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创新赋予认识论内涵的重大意义

技术创新活动是一个认识过程，还是一个“经济行为”或者“创造新的东西”呢？我们认为马克思关于两条思维逻辑运动方向相反的“道路”，就是指科学认识和技术认识。这种理解符合马克思的原意。恩格斯认为：“当有机化学开始把它们制造出来时，‘自在之物’就变成‘为我之物’了，从而证明我们对这一过程的理解是正确的。”列宁在《哲学笔记》中也指出：“从生动的直观到抽象的思维，并从抽象的思维到实践（这里的“实践”指“技术实践”——引者注），这就是认识真理、认识客观实在的辩证途径。”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中又指出：“‘自在之物’向‘为我之物’的……这种转化也就是认识。”在《哲学笔记》中还提出一个认识过程模式：“存在—无—变易”，其中的“变易，即渐进过程的中断以及与先前的存在（指“自在客体”——引者注）有质的不同的他物。”这就深刻地揭示了科学技术研究活动是对未知世界（“自在之物”）的认识过程，当‘自在之物’变成‘为我之物’即“开始”把它们制造出来时，就表明这一个具体的认识过程完成了。尔后，就是这个“渐进”的认识过程中断，进入批量生产（经济行为），即改造世界的社会实践。这就是马克思讲的既是“思维具体的结果”，又是“直观和表象的起点”。所以，人类的认识过程没有完结，而是无限的。

这里就直接涉及到我国认识论中的一个误区问题。关于哲学认识论，毛泽东在《实践论》、《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关于人的认识问题》等著作中提出认识过程的“两个阶段”、“两次飞跃”，即“由物质到精神，由精神到物质”，并且明确指出：“只到理性认识为止”的认识论“还只说到非十分重要的那一半”。但是，他在阐述“从感性认识而能动地发展到理性认识，又从理性认识而能动地指导革命实践，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认识过程中没有“思维具体再现”的“第二条道路”，或者是将“改造世界的实践”直接地当作“第二条道路”。他讲的“由精神到物质”、“由思想到存在”就是“把第一阶段得到的认识，放到社会实践”即“改造世界”中去检验，“此外再无别的检验真理的办法”。这就否定或取消了“具体再现”即“开始制造出来”或“‘自在之物’变成‘为我之物’”的“第二条道路”，成为一种单向度的认识论。其实，样品、样机“开始制造出来的为我之物”和批量生产的产品（再造之物）尽管都是物质产品，其本质是不同的，即通过技术创新获得的样品、样机或模型等“为我之物”不能等同于通过批量生产的再造之物（尽管二者的结构和外形是相同或相似的）。显然，取消“第二条道路”，就是取消了技术认识和技术创新。[1]

我国的“自然认识论”和“社会认识论”都取消了“第二条道路”[2]。长期以来，我国对马克思主义的“全部认识论”作了形而上学的理解和宣传，所谓的“自然认识论”和“社会认识论”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

有学者在其专著中认为：“自然认识论即科学认识论”，该“认识过程划分为以搜集材料为主的经验阶段和以整理材料为主的理论阶段”即“从经验上升到理论的过程”，并将其认识过程概括为“实践——假设（或假想）——实验检验”公式。还说：“这种科学认识论与一般认识论即哲学认识论……是个别与一般、特殊与普遍的关系。”这样，自然认识过程中就没有“第二条道理”即技术认识阶段了。显然，这种只到“理论阶段”为止的自然认识论，“还只说到问题的一半，而且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说来，还只说到非十分重要的那一半”（《实践论》）。这种否认、取消技术认识阶段的观点在我国还普遍存在着。如有人说：“科学哲学即自然认识论或科学认识论”，而“技术哲学或工程哲学是研究人工物品的哲学”，是“哲学中的自然改造论”或“人类改造自然的哲学”，它与“以研究认识过程为‘己任’的科学哲学是两个不同的哲学分支”。哲学就是认识论，技术哲学当然就是技术认识论，怎么能定性为“自然改造论”？而且科学与技术、科学认识与技术认识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否认技术认识的科学哲学是一种蹩脚的哲学，将技术哲学贬为“自然改造论”也就是否认了自然技术本身的存在与发展。

“社会认识论”犯了“自然认识论”同样的错误——“只说到非十分重要的那一半”。如他们认为：“社会认识论是关于人们如何认识社会和社会如何通过对社会的认识，而达到自我意识的哲学理论。”“社会认识是主体对客体的信息进行采集、选择、接受、整理和加工，以形成系统化、理论化的认识成果。”显然，这种所谓的“系统化、理论化的认识成果”是否正确没有得到“检验”，是否符合实际情况没有得到“证明”，如何实施也没有经过“摸索”，怎么能一下子推广到全社会去实践呢？即使是正确的思想、理论如马克思主义，也必须同本国、本地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变成“为我之物”或“开始制造出来”之后，才能推广应用于全社会。

无论是“自然认识论”还是“社会认识论”都是一种单向度的认识论，可能与毛泽东的哲学认识论有关：[3]一是把“实践——认识——再实践”中的“再实践”或“从理性认识到实践”中的“实践”，都直接地当作“改造客观世界”的群众性活动，即取消了“第二条道路”；二是混淆了“自在之物”、“为我之物”、再造之物三者之间的本质区别，甚至将“为我之物”（试制产品）直接等同于再造之物（批量生产的产品）；三是将技术仅仅视为“物质性技术”、所谓的“技术即劳动资料或物质手段”，否认了马克思关于自然技术是“人对自然的活动方式”，混淆了马克思关于自然技术是“人对自然的能动关系”与物质生产是“人对自然的实践关系”之间的区别，即将生产的活动方式方法等同于生产活动的结果（物质产品）。于是就否定了技术（实践性的知识体系），也就否定了技术认识论。总之，单向度认识论被实践认识论或生存认识论所取代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新时代的要求。

在这里还要提及的是，社会主义中国应该高度重视人文科学技术研究，创建中国人文科学技术研究院，重视开展人文科学技术认识论和人文科技创新的研究与应用，切切实实地采取有效措施，充分并完全地发挥每位国民的聪明才智、积极性和创造精神，这是“促进实现经济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之根本。

[1] 陈文化：《试论技术哲学研究的主题性转换》（2002年），见：《陈文化全面科技哲学文集》，东北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78－379页。

[2] 陈文化：《关于技术哲学研究的再思考》（2001年），见：《陈文化全面科学哲学文集》，东北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90－398页。

[3] 详见《陈文化全面科技哲学文集》，东北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82－38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