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洲“苦力”所受的残酷虐待

四、去美洲“苦力”所受的残酷虐待

去美洲的苦力，在劳动中的悲惨处境，时间更长，更加残酷。这里只能分别就其荦荦大端略加叙述。

（一）古巴

华工处境比奴隶还惨。西班牙管理华工条例规定，华工与黑人受同等待遇。但是，白人雇主煽动黑人对华工的仇恨，派黑人为华工的监工，使华工成为古巴社会“最底层的贱民”。⁽³²⁵⁾条例规定，华工不听指挥者，责打12鞭，反抗者加责18鞭，不服者戴镣铐。2人以上拒不劳动者，各打25鞭，并带镣劳动，晚间锁脚睡觉。私逃者锁脚2月，再逃者锁脚4月，加囚禁，并连续鞭打9天。⁽³²⁶⁾

黑人监工每人管10名华工，以他们过去所受雇主的虐待，加倍施与华工。古巴终年酷热，华工长时间在烈日下挥汗劳动，经常受监工棍打鞭抽，酷刑荼毒，死亡累累。除活活打死，或重伤致死者外，因受刑难忍，有很多华工自缢、自刎、服毒、吞烟、投河、跳井，甚至跳入糖锅自尽。8年累积华工死亡率为75%。⁽³²⁷⁾平均劳动寿命只有5年。现据当时陈兰彬的调查报告略举数例：

1.超时超量劳动。每天劳动21小时，只有3小时睡眠。华工张观控诉：“一天要做21小时，少做半小时即用皮鞭乱打，皮飞肉绽。”⁽³²⁸⁾又据王阿敬和唐健诉：“工夫实难做。每日早3点起身，做到12点。下午1点半开工，做到晚7点，未歇半小时，又去做到午夜12点。次日3点又出工劳动。”⁽³²⁹⁾

2.监狱般的住所。华工与黑人同住在监狱式的“巴拉坑”。下工回来，即被锁禁。华工住在院内低矮小屋里。锌板为顶，潮湿、阴暗、闷热、不通风。另有一间大屋，中间设有一列特制的脚枷木架。受惩罚的华工在此睡觉，要把双脚放进脚枷孔内加锁，至次晨上工时开锁。⁽³³⁰⁾有的糖寮则将华工“夜间严闭一室，用铁环桎手（脚）于木榻边柱之上，转侧皆难”。⁽³³¹⁾私设监狱在古巴种植园和糖寮已相沿成风。⁽³³²⁾

3.无故鞭打。华工在烈日下光身劳动。管工则在树阴下挥鞭督促。⁽³³³⁾据华工陈香诉，“卖到糖寮5年，无日不打。我问东家，我工夫不错，为何日日打我？东家说，我非买你来做工，特买你来打的”。⁽³³⁴⁾华工梁百胜被管工打伤筋骨头颅，然后把他绑在马尾拖回来，登时身死。⁽³³⁵⁾

4.带镣劳动。华工陈龙诉：经常用铁镣锁脚。脚镣重50斤，带镣仍需劳动。⁽³³⁶⁾上下工时，一手挽着脚链，以免磨伤踝骨，一手拿着工具。⁽³³⁷⁾华工陈阿才因带双重脚镣劳动，不幸跌入灰槽，不得起来，被活活烤死。⁽³³⁸⁾

5.满工留。华工曾阿时诉：“8年满工后，东家勒逼带镣劳动。”华工胡如诉：“满工后东家不给满身纸（即满工证），只得续立合同，再做两年。续约满工后即被送往工所。由工所出租3年，又回工所做无钱街工（指修路）5年。共续做8年，仍不得脱身。”⁽³³⁹⁾华工任世桢、戴亿捷、梁兴照等诉：满工之日，东家即将我等送往工所。次日即锁脚做整街工夫，同监房命盗犯一样。后由工所勒逼我等签约，租给某商人做工。所得工银大部分上缴工所。如1月挣15元，上交10元；挣30元，上交24元，期满仍回工所。这叫做“绑身工”。⁽³⁴⁰⁾从1847～1855年，头几批来古巴的华工，做满8年，无一人能脱身回国。⁽³⁴¹⁾

（二）秘鲁

秘鲁华工所受虐待与古巴基本相同，有些方面尤有过之。曾泊在秘鲁钦查岛（Island Chincha）装载鸟粪的8艘英国船船长，目睹岛上残酷虐待华工的惨状，联名上书呈报英国政府。摘译如下：

1.“钦查岛上片草不生，水源缺乏，到处堆满岛粪……华工运到该岛时，便有身高力大、手执大鞭的黑人工头，在码头上等候接管华工。这种皮鞭以4股牛皮拧成。未见过鞭打奴隶的人，难以想象它的厉害，很容易致人死命。……华工整日劳动，到下午4点左右，大多数已累得精疲力竭，眼看定额难以完成。此时黑人工头便任意挥动皮鞭，……华工稍有怠慢，立刻受到鞭打。华工在挨头几鞭时，痛苦哀嚎，响彻整个码头。我们在船上日复一日听到这种惨厉的哀嚎。打了6～12鞭后，华工已无声息。沉重的皮鞭仍继打在华工背上，便像被刀刺一样，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再连打3鞭，华工痛得全身抽搐，满地打滚。打到10鞭便已昏死过去。直到打满39鞭，华工好像又苏醒过来，挣扎站起来，摇晃一下，随即倒地。……受过这样鞭打的人，死多活少。即使活下来，不久便自杀了。这里有很多华工跳崖投海自杀。常约上100多人集体跳海。岛的四周经常漂浮着华工的尸体。还有很多华工把自己活埋在鸟粪堆里，或藏在悬崖洞中，想伺机报仇，结果是活活饿死”。⁽³⁴²⁾

钦查岛气候潮热，奇臭熏人，华工顶着烈日，在工头皮鞭挥舞下，每日劳动16小时以上，有的还要带镣劳动。饥不得食，渴不得饮。在饮水处多站一两秒，即遭鞭打。⁽³⁴³⁾每日劳动定额，要挖采鸟粪4～5吨，要装100个独轮车。⁽³⁴⁴⁾华工病了不能站立，还要跪着劳动。手裂开了，不能拉车，便用绳套在脖子上往返拉车。华工张贵诉：每天要挖运两大车鸟粪，否则将两手两足的指头用绳扎起吊打。⁽³⁴⁵⁾

1860年运来4000名华工，20年后只剩下100人。1863年运来的6000名华工，命运相同。

2.秘鲁种植园和糖寮华工所受虐待，也同古巴大同小异。1868年5月4日，48名华工从卡亚俄港运到了兰巴耶克（Lambayeque），第二天便被寮主在颈上烙上了印记。从颈下到耳后，烙了个弧圈，像个C字。据华工说是寮主用烧红的烙铁烙的，伤疤尚未愈合。⁽³⁴⁶⁾充分证明寮主视华工与牲畜无异。

3.出身奴隶的黑人监工，秉性凶残。认为用他们过去受过的虐待来虐待华工，“是一种体面的享受”。⁽³⁴⁷⁾他们使用的皮鞭是带刺的，一鞭子下去，便将皮揭开，第二鞭便血流不止。有人亲眼得见，华工宁愿自投炼糖火炉烧死，也不愿受此凌辱。⁽³⁴⁸⁾1871～1872年间，常见黑人监工把几名华工带到山脚下打死，或用利刀开胸，或用火枪轰毙，或用皮鞭打死。⁽³⁴⁹⁾

据估计，秘鲁糖寮的华工被寮主虐毙者不下万人。⁽³⁵⁰⁾能活到契约期满的华工不到三分之一。

（三）美国

从1849年开始，到美国西部淘金的华工便遭到从欧洲（主要从爱尔兰）移来的白人淘金者的歧视和排斥。他们把西部金矿地视为“禁脔”，不容他人染指。把华工贬为劣等民族，剥夺他们的基本人权。没有诉讼权，不许出庭作证。地方报纸编造舆论，推波助澜，诬蔑和丑化华工。华工在美，既得不到法律保障，更难望祖国的庇护，处于任凭白人暴徒任意凌辱、驱赶、抢劫、焚掠、屠杀等极端野蛮、残忍的绝境。

加州征收“外国人采矿税”。所谓外国人专指不许入籍的华工。税吏带着空白纳税执照在矿区巡回征税。遇见华工，不论是否采金，一律强迫纳税。一月数次，收税不给收据，如拒不重复交纳，立即拳打脚踢，刀棍齐下；或拔枪轰击；或绑在树上挥鞭痛打；或将数名华工拴在一起，由税吏骑马在前拉着，华工在后面爬行。抢得华工的财物，贱价卖给尾随的旧货商。⁽³⁵¹⁾华工每年交纳的矿税约500万元，占加州政府支出的半数以上。⁽³⁵²⁾白人采金者常强占华工开采的富矿，赶走华工。

早在1849年7月，在加州莫克鲁姆河（R.Mokelum）淘金的白人就曾集体勒令当时正在为一家英商公司淘金的数十名华工离开矿地，并发生流血事件。⁽³⁵³⁾1852年5月1日，在加州玉巴县（Yuba county）福斯特和阿钦森河坝（Foster and Achinson’s Bar）淘金的白人，有组织地剥夺华工的采矿权，限3天内，全部华工离开该矿区，进行暴力驱赶。此后不久，加州便公布了排斥华工的所谓《哥伦比亚采矿公约》（Columbia Comention）。⁽³⁵⁴⁾

1864年10月，旧金山白人暴徒，在闹市追逐华工，抓住后立即击倒在地，用刀猛砍头部，重伤多处。⁽³⁵⁵⁾1861年，加州白人多次杀害华工，凶手多为税吏。另外卓忌（Truckee）矿区则焚烧华工窝棚，华工仓皇奔逃，又被隐伏暗处的暴徒一一枪杀。⁽³⁵⁶⁾

1862年3月11日，加州议会由7名议员签署的一份报告说：“我们收到一份被白人杀害的88名华工的名单，其中11人是税吏杀死的。凶手从未被法院判罪，均被宣布无罪开释……众所周知，加州境内，特别是金矿区存在着大规模迫害华工的风气和习惯。”⁽³⁵⁷⁾

1871年，洛杉矶发生屠杀华工惨案，至少有22名华工被害。另有50名华工被用本人发辫吊在电线杆上。⁽³⁵⁸⁾

1875～1876年，加州的排华暴行逐步蔓延各州，特别是沿海的俄勒冈和华盛顿州。此外加州中小城镇的华工，也遭到残暴的殴打和驱赶。

1877年7月24日，上千名暴徒拥到旧金山的唐人街，焚掠华人住屋和店铺，任意屠杀华人。把载运华工来美的太平洋邮船公司的码头设施全部焚毁。暴行三日，未见警察露面。⁽³⁵⁹⁾同年9月，无赖政客吉尔尼（D.Gearney）乘机组织以小业主为主的所谓“加州工人党”（与美国工人党迥异），专门煽动排华，提出“中国人必须滚回去！ ”的口号。企图以此同共和党竞选，捞取工人选票。

1878年，据陈兰彬奏报，美国排华暴行“未了之案200余起，被监禁者300余人。交涉几无日无之”。⁽³⁶⁰⁾

1879年加州议会修订“第二次宪法”，限制华工入境，规定进口船只所载入境华人，不得超过15人，各大公司企业不得雇佣华工，严禁华人充任公职。加州总督公然宣布1880年3月4日为排华日，放假一天。加州工会主席安妮·史密斯扬言，“他们说我们是暴徒，……不管怎么说，白皮肤也好，黄皮肤也好，我要看到每一个中国人被撵出加州”。吉尔尼之流号召工人拿起武器，执行宪法。⁽³⁶¹⁾在竞选活动中，各政党都利用排华，争取工人选票，在全国范围激起轩然大波。

1882年，美国政府片面撕毁条约，下令禁止华工入境，原定为期20年，后改为10年重申一次禁令。实际延续到1943年才宣布废除。

禁令公布前后，排华暴行不断升级。例如：1880年10月3日，科罗拉多州暴徒打死华工1人，重伤多人，焚毁房屋、衣物，共值3万余美元。⁽³⁶²⁾1885年9月2日，怀俄明州洛士丙冷（Rocksprings，即“石泉”）煤矿区的白人矿工，由工会“骑士”带领，捣毁该市唐人街华工住房79间，屠杀华工28人，重伤19人。⁽³⁶³⁾事后，中国领事派人开棺验尸。只有5具是全尸，余皆零星残骨，或头或腰，或手或足。⁽³⁶⁴⁾可见杀戮之惨。该市700余华工的住房、财物全被焚掠。

以上只是美国排华暴行中极少的部分。华工所受野蛮侮辱与迫害。比劳动中所受虐待，同样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