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狄更斯

一八一二——一八七0

英国著名作家，生于贫苦职员家庭，当过童工、缮写员和新闻记者。1836年应一家出版公司之约，为一套连环画写文字说明，次年将故事情节加以扩展，用喜剧笔法嘲讽资本主义社会，发表《匹克威克外传》，一举成名。此后佳作迭出，如《雾都孤儿》、《艰难时世》、《大卫·科波菲尔》、《双城记》等。作品从人道主义出发，鞭挞资本主义社会的丑恶现实，主张用改良主义手段变革社会，被誉为批判现实主义大师。

狄更斯也是一位杰出的演说家。文如其人，他的演说幽深静远，耐人咀嚼，而且用语诙谐，有一种特殊的美感。本篇是他二度访美即将结束时，在纽约新闻界为他举办的告别宴会上的讲话。当时，南北战争刚结束不久的美国百废待兴，民族文学蓬勃发展，英美两国的文化交流趋于活致。为了传播友情，增进了解，消除成见（世纪之初曾有过英美之战），狄更斯和一大批知名学者相继访美。因此，狄更斯在演说中首先谈到了他和美国友人之间的“为时已久的、自然的”交往，把自己的成功归于曾经在新闻工作上受到“锻炼”，并诙谐地给自己“规定”了宣传美国的“责任”。然后，他把话锋一转，从个人之间的友谊谈到了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并举了两个非常生动的例子，论述“英国人对美国的友情”。在结束演说时，他以极其夸张的语句表达了自己的主张：英美两国应该世代修好，而不能再度对立。

1868年4月18日

先生们，我最好是学你们杰出的主席的样，首先谈谈他提到的关于你们和我之间的、为时已久的、自然的交往。在我接到纽约新闻界人士要我与他们共进晚餐的邀请时，我以对我曾从事过的职业的愉快回忆，和我在内心从未抛弃过的对报界同仁的真诚关心，接受了这一好意。我经常把我早年的成功，归因于我年轻时曾在严格的新闻工作中受到有益的锻炼，今后我的儿子们会证实，父亲始终坚定地为他曾借以上升的梯子感到自豪。如果情况不是这样，我就只会得到他们对于父亲的很差的评价，但整个看来，大概我不至于得到那样的评价。因此，先生们，在任何情况下，这样的聚会都是令我分外感到有趣和愉快的。不过，我原以为这次聚会，像《天方夜谭》里仙人们的帐篷一样，只不过能容纳少数人，但我发现，就像是那一顶伸缩自如的帐篷，竟然容纳了一大群人，这使我为有幸成为你们的客人而倍感高兴；因为你们很快就会相信：我的款待者在美国新闻界的代表性越高，我所感受到的这一巨大机构对我的好意和感情就越深。

先生们，从今以后，我要给自己规定这样一项责任：不仅在这里，而且在任何地方的每一个适宜的场合，表达出我对第二次访美时所受到的款待和高度感激之情，提供我对这个国家的慷慨、高尚行为的公正证明，并且表明我是如何被我所看到的各方面惊人变化所震惊。请相信我，我决不会狂妄自负地认为我在25年来没有变化，以致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东西，没有产生足以纠正我第一次访美观感的强烈印象。

先生们，我自己对美国的感情和兴趣，看来可以很自然地转变为我的同胞们的感情和兴趣，但是，不管怎样，我是以一个公开的目的来进行这方面的工作的。大约在去年圣诞节，就在纽约，有人问我：美国人，作为一个外国人，在英国是不是会处于某种不利地位。把在英国的美国人视为外国人，以这种眼光去考虑他、谈论他，这样的观念在我看来是非常不恰当的和荒谬的。在那次谈话中，我表现得过分严肃。在恢复了正常的严肃性后，我说，多少年来我希望像任何一个活着的英国人一样，有着同样多的美国朋友，同样多的美国来访者，并且希望他们的经验会加强我的一条不变的经验：一个美国人在英国到处都会充分地受到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关心。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立即说出两个人的情况。其中之一是一位很有艺术修养的美国绅士。某一星期日，他来到一座以收藏绘画而名垂史册的英国城堡的墙外。根据关于星期日的严格规定，起初不允许他进入城堡。但是仅在他说明自己是一名正在旅行的美国人以后，不但画廊，连整个城堡都立即让他入内参观了。另一个是一位女士，她在伦敦非常想看一看著名的不列颠博物馆的阅览室。她借住的那家人家告诉她这事很遗憾办不到了，因为博物馆停止开放一星期，而她在伦敦只能再停留3天。这位女士后来告诉我，她独自走到博物馆门前，自我介绍是位美国女士，大门就神奇般地敞开了。我虽不情愿但不得不补充说，她当然十分年轻，而且特别漂亮。不过，博物馆看门人是个大胖子，而且据我认真观察，他是一个不易被人打动的人。

这里，先生们，我附带提到这些小事是为了向你们肯定：如我所希望的那样，英国人对美国人像对英国本国人一样诚恳，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反对的观念。在两个伟大的民族之间，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有不一致的地方。然而在英国广泛地传播着、洋溢着这样一种感情：这两个伟大的民族实质上是一家人，他们共同负有高举盎格鲁撒克逊旗帜的责任（这一点我们的主席已经谈到了），还要把她的一切成就展现在全世界面前。如果我对我的同胞们还是有所了解的话——他们相信我是了解一些情况的——如果我对我的同胞们有所了解，先生们，英国人的心已为星条旗的飘扬而激动了，尽管除了自己的旗帜外，他们一般不为其他任何飘动的旗帜所激动。如果我了解我的同胞，我知道他们不像安东尼·艾布索列特爵士所说的，像恋人们惯常表现的那样，英国人起初“略带厌恶”、却又深怀好感与尊敬来对待他们同美国的一切关系；不论当时有过什么样的小情绪，也不论现在、将来、这里、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小小的官僚脾气和官僚政策，请相信我的话，英国人普遍给予美国人的持久的、极大的关心是一种富有正义的思想。

最后，先生们，我讲一个问题请予指正。我的确认为，在大西洋两岸众多的、诚实的、有思想的人中，不会没有这样一种看法：让地球被地震震碎，被彗星烧毁，被冰山撞翻，把它扔给北极的狐狸和熊，也比在描述英美两国时，把它们再度对立起来好，因为这两个国家通过各自的方式，抓住各自的时机，努力而成功地争取了自由。先生们，对于你们的主席和你们大家如此友好、亲切地对待我的健康和我所讲的一些肤浅的意见，我感激不尽，但请相信我，我的确是以我的心灵所能具有的最大的热情来感谢你们的。

节译自《世界伟大演说》

何百华译

井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