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乡团”的日子

这是一段很特别的日子,一提起来,我们都能发出一番感慨,至少可以说上几句。

我们那里的高考补习班不叫“高四”,而是叫“还乡团”。我因高考落榜,便成了一名“还乡团员”。这是一段特别的日子,对它,心里常常有着极绵长的回味。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低头“思过”,恰恰相反,大多数人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气氛较以前的三年竟活跃了许多。大家都乐于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看看世界。

阿三是班上的歌星,保留节目是《走上高高的兴安岭》与《故园之恋》。当嘹亮的歌声从最末一排响起时,班上的人都会停了笔。学校前面是一条马路,人们走到这里总要驻足陶醉一回。阿三的歌儿唱得真是好,只是样子差些。那时歌星们的脸蛋儿很重要,大家很替阿三惋惜,他欢快的嗓音似乎也因此多了一种悲怆。

阿三一开始引吭高歌的时候,一个马姓女生便坐不住了。隔壁是理补班,班上有她的男朋友,其人亦极善唱。有男朋友在侧唱歌时,马姓女生便时不时向后瞥一眼,露出一脸的骄傲与神气,俨然成了女王。

常常就有几个人因为什么成了可以两肋插刀的难兄难弟,可以因为功课,可以因为一顿酒饭,可以因为一场拳头和拳头的对抗,也可以什么都不因为。老大叫“达鹏”,老二叫“飞鹏”,老三叫“跃鹏”,前两者似乎还有些意思,可后者呢?“跃”者,“跳”也,一只在地上跳来跳去的大鹏,样子肯定相当滑稽。这真是个惊人的疏忽。

“还乡团”的成员热衷于改校、改名。好马不吃回头草,在一中跌倒的,却要在二中爬起来,他们把脸背向“江东父老”;他们想把什么都新鲜一下,名字是第一要考虑的,只好频繁地麻烦派出所。

阿正是个犟小子。同桌阿宏是个烟鬼,阿正却对烟过敏。阿正建议阿宏到后排去“神仙”,阿宏就去了。月余,阿宏找上城里的哥们儿,把阿正叫到胡同里打个一塌糊涂。第二天,阿正走过那一片涂了自己血迹的雪地,只皱了皱眉,没再计较。阿宏很可怜,他只能用粗如指头的卷烟打发时光,而阿正不同,他能有机会读一所很像样的大学。

“还乡团”,老师叫,我们自己也叫,老师的话里含着“讥讽”;我们自己这样叫多半是“调侃”,还有一点儿“不服气”。这称谓是够刺激够难听的了,应届考上大学的在给我们写信时,大都不这么叫,只有几个坏蛋在信封上写着“××中学辅导学院×××收”,这也够气人的了。

一提起来,许多人对在“还乡团”的日子都能发出一番感慨,可对高中三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回首我们走过的路,或得或失,若我们可以记住点儿什么,那么这段人生就可以说是有意义了。

“还乡团”的团部,是高楼边上的几间黑屋子,前几天曾特意去看看,可是只见到又一幢高楼,再寻不到一点先前的旧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