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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物化

时间:2022-03-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前已述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物化是指万物齐一、物我互化的同化,对于人类生命而言,同化代表着物我互致的忘我精神境界。鉴于上述这些分歧,有必要为“生命的物化与自然”这个命题中的“物化”设定一个明确的义域,以便在同一律的逻辑指导下组织讨论的内容。如此说来,生命的物化不仅是自然生命进化到人类以后特有的现象,而且更是社会文化成熟以后社会意识特有的产物。
生命的物化_生命文化要义

(一)东西方文化对“物化”的辨析

关于物化,东西方文化各有其迥然不同的解释。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物化”所反映的是万物齐一、物我互化的精神境界,它源于庄子哲学中泯除事物差别、彼我互为主体的哲学思想。对此,《庄子·齐物论》中有一则寓言,说的是庄周在梦中感觉自己“栩栩然蝴蝶也”,因其沉浸于梦蝶意境而十分忘我,最后竟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由此表达了作者超脱而浪漫、自由而潇洒的精神境界和人生态度。其实,在中国古代文化中,万物齐一、物我互化的哲学思想并非庄子所独有,因为中国传统文化在其源头《周易》中就非常强调天人合一,而在《老子·道德经》中即有“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的深刻见解,可见早在庄子之前的古代先哲即已经有了天人合一、万物自化的基本认识。

综合以上各种文化观点,可见不论是中国古代文化源头的天人合一,抑或是老子哲学思想的万物自化,还是庄周与蝴蝶的梦觉齐一,都蕴涵着深刻的物化思想。并且由此不难理解,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物化思想,从根本上说表达的是物我界限消解,万物融化为一这样一种“我”与万物、万物与“我”的同化理念。

之所以说东西方文化对物化的理解迥然不同,是因为西方哲学中的物化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物化有着完全不同的内涵。前已述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物化是指万物齐一、物我互化的同化,对于人类生命而言,同化代表着物我互致的忘我精神境界。在西方哲学中,物化非但不表示物我互化、物我同化,而且完全取其与同化的反面,表示物对人的异化。

在西方文化中,物化概念是匈牙利思想家卢卡奇1922年在其重要著作《历史与阶级意识》中首次提出来的,该书专设章节从三个方面系统地讨论了“物化和无产阶级意识”,即物化现象、资产阶级思想的二律悖反和无产阶级的立场。作为一种思想体系,卢卡奇对物化的阐述至为详尽,但其主要观点则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揭示了商品中人与人的关系主要表现为物与物的关系;二是认为随着商品生产的发展,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的人反而被自己创造的物所控制。在卢卡奇的笔下,“人创造的文化、文明本应受制于人,但却摆脱了人的控制实现了独立化并反过来逐渐成为压迫作为主体的人的外在力量”,物化事实上成为一种高居于整个社会之上的统治因素,原本作为人所创造的物反而成为控制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马克思主义将这种现象称为异化。

以上分析说明,中国古代哲学与西方现代哲学对物化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中国传统哲学是在“物我同化”的意义上理解物化,它所对应的语词即物人分殊;西方现代哲学是在“我被异化”的意义上理解物化,它所对应的含义即非生物拟人化。

(二)物化的涵义与境界

前面的讨论已反复说明,文化在本质上是以意会符号承载的族群主观信息。中国古代与西方现代对物化的不同理解,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揭示了生命哲学的基本内涵,进而丰富了生命文化的内容。毋庸讳言,如果将两种观点分别来看,它们都具有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深刻道理,然而又都确实具有各自偏执一隅的缺陷。更何况,本文以“生命的物化与自然”为题对生命哲学所进行的讨论,是在宇宙自然生命意义上所进行的普泛讨论,其意域所指的对象是天下所有的生命;而中国古代文化中的物我同化之“我”是单指人的生命,“物”则是指包括生命、非生命在内的一切客观存在;在西方现代文化中的物化,所指的仅仅是人的生命,其意域并未覆盖到人之外的其他生物。

鉴于上述这些分歧,有必要为“生命的物化与自然”这个命题中的“物化”设定一个明确的义域,以便在同一律的逻辑指导下组织讨论的内容。我们认为,在泛生命语境中关于物化的讨论范围,应该有机地包括中国古代哲学与西方现代哲学中关于“物化”的基本含义。如此处理并不是说,生命哲学可以无原则地随意消弭如同化与异化这般根本对立的尖锐矛盾,而是说像“生命的物化”这样意境深远的哲学概念,原本就应该具有包容异见的博大胸襟与浩瀚空间。为此,可以从正反两个方面将中国古代哲学与西方现代哲学中的物化理念融为一体,即所谓生命的物化,是在泛指所有生命的前提下,从人的生命立场出发,既努力趋避湮沦主体、受制于物而异化人类自身生命,又努力追求物我界限消解、万物融融互化的那样一种精神境界。

不论什么物种的生命,都是天地自然物质运动的产物,如果回归到最本原的状态,各种生命都只是碳、氢、氧、氮、磷、硫、镁、钙、铝、锌;等等物质而已。从物质性意义上说,生命本身并不必然存在尊卑级别与高低等次,即使是自以为万灵之长的人类,在其生物性方面与其他生命形态也并无什么足可引以为傲的优势。因此,如果以人类终究也属于自然之物而论之,“我”与万物本来普同一等,便也说不上泯除什么差别,既然无差别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互化了。如果将人类进化的历史倒溯两三百万年,“正在形成中的人”,以及在此之前的古猿,岂不真的物我普同,无所谓互化么?即使数十万年前在生物性状方面“已经形成了的人”,由于社会文化尚未成熟到足以支持生命哲学的程度,便也根本不存在泯除差别、物我互化,可见生命的物化并非天地自然的必然现象,只不过是人们受社会文化的驱动而表现出的一种意识罢了。

如此说来,生命的物化不仅是自然生命进化到人类以后特有的现象,而且更是社会文化成熟以后社会意识特有的产物。在没有高级智慧、没有社会文化的混沌蛮荒时代,风雨霜雪雹雾、走兽飞禽游鱼,各以自己特有的方式维持着不同于它类的自然运动,万物皆以合乎于自然的内在规定性参与天地自然的无穷演化,风并不因不能滋润万物而羡雨,鸟并不因不能潜泳江海而慕鱼,各种生命于原本的无意识中自适其然、各安生机,万物自化便自化,何来物化撑生化?在纯粹自然存在的任何生命,都不存在物化这样稀奇古怪的概念。

生命的物化是人类社会文化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人们对生命现象的哲学认识,泯除差别、物我互化其实是人们设想的生命乌托邦,这样的语词意境只能以观念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它绝不会成为实实在在的生命事实和自然现象。各种生命的类种族群乃至于不同物种中的每一个个体,都具有天地自然中的唯一性,都保持着唯己所据而有别于它类的自我特征,这些唯一性和自我特征在生命的大家庭中便是相互之间的个性与差别,在自然状态下那是根本不可能彼此互化而泯除的。人们常说意识是人脑对客观事物的反映,对于自然界中原本不存在的各种生命泯除差别、物我互化这种虚幻现象之所以能够成为人脑中的反映,主要是因为被智慧与社会文化武装起来的人们,在生命运动过程中越来越表现出超越本等、凌驾自然的妄执妄行,故而老子、庄子等生命的大智慧者出于对在天地自然运行过程中不受拘束而过于强梁、过于自负的人类之生命远景的忧虑,教导人们尊重自然规律、敬畏自然法则,通过无为、无我、致虚、守静、居下、退后等自律行为回归自然、回归生态而提出的一种理想状态——注意,仅仅是理想状态。由此可见,生命的物化只能是人们的观念中存在的一种精神境界,它无论如何不可能成为一种自然事实。

(三)生命异化的莫比乌斯现象

如果说生命的物化在正性意义上表示要求人类约束自我、检点行为、尊重自然、博爱众生,进而以万类齐一、普同一等的谦卑心态实现天人合一、人与自然的和谐,那么生命的物化所表现出的负性意义则表示人类在处理物我关系方面走过了头,以至于发展到物制于我、我受制于物的困窘境态。在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西方哲学中,物制于我、我受制于物的现象被称之为异化。

所谓异化,一般的含义即是指事物在发展运动过程中由相似或相同而逐渐变得不相似或不相同;它的哲学含义主要是指主体发展到一定阶段而分裂出自己的对立面,变成了外在并统制自己的异己力量;在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异化学说中,它说的是私有制状态下的商品生产,人们原本期望通过发展生产而使人获得充分的解放与自由,但生产过程及产品本身却反过来成为统治人的社会力量,由此导致人们反而失去自我、失去自由的社会现象。比如,在纯粹自然状态下,人们出行和负重完全依赖于十分有限的生物学潜能,为了最大限度地实现人在生物潜能方面的突破,使人们能够通过提升速度与载荷而获得最大限度的解放和自由,于是人们发明了汽车。虽然汽车的问世确实可以帮助人们极大地突破生物学在速度与载荷方面的局限性,但其综合效应却并未使人们从中获得真正的解放和自由,甚至反而成为人类社会乃至于生态自然的沉重负担。人们为了生产汽车,需要永无止境地开采矿山、兴办工厂,其结果导致的是生态恶化与资源枯竭;为了运行汽车,需要大量地修建公路与停车场库,开采并冶炼石油,其结果导致的是无限加重生态恶化与资源枯竭;人们为了拥有并使用汽车,必然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由此必然加重家庭及社会组织的经济负担,其结果必然影响在其他方面提升生活质量与生命质量所必需的费用开支……。不仅如此,汽车还成了人类社会因交通事故残害生命的最大杀手,汽车排放的大量尾气已成为污染环境、破坏生态的最大隐忧……。可以说,上述因汽车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最终都变成了严重统制人类、使人失去自我、失去自由并且最终危害自然界所有生命的异化力量,这就是生命的物化在现实社会实践中实实在在的负面效应。

其实,在现代社会中,人的生命异化现象是非常普遍的,比如高楼大厦、超市商场、火车飞机、彩电冰箱、城市化、全球化、工业化、现代化、商品经济、股票市场、人工生殖、基因工程、太空飞船、尖端武器……,大凡是通过人类智慧在征服自然、改造自然方面的一切作为,其过程和结果都不同程度但却势所必然地为人类带来始料未及的负面效应。人是天地之间唯一能够运用高级智慧与社会力量追求主观效果的文化生物,人们在尽可能实现主体意志、追求主观效应方面的观念与行为也确实为人类改善生存状态、提升生命质量、丰富生命内涵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正是这些有别于其他任何生命的观念、行为,以及实践效果,使人类成为了自然界最精美的生命花朵。

然而不可否认,如果以纯粹的自然生命为生命的标准模态,那么自从人类在进化过程中第一次使用火、第一次制造出原始工具、第一次使用能相互理解的简单语言开始,人类便义无反顾地启动了生命异化的航程。因为人类进化的历程已经表明,人类对火的征服导致了对能源的无限开发,人类对原始工具的制造和使用导致了机器制造业的产生和发展,人类对语言的开发与运用导致了信息科学与信息技术的日趋兴盛与繁荣。看看今天的人类社会,人们战天斗地、征服自然主要凭借的岂不就是能源开发、机器制造和信息技术?因此可以认为,如果立足于自然生命为参照系,可见人类生命的进化过程原本就是一个生命的异化过程。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人类不断地致力于挣脱自然属性的束缚,追求人性张扬和个性解放,以期最大限度地获取提升、放大主观能动性自由空间。虽然,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人们确实实现了所期望的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在努力挣脱束缚、张扬个性、解放自我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在更高的层面上又陷入了新的束缚与新的困境。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的进化过程——更准确地说是人类受意识、意志支配的文化生命的进化过程——是一个深陷于生命莫比乌斯带而使生命不断异化的过程。

所谓莫比乌斯带,它是数学分支学科拓扑学关于单侧面问题的有趣现象,而它对人们思维方式的启示却已广泛应用于哲学、艺术、科技等众多领域。按照人们的习惯思维,可移动的平面物体除却边缘外肯定有两个面,比如一张纸、一床被、一本书、一块木板……,诸如此类的物体都有正面、反面或者阴面、阳面,对于这样的认识,人们几乎是坚信不疑的。然而却有好事的数学家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难题,要求人们证明只有一个面的平面,这一难题于1858年由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给予了巧妙的解决,他所建立的只有一个面的拓扑学平面模型即被称为莫比乌斯带。

作为数学模型,莫比乌斯带是以平面物体做成的一个环,与其他任何平面物体一样,此平面物体从每一个面的局部来看,都有与之相对应的背面或反面;但与其他任何平面物体不一样,此平面物体从整体效果上看,它只有完全平滑连通的一个面。我们试着将此模型引入对生命运动的认识,且假设此模型中的平面代表生命运动的历程,而模型中的小人代表运动着的生命,由此不难发现,如果这个小人在平面上永远沿着一个方向走下去,他可以不经翻越任何边界即可到达他起点的背反面。此现象在对模型之平面的认识效果上即证明了它只有一个面,而其对生命运动认识的启示则在于:对于意志生命来说,在主观能动性支配下的生命运动,其最终结果将有可能导向目的或愿望的反面。或许可以认为,生命运动的莫比乌斯现象即是生命异化的形象诠释。

生命运动的莫比乌斯现象见图7-6。

图7-6 生命运动的莫比乌斯现象

意志生命即以主体意志支配的生命。自然界中绝大多数生命体的生命运动受本能支配,能够以意志支配生命运动者并不多见,其中最典型的当属人类。生命运动的客观现实常常可能呈现出十分有趣的莫比乌斯现象,即以正X的愿望出发,不知不觉却以负X的结果告终,这种莫比乌斯现象在人类生命运动中非常普遍。比如,包括古代帝王在内的炼丹服石,原本是希望延年益寿,结果却严重损害健康而加速夭亡过程;不少父母倾其心与能将子女的饮食起居安排得无微不至,原本是希望孩子健康成长,结果却导致要么孩子营养过剩,要么孩子性格怪异,要么孩子意志脆弱……;一些爱美的女士不惜花费巨额资金整形美容,原本是希望为美貌增色,最终却伤身伤形不美反丑,曾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士因追求完美而进行面部小整形,结果诱发瘢痕组织无限增生而惹下一辈子的深度痛苦;有的人醉心饱暖,大鱼大肉,原本是希望尽享口腹之乐,结果却陷入了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的烦恼; 2011年8月我国台湾有5名患者接受器官移植,原本是希望通过更换衰损的器官而提高生命质量,结果却不幸染上了艾滋病……。如此这般生命运动的莫比乌斯现象不胜枚举,其所带来的结果无一不是主体意志以正X的愿望出发,却不得不以负X的结果告终。更进一步说,生命运动过程存在的莫比乌斯现象不仅表现在生命个体,而且更严重地表现于人类社会,如前所述的“汽车现象”便是这方面的典型例证,而类似的例子同样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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