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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形会意,练悟递进

时间:2022-05-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熊秉明先生在《书法和中国文化》中说:我们赞美书法,不说“这幅字很美”。可见《郑文公碑》在北魏书法中的重要地位。祝嘉对《霍扬碑》的评价极高。若康有为生前看到此碑,必将在《广艺舟双楫》之中对此碑做出极高评价。而《爨龙颜碑》《嵩高灵庙碑》《郑文公碑》《张猛龙碑》均是魏碑中的极品,而《霍扬碑》集四碑之美,可想《霍扬碑》的艺术价值。

熊秉明先生在《书法和中国文化》中说:我们赞美书法,不说“这幅字很美”。因为这样说是一种着眼于纯粹形式美的说法,乃含有贬义,意味着这字很漂亮,讨人喜欢,但是没有特色、没有个性;只是华丽的衣裳,不见人。傅山说:“宁拙毋巧,宁丑毋媚。”便代表激烈反对写漂亮字的意见。我们欣赏书法通常用的赞词是:遒劲、古拙、苍老、飘逸、典雅……这些词描写作品的风格,同时也便涉及书者的心灵境界。所谓“心灵境界”是书者先天气质、智慧和后天经历、教养、努力等所共同形成的心理结构、内心世界。

图41 始平公造像题记

姜维群:您从20世纪80年代就已关注《霍扬碑》,请您介绍一下《霍扬碑》的大致情况。

王树秋:从20世纪70年代末期,我跟孙伯翔先生学习魏碑,在这期间先学习了龙门二十品中的《始平公》等魏碑经典碑帖,之后又开始写《郑文公碑》。当时我20多岁,孙伯翔老师推荐我写这个碑,《郑文公碑》在行笔的过程中有很多微妙的变化,比写方笔更活脱、更抒情、更直抒心意。

图42 郑文公碑下碑

在临习的过程中,我同时在读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这本书对《郑文公碑》的评价极高,说它是圆笔之极则,写圆笔绕不过它。清以降,书家无不研习《郑文公碑》,其被评价为“篆势、分韵、草情”。

我简单介绍一下《郑文公碑》的情况。此碑全称“魏故中书令秘书监郑文公之碑”,简称“郑文公碑”或“郑羲碑”。系北魏光州刺史郑道昭于公元511年(永平四年)为其父郑羲所立,其内容记述郑羲生平事迹。碑文以古朴淳厚的篆法为主,参以方笔隶意,笔调凝练,如古松蟠屈,体势开阔,雄健而神采奕奕。自从包世臣《艺舟双楫》赞其书“篆势、分韵、草情毕具”,以至于去天柱、云峰观摩刻石者接踵,而购得拓片者相以为荣。清叶昌炽评其书曰:“郑道昭云峰山《上、下碑》及《论经诗》诸刻,上承分篆,化北方之乔野,如筚路蓝缕进入文明,其笔力之健,可以剸犀兕,搏龙蛇,而游刃于虚,全以神运,唐初欧虞褚薛诸家,皆在笼罩之内,不独北朝书第一,自有真书以来,一人而已。”此虽过誉之论,但亦可以看出此碑影响之大。近代著名书家沈尹默先生则谓:“通观全碑,但觉气象渊穆雍容,骨势开张洞达,若逐字察之,则宽和而谨束,平实而峻肆,朴茂而疏宕,沉雄而清丽,极正书之能事。”可见《郑文公碑》在北魏书法中的重要地位。这是《郑文公碑》的简要情况。下面我再说说我对此碑的理解和感悟。

图43 爨龙颜碑

《郑文公碑》整体上是趋于方体的,把形态各异的字形统摄在整齐划一的方格之内,比较规范整饬。另外,就是它整个的行笔和分间布白基本上是均匀的,同时,用笔的线即点画基本上在统一的状态下,没有太多粗细的变化。写魏碑圆笔是绕不过去《郑文公碑》的。要想深入研习魏碑,必须要写圆笔,而圆笔就要写《郑文公碑》。魏碑的圆笔呈现出的是魏碑的另一气象,浑穆苍茫。但我感觉自己在学习《郑文公碑》后,对于魏碑的行笔形成一种习惯,这种习惯让我在写字时把字都统一在一个模式里面,但这样的整齐排列不是我想要的。

姜维群:我听明白了,其实《郑文公碑》只是解决了一个魏碑圆笔笔法的问题,和方笔是对立的,但《郑文公碑》只有圆笔的灵动,规律性很强。说白了就是你在掌握了《郑文公碑》的笔法之后,觉得仅仅按照传统模式进行书写已经不解渴了,无法充分表达自己的性情。

王树秋:对。我们由方笔过渡到圆笔,从龙门的方笔到摩崖的圆笔,《郑文公碑》是具有代表性的。因为有规律可循,行笔比较整饬,而不像《瘗鹤铭》《石门铭》那样奇绝、恣肆。《郑文公碑》是一个阶梯,一个过渡,是跨向灵动必不可少的环节。

1987年,我27岁。我的师兄王金复,向我推荐了岭南书艺系列丛书中的一本,这本书改变了我后半生的书法轨迹。我当时一看就有一种窃喜,因为我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霍扬碑》,它的结体变化、行笔的微妙我从来没有见过。《霍扬碑》用大量的结字的手段和习惯,给我一种很奇特、很意外的提示。

但我恐怕贸然临习有不妥之处,便带着《霍扬碑》字帖去孙伯翔先生家请示是否能学习。但从内心来讲,对于《霍扬碑》,我有一种挣脱感,有一种想学的冲动,隐隐有一种预感,能在不被别人发现和关注不到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孙先生看完后说:“你可以写它,但别太放了。随时过来,我给你看着点。”孙先生也是一直在探索求创新的人,从来不墨守成规、安于现状。他要求学生弟子也是这样,他的理念一直影响我们到今天。从那时起我就侧重写《霍扬碑》,一直到现在。

姜维群:20世纪30年代,学者书法家祝嘉发现了《霍扬碑》。祝嘉对《霍扬碑》的评价极高。郑逸梅在他的《艺林散叶》中提到,祝嘉在民国时期对书法的探究最深,对书法的著述最多,有五十几种,所以说祝嘉对《霍扬碑》的评价是具有重大学术开拓价值的。

王树秋:我一边临习《霍扬碑》,一边关注祝嘉对《霍扬碑》的评价,他说《霍扬碑》整体的格调为“绵密伟丽”,且集四碑之美于一身,“兼有爨龙颜、嵩高灵庙、郑文公、张猛龙之美,可谓集南北碑之大成,真神品也。”这是祝嘉在《书学论集》中对此碑的评价。说此碑出土于民国十五年(1926年),而康有为于民国十六年去世,没有看过此碑。若康有为生前看到此碑,必将在《广艺舟双楫》之中对此碑做出极高评价。而《爨龙颜碑》《嵩高灵庙碑》《郑文公碑》《张猛龙碑》均是魏碑中的极品,而《霍扬碑》集四碑之美,可想《霍扬碑》的艺术价值。

姜维群:这个碑发现得比较晚,祝嘉讲此碑集四碑优长为一身,我想您在临习此碑时是否必须有其他四碑的基础,才能有这样的感悟呢?换句话说,你没临过《爨龙颜碑》《嵩高灵庙碑》《郑文公碑》《张猛龙碑》,直接写《霍扬碑》能有这样的理解吗?

图44 张猛龙碑

王树秋:学书是一个实践积累的过程,必须循序渐进,慢慢体悟。书法是心画,是心性的表达,所以必须通过长期的积累,慢慢体悟。

《爨龙颜碑》《嵩高灵庙碑》《郑文公碑》《张猛龙碑》在学习魏碑的过程中尽管不是全都临习,但天天都要看,广泛学习各碑的精华。孙伯翔先生对这些碑均率先实践过,如《嵩高灵庙碑》《郑文公碑》《张猛龙碑》孙先生都很精通。受孙先生的影响和启发,我觉得我要找出一条路来,而《霍扬碑》这条路恰恰是我内心想要的,与我的审美、心性、行笔习惯都契合在一起了。所以我一写就是三十年,写到今天。

姜维群:《霍扬碑》对您影响极大,这个碑的内容主要是什么?

王树秋:这个碑的全称叫《密云太守霍扬碑》,北魏景明五年或正始元年(504年)正月二十六日刻立于霍村霍氏家族墓地。碑高192厘米,宽96厘米,厚20厘米;圆额,身首一体,额正中浅刻释迦牟尼佛跏趺坐像一尊,佛座下凿一圆穿,径11厘米,碑额篆刻“密云太守霍扬之碑”八字;碑文魏体书,17行,27字,字径4厘米,共452字。碑文剥蚀较甚,有的字漫漶不清,别字较多。民国九年(1920年)在山西省临猗县临晋镇东霍村霍扬墓地出土。当时的县知事余家骥,考虑到北魏时期的碑版极为罕见,而且这通魏碑未见诸家金石著作著录,觉得尤为珍贵,打算专门建立碑亭予以保护。但此意没有落实,只是将碑版移存到县城北关蒲坂中学校内,之后又迁移到城内的文庙内保存,后来又转至城关完小。抗日战争期间,爱国人士为防备被日军破坏或抢夺走,便把这通国宝用泥巴封藏在完小的照壁内,直到抗战胜利后才剥开封泥,让它重见天日,并建立碑亭加以保护。后因故又迁入邮电所内暂存,直到1987年正式移至临猗县博物馆收藏。

图45 中岳嵩高灵庙碑

碑文详细记述了霍扬家世的由来与生平事迹。霍扬字荣祖,籍贯河东猗氏(今临猗县)。霍姓源于周文王儿子、周武王的弟弟霍叔。周武王灭商后,封纣王的儿子禄父为殷侯,同时又派遣自己的3个弟弟管叔、蔡叔和霍叔去监管,史称“三监”。霍叔封于霍(今山西省霍县),因地为姓。霍扬自称是西汉名将霍光之后。少年时候的霍扬就友爱兄弟,长大后又特别笃学好问,博通经传,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人物,名闻遐迩,被南朝刘宋授予龙骧将军,委以重任。之后又“应天顺人,归成于魏”,得到北魏皇帝的器重,被封为振威将军,密云(北京市密云县)太守,爵封昌国子,终年55岁。这样,《密云太守霍扬碑》便为研究三国、两晋、南北朝霍氏提供了可靠的史料信息,弥补了正史的缺漏,也成为“霍氏研究”中的重要文献与物证。

而这通名碑最为突出的价值,还在于其非同凡响的书法艺术成就。碑上虽然撰书人姓名不详,但绝非平庸之作,罗文哲编著的山西版《霍扬碑》评价此碑说,魏体字碑文“方整典雅,古色照人,虽经千年风雨侵蚀漫漶,而肃穆雄浑之趣在焉,是魏碑之佳作”。

姜维群:《霍扬碑》到现在考证不出是谁写的,是否作者是在看过《郑文公碑》《嵩高灵庙碑》之后才有的这个碑呢?它借鉴以上这些碑的笔法了吗?

王树秋:南北朝时期,好多碑之间都有内在联系。如《郑文公碑》《瘗鹤铭》等,它们都有内在联系,笔法高度一致。在这个大时代中,笔法非常接近。包世臣对郑文公碑的定位是“篆势、分韵、草情”,篆势之中的整个行笔韵致又是隶书的,整个行笔的过程又是草书的。清代包世臣曾评价说“北碑体多旁出,郑文公字独真正,而篆势分韵草情毕具其中。布白本乙瑛,措画本石鼓,与草同源,故自署曰草篆。不言分者,体近易见也。”是“真文苑奇珍也”。

所以郑文公的圆笔的特征、特性实际上就是当时北碑大的基调。北碑中若无摩崖圆笔则艺术地位和分量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重要。正是因为有了北碑的摩崖圆笔笔法,才有了今天的万千气象。

姜维群:《霍扬碑》一直以来没有被认识,从新中国成立以来,包括历次书法展览,包括许多大书法家,除了祝嘉,很少有人谈到这个碑。这个碑之所以被忽略掉,而且我看了杨震方的《碑帖叙录》,对这个碑的评价极其不好。说明对这个碑有理解问题和发现问题。您认为这个碑的精髓在什么地方?

王树秋:民国以后,很多碑学大家,一提到圆笔,会首先提到《郑文公碑》《瘗鹤铭》《石门铭》,从来没有提过《霍扬碑》。因为《霍扬碑》出土晚,人们对它的认知、理解都不够,还有因为年代久远,碑的保护不好,长年风化,模糊斑驳了,影响了人们对它的认识。祝嘉为何极力推崇《霍扬碑》呢,因为祝嘉对这个碑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对《霍扬碑》的研究到了非常高深的程度。所以正是基于这样的差别,才会出现一些人将《霍扬碑》推至北碑之首的地位,而另一些人把《霍扬碑》贬得一文不值。

姜维群:恰恰您在这种反差中,找到了《霍扬碑》最优长的地方。正是这样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冷僻的碑,您却抓住了,反而有一种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感觉。于是您开始了锲而不舍的临习。我以为临碑有三个阶段,第一是精临,兢兢业业,一笔一画按照原碑临习,一丝不苟,怎么像怎么临。第二阶段是背临,把它背下来写。我感觉您现在应该是意临阶段,这是第三个阶段。这种意临是否必须经过前两个阶段?

王树秋:首先《霍扬碑》没有定势,没有规律。《郑文公碑》字体比较方。《石门铭》圆笔非常开张,还有一种左低右高的斜注势,这样就恣肆起来了。《郑文公碑》《石门铭》《瘗鹤铭》3个碑点线粗细变化不大,用笔的笔锋是一个尺度。《霍扬碑》很难找到规律,可以说是一字一个格,一字一个势,唯一有共性特征的结构是“钩”。《霍扬碑》的“钩”无论是哪个字,无论哪个角度都提到半圆环的状态。别的碑基本上都开始出锋了,《霍扬碑》的“钩”还是行笔,一直送到别的碑的笔力所不及的那个程度上才出锋,笔力精绝过人。

另外,《霍扬碑》的行笔全以意写,以意作法,写意性非常强。总是别开生面,变化莫测。

第三,《霍扬碑》的笔道粗细变化比较大。

当代人临习《霍扬碑》,需要穿越时空,把今天的审美理念、审美追求和《霍扬碑》创造时的审美、内在的精神气质结合起来,就能达到大美的境界。

如何理解《霍扬碑》,我想通过几个字例来直观地分析《霍扬碑》的这些特征:

“世”字基本上全用隶书法,还有一个特别像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笔法。

“绪”字本来是左右结构的,但《霍扬碑》没有把左右结构匀称化,在体势上错了一下,这样就有了势。第二就是左边的绞丝旁和右边的“者”明显在线条上、点划上轻重不同,左边的绞丝旁很沉厚,右边的者写得很轻俏,线条较细,这样整个字体就显得很奇特。

姜维群:这个字在全篇的布局中却不显得很突兀,方方正正、中规中矩,虽然横平竖直但在单个字中变化却极大。

王树秋:还有就是这个字全用篆法,它用篆法将我们用笔行笔的有形的痕迹全都褪去了,起到了起收无迹的效果。

再看“逊”字。第一,把它写得扁了,走之和子字粘连在一起,而子字和系字又离开了一定的距离,这就是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改变了人们在结字上的一般规律,别开生面。

姜维群:“也”字也很有特色,竖折弯钩这一笔藏得非常巧妙,而且基本上是郑文公的笔法,而最后的一笔勾却充分体现了魏碑的方笔特征。

王树秋:对!“也”字的虚实处理非常好,中间的一竖写得很实,而竖折弯钩这一笔写得就比较虚,没有和横折弯钩明确交叉,轻巧绝妙,方圆韵势高度统一在一个字之中,变化极为丰富。

“博”字,整体是一个三角形,最奇特的是最后的一笔钩,已经勾到这样的一个位置,几乎形成半环形,这是一般书家做不到的,这个钩的笔法是一般人难以驾驭的程度。

再看“腾”字。腾本来是左右结构,但作者将其变化为上下结构,把马单独放到下半部,把月放到左上角。这种结字的体势出人意料之外。

“志”字也是全用篆法,我看这个字就好似站在悬崖峭壁下向上仰望,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感觉非常高耸,不是平视而是仰视。

《霍扬碑》还有一个特点,字的四角基本上都是填充满的,有一种张力,而字的中部往往留空,是从四外向内收,聚拢。如“志”字,下面的心就体现了这种中间留空的特征。

我从多年对《霍扬碑》的临习悟出,书法艺术创作一定要思想活跃起来,绝对不能循规蹈矩。霍扬碑的所有捺笔,没有一笔是相同的,很奇崛。

我们再来看看“拂”字,本身的提手旁一般来说要写成向左鼓一些,“向势”,而《霍扬碑》却写成“背势”。同时,整个字形成上窄下宽,右侧的“弗”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用笔处处有意料之外的精彩。另外,一个字中三竖的关系,提手旁中的竖写得非常挺拔,而“弗”中的两竖不去呈挺拔之势,包含在“弗”字之中,收敛起来,行笔的写意状态从此体现出来。

“近”字写得非常大胆,我在最初临习的时候,总是写不好这个字,原因就是近字与其他字相比,笔道偏细,但力度不减。短短的几笔非常自然,毫无人为的做作、刻板的痕迹,真是有一种幻化感。而且近字基本上不用曲线来表达,基本上都是直线。最后一笔走之的捺把全字托了起来,但就是这一笔托得却是绵里藏针,似断似连。

姜维群:“宁”字的下半部的这个“丁”字,没有把竖钩放到边上的,但霍扬碑就这样处理了,让开的地方留出了很大的空白,而且还让人感觉没有一点儿违和感,非常自然。

王树秋:这个字就体现了《霍扬碑》结字的延伸和跌宕,表现得非常强,变化特别大。

“归”字,一般来讲把右边的竖拉长,突出竖有挺拔感,但《霍扬碑》把这个字处理成重心靠下,特别稳定,稳如泰山。所以我在学《霍扬碑》时感受到要把《霍扬碑》的结字理念、架构的立意,呈现的丰富意象作为我们学书的重要目标来学习。

“齐”“孝”“等”的3个钩各不相同。

“照”字的四个点也很奇特。整个的转折、外轮廓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有时我们觉得是犯忌的,但《霍扬碑》中就没有这个顾忌,如“蓬”的上部的捺和下部的捺。

“迁”字四个角基本上填充丰满,这种意识非常现代。这与现在学院派变形,形式至上的所谓书法家搞一些结体的变形和夸张不同,《霍扬碑》的变形与夸张是自然生发出来的。

图46 郑文公碑下碑

“哀”字是个异体字,中间写得很空,下面写得很沉,给人以稚拙感。

姜维群:虽然变化很大,但捺永远是平的,但平和平又不一样,在平中再找变化。

王树秋:这就是“平中险崛”、体势奇变,但每个字的重心特别稳,看完不揪心。

“象”字,有一种奇幻之美,别开生面。不狂不怪还不丑。尽管体势开张、奇崛、恣肆,但所有的行笔都是非常内敛沉静的。

“裁”字把竖钩一下推上去,笔力精绝,没有笔力功夫的人很难把笔写到这个程度。而且在《霍扬碑》中,竖钩各呈其态。《郑文公碑》基本上是一个模式一个行笔状态,从《郑文公碑》再看《霍扬碑》就会给人以强烈的学习欲望。

“滋”字松弛慵懒,行笔平和,留白舒适。

“流”的钩非常奇美。

姜维群:从您的介绍可以看出,《霍扬碑》的变化是发自内里的,由内向外的升发的变化。升发到一定程度又有聚敛感,在方寸之内极尽变化之能事。和《郑文公碑》《嵩山灵庙碑》放在一起时,它的变化对比强烈,灵动之灵,巧中之巧,把几种碑的精华集中在一身,在临习的时候如何把此碑的灵魂抓住呢?

王树秋:临帖时,必须经过三个阶段,要精临,要实临。我还定了一个“四先四后”的原则。其中之一是“先仆后主”,先做仆人,要忠实原作,要先临帖,要重视原作,要先把碑的精神意蕴学会,之后才能开始背临,强化记忆。临书者绝不能上来就意临,一定要规规矩矩、一笔不苟地临。

姜维群:对实临、精临时间上如何把握?一般情况下精临、实临多长时间为好?

王树秋:因为难度不同,规律也不一样,规律性强的碑可能时间会短一些。但《霍扬碑》的信息量太大了,如果对魏碑不了解,没有前期对魏碑的广泛了解,上来写《霍扬碑》确实不好写。

姜维群:你意临的27条《霍扬碑》书法,煌煌赫赫让人叹为观止。能不能讲讲怎么学习《霍扬碑》才不至于走弯路?

王树秋:对于《霍扬碑》的学习,尽量放在靠后一些,因为《霍扬碑》博大精深,笔法信息量太大。《霍扬碑》有很多意象的东西,作者想象力非常丰富,没有火气,而且领域极其开阔。

学习《霍扬碑》如果没有楷书基础,千万不能学。一定要在对魏碑规范的楷书有了一定的掌握和了解的基础上再临习。而且要先写方笔,对方笔骨骼和点线的质感打好基础,再掌握绞锋、曲线旋律的运用,因为《霍扬碑》难度很大,信息量很大,所以要求驾驭能力更高,临习要稍后一些。不能一开始就学,掌握不了,驾驭不了就容易写“怪”了。

写《霍扬碑》静则合宜,动则合度,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一点上,《霍扬碑》的作者做得非常好。尽管《霍扬碑》有很多体势的变化,很奇特,但万变不离其宗,都在合度合宜的状态下完成整体构架。

姜维群:这让人想起武术,要先练站桩,就像楷书,先站稳了,下根很沉重,就像扎在地上一样,拔不动推不动。没有楷书的根底学《霍扬碑》,只能学到皮毛,光学表面、伸胳膊伸腿,估计只能学成“丑书”。

王树秋:通过30年对《霍扬碑》的学习,我一再要求自己对点线一定要过关,在《霍扬碑》中我感受到线的重要性。《霍扬碑》的作者对北碑的字的结体体势是烂熟于胸的,老到,从容不迫。艺高人胆大,一出手就让人觉得特别高妙,以意立象,以意做法,最后形成别开生面、不与人同、独此一家的《霍扬碑》。

我在近年的创作中许多理念、审美追求、精神内核都是从《霍扬碑》中深入发掘出来的。《霍扬碑》将伴随我一生,今后,我会更加细细的研究,把《霍扬碑》推向更高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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