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成本收益的评估

第三节　社会成本收益的评估

一、影子价格

如果存在完善的市场，市场的价格直接反映了成本和收益，但是在公共项目发生的地方，往往是市场失灵的地方。这些地方或者根本没有市场，从而没有价格，或者市场不完善，从而价格扭曲。在这些场合，我们不可能直接通过市场价格得到边际社会成本和边际社会收益的真实信息。于是经济学家试图计算出“真实的”边际社会成本和收益。这就是“社会价格”或“影子价格”（shadow price），它表示真正的社会成本和收益，反映市场价格所不能反映的真实性。

影子价格的计算思路依然是机会成本观。没有市场失灵的情况下，一种产品或服务的价格等于它所放弃的用于其他用途的收益。例如均衡就业条件下，工资代表了工人放弃闲暇的收益，工资的机会成本就是所放弃的闲暇而得到的福利。但是在一个存在大量失业的经济体中，工资会超过机会成本，因为人们此时的休闲并非是自愿选择的，而是找不到工作而不得不处于的状态，此时人们对闲暇的评价就比较低。工资在这样的市场失灵的场合并不反映机会成本。在这种场合，劳动的影子价格就是放弃的休闲的低价值，而不是市场工资。其原因在于，当雇用失业的工人时，其他部门并没有产出的损失。

同样，资本市场的利率是资本的市场价格，在市场是完善的情况下，资本的影子价格与市场价格是一致的，但是在不完善的资本市场上，资本的影子价格是使用资本的一个用途而放弃另一个用途的成本，在存在配给时，影子利率可能大大超过市场利率。

在一些对环境产生破坏的产业（如造纸），影子价格也超过市场价格，生产者无法评估增加生产带来的污染的边际社会成本。

影子价格的理念虽然简单明了，但是实际的计算却十分困难。以下是对影子价格计算过程中一些困难部分的解决方法。

二、自然资源估价

由于私人企业根据其私人边际成本和边际收益的比较决定产出，环境问题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日益突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困难不仅仅在于环境是一个“公共产品”，存在搭便车行为，而且即便采取政府干预，也依然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计算。即如何计算环境的损失？如何正确评估一个项目的环境价值？

我国著名的三峡工程，创造了众多的“世界之最”——世界上移民最多的建设工程、世界上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世界上最大的电站、世界上历时最长的水利工程、三峡工程泄洪闸是世界上泄洪能力最大的泄洪闸、三峡水库是世界上防洪效益最为显著的水利工程、三峡升船机是世界上规模最大、难度最高的升船机、三峡工程的船闸是世界上级数最多、总水头最高的内河船闸以及三峡工程是世界水利工程施工期流量最大的工程、三峡工程是水利施工强度最大的工程、三峡工程是世界上工程量最大的水利工程、三峡工程是世界上建筑规模最大的水利工程、三峡工程是世界上航运效益最为显著的水利工程等。这一系列的“世界之最”不仅表明了三峡工程的巨大的收益，同时也表明了其巨大而复杂的社会成本。

首先，数量庞大的混凝土生产过程，会产生数量庞大的废水；其次，工程原有的大部分植被不可能保留，还会形成新的边坡和水土流失，三峡库区已成为长江流域水土流失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第三，原有的动物随着植被的消失可能消失；第四，对地质会有一定的影响，比如可能影响地震的发生；第五，大量的移民导致的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出现，等等。

但另一方面，三峡工程本身对环境也有正面影响。三峡工程的兴建，将形成库容为393亿立方米的河道型水库，可调节防洪库容达221．5亿立方米，能有效地拦截宜昌以上来的洪水，使全国七大江河中防洪标准最低的荆江河段，防洪标准由目前的十年一遇提高到百年一遇。三峡工程的兴建，还可以使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地区2300万亩耕地和1500万人口得到有效保护。三峡工程26台机组每年发电847亿千瓦时，这些巨大的清洁的可再生能源，可以替代10座180万千瓦级的火电厂，相当于平均每年减少燃烧原煤5000万吨，每年可减少排放1000万吨可形成温室效应的二氧化碳，减少200多万吨可造成酸雨的二氧化硫，减少1万多吨一氧化碳，减少37万吨氮氧化物，还可以减少大量的废水、废渣、浮尘等。

以上所列，只是一些可以想到的大的方面，实际的估算困难巨大，以至于这个工程项目成为“前期准备最充分”的项目。三峡工程的兴建备受国内外的关注，最终在众多专家论证的基础上，经过我国最高权力机关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审议和投票表决通过。这也是我国首次经过最高权力机构审议和投票表决的水利工程。

在上述环境因素中，污染、移民等成本相对有类似处理的需要支付的“社会标准”作参考，比如污水的竞争性治理费用可以作为污染的成本，比如移民的安置费可以根据当地的生活标准进行折算。但是对生态的影响最难评估。如何评价植被以及相应生态位上的动物的消失情况？1989年，埃克森（Exxon）公司瓦尔迪兹号油轮石油泄漏，数以万计的水獭、鲑鱼和鸟类濒临死亡。如果一个人的行为造成了其他人的损失，一般需要进行补偿，但是这一石油泄漏不仅对一些渔民造成了损失，还对公共的资源造成了破坏。人们普遍认为埃克森公司也应该对此进行补偿。当时的法院运用了一项相对新的应变评估（contingent valuation）技术，对补偿进行了评估，要求埃克森公司在自身所受的直接损害之外，另外支付10亿美元的损害补偿。

应变评估的做法是对个人进行调查，个人会被问及如何评价环境损害和保护某些动物等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为了这些动物的存在，即便你本人根本不会去看他们，你愿意支付多少？这种不是从个人直接消费或享用，而仅仅为了物种的存在而进行评价称为“存在价值”（existence value）。每个人的回答是不一致的，有的比较高，也有的根本不愿意支付。但即便个人愿意支付的数目很小，全国加起来也会是一个较大的数字。埃克森石油泄漏赔偿根据的就是这个方法，所以最终的数额达到了10亿美元。

三、生命估价

政府的许多项目或规则会影响到人的健康或生命安全，如道路建设、疾病预防、交通安全规则等。每一个人都把生命看得是无上的重要，政府也希望能够这样对待生命。因此，对生命价格的讨论本身就会引发极大的争议。如果说要给生命定价，那就很难让人在感情上接受。然而现实有时候是极其残酷的，人们不得不作出一些选择。你可以设想在一条道路上，一个合格的驾驶员，严格遵守规则，驾驶一辆有着极好安全保障措施的车，并且边上都没有车，此时发生车祸的概率为0。而在另一场合，拥挤的道路，莽撞的司机，开着一辆没有安全气囊的车，而且在赶时间，此时发生车祸的概率为P，而发生死亡事故的概率为Q。Q可能是很小的一个数，但是它存在。这意味着，如果要完全避免交通的死亡，除了不开车，就是花费极其高昂的成本，以至于几乎无人能够开车。那么我们如何选择？现实的选择已经做出，我们没有选择高成本绝对安全的那种情景。那么，一旦发生死亡，我们应该如何面对？如何“为生命定价”？我们如何权衡生命和其他方面的价值？如何在生命和其他方面的价值（比如速度或产出）之间做出选择？另一方面，政府的一些规定可能会使一些人的寿命延长而另一些人的寿命缩短，比如有关医疗的一些规定。我们同样面临对生命的估价问题。

有两种估计生命价值的方法，第一种是推断法（constructive method），就是估计一个人如果继续活着，直到他正常死亡，可以赚多少钱。一般可以参照平均寿命和个人的工作的平均工资进行计算。这种方法遭到比较多的批评，因为它把生命的价值与生活直接等同，比如退休之后，没有了收入，生命价值就等于0，这显然是不能被人接受的。这在观念上混淆了手段和目的，获取收入是生命的手段，在这里却被当成了目的，从而被当成生命的价值。第二种评估生命价值的方法是间接法，通过观察人们的意愿来估计生命的价值。人们观察到，不同的工种其死亡的风险是不同的，相对而言，学校的清洁工作比煤矿工人的工作要安全得多，在煤炭、石棉等行业工作的死亡率高于打字员等。从事这些高危险职业的人通常要求对这些风险进行补偿。但他们依然愿意选择高危险工作表明，他们为了得到更高的收入，愿意面对更高的死亡概率。在较为完善的市场体系中，我们可以观察个人在高风险工种和安全的工种之间作出的判断选择，观察个人需要多少额外收入来补偿死亡概率的增加来计算生命的价值。不过这一方法也同样引起了许多争议。有些人认为它低估了生命的价值，因为作出选择的个人实际上并没有充分估计到他们面临的真实的风险，而且，从心理学上讲，人们倾向于忽略他们实际面临的风险，否则他们可能根本就无法正常生活和工作（比如进行大楼外墙清洗工作的“蜘蛛人”，总会努力暗示自己没有危险）。这种方法也称为“偏好表露法”。

虽然这两种方法都存在很大的争议，但却找不到更好的替代方法，所以在实际中还是会采用这两种方法。

四、时间价值估计

一些公共设施的建设节约了个人的时间，比如改进的交通运输系统。那么如何评价节约的时间的价值呢？典型的做法是，参考使用运输系统的人的工资率。在完美市场假定下，工资是人们的时间的机会成本，也就是说，人们可以在工作，从而获得在工作以及休闲——放弃收入之间进行选择，当人们确定了最佳工作时间时，也就确定了闲暇时间的机会成本，即工资率。因此，工资率可以当作时间的价值的衡量尺度。当新的交通运输系统节约了人们的时间，其价值就可以用人们的工资率来计算。比如当新的交通运输系统节约了某人20分钟的行驶时间，而这个人的小时工资是30元，那么新的交通运输系统给这个人带来的时间价值就是10元。我们加总所有人获得的时间价值，就可以得到该设施产生的时间价值的总和。

但是，由于劳动力市场的不完美等原因。用工资率计算时间价值也存在问题。在一些场合，会夸大时间的价值，而在另一些场合，又会低估时间价值。前者比如一些人愿意按照当前的工资工作，但却得不到机会，这些人对时间的评价就比较低。如果用工资率计算，得出的时间价值就会比这些人自己认为的要高。还有一些工作，如矿工，其工资除了是劳动的报酬外，还包含了风险的补偿，如果用工资率计算，也会高估时间价值。而对另一些人来讲，工资只是他的报酬的一部分，其他的获益不是用货币来表示的。比如教师，工资收入是其获益的一部分，其他的获益还有诸如和学生的交流、学术探讨的乐趣本身等等。这时，工资率作为评价这部分人的时间价值的标准，就会低估时间价值。

五、分配因素

许多公共项目的收益都不是在全体人口中平均分配的，比如地方性的公共设施，针对穷人的补贴，特殊语言教学等。但是，政府又有责任关注项目的分配公平性。

在成本收益分析中考虑分配因素，其理由与贴现率采用社会贴现率相类似。政府要关心项目对不同的人的影响，要关心项目对不同地区、不同群体或个体之间的影响。如果政府是最优地分配了收入于所有的人，那么一元钱的社会边际价值应该是一样的，于是只要把所有人得到的价值加总就可以了。

但是，普遍的观点是，穷人的1元钱的社会边际价值大于富人的1元钱的社会边际价值。有两种方法可以达到使得分配更加符合对不同群体的实际情况的关心。第一种是利用社会福利函数，承认1元钱对穷人的价值高于对富人的价值，并使用边际效用弹性的概念来表示其程度。可以运用单位弹性（即1），给中产阶级赋予1的权重，而将拥有中等收入一半的人的影响权重定为2，中等收入2倍的人权重为1/2，然后加权计算。同样成本的不同项目，采用权重收益最高的项目。第二种方法是观察收入或财富的总体分配的影响，一般是采用影响特别大的项目，如福利制度或税收制度的改革。

【关键词】

机会成本（opportunity costs）

社会机会成本（social opportunity cost）

贴现，贴现因子（discounting，discounting factor）

贴现值（present discounted value，PDV or PV）

净现值（net present discounted value，NPV）

成本收益率（benefit cost rate，简称BCR）

社会贴现率（social discount rate）

影子价格（shadow prices）

应变估价（contingent valuation）

存在价值（existence values）

推断法（constructive method）

【思考题】

1．公共工程的机会成本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2．净现值方法和成本收益方法有什么相同和不同？

3．如何理解影子价格？

4．如何计算社会贴现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