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丽的猜想

33.宁夏史前维纳斯：一个美丽的猜想

作者：曹海英

2004年年底，一个轰动性的说法从宁夏考古界传开：宁夏是史前维纳斯的故乡！在世界范围内，它引起多大轰动，我们不得而知，但在宁夏，很多心仪考古的人似乎被注射了一支大剂量的强心针。

宁夏史前维纳斯是真是假

新华网宁夏频道2004年12月9日电：……文物考古学者还在大麦地岩画分布区发现凿刻在岩石上的岩画版史前“维纳斯”。周兴华副研究员介绍说，这幅珍贵的岩画用夸张的手法表现孕妇特征：体态丰腴，两只乳房硕大饱满，腹部隆起，臂部肥大，五官省略，手臂纤细，双腿并立。这一形象是典型的旧石器时代晚期石雕女性裸像的翻版。在古罗马神话中，维纳斯是爱和美的女神，也称为生育女神。考古学家、艺术史家把史前石雕女性裸像称之为“维纳斯”。石雕女性裸像最早发现于欧洲，属旧石器时代晚期，奥地利维伦多府曾有过实物出土……

资料图片　被称为史前维纳斯的大麦地岩画

由此，被称为宁夏史前维纳斯、体态雍容的大麦地岩画造像，牵动起包括贺兰山岩画在内的每一根神经，就像血脉相连的每个家族成员，都有互相证明自我血统的可能性，谁涉足过这一领域，谁也就应该有他的发言权，但因为历史资讯的缺乏，我们只能求助于每个遗址上留下的足迹。

一个猜想

李祥石，现供职于北方民族大学岩画研究所，对于此一段公案，李老闲聊时说，这幅岩画可以把它说成是史前维纳斯，但也可以说这是一个胖老头，我们不会就此做争议，实在是因为岩画的猜想空间太大。

岩画的年代久远，似是而非，都为种种说法提供了可能。从大麦地岩画来看，上至数万年，下至三千年，多是古人表情达意的刻画，或纪实，或夸张，但基本上是写实地记录下来。经历了两万年以上，也就有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当碳碳14难以勾勒出历史那清晰的表情时，后人难免会插上一双想象的翅膀，而它就像一把双刃剑，方向对了，就离真近了一步；飞离航向了，则要谬之千里。以现代人的观念，推测古人的想法，多带有既定的功利性思维定势，很可能与古人有意识上的差异，你可以按你的想象和经验说她是维纳斯，我也可以以我的想法来推断那就是个部族酋长。所以，针对岩画的不确定性，各人都可以大胆地猜测，但对这种猜测，在岩画研究界不做更多的讨论，因为它对于岩画本身的研究意义并不大。

贺吉德，贺兰山岩画管理处负责人，多年的贺兰山岩画的整理和管理工作使之对此另有质疑。一是大麦地岩画的断代问题。在世界岩画研究方面，岩画断代是一个难题，以中国岩画专家盖山林的说法，岩画断代方法计十种，碳14、地衣探测等等，十种方法互为表里，相互结合，才能推断此岩画年代的大致走向。然而，大麦地两三万年的年代断定，至今并无种种科学测定手段验明正身，只能说是一种不严谨的说法而已。二是史前维纳斯是欧洲旧石器时代典型的生殖崇拜的体现，可以说，欧洲各国考古发现中均有此种形象，并非只有“奥地利维伦多府曾有过实物出土”，而在中国内蒙古及东北地区红山文化分布带上，均多次发现并出土类似形象的石雕小人，大小都在12厘米左右，体态丰满，形象极其逼真，但至今并没有人给他们冠以“史前维纳斯”的名目。

一段渊源

究竟是一元说正确，还是多元说正确，考古界在人类文明起源一事上至今还在喋喋不休。

一元说。亚洲人类最初的文明最早来源于古欧洲，古欧洲文明又源于古非洲，水洞沟所发现的文化样式与古欧洲奥瑞纳文化相似的考古发现，一直是这种说法的学者之利器，也有专家就此推断，从亚洲到欧洲再到非洲，世界各地的岩画分布都呈现带状分布，在部分岩画的内容样式上，尤其是人面像的刻画上有着很相似的地方，认为，这条分布带印证着人类大迁移的过程。史前维纳斯的说法，似乎从一个侧面印证着文明起源一元说。更多的专家并不赞成这种说法，因此，还有一种比较盛行的说法，即多元说。

多元说。也就是说，在欧洲、亚洲、非洲等各地古老大陆，人类是同时起源，所创造的文明都是同时产生，各有特色的。维纳斯只是一个符号，是美的符号，是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就像她本人还拥有另一个名字——阿佛洛狄特，哪一个名字流传得广，不是我喊得有多响，而是要看你文明传承的脉络是否健壮。这一说法似乎在告诉人们，在人类追述自身文明的进程中，每个国家和民族都希望自己的文明是最早的、最优秀的，尤其是许多古老的亚洲国家，但文明的多样性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而非一种由来。

空间太大

结合以上说词，我们大致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宁夏史前维纳斯，可说是真，也可说是假。不是我们对读者不负责任，而是要对历史负责任，尤其是在面对历史后人无知的情况下。从人类文明的意义上看，维纳斯已近乎专有名词，即希腊美丽之神的昵称。广义上讲，只要大麦地那块石头上刻的是个女人，那她就是维纳斯，不管这个富态的女人是母亲还是妻子，反正雕的人总是要把最美的一瞬间留下来。而从狭义上讲，你要非管他（她）叫做维纳斯，那就近乎无稽之谈了。东西方文明交流的起始点及其方式，是学界正在研析、探索中的课题，此时将宁夏的一幅岩画与地中海文明以及非洲文明拽到一起，强行“接轨”，恐怕不太严谨。考古是一门综合性很强的学科，科技手段与人文学识有如这只历史之舟上的两支桨，缺一不可。至于想象，就像船头激起的浪花涟漪，或者泡沫什么的，可以给人以遐思的乐趣，但终究当不得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