海鸥戏春岸,天鸡弄和风”,大自然本来就是如此,眼前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谢灵运下面的这首诗涉及到了这一问题:

朝旦发阳崖,景落憩阴峰,舍舟跳 渚,停策倚茂松,侧径既窈窕,环洲亦玲珑,俯视乔木杪,仰聆大壑淙,石横水分流,林密蹊绝踪,解作竟何感,升长皆丰容,初篁苞绿箨,新蒲含紫茸,海鸥戏春岸,天鸡弄和风,抚化心无厌,览物眷弥重,不惜去人远,但恨莫与同,孤游非情叹,赏废理谁通。(《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

在这首诗中,初篁的“苞”,新蒲的“含”,海鸥的“戏”,天鸡的“弄”,都形象而鲜活地再现了大自然的盎然生机。当问到“解作竟何感”,回答是“升长皆丰容”。大自然的活力在于自身的生命运动,没有生命的生长,就没有宇宙的美丽与和谐。以此态度观物,会使人“抚化心无厌”,因为在此情境下,心灵的律动与物的律动已处于生命节奏的共振之中。

这里我们不禁联想到公案的禅机:“问:如何是佛法大意?答:春来草自青。”这同样是道出了物各依自性生成,万物都以不同的外在方式演绎着相同的、内在的自然生命的主题。冬去春来,潮起潮落,这是自然的本性,既是天机亦是道。有了这样的体悟,我们便可在眼前的“绿箨”、“紫茸”里,感受到自然涌现的生命气韵,领略到宇宙间生生不息的力量与循环。

钟嵘认为,诗贵在“直寻”,(《诗品》)所谓“直寻”就是讲究触景生情的直接性和连续性,不要分开和中断,要把“即目”、“所见”的景色直接地呈现出来。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净化心灵,虚以待物,融入自然的律动之中。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提到的“闲居理气,拂觞鸣琴,披图幽对,坐究四方”,“圣贤 于绝对,万趣融其神思”,正是艺术创作时的自然心态。唐代司空图的《诗品》中有“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惟性所宅,真取弗羁。拾物自富,与率为期”的说法,表达了同样的观物态度及创作方法。在中国古典艺术实践中,有许多优秀的作品体现了这一创作原则,如王维的诗: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这是一幅宁静而和谐的春景画面。当朦胧的夜幕缓缓降临,桂花轻轻地飘落,月亮悄悄地钻出,清脆的鸟鸣伴随着花影月光,向四周荡溢蔓延开来。大自然散发着最原始的生命气息,不忍心对它有一点点的惊动。诗人仿佛是在同大自然一同呼吸。春山一片宁静和谐,神秘动人,哪里还需要诗人来发挥议论;春景如此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哪里还需要诗人去投射移情。在生命如此充盈的环境中,诗人的使命就是原样地摘取其中的一幅画面,凝固一个永恒的瞬间,神韵自然蕴藏于其中。韦应物的诗《池上》就是这样一个绝妙的定格:

郡中卧病久,池上一来赊。榆柳飘枯叶,风雨倒横流。

人与自然天地以气相通,人的生命是宇宙生命大家庭的一个部分,因而人可以“上下与天地同流”,万物也能够让人的生命情感产生波动。中国古典美学的“物感”说,所强调的正是物对人的自然情感的触动。陆机云:

贮中枢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咏世德之骏烈,诵先人之清芬;游文章之林府,嘉丽藻之彬彬。慨投篇而援笔,聊宣之乎斯文。(《文赋》)

这段文字是讲创作的准备及创作动机的产生。创作动机的萌发,主要是来自于“物感”。四时岁月的更替引发人的伤感,春夏秋冬的景色激起人的不同情绪,“叹”,是情感的波动,“思”是思想的萌发,悲喜之中,感物生情,由此产生创作的欲望和冲动。这就说明,创作动机的产生过程应该是随意而自然的。刘勰云:

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

盖阳气萌而玄驹步,阴律凝而丹鸟羞,微虫犹或入感,四时之动物深矣。若夫 璋挺其蕙心,英华秀其清气,物色相召,人谁获安?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文心雕龙·物色》)

“物色”、“物容”都是指自然物的声色。自然物色的变化就是物的自然显现,一叶一虫都含着生命的情感,不可能不触动人的心灵。而人的心灵触动又不可能不反映到诗文中来。因此,心情是随物而变化,言辞是依情而触发,这是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对于“物感”,钟嵘是这样描述的: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诗品序》)

与钟嵘同时代的肖子显对“物感”也有精彩议论:

追寻平生,颇好辞藻,虽在名无成,求心已足。若乃登高目极,临水送归,风动春潮,月明秋夜,早雁初莺,开花落叶,有斯来应,每不能已也。(《自序》)

春风春鸟,秋月秋蝉,早雁初莺,开花落叶。大自然总是充满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在生命的萌动中,不可能不鼓动人的情思,摇荡人的性情。人应该以自然的心态去迎接万物。心灵一旦排除了各种束缚,进入到虚静的状态,情感之河就会自由地流淌,并且随着物动而起伏。“有斯来应”非常贴切地说明了情感发生的自然性,这在《淮南子》中被称做“与物接”。

中国美学的“物感”说,强调的是物对人的情感的触发,这同西方那种主张以人的情感投射于物的“移情”说有着明显的不同。“物感”说是体验论而非认识论,它不同于西方那种建立在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基础上的机械反映论,把人完全视为受动的一方。“物感”本质上是“交感”,它不只是审美主体单方面的感觉活动,还包括审美对象方面的回应,是人与物的相互融合、交感互动的过程。片面强调一方而否定另一方,就不可能产生交感互动。在交感互动的过程中,并无主客之分,也没有时间上的先后区别,而是同步进行的相互感应。

正是基于此,中国古典美学更多地是使用“会”、“应”、“交”、“触”、“契”、“遇”、“合”等概念来表达交感和谐的思想。如“会心处不必在远”[6];“夫万景七情,合于登眺,若面前列群镜,无应不真……镜犹心,光犹神也”,“情者,动乎遇者民……故遇者物也,动者情也,情动则会,心会则契,神契则音,所谓随寓而发者也”[7];“及夫物有所触,心有所向,则沛然发之于文”[8]

总之,“物感”说强调物的“有情有信”,主张人要“虚以待物”,目的是排除人的主宰地位,反对人强制于物,并不是否定人的心理作用。相反,人的心灵的净化,各种非自然情感的排除,恰恰是人与物相互感应得以发生的前提。心灵是水,静则明,明则虚,虚才能“胜物而不伤”。在这一点上儒家也有相同的体认,如朱熹认为:“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诗集传序》)孔颖达认为:“六情静于中,百物荡于外,物感情迁。”(《毛诗正义》)这些都是强调清静自然的心灵状态在审美过程中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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