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卫的法律定位

一、自卫的法律定位

（一）自卫的三种性质

《联合国宪章》（以下简称《宪章》）第51条规定:“联合国会员国受武力攻击时，在安理会采取必要办法，以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以前，本宪章不得认为禁止行使单独或集体自卫之自然权利。会员国因行使此项自卫权而采取之办法，应立即向安理会报告，此项办法在任何方面不得影响该会按照本宪章随时采取其所认为必要行动之权利，以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与安全。”该条从三个角度对自卫进行定性:自然权利（natural right）；禁止武力使用的例外；对武力攻击的反应。与宪章的规定相对应，国际法学界对自卫的研究通常有三个视角:一是作为国家的基本权利；二是作为合法的武力行动；三是作为国家的武力自助手段。前两个视角受到广泛关注，最后一种视角几乎被遗忘。

（二）自卫的含义

1.国家的自然（基本）权利。自卫最通常的定义是从国家基本权利的角度作出的。“自卫是国家保卫自己的生存和独立的权利。它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指国家有权使用自己的一切力量，进行国防建设、防备可能来自外国的侵犯；二是指当国家遭到外国的武力攻击时，有权行使单独或集体的自卫。”^[165]显然，我们无法将这一定义与国际法的强制执行联系起来。

从基本权利的角度看，自卫权是国家的固有权利（inherent right），直接源于国家主权，属国家主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卫权是习惯国际法上的权利，独立于《宪章》而存在，并非由《宪章》所创造，《宪章》只是予以确认和发展；自卫权是一种单方面权利（unilateral right），“国家在行使主权权利保卫自己之前，不需要得到任何外部机构的批准”^[166]。因此，自卫无须事先获得安理会的授权。

2.禁止武力使用的例外（合法武力）。“今天的安全架构是在遭受二战惨重灾难后建立起来的。在这一背景下，战后体制的设计者们努力对武力使用进行最大可能限度的禁止。”^[167]这样，在《宪章》中，自卫只能作为第2条第4款的合法例外而存在，不具有一般原则的属性。^[168]

作为合法使用武力的情形，自卫需满足下列条件:一是国家受到武力攻击。二是在安理会采取必要措施之前，已开始的自卫行动在安理会采取措施后应即停止。三是应立即向安理会报告，并不得影响安理会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与安全职权的行使。《宪章》不是对习惯国际法的彻底革新。传统国际法上的一些条件，如必要和相称要求、追求合法目的等，仍然适用于自卫。

3.对武力攻击的反应（武力自助）。从国际法强制执行的角度给自卫下定义的做法是罕见的。自卫是“理论中的一种概念，其含意是以自卫方式采取的单独强制措施，保证国家领土不受侵犯和国家政治独立免遭别国与任何禁止使用武力或以武力威胁原则相违背但不构成武力攻击的行动”^[169]。前苏联国际法学者对自卫的定义从“单独强制措施”的角度入手，突出了自卫强制执行国际法的功能，但其余部分的表述繁琐且不甚严谨。

作者尝试给自卫下一个简短的定义:自卫是一国针对另一国违反国际法的武力攻击行为所作出的武力反应，是国际法上的一种单独强制执行措施。根据这一定义，自卫具有以下特征:（1）自卫的前提是发生了违法的武力攻击行为。至于是否可对迫在眉睫的（imminent）或者尚未完全形成的（not fully formed）武力攻击的威胁采取自卫措施，存在争论。（2）自卫由受到武力攻击的受害国采取。未直接受到武力攻击的国家与受害国一起采取自卫措施，属于集体自卫的范畴。（3）自卫只能针对武力攻击国，而不可以第三国为目标。至于非国家行为者（non-state actors）可否构成武力攻击的主体并成为自卫行动的对象，存在着激烈的争论。（4）自卫是合法的武力强制行动，在性质上属于受害国单方面决定和实施的武力自助行为。

自卫作为国际法的武力强制执行手段，是受害国与外来武力攻击作斗争的最重要的法律武器。然而，自卫毕竟是使用武力的行为，在保障受到武力攻击的国家的合法权益的同时，也可能会给其他国家的安全造成威胁。特别是，自卫常常被强国滥用为侵略、干涉他国的借口，诸如武装报复、对位于国外的本国国民的拯救行动、人道主义干涉等，往往假借自卫之名，行不法之实。所以，国际法对自卫施加了严格的限制，尽管这些限制条件一直充满着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