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法院与兴奋剂判决

第三节　欧洲法院与兴奋剂判决

欧洲法院受理体育运动争议的前提就是有关的体育运动问题属于《欧共体条约》规定范围内的经济活动。与欧洲法院受理以转会规则为代表的具有经济意义的案例相比，非经济活动或者具有纯粹体育运动意义的争议是很少见的，兴奋剂规则就是一例。在欧盟反兴奋剂政策的发展方面，欧洲法院就Meca-Medina案作出的判决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争议的起源是，西班牙运动员Meca-Medina和斯洛文尼亚运动员Majcen都是长距离游泳选手，在1999年1月的药检中被查出服用了禁用药物诺龙，并被国际泳联(FINA)禁赛四年。运动员向国际体育仲裁院(CAS)提起了仲裁请求，后者裁决维持了FINA的处罚。2000年1月，某些科学实验证明诺龙类代谢物可能由于人体消耗食物而自然产生，故FINA和这两名运动员重新签订了向CAS仲裁的协议，CAS裁定将禁赛期限减少为2年。申请人认为FINA和国际奥委会(IOC)的有关规则违反《欧共体条约》第81条和第82条的规定，于是根据1967年的欧盟部长理事会第17号规则的规定向欧盟委员会提起了异议请求。当事人认为，IOC制定、FINA执行的兴奋剂管理规则违反了欧盟法律中的竞争规则以及自由提供服务的原则。根据有关竞争法的规定并对有关的反兴奋剂规则进行分析后，欧盟委员会认为国际奥委会的有关规则并不与欧共体条约第81条和第82条的禁止做法相冲突，因此裁决拒绝了当事人的请求。

2002年10月，当事人向欧洲初审法院提起了诉讼请求，请求撤销欧盟委员会的决定。法院在判决中裁定，问题的实质在于能否根据《欧共体条约》第49条自由提供服务的规则对IOC的反兴奋剂规则提出质疑，并且根据欧盟竞争法会得出什么样的结果。体育运动只有在构成《欧共体条约》第2条意义上的经济活动时才属于欧盟法调整的范围，一项体育活动是否采取付酬的形式应根据第39条或者第49条的内容来确定。纯粹的体育性质的规则或者体育运动内在的条例与经济活动没有任何联系，不能认为是对自由提供服务或者劳工流动自由的限制。^[27]事实上，纯粹的体育运动规则可能与竞争性的经济活动没有任何联系，其结果也不属于欧共体条约第39条和第49条的调整范围。相反，某些在体育运动场上适用的规则可能不具有体育性质而具有一定的经济因素，因此应受欧共体条约第39条和第49条的约束，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就有可能违反欧共体条约第81条和第82条的规定。^[28]

应当承认，高水平的体育运动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经济活动，但是反兴奋剂的运动并不具有任何的经济目的，其目的纯粹是社会性的，是为维护公平竞赛以及运动员的健康所必需的。禁用兴奋剂和反兴奋剂规则涉及的实际上是体育运动的非经济因素，即使是职业运动员从事体育运动时也是如此。^[29]这与欧盟法有关文件体现的反对在体育运动中使用兴奋剂的立场是一致的。因此，禁用兴奋剂是纯粹从体育运动的角度出发的，没有任何的经济目的。同样，反兴奋剂的规则也没有任何的经济性质。^[30]尽管IOC制定反兴奋剂规则的宗旨之一可能在于维护奥林匹克运动的潜在经济目的，但这并不能够推翻该类规则的体育性质，该规则不受欧盟法的约束。而且，该规则的制定并没有任何的歧视目的，其适用于所有的运动员。因此，法院裁定欧盟委员会的决定是正确的，因此驳回当事人的申请。

由于不服裁决，有关运动员又向欧洲法院提起了上诉，要求撤销欧洲初审法院的判决。欧洲法院在2006年7月的判决^[31]中裁定，一个仅仅具有体育性质的规则并不意味着根据该规则从事体育运动的当事人或者制定该规则的实体就可以不遵守《欧共体条约》的规定。如果有关的体育活动属于欧盟法的调整范围，那么从事该项体育运动的前提就是要遵守《欧共体条约》的义务性规定。体育运动中适用的规则也必须符合欧盟法的要求，尤其是要确保享有劳工自由流动、开业权、自由提供服务以及竞争的权利。因此，有关的体育活动必须根据自由提供服务以及劳工自由流动的欧盟法规定进行评价，也就有必要确立这些体育运动规则是否符合《欧共体条约》第39条和第49条规定的条件，即是否符合这些条款规定的禁止性行为。同样，在竞争法方面，有关的体育活动必须根据欧盟竞争法的规定进行评估，即是否符合第81条和第82条规定的特殊要求。因此，即使这些涉及纯粹体育性质并因而与经济活动无关的规则不限制自由流动，有关的体育活动也不能不遵守第81条和第82条的规定，有关的体育运动规则也不能不符合这些条款规定的特殊要求。^[32]因此，欧洲初审法院的判决仅仅因为有关的规则具有纯粹的体育性质而裁定其不属于《欧共体条约》第39条和第49条以及第81条和第82条的调整范围，这是法律上的错误。同理，初审法院在对反兴奋剂规则的分析方面也有过错。因此应撤销初审法院的判决，对于上诉人其他的请求也就没有再次进行审查的必要了。^[33]尽管如此，根据《欧洲法院章程》第61条的有关规定，法院还是对其他的几个请求进行了分析，最终的结果是分别驳回了上诉人提出的其他3个请求。

以上判决表明，IOC的反兴奋剂规则被直接排除在欧盟法律的适用范围，其依据仅仅是根据《欧共体条约》第39条和第49条规定，这些规则是纯粹体育运动规则，因此没必要再确定这些反兴奋剂规则是否符合第81条和第82条有关竞争法的具体要求，初审法院的法律理解是错误的。相应地，欧盟初审法院以反兴奋剂规则既不需要遵守欧共体条约第49条的规定也不用履行竞争法的要求为由驳回申请并撤销有关裁决的行为也是错误的。

应当承认，反兴奋剂规则的刑事处罚性以及违规者受到处罚的严重程度可能会对体育竞争产生不良影响，因为如果有关的处罚措施最终被证明不公正，将涉嫌运动员驱逐出体育场的结果也是毫无根据的，因此也损害了从事体育活动的要件。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为了使有关活动不受《欧共体条约》第81条第1款的禁止性规定的约束，有关规则所强加的限制必须限定在能够确保竞技性体育运动正常进行的必要条件内。^[34]

由于体育运动的商业化和职业化的发展，反对在体育运动中使用兴奋剂的重要性也与日俱增。欧盟没有对此问题进行明确立法规定，使得欧盟的反兴奋剂政策是分散的和多方面的，以至于国际体育组织与欧盟法就兴奋剂问题的规制也成为欧洲法院享有管辖权的标的之一。

毫无疑问，在欧洲反对兴奋剂的活动中，欧盟部长理事会的基础工作是至关重要的。不过，欧盟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欧盟成员国对于体育运动中的兴奋剂问题达成了一致。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由于欧盟部长理事会仅仅意识到应该在一个更加广阔的国际范围内实施一个更加严厉的反兴奋剂策略，较之于其他的运动员而言，如果欧盟国家的运动员不希望处于一种单方面的不利条件，欧洲理事会和国际奥委会以及WADA的合作就会具有很重要的作用。欧洲法院就Medina案作出的判决则对国际体育运动中两个很重要的机构国际奥委会和国际体育仲裁院的有关规则或者裁决表达了支持态度，说明在反兴奋剂问题上一些最主要的国际体育组织和有关政府组织之间存在的分歧不是太大，可以在反兴奋剂的问题上进行共同合作。例如WADA的成立除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推动外，贡献最大的可以说就是国际奥委会和欧盟。

欧盟应当帮助其成员国协调兴奋剂方面的立法规定，但遗憾的是，目前还没有可能制定一个全欧盟适用的反兴奋剂立法。另外，欧盟的反兴奋剂政策是否能够强化欧盟有关文件的实施以及解决对WADA的资助问题等还需要重新进行评价。

【注释】

[1]新华社:“联合国通过‘反兴奋剂国际公约’”．［2005-10-26］．http://www.jmnews.com.cn．

[2]［西］萨马兰奇.奥林匹克回忆［M］．孟宪臣，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58．

[3]Walter Tokarski，Dirk Steinbach，Karen Petry＆Barbara Jesse，Two Players-One Goal?Sport in the European Union，UK:Meyer＆Meyer Sport Ltd.，2004:71．

[4]See Walter Tokarski，Dirk Steinbach，Karen Petry and Barbara Jesse，Two Players-One Goal?Sport in the European Union，Oxford:Meyer＆Meyer Sport，(UK)Ltd.，2004: 71-78．

[5]See，Community support plan to combat doping in sport.［2005-09-21］．http://europa.eu.int/scadplus/leg/en/lvb/135003.htm．

[6]See，Urgent measures to be taken to combat doping in sport.［2005-10-06］．http://europa.eu.int/scadplus/leg/en/lvb/135009.htm．

[7]Written Question No.1856/87 by Sir James Scott-Hopkins to the Commission: European Community Action on Drug-taking in sport，OJC 160，1988-06-20:0015．

[8]Written Question No.346/90 by Sir James Scott-Hopkins to the 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Drugs in sport，OJC 259，1990-10-15:0027．

[9]Resolution on sport and doping，OJC 205，1994-07-25:0484．

[10]Written Question No.1514/95 by Niels SINDAL to the Commission.Sport and doping，OJC 213，1995-08-17:0062．

[11]Written Question No.2592/95 by Amedeo AMADEO to the Commission.Doping，OJC 056，1996-02-26:0028．

[12]Written Question No.471/96 by Gian BONIPERTI，Antonio TAJANI to the Commission.The use of anabolic steroids，OJC 217，1996-07-26:50．

[13]Magdalena Kedzior，Effects of the EU Anti-Doping Laws and Politics for the International and Domestic Sports Law in Member States，Int'l Sports L.J.，2007(1-2): 112．

[14]Resolution of the Council and of th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Governments of the Member States，meeting within the Council of 3 December 1990 on Community action to combat the use of drugs，including the abuse of medicinal products，particularly in sport，OJC 329，1990-12-31:0004-0005．

[15]Declaration by the Council and the Ministers for Health of the Member States，meeting within the Council of 4 June 1991 on action to combat the use of drugs，including the abuse of medicinal products，in sport，OJC170，1991-06-29:0001-0001．

[16]Written Question E-3183/98 by Marie-No3lle Lienemann(PSE)to the Commission(27 October 1998)，OJC182，1999-06-08:49．

[17]Resolution on urgent measures to be taken against doping in sport，OJC 098，1999-04-09:0291．

[18]Bulletin EU 4-2005，1.4.32.European Parliament resolution on combating doping in sport.［2008-01-20］．http://europa.eu/bulletin/en/200504/p104032.htm．

[19]Written Question No.1314/91 by Mr Luigi VERTEMATI to the Commission.Use of anabolic substances in sport，OJC 323，1991-12-13:0026．

[20]Written Question No.1446/92 by Mrs Anne ANDRé to the Commission.European code of conduct to combat the use of drugs in sport，OJC 289，1992-11-05:0058．

[21]Written Question E-0005/99 by Alexandros Alavanos(GUE/NGL)to the Commission(19 January 1999)，OJC 289，1999-10-11:129．

[22]Written Question E-0174/99 by Roberta Angelilli(NI)to the Commission(11 February 1999)，OJC 325，1999-11-12:0080．

[23]COM(1999)643 final．

[24]Pilot project for campaigns to combat doping in sport in Europe-Call for proposals，OJC 116，2000-04-26:13．

[25]Opinion of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Committee on the"Communication from the Commission to the Council，the European Parliament，the Economic and Social Committee and the Committee of the Regions:Community support plan to combat doping in sport"，OJC 204，2000-07-18:45-50．

[26]E-1966/00 by José Ribeiro e Castro to the Commission Subject:The scandal of doping in the former GDR(21 June 2000)，OJC 81 E，2001-03-13:120-121．

[27]Case T-313/02，David Meca-Medina＆Igor Majcen v.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at［41］．

[28]David Meca-Medina＆Igor Majcen，ibid.at［42］．

[29]David Meca-Medina＆Igor Majcen，ibid.at［44］．

[30]David Meca-Medina＆Igor Majcen，ibid.at［47］．

[31]Case C-519/04 P，Appeal under Article 56 of the Statute of the Court of Justice lodged on 22 December 2004，David Meca-Medina＆Igor Majcen v.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

[32]Case C-519/04 P，Appeal under Article 56 of the Statute of the Court of Justice lodged on 22 December 2004，David Meca-Medina＆Igor Majcen v.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at［27-31］．

[33]Case C-519/04 P，ibid.at［32-34］．

[34]Case C-519/04 P，Meca-Medina and Macjen v Commission，at［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