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片”与“鞠躬”

房　恩

金秋十月，东渡扶桑。从首都东京到古城京都，无论是广岛和平公园的鸽群，还是霓光闪烁使人眼花缭乱的新宿夜景，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而使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日本人社交中初次相会的“见面礼”——“名片”与“鞠躬”。

日本人不论是本国人之间，还是与外国人交往，第一次见面最常用的社交语有两句。第一句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紧接着就是第二句：这是我的名片，请你收下。在日本不论是司机、职员，还是医生、警察，就连家庭妇女也都有自己的名片。所以，名片在当今日本社会已经成为不可缺少的重要社交工具之一。人们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都要相互交换名片，如果有一方拿出名片送给对方，而对方没有回送，会被认为是不懂礼节。如果确实忘带了或者用完了，要及时向对方解释：“对不起，我的名片用完了，回去后我给你寄去。”日本人外出参加社交活动时，一定会随身装好名片，放在西服上衣兜里，随用随拿，以避免因没有名片而给对方带来不快。

在日本名片如此重要，主要原因是名片上有姓名、地址、联系电话、单位名称和职业等，为人们的社交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同时，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譬如两个人相见甲首先自我介绍：“我姓王叫王××。”然后甲接着问乙：“您贵姓？”乙回答：“姓张（章）”。因为同音字有张和章两个姓，那么甲就会进一步追问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有时不太好说还要借助于笔和纸。而且日本人的姓名读法甚为独特，因为日语中的汉字一般有音读和训读两种，而同一个汉字的训读少则几种，多则几十种，究竟念哪一种就连日本人有时也搞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递上一张名片给对方，是田中先生还是太郎先生，是张三还是李四，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使用名片除了方便以外，实际上也是把自己当作社交对象供人们去选择。与此同时，自己也根据自身的种种需要去寻觅社交目标。另外，和人相会往往一面之交时间短暂或只言片语没有深谈，久而久之容易使人淡忘，而名片则能启发记忆，延伸大脑中存留的社交信息。参加社交活动一段时间后，回到家里拿出名片册逐个追忆，见名片如见人，这个人就浮现在眼前。善于社交的人还把初次相会的时间、地点、对方的主要特征，如喜欢打网球、爱游泳等嗜好或忌讳写在名片上备忘，同时，也就找到了下次相会的共同话题。总之，恰当使用名片的各种功能，人际关系就会更融洽，甚至等于在人与人之间增加了一种黏合剂。

如果说名片在其他一些国家也同样是一种“见面礼”的话，那么鞠躬则是日本人特有的“见面礼”。

日本人的鞠躬起源于何处，我未曾考究。有人说是从过去我国的躬身行礼演化而来。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日本人在吃饭之前，一般都说“我就不客气了”，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也要这么说。这句话在日语中汉字写为“顶”或“戴”，这个“顶”是山顶、顶峰的意思，“戴”是放在高处、头顶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很早以前，日本人从别人手里得到东西的时候，都要把它用双手举过头顶，以表示领受和感谢。但是，从对方手里得到的东西不一定都能举过头顶，如果得到一张桌子、一间房子就无法举过头顶，这时就要向对方低下自己的头，行个礼以感恩对方给予自己的恩惠，久而久之发展成目前的鞠躬。日本人见面鞠躬是必不可少的，不鞠躬反被认为不正常。而且对什么人鞠什么躬、鞠多少度、鞠躬的姿势形态等颇为讲究。否则，就会被认为是不懂社交礼节的“老外”。

鞠躬从深度来分，一般可分为以下三种等级：凡是下级对上级、晚辈对长辈、女主人对男主人、徒弟对师傅、商店饭店等服务行业的服务员对顾客，一般要鞠深躬，而且在鞠躬时绝对不能比对方先抬头。其次是同事、朋友、同辈、同龄人之间，一般鞠躬的深度在30至45度之间。再次就是上级对下级、长辈对晚辈、老师对学生、师傅对徒弟、顾客对服务员等可以轻轻鞠躬，一般在15度以下，有时身体稍微弯曲或者轻轻点头即可。由此可以看出，在日本社会等级是很分明的。该深深鞠躬时如果你轻轻鞠躬，对方会认为你不尊重他，没有礼貌；该轻轻鞠躬时如果你深深鞠躬，既有失自己的身份，又会使对方因感到受宠若惊、惶惶不安而处于不知所措的窘境，或者使对方产生一种疏远的感觉，对你敬而远之。鞠躬的姿势因场合而不同。凡在正规场合，如宴会致辞、竞选演说、学术会议等重要场合鞠躬时，必须两手自然下垂贴于身体两侧，五指并拢，双腿成立正姿势，注意力集中，面向对方或观众方可鞠躬。所以，我们有时从电视里可以看到，日本人在竞选演说时所鞠的躬，那真是彬彬有礼，毕恭毕敬。因为这个躬鞠得好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你得票的多寡。许多人正是从言谈举止观察你的形象，判断你的修养，由此来决定是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在非正式场合，如朋友聚会，家里来了客人，在咖啡店里、联欢会上，熟人相见或结交新朋友，则可以相对随便些，不必过分拘谨。可以一边握手、一边鞠躬，使气氛轻松自然。也可以双手自然交叉放于身体前再鞠躬，特别是女性一般都是这种姿势，或许是因为这样更能显示出女性的文雅温柔。

毋庸置疑，名片和鞠躬在日本人的整个社交活动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但是，随着日本社会对外开放的不断扩大、国际交往的日趋频繁，在青年人中间有一种对鞠躬方式不大讲究、满不在乎的趋势。老人们对这一点十分看不惯，指责他们说“鞠躬的样子实在不成体统，只是轻轻点头，马上就抬起来，与严肃的礼貌形式——鞠躬，很不协调”。而年轻人则认为这样更随便、更自由、不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