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人对昆曼公路的不同态度及其对西双版纳的影响

泰国人对昆曼公路的不同态度及其对西双版纳的影响

余海秋

长期以来，泰国与云南一直是重要的贸易合作伙伴。双方在产品和市场需求上都存在较大的互补性，泰国的热带果蔬、大米、海鲜等食品和橡胶、矿产等原材料在云南有广阔的市场，同时，云南的机电产品、日用消费品、鲜切花、蔬菜等也大量出口泰国。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协议自2010年1月1日正式生效后，2010年上半年，泰国与云南双边进出口贸易额达1. 49亿美元，同比增长66. 2%。除关税减让外，交通条件的改善对贸易量及贸易额的增长也作出了积极贡献，而作为核心通道前沿的西双版纳，在其中更是发挥了重要作用。早期湄公河国际航运开通，就已经为滇泰双边贸易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昆曼公路的开通又解决了以往受季节性枯水影响而无法通航、逆水行船耗时长等因素的制约，从而使贸易量和贸易额实现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但是，泰国各界对昆曼公路的开通持有不同态度和看法，这需要我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加强交流，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消除疑虑，增进互信，解决合作中的障碍和问题，积极推进西双版纳州与泰国的经济合作。

一、泰国人对昆曼公路的态度

泰国人对昆曼公路的态度可分为积极、消极和观望三类。

(一)持积极态度

泰国人习惯上按照泰国的公路编号把昆曼公路称为R3A公路，大多数泰国人都认为，昆曼公路的开通，打通了云南面向东南亚的陆路通道，给云南和东南亚国家带来前所未有的大开放和大发展，实现了云南与东南亚国家资源互补，加大了东南亚商品在中国市场的份额，必将在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形成大规模的人流、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昆曼公路大大改善了这一区域的交通运输布局状况，从而为扩大和深化与东南亚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往和合作创造了条件。在经济全球化时代，经济贸易的合作将有利于加强各国之间的信任和了解，两国间的经贸交流规模越大，彼此间相互依赖程度就越深，边境安全就越有保障。

(二)持消极态度

有部分人认为，昆曼公路是一条新的“经济线路”，人流、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将影响到泰国的经济布局，许多合作机制将由此而发生变化，而目前的泰国尚未做好准备迎接这些变化的到来。换言之，公路的畅通，以前所未有的、无法抵挡的速度，改变着其经济状况，势必会对社会、文化和传统安全等也带来一些冲击。泰国必须要全方位地做准备，以防范和抵御有可能发生的各种风险。

(三)持观望态度

从目前情况来看，持积极态度的泰国人占了多数，持消极态度的占了少数。但是也有部分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正在观望中。2003年6月，中泰两国签署了“中泰关于在《中国—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早期收获’方案下加速取消关税的协议(简称中泰果蔬零关税协议) ”。协议规定，中泰两国从2003年10月1日起，提前实现中泰之间蔬菜和水果产品进出口的零关税。但是中泰果蔬零关税协议的实施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泰果蔬贸易的逆差状态。相反随着交易越来越大，逆差进一步加大。另外，中泰双方列为零关税的蔬菜种类有差别，影响了协议的实施效果。例如，中国对龙眼干分类非常详细，按照不同类别征税。而马铃薯在中国被列为蔬菜，在泰国则被列为粮食，其进口受到泰方进口配额的限制。马铃薯是云南省的特色和优势农产品，而泰国对马铃薯的需求量也比较大，但云南的优质马铃薯却难以出口到泰国。

二、持观望和消极态度之原因分析

对于目前持观望或者消极态度的泰国人，他们的担心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主要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近年来泰国政局不稳是主要原因

泰国是云南周边国家中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高的一个，虽然地理位置上不与中国接壤，但是通过过境老挝或者缅甸，贸易、资金、物流的往来都十分频繁。按照我国的规定，边界不接壤，不得享受边贸优惠政策，但是泰国为了促进泰北地区经济的发展，把对中国云南省的贸易也视为边境贸易来对待。但是自2006年来，泰国国内政治斗争风起云涌，不时发生流血冲突，政权更替频繁，不安定的政治因素吓跑了许多外国投资者、旅游者。2009年泰国经济增长率竟为－2. 3%，是泰国自亚洲金融危机以来经济表现最糟糕的一年，也是泰国过去11年的首次负增长，泰国经济复苏步伐居东盟10国之尾。再看经济萎缩的直接原因，从总需求的角度看是私人消费不振、私人投资大幅度下降及存货减少;从总供给的角度看是农林牧业、制造业、旅游业产值下降。这都与泰国政局不稳有直接关系。

尽管交通条件较过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可是政局不稳的因素使得投资者非常恐慌，以致于产生了观望和消极的态度，虽然不是占主导地位的态度，但是也反映了民间的情绪、呼声，这导致泰国政府在制定相关经济政策决策时不得不多一分谨慎。

(二)昆曼公路开通后存在诸多问题是直接原因

按照泰国交通部的预测，昆曼公路开通后每年通过的过货量总值将超过4 000亿美元，每日将会有2 000辆平均载货量达到20吨的大货车不分昼夜地在昆曼公路上行驶。这可使沿线地区国家、省(区)特别是使昆明、曼谷两大城市的GDP总量实现成倍增长。可事实是，昆曼公路自2008年开通后，由于通关手续繁杂、物流成本高等问题，使之远未能实现预计的效果。通过昆曼公路的对泰贸易，在中泰贸易额中占有的比例不到万分之一，在滇泰贸易额中所占比重也只有1. 6%，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产生这一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昆曼公路通而不畅。在昆曼公路上，必须经过4个口岸，中国磨憨、老挝那堆和会晒以及泰国清孔，在通关过程中会遇到诸多不便利。根据海关的规定，物流公司的货车出境报关，必须在磨憨当地有分支机构，如果没有，海关就不放行;而老挝海关周末休息，一天只有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同时，磨憨口岸的通货能力有待提高，相关查验设施尚待完善，有时需要排长队等通关，而这也就意味着货物可能会被耽搁，造成运输时间和物流成本攀升。

(2)物流成本高。一般来说，物流成本应占运输货物总价的5%以内。据估算，昆曼公路运输的物流成本约占运输货物总价的18%左右。高昂的物流成本阻碍了物流业的迅速发展。

(3)有关政策的限制。有关政策的缺乏和不配套对提高昆曼公路的使用效率也造成不利影响。首先，泰国国会还没批准《大湄公河次区域便利化客货跨境运输协定》 ;其次，中泰检验检疫协定只核定景洪港为泰国水果进口指定报关口岸允许泰国水果从景洪港口岸入境，而没有将磨憨等边境口岸列为泰国水果过境第三国进境的口岸，导致不能经昆曼公路运输和进口泰国水果;另外，中国和老挝、泰国三方在一系列的通关标准和规章制度上存在冲突。三方需要在检验检疫标准、海关制度、国际运输法律方面尽快达成共识，统一三国跨境运输、收费、技术等相关标准，推进“一站式查验”等通关便利化措施，解决跨境运输的政策协调问题。目前，由于中泰两国国内有关政策的限制，中国牌照的货车还不能直达泰国，而泰国牌照的货车也不能直达中国，而地处中泰两国之间的老挝却可以自由通车。因此，作为昆曼公路主要受益方的中泰两国需要加快有关政策的协调力度，为昆曼经济走廊的发展创造有利的政策环境。

(三)泰北商界对提高昆曼公路使用效率态度不积极

诸多主客观原因造成泰北商界对使用昆曼公路的态度和看法不积极。主要原因有:

(1)泰北商户实力较弱，对开拓昆曼公路持谨慎态度。目前通过昆曼公路过货的商户，从地区上来讲，多数来自泰国北部地区，而这一地区的商户一般经济实力与曼谷商户相比，较为弱小。他们也深知自己势单力薄，于是抱成团，以泰北商会的形式开拓昆曼公路的线路，但是收效并不十分明显，所以发出不同的意见。昆曼公路开通后，一直存在着通而不畅的现象，泰北商人熟悉情况，知道“通”与“不通”的现实，于是，颇有抱怨。大量的生鲜产品，如果因为“不畅通”的渠道而延误交货，将产生直接的经济损失和间接的信誉损失，这使得实力较弱的商人对开展商贸和投资不得不持非常谨慎的态度。

(2)贸易商品结构的限制。由于贸易商品的特性和政策限制，造成通过昆曼公路开展贸易不易，泰国商人对此抱怨不少。从商品供求的角度上讲，目前从泰国运进西双版纳的货物主要还是附加值不高的农副产品，他们不愿把货物运到曼谷再海运至中国，如龙眼干在泰国产量巨大，而且主产区就在泰北，但是据泰国北部商会联合向泰国政府反映，龙眼干运到景洪后，需要按照大小及果实饱满程度进行分类，然后征收进口增值税。分类耽误了时间，以致商人们不能按期交货，不但要承担违约责任，还面临丢失客户的尴尬境地。所以后来他们宁愿先把东西运到曼谷，再走水路，这样成本有所增加，但是至少保证能按期交货。在对昆曼公路的态度的调查中，曾经因此而蒙受损失的商人，对此怨声载道。而泰国需求量较大的商品，如电子产品等，不是云南的优势产品，所以此类商品通过昆曼公路的过货量也是很少，从而使得有此需求的商人对此不重视。泰北商人对这一问题曾通过泰北联合商会等民间组织向官方提出过建议，或者直接向中国的有关部门反映过情况，但问题一直未能得到有效解决。

(四)部分泰国人担心昆曼公路会带来的负面的环境和社会影响

还有部分泰国人，从保护生态环境，保护泰国传统文化的角度，在昆曼公路立项修建之初，就已经持反对意见，至今他们的态度仍然没有发生改变。他们的意见也引起了泰国政府的关注，并引起了一些国际非政府组织的重视。昆曼公路所穿越的地区是全世界生态多样性、民族民间文化多样性、典型性较多的地区，许多自然资源和人文社会资源都是不可再生的，经济发展固然重要，但是稀缺资源一旦遭到破坏，所造成的损失和后果将是无可弥补的，所以泰国政府也很重视这方面的影响，泰国国会迟迟未批复《大湄公河次区域便利客货跨境运输协定》 ，也是基于多方面的考虑，而并非一味归罪于泰国政局不稳，政府深知，这个“口”一旦打开，所带来的正面影响和负面影响将是巨大而深远的。而如何趋利避害，引导这条“经济线路”向保护生态环境和保护泰国传统文化的道路上前进，是泰国政府和泰国人一个长期思考的问题。

三、西双版纳应该采取的对策建议

在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全面启动的大背景下，泰国政府更加意识到，依托昆曼公路发展是泰国的一个机遇，如果泰国不能迅速稳定国内的政治局势，将使得原本有针对泰国的投资意向转向其他东盟国家，资金、商品、人员无法正常流通，这就等于泰国主动把机会让给了别人，“大通道”就会成为“水中月”，“镜中花”。所以，泰方对昆曼经济走廊的发展寄予了较大期望，西双版纳应该抓住泰方的思想主线，在泰国人已经有了较高兴趣的同时，采取相应对策措施，让泰国人对昆曼公路的信任度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提高昆曼公路的使用效率，做推进云南桥头堡建设的排头兵。

(一)作为门户前沿，必须扩大宣传，促进双方交流

目前，桥头堡具体规划尚未出台，对外宣传时机还不成熟。但是，西双版纳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是昆曼公路进入中国的门户，可以对此进行大力宣传，到泰国去办专题展览，如在一些商场中央搭建舞台，搞西双版纳活动周。举办这样活动的费用不是特别高，但能让普通民众有很直观的印象。西双版纳州应多派代表团参加泰国举行的展会，及时了解泰国人针对昆曼公路的各类看法，充分掌握发展动态，提高自身的预警能力，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以争取更多云南省和国家的政策支持。

(二)充分调动“比侬”情谊，消除疑虑，增进互信

西双版纳在中国与泰国的合作中具有地缘近、血缘亲等独特优势，泰国人把居住于这一地区的人都称为“比侬”(Phi Nong) ，意为兄弟姐妹。西双版纳要利用好这一优势，大打民族亲缘牌，强调这一区域的协调发展是关乎傣泰民族繁荣发展的历史契机，交通便利化必将使得生活在沿线的兄弟姐妹改善生活条件，提高教育、医疗、卫生水平，受益多多，要让目前持有消极态度和观望态度的泰国人消除顾虑，充分相信，兄弟姐妹齐心合力，能够把这块沃土建设得更加富饶。

(三)以公路带动铁路修建

一方面西双版纳应采取措施降低昆曼公路的物流成本，另一方面西双版纳应积极推进泛亚铁路中线老挝段尽早开工建设，以进一步降低物流成本，提升物流运量。沿途百姓的利益需求决定着各国政府的积极程度，西双版纳应注意让昆曼公路沿线的民众分享到昆曼公路带来的益处，以公路促铁路，进一步促进西双版纳对外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

(四)针对存在的问题，把工作做细做实

对于泰国人所提出的昆曼公路破坏沿途生态环境，使传统文化受到负面影响等看法，应将工作做细做实，提高工作的针对性，让泰国人消除疑虑。如2010年年初部分泰国人指责中国在澜沧江上游建水电站导致湄公河水量下降，从而造成泰国东北部高原干旱。中方对此积极应对，邀请了中国专家、泰国专家和国际专家一同考察，最终消除了泰国人的误解。应当注意事前提高风险预警能力，这比事后补救要易操作而且成本低。对确实存在的可能影响生态环境的不利因素，也应及早地转变观念和转变做法。事实已经证明，在任何时候，以牺牲环境代价去换取经济利益都是不可取的。由昆曼公路连接起来的西双版纳、老北和泰北地区保存着独特的民族文化、风俗习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用实际行动做好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工作，继续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将赢得外界的认可和尊重，将为推进西双版纳的全面对外开放创造良好的人文环境。

四、对西双版纳的影响

西双版纳作为昆曼公路连接中国的第一站，不仅是重要的过境通道，更是泰国人所熟知的地方。西双版纳和泰国北部地区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关系，语言相近、传统社会、文化习俗也比较近似。昆曼公路的开通，把两地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从上面的分析不难看出，持积极态度的泰国人，他们已经在享受较早时间的“蔬菜换石油”计划的成果，即在曼谷市场上可以买到较为新鲜的云南蔬菜，与过去相比，价格降低了，质量提升了。尽管这一计划因云南发生干旱等原因，暂时搁置，但曼谷民众已经分享了它带来的便利，并盼望早日重新启动该计划。同时，更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泰国人纷纷都聚拢到曼谷来选择坐车从曼谷出发北上观光，沿途游览观光，既可以饱览泰北景色，又可领略老挝的风采，最后来到西双版纳探寻历史的足迹(《为了生活，探寻R3A》 ，泰国《智库》 ，第10卷，2009年11月) 。由于曼谷是东南亚的交通枢纽之一，而且泰国是成熟的旅游目的地，早已吸引了大量的外国游客，特别是欧美游客，他们也开始了沿昆曼公路旅行，并且数量在逐年增加，这有利于西双版纳吸引更多国外游客。入境旅游者的增加，对西双版纳进一步扩大开放，构筑世界级的旅游胜地，具有重要的意义。西双版纳还应大力发展旅游业的双向流动，吸引更多的国内游客，从西双版纳出境去游览东南亚胜境。

我们相信，随着阻碍昆曼公路发展的问题逐步得到解决，西双版纳和泰国间的经济联系必将日益紧密，这将带来大量人流、物流、资金流的双向流动，将为西双版纳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带动西双版纳经济社会全面发展。随着云南桥头堡建设的不断推进，昆曼公路等现代化交通基础设施将充分发挥其作用，西双版纳必将迎来一个黄金发展时期。

(余海秋，女，汉族，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