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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苏门六君子

时间:2022-08-0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加上李、陈师道,时人又将他们合称为“苏门六君子”。更令人称羡的,是苏门内部的自由议论与自由批评之风,达到了坦诚无讳、畅所欲言的最高境界。苏轼的豁达宽容,对于苏门中在文学、学术上的自由讨论和争论,不啻是无言的鼓励,促使门人们在这位尊师面前更大胆地直抒己见,放言高论乃至无所顾忌。从苏轼一面来看,他也常在轻松戏谑中对门人进行辩难和批评。苏黄之间,即互相敬重,也彼此指责。这种情形也同样发生在苏轼与

苏门内部自由议论与自由批评之风,达到了坦诚无讳、畅所欲言的最高境界_

灯红酒绿之中,苏轼似乎是如鱼得水,尽情地戏谑玩耍。不过,尽管他天性开朗,乐群好友,总能以平和可亲的风度、诙谐幽默的谈吐给人们带来快乐,使每一次宴饮气氛更加热烈,但就本心而言,他最喜欢的还是三五知己好友小聚轻酌,谈诗论艺,随心所欲地泼墨挥毫,人生享受莫过于此。他曾说:

吾醉后,乘兴作草书数十行,觉酒气拂拂,从十指间出。

——《跋草书后》

某平生无快意事,唯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矣。(www.guayunfan.com)——宋·何蘧《春渚纪闻》引

美酒、佳肴和同气相求的朋友,正是灵感迸发的触媒。

在苏轼的知交好友中,“苏门四学士”历来最为民间所喜闻乐道。这四位在北宋文坛上引人注目的杰出人物,投札执礼、列入苏门均已十年以上,如今,他们各自的才华也都焕发出了动人的光彩:黄庭坚自是诗界翘楚,秦观的词篇传遍南北,晁补之、张耒文章议论名动朝野。元祐之初,他们先后汇聚京城,供职馆阁,“四学士”之称即出现在此时。加上李、陈师道,时人又将他们合称为“苏门六君子”。

对于这数位晚辈,尤其是“四学士”,苏轼极为爱重,多年来一直利用自己的影响,不遗余力地称扬,使他们得以顺利地崭露头角。在《答李昭书》中,他曾十分欣慰地写道:

轼蒙庇粗遣,每念处世穷困,所向辄值墙谷,无一遂者,独于文人胜士多获所欲。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之。

个人的遭遇坎坷多蹇,唯有识拔后进是平生一大快事。而且,作为一代宗师,苏轼对晚辈的热情培养、提拔,并不仅仅出于彼此之间私人情感、脾性的相得与投缘,更是出于一种对国家、民族文化传承的深切的责任感。他曾语重心长地告诫门生们说:

文章之任,亦在名世之士相与主盟,则其道不坠。方今太平之盛,文士辈出,要使一时之文有所宗主。昔欧阳文忠常以是任付与某,故不敢不勉,异时文章盟主,责在诸君,亦如文忠之付授也。

——李《师友谈记》引

他孜孜以求地识拔后进,正是为了培养第三代的文坛盟主,以保证一代文学的顺利发展,这也就是他引以为快事的原因所在。

当时苏轼名满天下,一般士人无不仰之如北斗。但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是,作为全才,苏轼并没有以自己的文学好尚强加于他的门生,而是尊重他们各自的艺术风格。苏轼本人是个才气焕发的天才型人物,因此,他的诗歌“不以锻炼为工,其妙处在乎心地空明,自然流出,一似全不著力,而自然沁人心脾”(清·赵翼《瓯北诗话》),随物赋形,信笔挥洒,毫无“矜心作意之处”(同上);黄庭坚、陈师道却与他截然相反,讲求学力,注重章法,“专以拗峭避俗,不肯作一寻常语”(同上),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诗句)的精神,当时人们即已盛传陈师道“闭门觅句”的苦吟轶事;秦观感情丰富而又细腻,无论吟诗、作文、填词,皆以清丽优美见长,尤其是他的词作,是典型的传统一派,宛然与苏轼的词学追求迥异其趣;晁补之、张耒、李也都呈现出与苏轼不尽相同的艺术风范。张耒曾经十分形象地描述过苏门师弟的不同风采:

长公(轼)波涛万倾海,少公(辙)峭拔千寻麓,

黄郎(庭坚)萧萧目下鹤,陈子(师道)峭峭霜中竹,

秦(观)文倩丽舒桃李,晁(补之)论峥嵘走珠玉。

凡此种种,苏轼皆能以其“海不择流,有容乃大”的心胸予以接纳和欣赏,极大地鼓励了门人弟子艺术才能的自由发挥,直接促成了北宋中后期文坛异彩纷呈的多样化格局的形成。

更令人称羡的,是苏门内部的自由议论与自由批评之风,达到了坦诚无讳、畅所欲言的最高境界。

学术界绵延近千年的关于苏轼“以诗为词”的争论,最初便是在苏门展开的。宋人笔记中曾记载了两则十分有趣的故事:

东坡在玉堂(即学士院),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俞文豹《吹剑续录》

东坡尝以所作小词示无咎、文潜曰:“何如少游?”二人对曰:“少游诗似小词,先生小词似诗。”

——《王直方诗话》

这两则故事都发生在元祐时期的苏门,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方面,苏轼在我国词史上开创革新词派是相当自觉的,他要求门下之士以柳永、秦观比较他的词作,反映了他潜意识中以柳、秦作为竞争对手,正说明他力图在当时流传最广的柳词和成就最高的秦词之外,另辟蹊径,别开生面;另一方面,苏轼具有豁达的气质和艺术上的宽容度量。当时的词,一般是供歌女在酒筵娱乐场合演唱的,常用琵琶等丝竹乐器伴奏,所以“关西大汉执铁板”之喻,实则含有戏谑婉讽的意味,苏轼却“为之绝倒”,不以为忤。他与晁、张二人的对答应和,更宛然烘托出平等探讨、心情舒畅的艺术氛围。而“以诗为词”之论,则准确地抓住了苏轼革新传统词风的主要方法和手段。

苏轼的豁达宽容,对于苏门中在文学、学术上的自由讨论和争论,不啻是无言的鼓励,促使门人们在这位尊师面前更大胆地直抒己见,放言高论乃至无所顾忌。从苏轼一面来看,他也常在轻松戏谑中对门人进行辩难和批评。

苏黄之间,即互相敬重,也彼此指责。苏轼曾说:

“黄鲁直诗文,如蝤蛑、江珧柱(蟹贝类海鲜),格韵高绝,盘餐尽废;然不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

而黄庭坚也坦言在他看来苏轼“文章妙一世,而诗句不逮古人”。

黄庭坚作诗,以追求“不俗”,“不鄙”为旨归,部分作品“格韵高绝”,品格上乘,但也伤于单一,为苏轼所不满。苏轼才情奔放,以挥洒自如,酣畅自适为艺术真谛,黄庭坚批评他“未知句法”。这些意见都耐人寻味。

在谈笑中见出严肃的艺术沉思,幽默感更有助于深刻评论的淋漓发挥,这样的场景在苏门中可说是随处可见。

苏轼与黄庭坚,同为北宋著名书法家,但是风格迥异。一天,两人一起切磋书法技艺,苏轼评论道

“鲁直近日所作字书,虽清新劲拔,但用笔过于瘦弱,就像树上挂着的蛇一样。”

黄庭坚心中叹服,却不免反唇相讥:

“先生的字我固然不敢随便加以评论,但有些地方觉得太局促,写得太扁平,很像石头下压着的蛤蟆。”

两人相对大笑,都以为十分恰切地说出了各自的毛病。对读苏黄现存的法帖,我们亦当会心而笑。

这种情形也同样发生在苏轼与秦观之间。元祐二年,由于苏轼与鲜于子骏联名举荐,秦观从蔡州进京参加制科考试,稍事休整,即往西城苏府拜望恩师。久别重逢,十分欢愉,苏轼忙令家人沏上一壶密云龙茶送到书房。密云龙茶品优异,产量有限,为皇室所独享,宫廷赏赉,仅限于王公近臣,因此极为苏轼所珍视,自己偶尔品啜一杯,绝不用来招待一般的客人,唯有四学士得以分享。当时师弟几人细品清茗,畅谈别后情形。苏轼说:

“一别三年,少游文章定然是大有长进。前些日子,京城还在盛传你新作的‘山抹微云’一词呢。”

听到老师提及自己的作品,秦观连忙拱手逊谢。这首《满庭芳》(山抹微云)是秦观近期力作,一经写出便众口传唱,苏轼读了亦赞不绝口,早已和晁补之等品评议论过一番。晁补之激赏其中“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几句,他说:

“近世以来作者,皆不及少游,像‘斜阳外’这样的句子,即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听出是天生好言语。”

苏轼认为整首词诗情画意,情词双绝,且能融身世之感于艳情之中,在传统母题的基础上,写出了一定的新意,从而使词作内容显得较为厚重,开篇“山抹微云,天粘衰草”两句,尤其从容整练,他开玩笑说:

“今后见到少游,我将不称其字,就叫他‘山抹微云君’得了。”

不过,对于词中描写男女相思离别之情过于绮靡,苏轼稍觉不满,认为未脱《花间》、柳永习气,今天相见,不能不提出来,因此单刀直入,对秦观说:

“想不到分别后你却开始学习柳七(柳永)作词。”

秦观一听,便有些不服气,他自认为词风深婉清丽,与柳永那些为市井之人所欣赏的香软浅俗之作还是不同的,因此当即辩解:

“我虽然学无所成,但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苏轼笑着说:“那么‘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难道不是柳七的用语?”

秦观顿觉无言以对。苏轼又问:

“不知你近来可有什么新作?”

秦观忙拿出《水龙吟》一词,首句为:

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

苏轼读罢,不禁摇了摇头说:

“这开篇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楼前过。”

回环往复,情深言长本是传统词作的突出特点,它能使抒情更为深婉、细腻和恳挚,加强感情的深度。但是,作为革新词派的开创者,苏轼的美学趣尚稍有不同,他不太满意这种委婉深曲的表达方式,更倾心于像诗一样较为简洁的语言风格,因此便直率地提出来讨论,并吟诵他当年在徐州时所写的那首《永遇乐》(明月如霜),作为相反的例证。这首词是苏轼新型词风步入成熟时的一篇力作,颇能代表他的词学追求,正如晁补之所评述的,“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只三句,便说尽张建封旧事,确实是非常简练。

苏轼和弟子们之间就是这样坦诚相待,各抒己见,充满了平等探讨的艺术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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