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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回合

时间:2022-08-0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袁世凯这个人的能力是无可厚非的,做事效率奇高,他的将电报局收回官办、对轮船招商局采取整顿的办法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同时,朝廷还让盛宣怀“去差”,另外换了一个督办。他的第一个法宝就是汉阳铁厂。汉阳铁厂是张之洞在19世纪90年代创办的。1896年,张之洞委派盛宣怀接办。

袁世凯这个人的能力是无可厚非的,做事效率奇高,他的将电报局收回官办、对轮船招商局采取整顿的办法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同时,朝廷还让盛宣怀“去差”,另外换了一个督办。

不过好歹是同门,盛宣怀也对自己有恩,袁世凯也想留点余地,不打算太过招惹他。在大刀阔斧夺去轮、电两局的大权的同时,袁世凯也不断地给盛宣怀发电报,“开导”他,希望他乖乖就范。南方之行归来后,袁在给他的一封电文中说道:“此行察看内情,公受病惟在船、电,人注意亦在此。谋者尚不止留候。……以公才资,久当开府。困于庶事,实在可惜。果能趁此摆脱清楚,亦同志之幸也。”这段话,开口闭口“公”、“同志”,一副知己模样,袁世凯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和盛宣怀做着如此激烈的争夺,而是在无微不至地悉心劝慰。你盛宣怀天赋异禀,应该去弄个高官做做的,老窝在轮、电这种是非庶务之中,太暴殄天物啦。该收手啦,我会替你收拾后事的。

一番话,说得貌似全然为盛宣怀考虑,完全没有私心和利害冲突在里面。但袁世凯可能还觉得没说到点子上,于是在同一天他又发了封电报给盛宣怀,说:“请公襄助化商为官,公免受累诽谤。”瞧瞧,这话说的。我袁世凯可都在为你着想啊,你这么多年来受的劳顿、诽谤之苦,我帮你一朝解除之,而且还功在朝廷,不是两全其美吗?

盛宣怀当然不是傻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再被袁世凯的糖衣炮弹打倒?袁世凯虽然权势熏天,但盛宣怀这么多年来也没白忙活,绝对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的。于是,一场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暗地里却是针锋相对的暗战在中国经济政治的最高层面开始了。

盛宣怀虽然政治权力不及袁世凯,但是他还是有两个法宝可以拿来对付袁。

他的第一个法宝就是汉阳铁厂。汉阳铁厂是张之洞19世纪90年代创办的。1896年,张之洞委派盛宣怀接办。当时他正处于事业的高峰,轮、电二局经营初见成效,铁路总公司也轰轰烈烈地办了起来,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才敢接办已经走入了困境的汉阳铁厂。有了招商局和电报局做后盾,汉阳铁厂的资金就有了保证。张之洞当初同意让盛宣怀“招商承办”汉阳铁厂,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盛宣怀来搞厂子,资金上至少不会太窘迫,不至于又要跟铁路那样老向洋人去借债,导致“外人执权”。

基于这种论调,在袁世凯要把轮、电二局夺走之际,盛宣怀开始大造轮、电二局与汉阳电厂不可分割的舆论,他把轮、电二局比作“肥壤”,而铁厂是“瘠土”,他说铁厂的股商同时也是轮、电公司的商人,铁厂与铁路“互为济用”,而轮、电资本又与铁厂“相为钩连”。如果袁世凯把“肥壤”都夺走了,而单单留下了“脊土”,断了“轮、电两局接济之路”,那铁厂“何能久支”,迟早是要挂的。袁世凯如果你一定要夺走轮、电二局,那也请你好人做到底,连那早已债台高筑的汉阳铁厂一块儿拿去“同归官办”吧。

接着,盛宣怀吓唬道:汉阳铁厂迄今为止已经赔了140多万了,已经到了“非筹借千万巨款,加增机炉,扩充制炼,断难自立”的地步,如果铁厂还想继续生存下去,只能通过大借洋债,别无他路可走了。而大借洋债正与汉阳铁厂的缔造者,连袁世凯都惹不起的朝廷重臣、洋务元老张之洞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盛宣怀电告袁世凯说:“船、电、铁三事俱蒙大力维持,国家之幸,亦宣之幸也……场借十兆,南皮(指张之洞)未必不愿,但借款不能无抵押,此实为难。”这等于是告诉袁世凯:如果铁厂与轮、电二局分离而只仰赖借款存活的话,张之洞未必不同意,但借款需要抵押,以前可以拿招商局的财产来抵,现在只能以铁厂自身财产作抵了,但如果仅仅以厂矿作抵押,又不准外人侵夺权利,那是不可能的。要是铁厂因为借洋款而发生了利权被外人侵夺的事,那责任就应该由那个把铁厂与轮、电分开的人来负了。

可能是怕话没说明白,盛宣怀第二天又给袁世凯发了一封短电:“顷据局员而商,铁厂不难在抵借,难在抵借而权不外侵。恐公与南皮皆不愿外人执权,容再细酌。”他这样是先给袁世凯戴顶高帽,你袁公是一位“不愿外人执权”的民族义士,对于铁厂面临的外人侵权的危机,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袁世凯当然不愿意承担铁厂“外人执权”的责任,但他也不想就此收手,把眼看到手的轮、电二局送还盛宣怀。在收到盛宣怀来电的第二天,他就回电说:“铁厂必须全力维持,又须就铁或就煤扩充新厂,已在官枢前谆切陈明。但借款以矿厂作押则可,由外人执权则万不可。现应先与南皮商明,愿否借款扩充,再议办法,公意如何?”他这么一说,就是让盛宣怀先跟张之洞商量清楚,到底是不是愿意借款扩充铁厂,然后再讨论具体办法。如果愿意借款来办厂,那就又把皮球踢回给了盛宣怀。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张之洞都同意借款办了,那也只能“以矿厂作押”了,要是出了什么后果,那是张之洞的事情了,责任也不能怪到我袁世凯的头上了。

这么一来,盛宣怀拿铁厂作“杀手锏”的打算在袁世凯高明的太极拳那里,失去了力道。他只能眼看着袁世凯的亲信杨士琦戴上了轮船招商局督办的顶戴,他除了借用外人之言,讥讽袁世凯“以卵压石”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到了这个时候,盛宣怀心里已经明白,轮、电归北洋管辖是在所难免了。招商局毕竟还是商办,只是换了一个督办,他虽然满心不乐意,但也还能勉强接受。可电报局是要官办的,这个问题虽然他已经“首肯”,但总归是不大情愿的。电报局也是他经营地最久的企业之一,他本人持有的电局股票就有900股之多,而且从行情来说,电局的股票还是很有升值空间的,股价一直呈上升趋势,所以即使从个人利益得失而言,一旦“改归官办”,巨利顿失,也是盛宣怀不愿意看到的。

为了给袁世凯添点绊,他暗地里找到荣禄那里,说电报改归官办的事,讨论了很长时间了,但迟迟未能实行,这是因为商办电报于国于民都有利,特别是当外国人打进来的时候,官办的电报局一定会被敌人占夺,而商办的电报线却可以照常营业,“如庚子年(八国联军入侵时)尚能设法通电”,而英、法等国也曾试图设置侵犯中国电线权利,都被盛宣怀以“商力坚拒”。至于轮船招商局,“纯是揽载与洋商争利,各国确无官办者,似应仍听商办”;商办轮局应“隶入商部”,不能归于北洋管辖。盛宣怀这种意见陈上去,摆明了是要拆袁世凯的台。如果议定了电报归商办,轮局归商部管辖,那袁世凯就只能两手空空了。

盛宣怀想要借荣禄之手阻止袁世凯的手,但他也知道,袁世凯在荣禄那里也不是无所作为的。所以,他同时又祭起第二个法宝,他提出:如果电局收归官办,一定能够要付现款,这样商人们才不会有太多反对。

为了达到电报依旧归商办的目的,盛宣怀以商民代表和商民利益捍卫者自居,他给左都御史陆伯葵写信说:“从前下走办理轮、电,股份皆我招,日与华商周旋,名为商人之督办,实为公司之首董。气脉息息相通。”他自命为“公司之首董”,既然是首董,那自然要替商民说话了。他说:“众商二十余年之股业,先十余年息甚微,后十余年余利均作造本,亦未将公积悉数分派。”在那艰苦创业的年头,都是商人们在支持投资电报局,他们应得的利润现在还未得到完全的体现。现在情况不同了,利高息厚,公积又多。官家瞅着眼红,就想要收归官办了,这不是“攘商民之利”是什么?好!如果你袁世凯一定要把电报局收归北洋官办,那必须好好补偿商人们,至少要按股票市价加上利息来算。

按照当年的估计,21省的电线总价值为250万两,100元面值股票的市价当时已经达到了150160元,而且还在上涨之中,中外购买者络绎不绝。盛宣怀把总账当面交给了袁世凯,要他按这个数目付款。他还继续煽风点火,说商界精英们听到电线要收归官办的消息都很着急,那些从150180元高位入市的人比那些老股民更着急。要是收买的价格不按股票当时市价另加利息付款,那商人们怎么会答应?

这一招,盛宣怀打得妙,直接击中了袁世凯的要害。袁世凯也新官上任不久,掌握的又不是经济要权,哪里去弄这么多现金。要是按照盛宣怀的这种收买套路,袁世凯只能把这快煮熟的鸭子给放飞走了。所以,他决定不被盛宣怀牵着鼻子走。他需要排除盛宣怀舆论的干扰,不按照市价,而是按他所确定的比较低的官价收买,于是,他电告盛宣怀说:“电事承嘱二百四十万收回,内意嫌太多,故有估计之命。”至于如何“估计”,三日之后,他又发了一电,详述了估价的办法:“应由杏公(指盛宣怀)先将线路里数、局数、料物产业存数、各线修理年数、商股新旧各若干、各省协拨公款若干,详细示知,以便南北会委查估,至各局员衔名,请开示,均令照旧办事。”

这封电报表明,袁把电报局收归官办的决心已定,而且不打算按照你盛宣怀的办法来收股,而要“估计发价后再行收回”。

盛宣怀应该也料到了袁世凯不可能乖乖就范,所以他又进一步警告说,现在“洋商觊觎,颇想从中攘夺”,如果不按股票市价另加利息付给现款,恐怕股票会被外国人所得,那电报局的权力将要落入外人之手啊。为了加大威胁力度,他还特意电告袁世凯说:“已摘录尊电估定发价,三月结账派利后再行收回,并无抑勒之意,谕令股商毋庸情急,不得将股票售与外人,并札沪道照会各国领事,禁止洋商收买股票矣。”

这下子,把袁世凯郁闷得够呛。姓袁的他纵使有通天野心,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电权外落”的事来。于是,他同时给盛宣怀和张之洞发了一则电报,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解决办法:“估定发价自非急切所能了,三月结账派利后收回,似尚可行。但为时稍久,应须奏明。如香帅(指张之洞)允可,祈即复以便会名电枢。闻商股多有不愿抽回者,愚意收回后,仍准其搭股数成,另换新票。但不准过官本之数,亦不准洋人附股。两公于意如何?”

在盛宣怀的顽强抵抗下,袁世凯不得不让步了。尽管他仍在坚持电局收归官办,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事“非急切所能了”,“为时稍久”。因此提出允许股商在电局收归官办后可“搭股数成”,官、商合办,只是“搭股”不能超过“官本”,同时也不准洋人附股。这样,既可化解筹款不足的问题,又可以排除“电权外落”的嫌疑,可谓一举两得。

盛宣怀一看有望,急忙乘胜追击,紧抓袁世凯没有足够现金的要害,穷追猛打。19031月底,他电告袁世凯说:“嗣闻尊处筹款难足,愿令附股一半。当即将钧电摘要行之总董,谕慰股商……闻签名不急四分之一,其中愿领回票价者居多。其说曰,官办之后,一虑多提报效,一虑不能如商办时股票可随时押卖当做现银用也。”也就是说,你要用“附股一半”的办法欺骗股商,以摆脱困局,利用“商本”实行“官办”,股商们可不买账,同意的人四分之一都不到。他们之所以不相信你袁世凯,一是因为电局“官办”以后,因“多提报效”,再也拿不到过去那么多的红利了,二是因为“附股”的股票不能自由买卖,不能像在“商办”时那样“可随时押卖当作现银用”。总之一句话,电报局要“化商为官”不成,“官本官办”没钱,“商本官办”人家也不答应。

与此同时,盛宣怀利用各种关系,打通中枢关节,联络地方督抚,大造舆论,四面围攻袁世凯。王文韶致电盛宣怀称:“电线归公,户部恐难筹款,时局翻腾,尚不知伊于胡底也。”济南周馥在致盛宣怀的电函中,则干脆将“电线归公”一事提高到关系“商民心”的高度,明确表示了对提议“商电归官”之人的不满:“商电归官,不知谁创此议,请公与袁、张二公妥议,以顾大局,勿失商民心。”甚至连主持轮船招商局局务的沈能虎也从上海发来电报,把他的一些“观察”体会上报袁世凯,并向袁世凯密陈平息“远近滋议论”的良策:“电局一切事权专归督办之员已成多年局面,不过以股商资本,不得不以商线为名。实则大权早已在官,只在遴派大员,即是收管其事,亦合命意。倘可约略敷陈,则转圜无痕,远近自滋议自息,并请俯察。”

沈能虎是袁世凯的人,他在提醒袁采取迂回路线。既然电局收归北洋官办招来了这么多的非议,说明条件还不成熟,特别是张之洞也站在盛宣怀这一边,袁世凯不能不在朝廷里多有忌惮。张之洞提出,筹措解决电报局事宜的办法,应该以“不失商权,不夺商利”为原则,而袁世凯的所作所为,正是与这种原则南辕北辙。

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袁世凯不得不再退一步。他当即回复沈能虎称“卓见甚佩”。三天之后,也就是19021229日,他正式电告盛宣怀:“香帅(指张之洞)来电,不以官收为然,议由商办。电事太烦,断非疆吏所能兼顾,北洋万难主持,将来必须设电政大臣,方免遗误。”表面上看,袁世凯是认输了,承认电报局的事情复杂,北洋是“万难主持”了,放弃了将电报局收归“官办”的企图。但实际上,他是耍了一个新花招,迂回到盛宣怀背后抄袭。因为如果朝廷专设一个“电政大臣”,那肯定非袁世凯莫属了。他这么做是退一步进两步。电报局还能归他,只不过是控制的方式换了一下而已。

果不其然,1903115日,袁世凯就被委任为“电务督办大臣”。他随即就派遣他的亲信、原来的直隶布政使吴重熹为驻沪会办电政大臣,正式接管了电报局。这样一来,盛宣怀在与袁世凯的电报局争夺中又败下阵来。加上前面招商局已经被杨士琦掌控,至此,轮、电二局终于都被袁世凯拿到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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