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和大势

5．6　无我和大势

只有忘记自我，才有可能窥测事物的真谛。

不知胜有知

在2004年底，搞笑大师“星爷”来到大陆推介贺岁片“功夫”，其间或接受媒体采访，或到大学与同学互动，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您的作品乃典型的后现代主义艺术代表作，请谈谈……”

周星驰先生浑然不觉，答：“我不知道什么是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大师搞不懂后现代主义，事情果然搞笑。

大凡上升到“主义”的高度观察事物，一般学术分量就比较重。很难相信幽默大师“星爷”能咬文嚼字地研讨后现代主义艺术。谁要能按住“星爷”把研讨继续下去，可以料见“星爷”非但再也搞不出喜剧笑料，必定一门心思想跑到断头架去上吊不可。如果某年某月某一天星爷真的振振有辞大谈如何应用后现代主义艺术方式实现搞笑，什么是后现代主义与搞笑的关系，届时“星爷”必定脱离电影界多时了。按照粤语的说法，周星驰的搞笑属于无厘头式，并且将无厘头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转为普通话解释，大体是说不讲什么道理和模式，大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味道。我们通俗地感觉，无厘头的视角打破事物的本质和等级，颇具后现代主义的浓厚色彩，据专家论证，周星驰在运用后现代主义艺术方面，还颇有点登峰造极的意思。

大约几年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丁肇中教授访问南京大学，有学生问：“您的科研成果具有多大的经济价值？”丁肇中教授答：“不知道”，又有学生问：“请预测20年后物理学发展的趋势？”又答：“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却成就了物理学的尖端研究成果。

我们注意到一则消息，今年某组织进行了一项商业统计调查，据说中国大陆成功的民营企业，大约有64%的创业者仅为高中及以下学历。按照常理，高中生就业相对处于劣势，又因为心里念念不忘学历的门槛，进一步加重了心理负担。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许多文化程度较低的发财凭的是勇猛，那么自90年代后成功创业的企业家，主要依靠视觉和判断的敏锐，相对准确地把握了市场趋势和业务运作，忘记了学历对自身的衡量和约束。反之MBA和EMBA等头衔，并不等于有合于实际的真知灼见。

我们发现，在人文色彩和技术相混合的地方（比方艺术和管理领域），当涉及行为和效果的时候，普遍存在一个视觉角度——忘我和无所知的角度，由此出发，最容易把握事情的真谛。如果时时将学问铭刻脑中，就有教条化和脱离实际的趋势，一旦忘记条条框框，所有的知识和经验融于自然，似无实有，方为智慧的境界，这叫做“无知胜有知，无招胜有招”。

无我以求大成

一般而言，体育在许多地方就是运动和比赛，欣赏和锻炼一类的概念，严重的可能出现追星和疯狂一类的情况，人们也比较关心赢得了什么大赛的冠军，奖金多少一类的事情。

但是美国NBA篮球非常个性，完全超出了一般体育竞赛的概念，他们几乎忘记了世界篮球运动的存在，很少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关起门来只在美国本土窝里斗，基本属于“闭关锁国”的行为。按照一般的道理，如果不能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摆正自己和世界运动水平的关系，要想取得优秀的竞技成绩几乎是不可能的，更谈不上傲立群雄之类。

NBA完全脱离常规，本身是一个法人单位，有一位老外曾经告诉我说，NBA比赛就是玩，在玩的过程中赢了球，赚了钱，娱了乐，诸如此类，循环不止。他们差不多忘记了自己是谁，体育是什么，毫无约束，自创一体，把体育、商业、娱乐、杂耍游戏、互动参与、美女与野兽等融合成为一体，竟然在有限的区域里把篮球事业演绎到了极致。他们让国内的东部冠军和西部冠军决赛，经过七场四胜半拼杀和半表演的拉锯战，胜利的球队即荣膺NBA总冠军光荣头衔，同时称作世界冠军，绝对大言不惭。

照常理，世界人民绝不会答应谁自封为王，你不过一国之内的协会冠军，根本没和世界强队交手，凭什么算作世界冠军，荒谬至极吗？但实际中人们对NBA这个世界冠军的桂冠从来没有异议，其至纯含金量也不需要再经由任何世界比赛予以证明，大家口服心服，心照不宣。这就是NBA的境界。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在世界篮球界应该属于什么地位和关系，只是按照实现篮球运动价值最大化的原则操练，顺势成就了世界第一的结局。据说NBA关联的产业链年度商业产出约一千亿美元左右，完全超出了体育的范畴。

无我的商机

大概从20世纪60年代起，中国乒乓球开始崛起，到本世纪2005年，历经近半个世纪的普及和磨炼，已经进入全盛时期，人才济济，全是超一流的选手。中国队鹤立鸡群，包揽重大乒乓球国际赛事各项目的前三名基本不在话下，观众对中国运动员互相争夺冠军早已司空见惯，整个比赛几乎没有丝毫悬念和刺激，中国人自己觉得平淡，外国人也感觉乏味，导致国内外对乒乓球比赛的兴趣和关注度普遍下降，结果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乒乓球运动水平推上领先地位，结果反而今不如昔，颇有物极必反的苗头。

同时今年羽毛球运动形势也一片大好，自有史以来，从没有这么轻松地一举囊括了汤姆斯和尤伯与苏迪曼三大杯，颇有几分东方不败的架势。

这都是2005年上半年连续发生的事情，叫做运动项目垄断。面对如此大好形势，国人的心境一半恐慌一半不好意思，喜忧参半。一方面轻取冠军，当然是大喜事，另一方面着实发着大愁，据说外国人因此对乒乓球没了兴趣，以后国际大赛不但可能会出现冷场，而且冠军的分量也大大缩水。还有更为严重的情况，国际奥运会还可能因此取消乒乓球这种区域性的运动，硬把四块沉甸甸的奥运金牌痛生生切割下去，诸如此类，综观发展前景，着实发愁。问题症结何在呢？

因为我们总是站在“我”字的角度看问题，想着国际怎么看自己，自己在国际中占个什么样的位置，无法脱俗，始终不能进入“无我”的大智慧状态，所以面对乒乓球运动全面发展的绝佳市场商机，反而困惑重重。

解决之道何在呢

站在“无我”和“实际与发展”的视野角度，则天高地远，我们可以比较保险地说，中国乒乓球运动的商业市场前途无量，这里面蕴涵着无限的商机和财富，明显具有如下机遇，而我们的依据就是“无我”的视觉境界和NBA篮球实实在在的成功运作经验。

第一，乒乓球运动是一个一触即发的新兴市场；

第二，乒乓球运动是一个持续发展的经济市场；

第三，乒乓球运动达到一千亿人民币的商业规模指日可待。

潜在的上千亿元大市场

中国完全可以借鉴NBA的成功经验营造中国的乒乓球王国，基本也可以相对独立于世界竞技体育之外，自成一体，自树一帜，自给自足，她所创造的价值和生命力将无与伦比。我们这样看，事情的成败和关键之处在于，融诸如体育、商业、娱乐、杂耍游戏、互动参与、美女与帅哥等要素为自然和有机的一体，全面加强趣味性、互动性与可参与性。比方，每局必须放一次高球，至少扣杀十板以上，每局现场抽取观众参与打三个球，专业球手必须手绑沙袋和业余者对局等，诸如此类，如果坐下来具体筹划，肯定花样翻新层出，趣味无穷，比唱卡拉OK好玩多了，同时还把身体练得棒棒的，何乐而不为。中国有如此良好和广泛的乒乓球运动基础，相当于二三亿个潜在客户，如果投入上千万元资金启动和运作，直接营造全民参与互动的娱乐经济性乒乓产业，不用很久必然举世瞩目，乒乓球和相关产业链市场的产出效应不可限量。受滚雪球效应的趋势影响，可以预测，每逢国内乒乓球盛大赛事，各国媒体不请自来，四面八方的国际游客不来凑热闹爽一把，肯定憋不住。有限的外籍高手不来中国打球，既找不着陪练也没面子，没有选择。这将是中国独有的乒乓王国，盛况空前，商机无限。

同理，羽毛球领域也基本具备同样的商机，关键在于视野。而跳水的垄断优势就很难筹措成为市场，因为跳水不具备普及性和娱乐性。足球运动同样不行，因为其基础和水平实在有限，目前难以做强做大。

无我是创造的基础

在15世纪，世界前后发生了两件航海大事，都对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第一件是郑和下西洋，第二件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毫无疑问，这是两件伟大的事情，但是如果站在经济和发展的角度粗略比较，则哥伦布的航行效益更大一些，成本消耗更低一些。为何说视野占先呢，事件初始的“有我”和“无我”视角决定了命运和成效，其后任何技术或细节的改善，不再可能影响事件的结局。

郑和下西洋属于“有我”视野的产物。当时正值明朝初期，国家统一，农业兴旺，国富民安。向后看，推翻了元朝的异族统治，摆脱了宋代积弱积贫的传统；向前看，万世基业筑就，盛况空前，号称天朝名至实归。所以外交工作重点在于，对外宣传天国的文明教化，农工富庶，同时把自己的名优特产作为无息或无偿援助物资惠泽海外，传播天下一家和天朝仁爱的意思，从基础上围绕着“我”字展开的。郑和率领约二百余艘船只的庞大船队，前后七次下西洋，航海数万里，最远到达了非洲的中部海岸，实在是壮举，估计耗费的资金和资源应该属于天文数字。毫无疑问，郑和下西洋加强或开通了沿海人民的交往，传播了先进的生产和航海技术，起到积极和巨大的历史作用，但总体属于明朝这个“我”的扩散和延伸行为。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属于“无我”视野的产物。其时的哥伦布有眼光、有见识，就是没舞台、没资金。当时英国的工业最发达，英国商人绕着海岸线向东航行，到达印度的东部一带做生意，发了大财，占据先手之利，后来者很难和他们竞争。哥伦布听说地球是圆的，心想如果反过来向西航行，必然率先到达印度的西部区域，就可以避开英国商人的恶意竞争，开发和抢占一个新兴的市场。哥伦布着眼于发现新大陆，到处寻找投资人赞助，当时的国王们考虑自我偏多，眼睛盯着领土四周看得见摸得着的这一块寻求发展，视野比较局限，对哥伦布寻求新大陆的见地不甚感冒，等到哥伦布屡受挫折转到西班牙游说的时候，已经基本沦落到了“鞋儿破，帽儿破”的绝地。据说西班牙国王也断然拒绝，偏巧王后闻知此事，大为赞赏，听取完哥伦布的论证后，当即投下风险资金，在最后关头挽救了哥伦布的伟大探险计划。

哥伦布装备了三条远洋帆船，南辕北辙，从西班牙海岸出发向西驶入茫茫无际的大西洋，反方向寻找印度大陆。探险船队历经艰难险阻，九死一生，在一个几尽绝望的早晨，终于看到了陆地，哥伦布激动得无法自制，用尽力气喊出了一个名字，“印度”。那里果然没有一个英国人，市场空白而巨大，从此人们管这片新大陆叫“西印度”，以示和英属东印度的区分（直到现在我们还称那里的土著人民为印第安人）。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下一个世纪，麦哲伦继续未尽的环球航行，穿越东印度和西印度之间那个叫做太平洋的巨大咸水湖泊后，人们才将新大陆改为美洲。毫无疑问，因为先有哥伦布“无我求新”的认识，才可能出现工业文明社会所知晓的新大陆美洲。

为什么有时候，有些强大的公司或高明的个人，往往见识陈旧，缺乏创新，因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我”的角度，备受束缚。

突破后来者的局限

很多时候不是市场和竞争限制了发展，而是我们内心深处固有的“旧我”约束了自己，给自己的视野上了一个内置“紧箍咒”，搞不好就由创新跌入了守旧。

在西方世界工业化初期，一方面是纺织、冶炼和加工等工业的兴起，经济资源流入公司和企业个人的口袋；另一方面贵族阶层守旧败落，家道中衰，沦为贫民。事态属于新兴和衰亡阶层的正常更迭，不可逆转，不足为奇。有些从事商业或者工业富裕起来的新贵，本来理应顺应潮流，修身养性，继续提高教育和技术水平，稳步奔中康，争取塑造百年老店，才属于正途。这时候便有产业家想起了自我，曾出身寒微，低人一等，于是心有不甘，掏出钞票买回一个贵族头衔，曰某某伯爵或某某子爵，贴于头顶之上，实现自我“提升”。据说买贵族头衔曾经成为经济界一时的时髦支流，买卖颇为兴旺。一方面原贵族本身陈腐衰败，另一方面平民买来贵族头衔充实自己，出现矛盾的奇观。又据观察，买办的经济贵族们大多没有坐稳，公司产业反而江河日下，为什么呢？与发展相背离也，受累于内心的“自我”。

直到21世纪，受“我”约束的风潮仍未绝迹，比方开发一块房产，冠名贵族宅邸，开办一所学校，可以培养贵族气质，推介一款新装，能够表露贵族风范，诸如此类，无非要消费者多掏腰包，买回几手说不清道不白的贵族债券，仅此而已。心中有“我”，始终不能脱俗，无法达到认识的高级境界。

有时候企业在国际化的进程中，稍不留神，急于求成，受困于自我，反而约束了企业的合理发展的思路，欲速则不达。

多年来持续高速发展的大型家电信息企业TCL公司，已经在家电等行业拥有稳定的产品市场份额和知名度，属于后起之秀的强者，向国际发展顺理成章。在2003年的前后，可以说TCL以很优惠的条件与亏损的法国汤普森公司成立彩电制造合资公司，大跨步实现了国际化。不料合资公司运作一年多来，只亏不赚，濒于解体，到今年汤普森公司索性将旗下剩余的彩电网络部分，一股脑全盘卖给了另一家印度公司，自己抽身而去，赚多赔少。汤普森公司的彩电业务早已长期亏损，市场份额日益萎缩，处于行业竞争的劣势和弱势地位，能够如此全身而退，应该属于大喜过望。据说TCL也间接认为，同汤普森公司的合作多交了些学费。

今年国内最大IT制造企业联想公司以17．5亿美元兼并了IBM公司的PC部门，同时将约18%左右的联想电脑股份转让给了IBM公司，成功跃升为世界第三大PC制造公司，联想电脑总部也将迁往纽约，实现彻头彻尾的国际化。据信息披露IBM的PC部门持续亏损约有七八年之久，扭亏无望，徒有空名，成为IBM公司的累赘，公司发展战略体系已经悄悄将PC部门内部除名，现在能以大价钱转让出手，同时还换回对方大额的股份，人家赢了钱则参与分红，人家亏了钱，又能以大股东的身份指手画脚，把亏损的无底洞变成了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之。据报道联想电脑基本保留了IBM亏损的PC部门人员的原状，显示中国人的宽宏大量，很多评论为之惊讶和不解。照例凡美国大公司扭转颓势，动辄裁员逾万人，无所谓。据报道约三年前联想内部整合，有的联想企业裁员约1／3，也有过先例，如今不按自己的先进体系改造一个庞大的亏损部门，有点过于不按常理出牌的意思。

我们感觉这两起兼并案，颇有让被兼并一方这个弱者占了便宜的味道。为什么呢？概因心中有“我”，一个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我”，无意间降低了自身的相对先进性，相对有利的谈判地位和公司价值。从某种意义看，有买个没落贵族头衔的嫌疑，吃了心中有“我”的亏。

约10年前，日本本田（Honda）汽车公司进入中国大陆市场，用一块钱象征性买断了广州标致汽车制造公司，心中只有产品，不管你我，是当时唯一的一家不和国内汽车厂合资的企业，结果造就了近年来老让尊贵的客户排着队买车的广本。后起之秀的韩国企业如三星和LG公司，进大陆市场，凭借自己的优势，理直气壮和赤裸裸攻城略地，眼中只有市场，亦不知“我”为何物。

站在“无我”的境界，以客观的大我取代自身的小我，超越于事件之上，有望摆脱羁绊和障碍，客观洞悉事物的真谛，把握运作事态和发展趋势，进入自由创新的大智慧天地。我们的古人早就明晰“我”的羁绊，有如下之说：

无欲则刚，无私则正，无我则清，经济世界，清心寡欲，适可而止，忘我而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