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自来水公司改制复制“兰州模式”

21世纪经济报道 贾海峰 2009-08-22

一方是坚决拒绝引入战略投资者的老国企，一方是财政紧张的地方政府和对资本游戏比运营更感兴趣的跨国巨头。

虽然银川污水处理厂至今仍为国有，今年6月30日，银川市发改委还是提出了将污水处理费上调80%的方案。

即使是国企，在这样的体制下，也只有涨价一种途径。外资的进入，只是加快了这一进程。

业内有一个传闻是，某大城市自来水公司老总曾经对“高溢价转让”的方案嗤之以鼻—— “只有招标，没有改制”。

在中国进行了七年的新一轮公用事业改革，是否也会“只有调价，没有改革”?

历时六年，跨国水务巨头威立雅，终于有可能如愿获得银川的水权。

据一位知情人士向本报记者表示，计划年内完成自来水公司改制的银川市，已经否定了今年年初银川自来水厂所提交的，在自身国企基础上改制为水务集团的方案。

而银川市国资委坚持的思路是，将自来水厂和污水厂分别溢价出让——正是目前争议极大的“兰州模式”。

尽管“兰州模式”已经被视为本轮全国多个城市水价上涨的根源，但是实际操作中，仍然是地方政府进行公用事业改革的首选。

特许经营专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政策法规司副司长徐宗威向本报记者表示，地方政府偏好高溢价模式，根源仍在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事权财权不对称。“地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希望卖掉水厂来修路、建桥，实际上这是寅吃卯粮。城市供水行业本身欠账更多，城市管网建设滞后是最大的欠账。”

《关于2008年银川市及市本级预算执行情况和2009年全市及市本级预算草案的报告》显示，该市2008年和2009年都没有城市管网方面的投入和预算。而银川市《2009年政府工作报告》则指出，2009年将继续推进自来水、天然气、公交、污水处理等公用事业市场化改革。

“银川模式”

前述知情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早在2003年，威立雅中国区商务代表，就曾经带着溢价收购方案来到银川。

这一方案的蓝本，就是后来在多个城市推行的“兰州模式”——地方政府将自来水公司股权高溢价卖给水务集团，在合同中注明城市水价与物价挂钩或者承诺公司盈利，几年后公司即以亏损为由提出涨价申请。

但是时任银川自来水公司总经理的张洪林对这个方案并不感兴趣，他当时的思路是: 通过国企合并来建立水务集团。

银川自来水公司一位内部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张的改革思想中，有两点核心内容: 一是实现供水区域一体化，由银川自来水公司合并周边郊县的自来水公司，通过重组和协同效应帮助后者扭亏为盈、提升服务; 二是实行供排水一体化，维护供水和污水处理行业完整的产业链。

银川自来水公司提供的资料显示，张所主张的“银川模式”，当时已经在当地取得了一些成功。2003年银川自来水公司为贺兰县建设供水设施时，以国有资产划转的方式将贺兰自来水公司纳入旗下。

当时的财务资料显示，2003年2月，贺兰自来水公司总资产751.23万元，净资产444.56万元，资产负债率59.18%; 实际供水量3000吨/日，水费回收率仅50%～60%，企业一年经营收入百万余元; 职工68人，人均月收入500余元; 企业多年亏损，贺兰县政府连年给予财政补贴。

并购后，2004年底，贺兰自来水公司实现盈利30万元。

此后，张对自己的水业集团模式改革倍增信心，先后收购了周边永宁、灵武等四个县市的自来水公司。

这种依靠国企自身发展区域一体化和供排水一体化等业务，并逐步通过国企股份制改革引入投资者的做法，业界称之为“银川模式”，当时也曾受到中国水协和建设部有关司局的肯定。

但是2006年11月，银川市国资委宣称已经启动公用事业改革，自来水公司和污水厂将是最早吸引外资的一批。银川市国资委领导对媒体表示，“年内外资就要进入银川了”。

这等于直接宣判了“银川模式”的死刑。

地方政府转向

银川政府转向，正值中国地方政府纷纷向外资、民资水务公司高溢价敞开大门之际。

2002年10月，当时的建设部发布《关于加快市政公用行业市场化改革进程的意见》，正式向外资开放公用事业。

一位水务行业资深人士向本报记者表示，2002年，威立雅进入中国的首个项目——上海浦东项目，尽管也是高溢价股权转让，但是与“兰州模式”差别甚大。

浦东项目是威立雅在中国获得的第一个公共民营合作方式 (PPP) 的合同，也是中国第一个允许外资企业提供完整供水服务的合同，包括饮用水生产、管网配送和客户服务。因此威立雅自身对其冀望颇深，希望凭借自己在国外的经验，“以技术换市场”，将浦东项目打造为一个标杆。

当时威立雅收购浦东自来水厂50%股权的2.26亿欧元，基本是威立雅的自有资金。

但是据本报记者了解，威立雅浦东水厂项目至今仍然亏损，只是威立雅一直不肯公布具体亏损数额。

自此，“浦东模式”寿终正寝。威立雅此后在中国的投资，再也没有高比例的自投资金进入，而是通过与首创等企业、基金、银行的合作来融资，威立雅自身仅为资金管理方。

此前本报记者在兰州自来水厂看到，在威立雅高溢价入股之后，公司设备、运营、技术并无明显变化。水务集团的资本运作，已经超过其运营职能。

地方政府财政乏力，令他们也欢迎其它资本的进入，尤其是外资。2003年，威立雅联合首创，以4亿美元买下了深圳自来水公司45%的股份，这至今仍然是中国水务市场金额最大的并购案。

2003年到2004年，深圳水务、巴士、燃气全部高价卖出股权，“深圳公用事业市场化改革方案”，获得2004年“中国地方政府创新奖”。

2006年，时任建设部副部长的仇保兴公开表示，“十一五”期间，中国水务市场总投资将超过1万亿人民币，“需要全世界来参与”。

2007年，银川市国资委否决了银川自来水公司自己聘请的改制咨询公司，聘请大岳咨询顾问公司为自来水公司的改制顾问。

在业内，这是一家以做“高溢价转让方案”著称的公司，威立雅在华的水务项目中，有近一半是大岳做的顾问咨询。至此，银川市政府思路已经明确。

复制“兰州模式”

前述知情人士透露，大岳咨询公司给银川自来水公司提供的改制方案，仍是一份强调溢价的方案。

与此同时，银川国资委让银川自来水厂组织考察团，去兰州考察“兰州模式”。

据不完全统计，银川考察团前后共去了五六拨，国资委、银川市政府领导都曾带队考察过。

一位参加过考察的人士对记者说，当时兰州威立雅公司董事长孙晓霞对考察团十分热情，详细介绍兰州威立雅改制的每个细节和经验。

但是，这位考察人士却对兰州模式“不感冒”: 一是兰州自来水厂改制前不亏损，改制后亏损了; 二是改制后兰州水价5年涨了9次; 三是兰州水务设施投资规模庞大，这种模式不可持续。

公开资料显示，银川自来水公司目前资产5.7亿元，日供水25万立方米，每年净利润1000万元左右。

因此，银川自来水公司不同意“兰州模式”。

2008年底，张洪林被免去银川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职务，任银川城市投资公司总经理。

2008年12月10日，银川国资委宣布成立银川自来水公司和污水公司改革领导小组，组长是现任银川市市长王儒贵，国资委副主任温辉成为国资委的代表。

8月21日，记者几次电话联系温辉，其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据前述知情人士称，目前威立雅可能的方案是，让兰州威立雅出面，收购银川自来水公司股权。

以目前银川自来水公司5.7亿的总资产估算，如果仍然是一份高溢价股权转让的方案，银川市政府从股权转让中可以获得的收益可观。

据《关于2008年银川市及市本级预算执行情况和2009年全市及市本级预算草案的报告》，2008年，银川市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完成35.82亿元，加上自治区各项补助收入的34.96亿，方实现收支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