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性社会抑或乌托邦

科尔主张在整个社会中建立基尔特体系，给我们提供了一幅参与性社会的蓝图。在参与性社会中，人人可以通过自己所在的基尔特实现自我管理和参与，并通过选举和罢免机制产生、监督更高一级的基尔特。与其他的基尔特社会主义者一样，科尔希望通过保存、改善现有的民主制度来实现民主的目标。民主如果不是停留在形式层面，那么就必须使人们参与与他们的工作、生活密切相关的事务，特别是有关他们的利益和雇佣条件的事务。将产业组织分为大大小小的基尔特，可以防止大规模产业带来的控制、奴役的后果，这对于实现人的真正自由是关键的。

然而，科尔的基尔特社会主义理想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它未能顺应社会发展的历史潮流，忽视了政府职能的扩张和大众福利社会兴起的现实。20世纪中期以后的西方社会发展使得大规模的直接参与几乎变得不可能，大众对个人消极自由的追求也使得人们对政治普遍缺乏兴趣。在产业领域通过建立基尔特来实现工人自我管理生产活动和决定工资制度，将不得不要求对生产资料所有权制度进行彻底改变，这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尚不具备实现的可能。

科尔的参与式民主理论建立在对代议制民主理论的批判基础上，对代议制民主的不满使他试图寻找以直接参与为形式的职能民主作为替代。然而，各种职能团体内部直接的民主参与并不能延伸到团体之外更为广阔的领域，尤其是人数规模庞大的政治领域。在基尔特社会主义理想中，科尔不得不向代议形式作出妥协，回到逐层选举的形式，尽管他强调职能民主与代议制民主的重要区别在于职能团体内部可以随时进行监督。但显然，在具体的操作层面，这种随时的监督参与如同代议制下的监督一样难以运行。因而，科尔的基尔特社会主义更多地是一种空想。即使科尔自己也承认，基尔特社会主义的社会制度是那些进行政治思考的人的乌托邦。当代自由主义的观念认为政治活动中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往往是对个人私生活的入侵，即侵害了个人自由。从某种角度来讲，选民通过选举赋予代表权力以自己的名义在政治生活中积极活动，这一分工减轻了自己的负担。西方政治生活的现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即人们政治参与的兴趣是很低的，很少有人愿意将他们的大量时间花费在政治活动上。对大多数人而言，政治不是自由的体现，仅仅是一项公共活动而已。

当代参与式民主理论家没有像科尔那样完全否定代议制民主，而是主张把代议制民主与民众的直接参与结合起来，把直接民主制广泛地运用于政治、社会和经济领域，尤其是在基层。这一观念之所以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盛行，与其向大规模产业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作出妥协不无关系，因而更具现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