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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白马人:阿尼嘎萨的故事

时间:2022-03-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阿尼嘎萨这是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古老得就像白马河水,悠久得好像脉告开山。故事还得从阿尼嘎萨的出世讲起——神奇出世很久以前,大山深处的白马峪如同人间仙境,那里坐落着一个个白马山寨。在一座名叫金贡岭的山寨,住着一对夫妻,丈夫叫阿扎伊,妻子叫茨嫚娜姆。阿扎伊和妻子商量,决心抓住那个神秘的男子。面对这个怪物,茨嫚娜姆怀胎以来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尼嘎萨_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故事卷

阿尼嘎萨

这是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古老得就像白马河水,悠久得好像脉告开山。

故事还得从阿尼嘎萨的出世讲起——

神奇出世

很久以前,大山深处的白马峪如同人间仙境,那里坐落着一个个白马山寨。在一座名叫金贡岭的山寨,住着一对夫妻,丈夫叫阿扎伊,妻子叫茨嫚娜姆。夫妻俩一年四季辛勤劳作,丈夫种地、砍柴、打猎,妻子在家做饭、烧水、洗衣,过着平淡如水但又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山坡上庄稼地里的青稞收获了一茬又一茬,蓝天上的大雁飞过了一遍又一遍,不觉过了十几个年头,阿扎伊的妻子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可把两口子急坏了。

于是,阿扎伊和妻子一次次烧香许愿,向白马人的天神、地神、山神、水神、火神、树神等各路神灵祈祷,祈求赐福生子。但是,各路神灵好像捉弄夫妻俩,茨嫚娜姆的肚子还是瘪瘪的。夫妻俩只好听天由命,继续过着孤苦的生活。

不知多少次,阿扎伊下地干活去后,妻子料理完家务,就唱起了那首不知唱了多少遍的山歌:

五彩云霞一片片,住在蓝蓝的天空里,

刺梅花儿一朵朵,住在茂密的林子里,

鱼儿穿梭一条条,住在奔腾的河水里,


白马人家一户户,住在遥远的深山老林里。

有娃儿的白马人家就有欢乐和笑声,

阿爸和阿妈睡梦里都会笑醒。

没有娃儿的白马人家没有欢乐,也没有笑声

伴着孤苦走过了一春又一春……

茨嫚娜姆用歌声抒发孤独和悲伤的心情,埋怨苍天不公,叹惜自己命运坎坷。她的歌声,蓝天上的山鹰听见过,山坡上的巴地子草听见过,门前白马河的浪花听见过,屋后银杏树的树叶听见过,各路山神也听见过。阿扎伊也不止一次听见过妻子的歌声,安慰她说:“茨嫚娜姆,你不要悲伤,万能的神灵会给我们儿子的,我们耐心地等待吧。”

有一天,阿扎伊要出门做一点药材小生意。临行时,他再三吩咐妻子,独自一人在家要小心,夜里睡觉一定要关好门,他外出三四天便返回。阿扎伊每次出门,临行时都要这样吩咐妻子一番。

茨嫚娜姆独自一人在家,总感觉到屋里空空荡荡,尤其是晚上睡觉总觉得不踏实。她担心夜半三更屋子里突然闯进一个盗贼,她一个赤手空拳的软弱女人如何对付得了?她也惧怕夜深人静时屋里偷偷摸摸地进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该怎么办?这一夜,她的脑海里重复着过去的担心和惧怕,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跌入梦乡。忽然一阵悉悉声音将她吵醒,她隐约看见屋里进来了一个男子。她熟悉寨子里每一个男子的面孔,可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个模样的男子,难道他来自别的村寨,或者是个过路客?就在她惊魂未定时,那男子不由分说,与她同床共寝,直到天快亮才离去。一连三个晚上,都是如此。茨嫚娜姆好不纳闷,又不好意思对外人诉说,毕竟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第四天,阿扎伊回来了,他脚刚刚进门,她便把这件蹊跷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丈夫。

阿扎伊历来信任妻子,相信妻子对自己忠贞不贰,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妻子有不三不四的传闻,但这次他听完妻子叙述,觉得很是蹊跷,决心弄个水落石出。他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教给妻子一个办法:“茨嫚娜姆,你手上抹上锅墨。要是今天晚上那个男子还来的话,等他临走时,你往他的脸上抹一把锅墨。”

茨嫚娜姆牢牢记住了丈夫的话。按事先夫妻俩商定,这天晚上阿扎伊藏在邻居家过夜,茨嫚娜姆手上抹上锅墨,独自一人睡在屋里。她辗转床头难以入眠。

深更半夜时,那个男子又悄然出现了,与茨嫚娜姆同床共寝,与前几天晚上一样,直到天快亮才起身欲走。

茨嫚娜姆趁那男子不注意,往他脸上抹了一把锅墨。

那男子突然被茨嫚娜姆往脸上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抹的是啥东西,猛然一惊,急忙跑出了门外,一眨眼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清晨,阿扎伊的脚步刚一进门,妻子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他昨夜发生的事情:“前几天晚上来的那个男子,昨天晚上又来了。不过,我已照你教的办法,给那个男子脸上抹上了锅墨。”

“是哪个男人?竟敢这样胆大包天!”阿扎伊和妻子商量,决心抓住那个神秘的男子。但是任凭他们从寨子的东头查到西头,把整个寨子像篦头发似地篦了一遍,家家户户都走遍了,结果也没有找到脸上抹锅墨的男子,也没有发现谁家的男子有做贼心虚的异样表情。

这就奇怪了!那个脸上被抹了锅墨的男子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他有隐身术?难道他能上天入地?还是一眨眼从世上消失了?

夫妻俩在寨子里没有找到,仍不甘心,他们查完寨子里面,又查寨子外面。他们下定决心,即使那个男子入了地,也要挖地三尺找他。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水落石出,夫妻俩发现白马山寨对面那座高高的白石崖上,明明显显有五个黑色手指印。

阿扎伊和妻子望着印有五个黑色指印的山崖,惊讶得目瞪口呆:难道是山神显灵了!

说来也怪,没过多久,茨嫚娜姆便感觉怀孕了。这件事像风一样传遍了白马山寨,山寨里的所有人都感到很奇怪,但更为离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哩。俗话说,十月怀胎。茨嫚娜姆却整整怀了三年零三个月,还不见分娩。直到三年后的第四个月,有一天茨嫚娜姆从河边淘菜回到家,一阵肚子剧痛后才终于分娩。可是,她生下来的既不是一个胖胖的男孩,也不是一个可爱的女孩,而是一个无头无尾圆圆的肉坨。

面对这个怪物,茨嫚娜姆怀胎以来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古至今谁听说过女人生孩子生下个肉坨来?茨嫚娜姆和丈夫多年来盼望孩子的愿望,一下子化成了泡影。

想到这里,茨嫚娜姆禁不住泪流满面,伤心地哭泣起来,她用歌声抒发着心中的无限悲伤。

喜鹊的儿子是小喜鹊,

乌鸦的儿子是小乌鸦,

鱼儿的儿子是小鱼儿,

蜜蜂的儿子是小蜜蜂,

树木的儿子是小树苗,

石头的儿子是小石头。

世上人的儿子最可爱,

人的儿子就是小人儿,

小人儿就是活泼的男孩,

小人儿就是漂亮的女孩。


我的命运好可怜啊,

生养的为什么不是小人儿?

阿扎伊同样十分沮丧:妻子怀胎三年多,他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妻子平平安安的生个小孩,无论男孩或女孩都行。谁知事与愿违,妻子没有生下孩子,却把一个无头无尾莫明其妙的东西带到了世间,怪啊怪,他百思不得其解。

事到如今,夫妻俩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阿扎伊吩咐妻子找来了一块破布,包起圆肉坨,打算把它扔掉。

阿扎伊垂头丧气地提着肉坨,来到山寨外,随手把肉坨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一群狗老远看见了,急忙跑了过来,可是还没有跑到跟前就回头跑开了。阿扎伊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狗都不吃。”

阿扎伊又提起肉坨,一下子甩出了十几丈远。天上的一群乌鸦看见了,急忙飞了过来,扇着翅膀朝肉坨扑了下去,可是还没有飞到跟前又掉头飞远了。阿扎伊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乌鸦都不啄。”

阿扎伊一气之下,又提起肉坨,憋足了劲,一下子扔在了更远的地方。一只喜鹊看见了,急忙飞了过来,展开翅膀轻轻地盖住了肉坨。阿扎伊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喜鹊都不啄。”

阿扎伊不甘心,提起肉坨扔在了路中间,想让过往的牛羊把它踩烂。可是,一群牛羊走过来了,却绕道而行,牛羊的蹄子一点儿也没碰肉坨。一会儿又过来一群牛羊,依然绕道而行,肉坨一点儿也没有被碰着。阿扎伊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牛羊都不踩。”

阿扎伊又提起肉坨,扔在大森林里,想让森林里的野兽吃掉它。可是,黑熊、豹子、豺狼那些猛兽,不但没有吃掉肉坨,反而日夜守护在肉坨旁。阿扎伊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野兽都不吃。”

阿扎伊又提着肉坨,垂头丧气地来到白马河畔。从大山里流出来的白马河,在他脚下哗啦啦地流淌,一直流向远方。往日听来河水是在欢腾歌唱,今日听来似在对他嘲笑戏弄。在他看来,仿佛每一朵浪花都知道了那件令人难堪的事情似的,在挤眉弄眼的相互议论。他此时的心绪坏极了,心想只要把肉坨扔进河里,眨眼间就会被河水冲得无影无踪,眼不见为干净,也许时间一长就会把这件晦气的事情渐渐忘掉。于是,他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就像扔一个一钱不值的石头一样,顺手把肉坨扔进了河里。

哪想到肉坨刚一扔进河里,天大的怪事情发生了:它溅起的水花,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柱,直冲云霄,连天上的太阳都急忙隐退,躲进了云层;刚才还在哗哗流淌的白马河,眨眼间变成了海子,海子里的水不往下游流淌了;就在河流变成海子的同时,整个白马山寨也突然变得不安宁起来,鸡乱叫,狗乱吠,羊乱跑,猪乱拱,骡马也不进圈了……原本安宁平静的山寨,这时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白马山寨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了。这一切都是由于阿扎伊把妻子生下的那个肉坨扔进了河里。一桩桩麻烦事也随之而来,搅乱了阿扎伊家多年来原本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白马河下游白马山寨的人像往常一样,妇女们背着水桶到河里去背水,走到河边一看,一个个惊骇不已:昨天还在哗啦啦流淌的河水不见了,干涸的河道里连一滴水也没有,只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留在河床上。

大家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河水怎么会没有了呢?明明昨天还在流淌。”

“大家的生活可离不开这条河流,这该怎么办呢?”

“真是天大的怪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于是,下游白马山寨的人沿着河道找了上来,一直找到了海子边,发现河水原来在这里聚起来了。他们走进海子边的金贡岭寨,想打听一下河水为何变成了海子。

虽然是不同的白马山寨,但大家都是同宗同族,一个白马先祖的后代,应该有难同当。金贡岭寨的人对下游山寨的人实话实说:“昨天,阿扎伊的妻子生孩子,生的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听说生了个圆肉坨扔进了河里,河水变成了海子,整个寨子都不安宁了。”

下游白马山寨的人群中,有人说道:“天哪,这可是个不祥的征预兆,说不定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哩。”

经这么一说,就像把众人提醒了似的,大家都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仅下游白马山寨的人不答应了,金贡岭寨的人也觉得不能就此罢休,应想个办法解决问题才是。于是,大家一起找到了阿扎伊家里,七嘴八舌地质问他。

一位寨民气愤地说:“阿扎伊,你妻子到底生了个啥东西,这样可怕?扔进河里河水变成海子,整个寨子都不安宁。”

还有位寨民咄咄逼人地说:“阿扎伊,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反正祸是你闯下的,你不能装聋作哑,总得想个办法呀!”

一位下游寨子的人指着阿扎伊的鼻子,把话说得更绝:“阿扎伊,河里没有水怎么生活?你要是不想办法让河流变成原来的样子,大家是不会饶过你的!”

“乡亲们,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不是,我也不情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马上到海子边再去看看那个肉坨,弄个究竟出来,好向大家有个交代。”面对乡亲们的质问,阿扎伊像做错什么事似的,一个劲地向大家赔情道歉,就差没有跪下磕头。

乡亲们见阿扎伊一副沮丧的样子,也不便再责怪他。

阿扎伊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河里没有水,乡亲们是不会答应的。他拿着一把刀子,垂头丧气地向海子边走去,想用刀子剖开肉坨,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扎伊来到海子边一看,原来碧绿的海子变得跟浓墨一般,蒙上了一层神秘怪异的面纱

阿扎伊四下里张望,寻找昨天扔掉的肉坨,然而他却失望了,那个肉坨不见了!他感到很奇怪:那个肉坨到哪里去了呢?难道被野兽吞吃了?还是被山鹰叼走了?还是沉在了海子里?还是……

阿扎伊正在苦思冥想时,远处飞来了一群野鸭,在湖面上一边盘旋,一边“呷呷”地叫着,好像是在向人们告诉什么似的。

阿扎伊站在海子边,手搭凉篷,朝野鸭盘旋的地方仔细张望,竟发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那不是吗,那个圆圆的肉坨,漂浮在海子中间,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树叶在湖面上荡漾。

正当阿扎伊犯愁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到肉坨时,突然刮起一阵风,一阵阵掠过平静的湖面,像是伸出一双无形的手,把那个圆圆的肉坨像小船儿一样从海子中心推到岸边,刚好停在阿扎伊的身旁。

阿扎伊俯下身子,从海子边捞起肉坨,然后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剖开,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他用刀子“哧”的一声,刚刚把肉坨割开了一个口子,“朴楞楞——”一对青鹞从里面飞了出来。

青鹞漂亮的羽毛,灵巧的身姿,婉转动听的叫声,绕着湛蓝的海子自由自在地飞翔,飞了几圈后展翅飞上了万里碧空。青鹞在蓝天上飞翔着、欢叫着,好像在向阿扎伊鸣谢致意。

阿扎伊心想,从肉坨里飞出来的这对青鹞,就是他和妻子的女儿,它们应是俩姐妹。阿扎伊给姐妹俩各起了一个名字,姐姐叫劳美阿美该卖尼勒,妹妹叫塞昼特林哦嘎。

两只青鹞在天空盘旋,好像是对阿扎伊依恋不舍,久久不愿离去。然而,那对精灵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它们依依不舍地向着天边飞去,眨眼间飞得无影无踪,一种失落感在阿扎伊心中油然而生。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乡亲怒气冲冲的神情,耳畔回响着众人的严厉警告:阿扎伊,河里没有水怎么生活?你要是不想办法恢复河流,大家是不会饶过你的!

“老天爷啊,我该怎么办啊?”阿扎伊感到一种无奈的惧怕和悲哀,呆呆地伫立在海子边。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河道里没有水,我怎样向乡亲们交代?下游的人怎么生活啊?”

阿扎伊心想,要是河流不恢复,乡亲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他将如何对待,还不如一死了之。想到这里,他打算跳进海子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他准备纵身跳进海子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却闪出一个念头:自己走了,相依为命的妻子怎么办?

不能丢下妻子,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阿扎伊暂时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向着苍天呼喊,呼唤神灵来帮助他。他悲伤地唱道:

天神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地神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山神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河神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树神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石神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各路神灵啊,你在哪里?请你快快来!

天神啊,请你发发慈悲,快来帮帮我!

地神啊,请你发发慈悲,快来帮帮我!

山神啊,请你发发慈悲,快来帮帮我!

河神啊,请你发发慈悲,快来帮帮我!


水神啊,请你发发慈悲,快来帮帮我!

石神啊,请你发发慈悲,快来帮帮我!

各路神灵啊,请你发发慈悲,都快来帮帮我!

阿扎伊的一曲忧伤的悲歌唱完了,余音还在湖面上久久地回荡,但他的呼唤显得苍白无力,简直就是徒劳一场。天神没有来,地神没有来,山神没有来,河神没有来,水神没有来,石神没有来,各路神灵都没有来。空荡荡的湖畔上,他独自一人,显得那样可怜和无助。

“老天爷啊,有谁来帮帮我?”阿扎伊再一次向着苍天悲伤地呼唤。

就在阿扎伊感到绝望时,刚才飞走的那对青鹞,又从天边飞来了,双双落在了他身旁的海子边,用尖尖的嘴不停地啄海子的石岸。青鹞啄呀啄呀,那尖尖的嘴似有千钧之力,仿佛什么东西都能啄穿似的,不一会儿石岸竟然被啄穿了两个水眼。海子里的水顺着水眼哗哗哗地流了出来,干涸的河道眨眼间又变成了浪花翻滚的河流,哗哗啦啦地向下游流去。

阿扎伊望着滚滚流淌的河水,转悲为喜:河流是白马人的生命源泉,河里有水了,下游白马山寨的人就能生活了;再说,河里有水了,乡亲们就不会再埋怨责怪他了。

阿扎伊刚才的惧怕和悲哀一扫而光,他感到如解释重负。

阿扎伊心中明白,是自己的女儿——一对青鹞为他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他正要感谢它们时,青鹞又飞上了蓝天,渐渐消失在天边。

阿扎伊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的女儿啊,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的面?”

阿扎伊决定回到白马山寨,向乡亲们报告河里有水了的喜讯。当然,他没有打算说出肉坨里飞出了青鹞,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起身刚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从身后传出“呱呱”的叫声。他不由自主地回头一看,那“呱呱”叫声分明是从肉坨里发出来的。

“难道肉坨里还有东西?”阿扎伊蹲下身子,从身上取出刀子,“哧”的一声,把肉坨原来的口子又割大了一点。他朝里面仔细一看,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肉坨里还有东西:是一只非常小的青蛙,拳头般大小,翠绿的脊背,白白的肚皮,圆鼓鼓的眼睛,腮帮一鼓一鼓地喘着气,乍一看,可怜兮兮的。

妻子生了一对青鹞,阿扎伊本来就一头露水,现在又有一个小青蛙,他更加疑惑不解。

阿扎伊心想:青鹞飞上了蓝天,只能随它们的便,奈何不得;但眼前的这只小青蛙怎么处置呢?是扔进海子里?还是丢进山林里?还是弃于草丛中?还是让它待在肉坨里听天由命?正当阿扎伊拿不定主意时,小青蛙“噌”的一下,从肉坨里跳了出来,不偏不斜,正好跳在了阿扎伊的怀里,用两只爪子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

阿扎伊使劲地抖动了几下,试图将小青蛙抖落到地上,谁知小青蛙却死死抓住他衣服,纹丝不动,就像粘在了他身上。

“小青蛙,难道你赖在我身上了吗?还是想跟我回家?”阿扎伊问小青蛙。

小青蛙只是一个劲地“呱呱”地叫着。阿扎伊不明白它表达的啥意思。面对“呱呱”叫个不停的小青蛙,阿扎伊无可奈何。他转而一想:管它是个啥东西,拿回家里再说。

阿扎伊用破布包着小青蛙,回到了家中,像扔一粒小石子一样,顺手把它扔在了火塘边的草木灰里,向妻子告诉了它的来历。

小青蛙,可怜兮兮地蜷缩在火塘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似的,“呱呱”地叫着。

妻子茨嫚娜姆是个软心肠的慈善女人,平时走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面对可怜兮兮的小青蛙,她哭泣着对丈夫说:“不管它是只小青蛙也好,还是癞蛤蟆也好,都是我身上的肉,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一定要把它养活大。”

茨嫚娜姆找来了一个木盆,舀了一瓢清水,把小青蛙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小青蛙经过一番打扮,显得更可爱了,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格外有神。

茨嫚娜姆找来了一个小木碗,往碗里盛了一些饭食,放在火塘边,让小青蛙吃。可是,从早到晚,夫妻俩都没有看见过小青蛙吃一口饭食。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小木碗里的饭食才少了一点点。原来小青蛙的食量很小,从不当着阿爸阿妈的面吃饭,只有在饿极了的时候,才背着阿爸和阿妈,偷偷地吃一点。

夜深了,白马山寨的人都进入了梦乡,森林也进入了梦乡,河水也进入了梦乡,就连墙角的蛐蛐儿也进入了梦乡。小青蛙却毫无睡意,蜷缩在火塘边,瞪着一双大眼睛,偶尔还“呱呱”的叫两声。

“我的小青蛙咋还不睡呢?”茨嫚娜姆像哄婴儿一样,把小青蛙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唱起了催眠曲:

月儿明,月儿高,

月儿弯弯挂树梢。

架上的鸡儿莫咯咯叫,

窝里的狗儿莫胡乱咬。

我的宝贝蛋哟,

快快睡觉觉。

星儿闪,星儿亮,

星儿夜空捉迷藏。

清凉的夜风莫胡乱跑,

墙角的蛐蛐莫吱吱唱,

宝宝快睡觉哟,


睡到大天亮……

小青蛙终于在阿妈的催眠曲中睡着了。星星眨眼,月上树梢,好一个白马山寨迷人的夜晚,守护着小青蛙梦乡的田园。

岁月不经意地消逝在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之中。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一眨眼,十二年过去了。屋后的那棵银杏树十二年里已长成参天大树,圈里的那头小牛犊十二年里已长成膘肥体壮的大健牛,深山里的刺梅花开过了十二遍,山坡上的青稞收割了十二茬。可是,小青蛙和刚出生时毫无两样,一点儿也没长大,还是拳头般大小,每天蹲在火塘边,时而“呱呱”的叫几声,除了给屋子里增添一点生气外,什么也不会干。

有一天,茨嫚娜姆对丈夫说:“别人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取了名字。我们家的小青蛙都已经十二岁了,还没有名字,你当阿爸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阿扎伊却说:“一只小青蛙,一不读书写字,二不出门,取个名字有啥用?”

“管它有用没有用,你还是取一个。哪怕别人不叫,我们自己叫也好。”

阿扎伊见妻子说得有道理,便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给小青蛙取了个名字,叫“色哦斜哦嘎萨”,又叫“斜哦嘎萨”,意思是地上的青蛙。

“斜哦嘎萨,斜哦嘎萨……”茨嫚娜姆嘴里不停地念叨,称赞这个名字好听。她还给小青蛙起了个小名,叫采石乃,意思是可怜的小宝贝。

茨嫚娜姆对着小青蛙轻声地呼唤:“斜哦嘎萨,斜哦嘎萨。”真是奇怪了,茨嫚娜姆每呼唤一声,小青蛙都“呱呱”地回应,就像答应似的。她又试着喊小青蛙的小名:“采石乃,采石乃。”小青蛙依然“呱呱”地回应。

初露身手

年复一年,一成不变地重复着春耕、夏锄、秋收、冬藏,汗水里酿出了五谷飘香,酒歌中打发着日落星沉。

这一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出山,阿扎伊又扛着杠头(犁头),牵着那头老黄牛,一路上唱着那首不知唱了多少遍的山歌,到寨子外面的山坡上去耕地。“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声牛铃洒落在山道上。他一到地里,也顾不上抽袋旱烟,就驾起了杠头扶犁耕地,把滴滴汗水种进了泥土,孕育来年丰收的希望。

中午,茨嫚娜姆做好了晌午饭,该给坡里耕地的丈夫送晌午了。

正要走出家门,不经意地瞅了一眼蜷缩在火塘边的小青蛙,禁不住唉声叹气:“我的采石乃呀,你要是个人身,也能给你阿爸送晌午了。可你是只小青蛙,什么事情也不会做。”

茨嫚娜姆每天给丈夫送晌午,都有这样的场面,瞅一眼火塘边的小青蛙,然后唉声叹气,不过今天的叹息声,显得格外忧伤。

茨嫚娜姆抹了一把眼泪,她感叹自己的命运太苦,她甚至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造了什么孽,今生得到了报应。她曾无数次地这样苦思冥想:她和丈夫结婚十几年都没有生养,好不容易怀孕,怀了三年多,指望生个孩子,长大了也能劳动,替换一下他阿爸,将来他俩老了,也有个依靠。谁知,却生了个只会“呱呱”叫的小青蛙,长又不见长大,缩又不见缩小,自己将来还有什么靠头呢?茨嫚娜姆越来越感到面前的生活艰难,孤独也许将伴随她和丈夫一生。将来到了风烛残年时,该如何是好?谁为他们养老送终?

茨嫚娜姆越想越难过,禁不住伤心地哭泣起来,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阿妈阿妈,你为什么哭?你不要哭,不要伤心。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就对我说吧,我一定能为阿妈分忧解愁。”蹲在火塘边的小青蛙斜哦嘎萨,突然开口说话了。它实在不明白阿妈为何哭泣,而且越哭越伤心。

茨嫚娜姆第一次听见小青蛙开口说话,真是又惊又喜。小青蛙已整整十二岁了,十二年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今天自己哭了,小青蛙却开口说话了,她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惊喜!

茨嫚娜姆叫着小青蛙的小名,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的采石乃呀采石乃,你要是个人身,也能给你阿爸送晌午了,可惜你是一只小青蛙。”

“阿妈,你不要哭,不要伤心。”斜哦嘎萨安慰阿妈说:“阿妈,你说给阿爸送晌午的事,我一定能办得到。今天,我就去给阿爸送晌午。”说完,它向阿妈唱起了动听的歌谣:

阿妈呀阿妈,

你莫要哭泣和伤感。

蓝天再大也有边边,

山道再长也有终点,

再苦难的日子也有尽头,

走过寒冬就是温暖春天。

阿妈呀阿妈,

你千万要把心放宽。

我能为阿妈分担忧愁,

我会给阿爸送水送饭。

我要当阿爸阿妈的小帮手,

让欢声笑语时时给阿爸阿妈做伴。

茨嫚娜姆刚才听见斜哦嘎萨开口讲话惊喜不已,现在又亲耳听见它不仅会说话还会唱歌,更加惊喜。但她却不相信采石乃会给它阿爸送饭,说道:“我的采石乃哟,你要是能给你阿爸送晌午,我也就放心了。”

“阿妈,我真的能给阿爸送晌午。”

“我的采石乃哟采石乃,你怎么送晌午呢?你阿爸的晌午是一块干馍,比你的身子还重,你能拿得动吗?还不把你压扁了?”

“阿妈,我能拿动!”

“我的采石乃哟采石乃,你是在哄阿妈开心吧?”

“阿妈,我真的能拿动。你把阿爸的晌午装在布袋里,把布袋放在我的脊背上,再用绳子拴住我的肚子就行了。”

茨嫚娜姆虽然不相信斜哦嘎萨的话,但她还按它说的办法,把一块干馍放进布袋里,把布袋放在它的脊背上,再用绳子拴住它的肚子。

装着晌午的布袋,重重地压在斜哦嘎萨的身上,那重量不知要比它的体重大多少倍。

阿妈怕把它压扁了,担心地问道:“我的采石乃哟,你背得动吗?”

“阿妈,你放心吧,我背得动。”

斜哦嘎萨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背着阿爸的晌午在院子里接连走了好几圈,而且走得轻松自如,它想用实际行动消除阿妈的疑虑。

阿妈见状,心里的担心顿时消除了。

斜哦嘎萨背着阿爸的晌午,告别阿妈,走出了家门。

他第一次为阿爸送晌午,心里甭提有多高兴,脊背上背着干粮,嘴里还“呱呱”地叫着,径直朝山寨外走去。

十二载岁月,斜哦嘎萨天天蹲在火塘边,看到的仅仅是闪闪的火苗。如今,它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家门,走向广阔的原野,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新奇:天和地大得没有边际,空气里散发着比青稞酒还香甜的味道,大自然是那样的美好,万物都在天地间过着悠闲愉快的生活。

斜哦嘎萨回头一望,坐落在苍山林海中的白马山寨,在清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丽鲜活:每一座房子就像是一块金锭,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全山寨数十座房子就像数十块金锭,汇成了一片耀眼的光芒,辉映着青山绿水。

“外面的天地,多么美好啊!”斜哦嘎萨陶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禁不住脱口赞叹。

阿爸耕地的山坡,离山寨五六里远。斜哦嘎萨一边走一边张望,尽情欣赏风光。它不怕山高路远,信心十足地走啊走啊,离阿爸越来越近了。它老远看见了阿爸,阿爸挥动着鞭儿,正在埋头扶犁耕地,边耕地还边唱着《耕地歌》:

深山里流出来的白马河波连波,

一声声唱不完春夏秋冬岁月歌。

春天里唱的是什么歌?

春天里唱的是耕地歌。

犏牛和黄牛全都听我的话,

我吆喝一声朝右它不朝左。

牛儿牛儿都使劲地拉呀,

一直朝前走莫要往后缩。

春天里撒下一把种子哟,

秋天收获苦荞、燕麦和青稞。

五谷杂粮养活着大山里的白马人,

倔强的白马人不怕人生路上曲折坎坷……

阿爸的歌声动听极了,他的牛歌给牛儿鼓劲加油,耕地更有劲了。

斜哦嘎萨蹦蹦跳跳来到地头,只见地里阿爸耕地翻起来的一个个土疙瘩,就像一座座小山包似的。它被一个土疙瘩挡住去路,那个土疙瘩在它眼里仿佛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它鼓足了吃奶的力气,想从土疙瘩上跳过去,但无奈小小的身材,加之又背着沉重的干粮,尽管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能跳过去,反而从土疙瘩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它并不甘心,缓了一口气,鼓足了劲,又跳第二次,但还是徒劳一场。它连跳了三次,都没有跳过去,只好作罢。

“阿爸阿爸,快来取干粮。”斜哦嘎萨蹲在土疙瘩后面,朝阿爸不停地喊。

正在埋头耕地的阿扎伊,听见有人说话,而且喊他阿爸,感到十分惊奇,急忙按住杠头,四下里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难道刚才听岔了?”阿扎伊继续扶犁耕地,刚耕到地边,又听见喊声:“阿爸阿爸,快来取干粮。”

阿扎伊这一次听得明明白白,再一次按住杠头,朝地里左看右看,前瞅后瞅,终于在一个土疙瘩下面发现背着沉甸甸布袋的斜哦嘎萨。

“阿爸,你自己取干粮。”斜哦嘎萨对阿爸说。

眼前的情景,阿扎伊惊喜万分。他对斜哦嘎萨说:“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这么多年了,你从不说一句话,从不出一次门,每天蜷在火塘边。今天你咋开口说话了?还能给我送晌午?”

阿扎伊边说边从斜哦嘎萨的脊背上取下装着干粮的布袋,惊喜的心怦怦直跳。

“阿爸阿爸,阿妈说了,对面山包上有一眼水泉。你拿上干粮,到水泉边去吃,边吃干粮边喝泉水,千万别让干馍噎着你了。”斜哦嘎萨向阿爸一字不漏地诉说着阿妈的嘱咐,末了又对阿爸说:“阿爸,中午太阳大,你吃了晌午在树阴下多歇一会儿,我来帮你耕两杠头地。”

阿扎伊拿着干粮,朝对面山上的水泉边走去。他边走边思谋:我的斜哦嘎萨真是非同凡响,别看是只小青蛙,可是本事大着哩,还会说话、送饭,还说要帮我耕地。但是,阿扎伊不相信它会耕地,也许是说的宽心话而已。

阿扎伊来到水泉边,尽管耕了一上午地,肚子早已饿了,他却没有急于吃晌午。他把干粮放在地上,然后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朝远处地里张望,想看看斜哦嘎萨在干什么。

阿扎伊看到的情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远处他耕地的地方,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小伙子,头戴插着白鸡翎的沙嘎帽,身穿白麻布汗褂,外套黑坎肩,腰系黑羊毛腰带,黑裤子上系着绣花带子,脚穿一双毡筒蛙鞋(一种用牛皮做鞋底,麻布或毡做筒子的靴子),一副典型的白马人装束。白马小伙子正挥动鞭儿扶犁耕地,一边耕地还一边唱着悠扬的《耕地歌》:

蓝天上最美丽的是五彩霞,

深山里最鲜艳的是刺梅花,

大地上最勤劳的是老黄牛,

清早耕地一直耕到日西斜。

手中的打牛鞭儿轻轻挥动,

唱首耕地歌为牛儿解解乏。

一把把五谷种子撒下地,

种出满山满坡的好庄稼。

青稞糜子酿出香甜的咂杆酒,

一捆捆小麦燕麦摞满燕麦架。

汗珠子落地催促五谷茁壮生长,

白马人历经磨难走过一个个春秋冬夏……

悠扬动听的牛歌声,飘上了辽阔的蓝天,在山坳里久久地回荡。

阿扎伊看得入了迷,听得着了魔。他心想,那个英俊潇洒的白马小伙子自然不会从天而降,只能是他的小青蛙斜哦嘎萨!一定是小青蛙斜哦嘎萨变成了白马小伙子。

阿扎伊此时此刻心思全部在白马少年身上。他心想一定要千方百计留住白马少年,这样家里不仅多了一个劳力,而且他和妻子也有了传宗接代的后人,更重要的是将来老了也有靠头了。

想到这里,阿扎伊心里比喝了一罐咂杆酒还舒坦。他悄悄地朝地里走,快到地边时,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用问,他的咳嗽仅仅是为了引起白马少年的注意,让它知道有人来了。哪想到却事与愿违,随着咳嗽声,他的眼前飘来一团雾气,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了。雾气散后,他再睁眼一看,刚才的那个英俊潇洒的白马少年早已无踪无影。他急忙喊道:“斜哦嘎萨,斜哦嘎萨!”

“阿爸,我在这儿呢。”斜哦嘎萨从土疙瘩后面跳到了阿扎伊面前,哪有什么白马少年,依然是那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青蛙。

阿扎伊非常懊悔,他后悔刚才的那一声咳嗽,心想自己要是不咳嗽一声,突然出现在白马少年面前,也许能留住白马少年。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梦幻一般。更让阿扎伊惊奇的是,他从清晨到中午一口气不歇地耕地,耕了大半天,才耕了不到半亩地。刚才小白马少年只耕了一口气,顶多只有一袋烟的功夫,却把两亩多地全部耕完了,耕得又深又匀。不仅把地耕了,而且还耙了,耙得又平整又松软,只等撒青稞籽。阿扎伊敢断言,白马少年的耕地本领,即使白马山寨最好的庄稼把式也比不过。

“我的斜哦嘎萨,简直就像是神仙一样。”阿扎伊惊喜不已,心里比喝了一罐咂杆酒还舒坦。

当最后一抹夕阳给群山披上一层金黄,阿扎伊披着飘落的晚霞,领着斜哦嘎萨,肩扛杠头,牵着老黄牛,唱着歌儿回到家中。

傍晚的白马山寨一派欢乐祥和,茨嫚娜姆满面春风,早已煮好了香甜的咂杆酒,还有喷香的骨头肉,久违的笑容重新洋溢在她的脸上。她要为斜哦嘎萨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为它阿爸送饭好好地庆贺一番。火塘边的咂杆酒煨好了,冒着热气的骨头肉端上来了,阿扎伊和妻子笑容满面,喝着咂杆酒,啃着骨头肉。斜哦嘎萨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满面笑容的阿爸阿妈,“呱呱”的欢叫着。茅屋里笑声阵阵,一家人其乐融融。

从此,斜哦嘎萨成了家中的一个劳力,每天除了为阿爸送饭外,还帮阿妈干一些活路。它和阿爸阿妈一起,共同耕耘着农家生活的田园,家中一改多年的沉静寂寞,一天到晚洒满了欢声笑语。

从此,阿扎伊走到哪里,就把斜哦嘎萨带到哪里,上山耕地把它带到地里,进林砍柴把它带进林里,甚至每次上山打猎也带着它。斜哦嘎萨最喜欢跟阿爸进山打猎,每逢打猎的日子也是它最开心的时候。它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阿爸背着猎枪,牵着猎狗,在后面跟着。

斜哦嘎萨像通灵性似的,知道通往大山里的每一条路,知道哪里的猎物最多,知道猎物从巢穴里走出来了没有。无论高山峻岭,河流深潭,都挡不住它。它边走还边唱着《打猎歌》:

清早起来离开白马寨,

不辞辛苦到这里来,

翻过了一道道黄土梁,

越过了一座座青岭崖,

跨过了一个个大峡谷,

穿过了一个个红石台。

山神啊,请你帮个忙,

能在这儿遇到一头青鹿吗?

地神啊,请你帮个忙,


能在这儿碰见一只崖羊吗?

树神啊,请你帮个忙,

能在这里遇到一头黑熊吗?

石神啊,请你帮个忙,

能在这里碰见几只野鸡吗?

白马岭山神亚日归达你快来,

金子沟山神亚萨头具你快来,

分水梁山神过当上木你快来,

阳坡山山神那里头昼你快来,

阴坡山山神参哥之脉你快来,

各路的山神都相邀一起来,

请给我们指点一下。

我们的猎枪瞄得准,

我们的弓箭射得好,

我们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我们的身材像山峰一样壮,

虽然历尽了千难万险,

我们一定会有惊喜的收获,

只要枪声一响、利箭一射,

你看那,猎物就会倒下来……

斜哦嘎萨的歌声,不仅打破了山林的寂静,也为阿爸增添了许多乐趣。阿爸每次打猎只要带上斜哦嘎萨就会有收获,不是打到青鹿、崖羊,就是打到獐子、野猪,至少也能打几只野鸡、野兔,哪一次都是满载而归。打猎归来走在回家的路上,依然是斜哦嘎萨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阿爸挎着猎枪、背着猎物跟在后面,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那只猎狗。

凯旋的斜哦嘎萨,显得非常高兴,边走边唱,再一次把《打猎歌》的歌声洒在山道上:

爬上陡峭的悬崖峭壁,

越过雄伟的崇山峻岭,

我们终于打到青鹿了,

我们终于打到崖羊了。

太阳当顶照耀着青山,

山上的景色像画一样美丽。

背着猎物下山回家去,

我们的心情愉快无比。

白马河流水唱着欢乐的歌子,

我们行走在河边的绿草地上,

心里比流水还欢乐。

撇家岭松林跳起轻快的舞蹈,

我们走过了浓密的森林,

心里比松林还快乐。

一朵朵白云绕着竹林轻轻飘荡,

我们穿行在婆娑的竹林里,

心里比竹笋还清新。


灌木林里的藤蔓花儿多么高兴,

我们攀沿着藤蔓花丛慢慢行,

心里比藤蔓花更高兴。

漂亮的大公鸡为我们歌唱,

树上的黄雀为我们颂扬,

我们的心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

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

跨过石板铺成的小桥,

我们看见白马山寨了。

阿妈接过捕获的猎物,

全家人高高兴兴欢聚一堂,

围坐在火塘边又说又笑,

鼎锅里煮熟的猎物喷喷香。

叫来寨子里的亲朋好友,

请大家一起来共同品尝,

端起咂杆美酒深情地祝福,

尊敬的山神啊,高高在上。

打猎归来的阿扎伊,脚步刚迈进家中,就急忙嚷着妻子在锅里煮猎物肉。斜哦嘎萨不等阿爸阿妈吩咐,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它挨家逐户地走,请乡亲来家里作客。一会儿,猎物肉煮熟了,乡亲们到齐了。茨嫚娜姆把煮熟的猎物肉端上了桌,又端上喷香的砸杆酒。阿扎伊家中好不热闹,白马山寨的男女老少都来品尝猎物肉,乡亲们大块大块地吃肉,大碗大碗地喝咂杆酒。

每当这个时候,正是斜哦嘎萨大放光彩的时候。乡亲们大吃海喝,它在一旁唱白马酒歌助兴,唱了一首又一首,一首更比一首动听。乡亲们既饱口福又饱耳福,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啧啧称赞斜哦嘎萨的歌声优美动听。

白马山寨的人都知道阿扎伊家中有一只会唱歌的小青蛙,寨子里的任何人的歌喉都比不上它。它不但能唱白马山寨所有的歌曲,而且还会即兴演唱,见什么唱什么。

从此以后,白马山寨无论谁家有婚丧嫁娶、修房造屋、亲朋相聚、宾客临门的事情,需要唱歌助兴时,都来请斜哦嘎萨。它俨然成了白马山寨的一名义务歌手。

白马山寨谁家娶媳妇,请来斜哦嘎萨唱歌助兴。它就亮开嗓门,唱一曲《娶媳妇歌》,歌声欢快动听,既给主人家增添欢乐气氛,又提醒主人家一定要善待新媳妇,和和美美过日子。斜哦嘎萨的歌声中唱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今天的日子最让人高兴。

欢欢喜喜把媳妇迎进门,

媳妇的模样长得水灵灵。

五彩花衣身上穿,

一双大眼睛真爱人。

男女成婚是缘分,

家庭和睦万事兴。

娶来的媳妇成自家人,

问寒问暖一定要心疼。


人生的日子比山路还要长,

亲亲热热度过一春又一春……

白马山寨谁家出嫁女儿,请来斜哦嘎萨唱歌。它就亮开嗓门,高高兴兴地唱一曲《嫁女歌》。它唱的《嫁女歌》有很多首,每一首都是劝导出嫁女儿怎样在婆家处世活人,其中有一首《嫁女歌》这样唱道:

金丝鸟长大了要飞出窝,

牛犊儿长大了要把犁拉,

果树长大了要结果子,

姑娘长大了要出嫁。

嫁到婆家要听说,

娘家婆家都是家,

孝顺公婆料理家务,

当个贤妻良母人人夸。

白马山寨谁家有丧事,请来斜哦嘎萨唱歌。它就拖着哭腔,唱一曲《祭祀歌》,让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流泪:

这是一个多么悲伤的时辰,

悲伤的泪水洒满衣襟,

燃起灯火长明,

死人活人要离分。

活着的留人世,

死去的赴幽冥。

你去了不要再思归,

要在那里安下心,

我们为你备下足够的食物,


我们为你备下足够的衣服,

再用长明的灯火,

把你送进阴间地府的大门……

白马山寨谁家的孩子魂丢了,晚上全家人打着松枝火把四处去招魂,一边走一边嘴里喊着“魂快回来”,结果魂招也招不回来。于是,丢魂的人家就请来斜哦嘎萨,让它帮他们把丢失的魂招回来。斜哦嘎萨来到主人家,先设祭坛,烧香祈祷,然后虔诚地唱起了《招魂歌》,要把丢失的魂喊回来:

魂到处游荡不知道回家,

魂啊,你不要到处去望到处去游!

家里的阿爸阿妈在盼望你。

快快回来吧!

神山神山啊,

你不要留住魂,

把魂放回来吧!

东方的魂,回来吧,

西方的魂,回来吧,

南方的魂,回来吧,

北方的魂,回来吧!

魂啊,

东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西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南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北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魂啊,

春节来了,

我们吃肉喝酒,

跳圆圆舞,

快回来吧!

魂啊,

雨下起来了,

雪下起来了,

要冻坏你,

快回来吧!

魂啊,

山上有老虎,

还有豹子,

要咬你的,

快回来吧!

魂啊,

地里的庄稼收割了,

你听收割歌和圆圆舞的歌声多好听,

快回来吧!

魂啊,

山上的狼嚎声不好听,会吓着你,


家里的锣鼓声才好听,

快回来吧!

魂啊,

崖上美丽的野花你不要去望,会摔倒你,

家里自己绣的花更好看,

快回来吧!

魂啊,

快回家来吧,

神山神水啊,

不要再留住它!

严寒的冬天过去了,春耕开始了,闲了一冬的耕牛又开始辛勤劳作了,从来没有犁过地的小牛犊也开始调教了。农历二月二,是白马山寨的调牛节,谁家要是调教牛犊,就请来斜哦嘎萨。斜哦嘎萨来到主人家,唱起了《开春歌》,提醒人们不误农时,早早准备好种子、农具和肥料,早早下地干活,播种下丰收的希望:

开春了,开春了,

路边上的冰醒了,

山顶上的雪化了,

地气升起来了,

花草长起来了,

树木发叶子了,

小河水解冻了。

人们活动起来了,


厚的衣服脱得了,

补巴衣服穿得了,

该下地去干活了,

圈里的牛吆得了,

到处的地耕得了,

五谷种子撒得了,

秋天的丰收就有希望了……

斜哦嘎萨成了深受白马山寨父老乡亲喜爱的歌手。它的动听歌声日日夜夜在山寨里响起,洒遍白马山寨的家家户户,给乡亲们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欢乐。

想要成家

斜哦嘎萨不但本领越来越大,而且年龄也一年比一年大,一直长到了十八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在白马山寨里,像它这个年龄的青年男女,有的已经成家,有的已是孩子的父母。在阿扎伊和妻子看来,斜哦嘎萨虽然也已十八岁了,但它是一只小青蛙,用不着为它操心婚事。然而,夫妻俩的想法却与斜哦嘎萨的心事不一样。

节令到了腊月天,五谷登场了,牛羊归圈了,正是农闲的日子,也是白马山寨青年男女结婚的日子。按寨子里的风俗,谁家娶媳妇或是嫁女,全寨子家家户户都要拿上一升粮食,或是提上一只鸡,顶亲的牵上一只羊,去当事人家里庆贺。这些天来,每次阿扎伊和妻子去参加寨子里青年男女的婚礼时,都带上斜哦嘎萨,在婚礼上斜哦嘎萨还被一次次地邀请唱歌助兴。

斜哦嘎萨一连参加了好几对白马青年的婚礼,按说它应该高高兴兴,与新郎新娘分享欢乐。然而恰恰相反,这些天来,它总是闷闷不乐,无精打采,饭食也吃得很少,一天到晚沉默寡言。阿爸阿妈问它话,十问九不答。不等天黑,它就无精打采地早早地就睡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阿扎伊和妻子实在弄不清楚它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盘问来盘问去也没有个结果。

阿扎伊见它整天没精神的样子,问它是不是病了。它摇摇头。

茨嫚娜姆见它一夜没睡,问它是不是在想什么。它依然摇摇头。

斜哦嘎萨一连好些天都是这样。

阿扎伊和妻子始终不知道它为何整天愁眉不展、闷闷不乐。

一天,斜哦嘎萨蹲在火塘边,对正在饮咂杆酒的阿爸和捻羊毛线的阿妈说道:“阿爸阿爸,我已经十八岁了,给我娶个媳妇,安个家吧。这些天你们也看见了,别人家像我这个年龄的小伙子,都在娶媳妇安家,全家人有多高兴啊!”

阿扎伊和妻子起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岔了。当证实斜哦嘎萨确实说了这样的话后,以为它是在开玩笑,说道:“斜哦嘎萨,你该不是在说胡话吧?”

“阿爸阿妈,我不是说胡话,我说的全都是心里话。娶个媳妇安个家,这是我心中埋藏已久的心愿。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们肯定会反对,所以这些天我一直没有说。这也是这些天我不开心的原因。但我想来想去想好了,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只有阿爸才能为我提亲。”说完,阿尼嘎萨用歌声述说着自己的心愿:

深山林子里再大,

找不到一棵独树,

一棵独树挡不住风吹雨淋。

河边树上的鸟儿再多,

看不见一只独鸟,


一只独鸟就会孤苦伶仃。

世上的人儿再多,

不能有一个独人,

一个独人的生活没有笑声。

男大当婚结良缘,

这样的家庭才算完整,

这样的家庭才是幸福家庭……

阿扎伊和妻子做梦也不曾想到,斜哦嘎萨会有这样的非分要求。娶媳妇嫁女,本是父母为儿女应该操心的事,也是当父母的应尽的责任,但在阿扎伊家中却成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斜哦嘎萨,如果你是个人身,我和你阿爸给你娶媳妇,没有一点问题。尽管咱们家算不上大户人家,但日子也能过去。不管是寨子里谁家的姑娘,只要你看上,我都可以给你去提亲。即使不是本寨子的姑娘,哪怕是其他寨子的姑娘,只要你看上,我也可以去给你提亲。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一只小青蛙。我问问你,世上有哪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一只小青蛙?斜哦嘎萨,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趁早打消娶媳妇的念头。”阿妈对斜哦嘎萨的要求,实在感到为难,再三劝导它别想入非非。

“阿爸阿妈,你们别小看我。我虽然不是人身,是只青蛙身,可是我有我的本领。别人能做的,我照样能做到。哪一点比别人差?”斜哦嘎萨固执己见,一一诉说着自己的本领。

“斜哦嘎萨,你有天大的本领,哪怕是能上天摘星星,下海擒蛟龙,但你不是人身,是只小青蛙。不管是穷人家的女子,还是富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嫁给你呢?”阿爸也劝斜哦嘎萨别胡思乱想,趁早打消娶媳妇的念头。

“斜哦嘎萨,你想娶媳妇,我可给你万万办不到。”阿妈态度也很坚决。

谁知,斜哦嘎萨还是不依不饶,缠着阿爸阿妈,非要让阿爸阿妈给他娶个媳妇。

阿爸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试图用斜哦嘎萨根本办不到的事情难倒它,让它不再提娶媳妇的事。他对斜哦嘎萨说:“斜哦嘎萨,你实在要娶媳妇,那你先答应办一件事。要是办到了,再说娶媳妇的事。要是办不到,你就别提娶媳妇了。”

“阿爸,那就一言为定。”斜哦嘎萨说。

“对,一言为定。不过,这可是一件不大容易办到的事。

“阿爸,什么难办的事?是不是上天摘星星?”

“哪能呢?”

“阿爸,是上天摘月亮?”

“当然也不是。”

“阿爸,那就是上山打老虎?”

“更不是。”

“阿爸,哪是什么事呢?你尽管说。”

“是种地的事。”

“阿爸,种地的事。是种青稞?还是种燕麦、种豌豆?”

“都不是。”

“阿爸,哪是种什么?”

“种菜籽。”

“阿爸,种菜籽?告诉我种在啥地方,我一定能办到!”

阿扎伊见用不着和斜哦嘎萨兜圈子了,便直截了当地说:“斜哦嘎萨,我说的种菜籽,可不是一般的种法,种屁股大一坨地,而是要种很大很大的面积。你要是能给我砍种一担菜籽的火地,我就给你娶媳妇。”

“阿爸,我以为是啥难办的事情呢。这有啥难的?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我一定能给你办得到!”斜哦嘎萨拍着胸脯打保票。

阿扎伊本想难倒斜哦嘎萨,让它在娶媳妇的事上自动打退堂鼓,却万万没有想到它却满口答应。阿爸有些疑惑,难道斜哦嘎萨是在吹牛皮、夸海口?说不定十有八九真是这样,那就让它把牛皮吹破吧,把海口夸大吧。反正到时候它要是办不到,就封住了它的口,自然也就不会再提娶媳妇的事了。

阿扎伊把斜哦嘎萨领到一面山坡前,对它说:“斜哦嘎萨,你把这面山坡砍成种一担菜籽的火地。”

他根本不相信斜哦嘎萨——一只小小的青蛙会有吞天的本事,能把一面坡砍成种一担菜籽的火地。

谁知,斜哦嘎萨却信心十足地说:“阿爸,你放心,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虽然斜哦嘎萨面无难色,阿扎伊还是不相信它能办到。

这一次,阿扎伊失算了,他的失算在于他低估了斜哦嘎萨的本领。

白马人有句俗话:上山打老虎,就有打虎本领。斜哦嘎萨既然满口答应阿爸提出的要求,肯定胸有成竹。阿爸走后,它开始完成阿爸看来根本办不到的事情。砍一面坡的火地,对常人来说,也许一月两月也完不成,但对斜哦嘎萨来说却很容易。它面对山坡,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施展法术。只见一阵雷鸣电闪后,奇迹出现了,一眨眼山川改变了模样,你瞧那面山坡,刚才还是茅草丛生、灌木遍地,如今变成了种菜籽的火地,种一担菜籽绰绰有余。

斜哦嘎萨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对阿爸说:“阿爸阿爸,你说的事,我给你办到了,种一担菜籽的火地给你砍够了。”

仅仅是喝一碗咂杆酒、抽一袋旱烟的功夫,最多是唱一首酒歌的时间,哪会有这样大的变化,能把一面山坡砍成种一担菜籽的火地?

不管斜哦嘎萨怎样说,阿扎伊怎么也不相信它的话,但又不得不跟着它去现场看一看。

阿扎伊来到山坡前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果真一面山上的树木和茅草全都砍光了,砍得很干净,压得也很平顺,即使寨子里最好的庄稼把式砍的火地也不过如此,若论面积,种一担菜籽的地至多不少。

阿扎伊惊奇之余,心中疑惑不解:这就奇怪了,斜哦嘎萨既没有请人帮忙,又没有人看见它砍火地,一面山坡咋变成了火地呢?撒一担菜籽的地真的绰绰有余。

“阿爸,这一下该行了吧?你该答应给我娶媳妇了吧?”斜哦嘎萨问。

“还不行。你要把火地烧了,烧了以后还要挖了,挖了以后还要把一担菜籽种上。”阿爸依然想用难事难住斜哦嘎萨,让它不再提娶媳妇的事。

“阿爸,行嘛。”斜哦嘎萨满口答应。

阿扎伊转身走了,他的要求还回响在斜哦嘎萨的耳畔:把火地烧了,烧了以后还要挖了,挖了以后还要把一担菜籽种上。

斜哦嘎萨按照阿爸的要求,一件一件地办。它再一次施法行术,把一面山坡上砍倒的树木、茅草点燃烧了,烧了以后又把地挖了,挖了地以后又撒上了一担菜籽。

干完了这一切,它领着阿爸去现场验收。

阿扎伊到现场一看,果真完成得很好。

“阿爸,这一下行了吧?该答应给我娶媳妇了吧?”斜哦嘎萨问阿爸。

“还不行。你要等菜籽出苗、开花、长熟,还要把菜籽刮回家。也不管野兽吃了多少菜籽,折耗有多少,我只要十担菜籽就行了。”阿扎伊又提出了新要求,他依然想用难事难住斜哦嘎萨,让它不再提娶媳妇的事。

斜哦嘎萨心里很不高兴,心想阿爸让我砍种一担菜籽的火地,我一分不少地砍了,砍了又让把地挖了,挖了地又让种上菜籽,种上菜籽又要让出苗、开花、长熟,还要收获十担菜籽,一颗不少的交上。它越想越觉得阿爸对自己太刁难了,便给阿爸摆阵(耍脾气):“阿爸,你为什么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刁难我?”

“斜哦嘎萨,你不要摆阵,要想娶媳妇,还是按我说的办。”阿爸说。

斜哦嘎萨无可奈何,只好答应:“阿爸,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斜哦嘎萨头年秋天播种下菜籽,到第二年夏天收获,整整忙碌了近半年时间。它将收获的菜籽交给了阿爸。

阿扎伊找来升子,一升一升地量,结果只有九担九斗九升,离十担还差一升,便对斜哦嘎萨说:“斜哦嘎萨,你交来的菜籽,还差一升。”

斜哦嘎萨不相信,让阿爸再量一次。阿扎伊当着斜哦嘎萨的面重新量了一次,结果还是差一升。阿爸暗暗松了一口气说:“斜哦嘎萨,你看还差一升菜籽。我说的事,你没有办到,娶媳妇的事算了吧!。”

面对阿爸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斜哦嘎萨真的有些生气了,对阿爸说道:“阿爸,你提出了那么多难办的事情,我都一件一件的给你办到了。最后差一升菜籽,难道都不行?你还要这样刁难我?”

“斜哦嘎萨,我说了的,就说话算话。你办事也要认真,答应了的就要办到。”阿爸一点也不让,非要斜哦嘎萨交够十担菜籽不可,少一升都不行。

“阿爸,好好好,我给你补一升菜籽。”斜哦嘎萨见阿爸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答应。

斜哦嘎萨虽然向阿爸满口承诺补上一升菜籽,可是从哪里弄来一升菜籽呢?越想越觉得一升菜籽很难办到手,越想越觉得阿爸对自己太刁难了,蹲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斜哦嘎萨哭得好伤心,风儿吹过了它的身旁,把它的哭声带上了天空,带给了它的两个姐姐。

不一会儿,天上飞来了一对青鹞——斜哦嘎萨的两个姐姐。姐姐看见斜哦嘎萨蹲在地上伤心地哭泣,便上前关切地问道:“弟弟,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哭得这样伤心?快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

斜哦嘎萨抬头一看,见是两个姐姐,擦了一把眼泪,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姐姐。

姐姐听了以后,对斜哦嘎萨说:“弟弟,差一升菜籽,阿爸要你补上,这有什么难的。菜籽是地头树上的那些斑鸠吃了。你准备好弓箭,射死那些斑鸠,就能取出菜籽。”

说完,姐姐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朝空中一撒,顿时天上飞来了一群斑鸠,落在了菜籽地边的那棵大树上,“咕嘎咕嘎”地叫个不停。

斜哦嘎萨按照姐姐的吩咐,举起弓箭,一箭射死一只斑鸠,一口气射死了几十只斑鸠。它从斑鸠嗉子里取出菜籽,用升子一量,整整五斗一升。它把菜籽拿回家,对阿爸说:“阿爸,不但一升菜籽给你弄够了,还多了五斗。”

阿扎伊说:“我说话算数,只要一升。这多余的五斗我不要,你自己拿去吧。”

斜哦嘎萨又把多余的五斗菜籽交给了阿妈:“阿妈,这是多余的五斗菜籽,阿爸不要,请阿妈收下吧。”

茨嫚娜姆乐得笑眯了眼:“我的采石乃哟,多余的菜籽交给你阿爸和我,不都一样。好好好,我收下,谢谢你的一片孝心。”

阿扎伊压根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他提出的一个个要求,在他看来根本办不到的事,斜哦嘎萨都一一办到了。他实在找不出再次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给斜哦嘎萨娶媳妇。

斜哦嘎萨见阿爸答应给自己找媳妇安家,高兴得跳了起来,忙把这件事告诉了阿妈:“阿妈,阿爸要我办的事,我全都办到了,明天阿爸给我去提亲。阿妈,你准备好阿爸路上吃的干粮,阿爸饿了吃。再准备一罐咂杆酒,阿爸渴了喝。”

茨嫚娜姆明明知道给斜哦嘎萨娶媳妇,是件根本办不到的事,但又拗不过它,只能按它说的办,烧好了馍,备好了咂杆酒。

夜已经很深了,斜哦嘎萨却毫无睡意,想到很快就要娶媳妇成家了,兴奋不已,蹲在火塘边,轻轻地哼起了动听的歌谣:

一棵树木长不成大森林,

一株小草绘不成绿草坪,

一朵花儿不算是大花园,

一朵白云不算是一片天空,

一滴水珠不算是一条河,

一个独人不能算一个完美的家庭。

河里的鸳鸯成双成对的游泳,

林里的鸟儿成双成对的飞行,

花丛的蝴蝶成双成对的采花,

世间的男女要成双成对地生活,

用勤劳和欢乐酿造甜蜜的日子,

幸福的家庭才会充满甜蜜和欢欣……

歌声在夜空里随风飘荡,斜哦嘎萨向往着美好的明天。

托父提亲

第二天黎明时分,阿扎伊家中的那只大白公鸡还在鸡窝里打鸣,斜哦嘎萨早早地起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阿爸答应给它提亲娶媳妇,它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阿扎伊和妻子,也早早地起来了,为了一件天大的难事,夫妻俩彻夜未眠。斜哦嘎萨要娶媳妇,阿扎伊万般无奈下答应去提亲,但向谁家去提亲呢?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一只小青蛙呢?老两口思前想后,一夜都没有想出个法子来。

斜哦嘎萨却不理会阿爸阿妈的难处。在它看来,娶媳妇就像是从深山里摘一串酸葡萄那样容易,去山坡上采一朵马兰花那样简单,到林子里挖一株野药那样方便。反正绝对不会有阿爸阿妈说的那样艰难。斜哦嘎萨不仅要娶媳妇,而且不只是随便娶谁都行,它有它的要求,要娶白马人皇帝的女儿。它向阿爸阿妈唱道:

千里马要配雕花鞍,

梧桐树要把凤凰引。

阿爸今天去给我提亲,

我有一个要求要说分明。

一般人家的女儿我不娶,

我要把白马皇帝的女儿娶进门。

白马皇帝有三个女儿,

美丽得就像天上的彩云。

大公主、二公主我都不要。

花里面挑花我分得清。

皇帝的三公主漂亮又聪明,


我要和美丽的三公主配成亲。

阿扎伊和妻子一听斜哦嘎萨要娶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当媳妇,惊奇万分。他们觉得斜哦嘎萨的要求越来越离谱了,茨嫚娜姆说:“我的采石乃哟,我再次提醒你,你是一只小青蛙,普通人家的媳妇都娶不来,还想娶皇帝的三公主。你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白马皇帝的三公主你见过吗?,人家愿意嫁给你吗?”

斜哦嘎萨用歌声回答阿妈的回话,它亮开嗓门唱道:

皇帝的三女儿虽然没有见过,

她的模样我知道。

美丽漂亮的姑娘啊,

她的身材如杨柳。

头上戴着白帽子,

白帽子上插着白鸡毛。

帽子沿边十二角,

大小珠子三十颗。

珍珠玛瑙胸前佩,

蚌壳骨牌实在美。

腰系羊毛花腰带,

铜钱一圈圈闪光彩。

腿扎羊毛毡子带,


走起路来如风摆。

骨溜鞋子脚上穿,

四朵绣花真鲜艳。

这样的装饰多漂亮,

这样的姑娘真美丽。

茨嫚娜姆对斜哦嘎萨说:“我的采石乃哟,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只能再一次提醒你,你是一只只会呱呱叫的小青蛙,普通人家的女子都娶不来,还要娶白马皇帝的公主?

“阿妈,皇帝的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皇帝的公主也要出嫁,难道还能留在家里?”

“我的采石乃哟,皇帝的公主出嫁,也不会嫁给你这只小青蛙。”“阿妈,公主嫁谁不是嫁,凭啥就不能嫁给我?”

阿扎伊在一旁仔细听着妻子和斜哦嘎萨的对话,见妻子说不服固执的斜哦嘎萨,反叫斜哦嘎萨问住了,便插话说道:“斜哦嘎萨,你是一只小青蛙,还想娶皇帝的三公主当媳妇?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个人身,你知道我们家的身份和家境吗?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马人家,只有两间茅屋、一头牛、一群羊。白马皇帝的女儿要许配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阿爸,你这话就没有说对。你难道见过皇帝贴出告示,要把公主许配给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你是见过告示?还是听皇帝亲口说过?”

阿扎伊没有想到斜哦嘎萨会说出这样的话,反倒被问住了,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哭丧着脸,用近乎恳求的声音说道:“斜哦嘎萨,向皇帝公主提亲的事,我实在办不到。我就是见了皇帝,提亲的事如何说得出口。即使说出口,皇帝会把我当成疯子,轻者轰出宫殿,重者挨一顿板子,说不定把命都会搭上。”

斜哦嘎萨说:“阿爸,我知道你会找出一千条理由,甚至一万条理由来劝阻我。但是不管你和阿妈怎样劝阻,都无法使我回心转意,我的主意已定。到皇帝那里去提亲,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斜哦嘎萨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阿扎伊和妻子还能再说什么呢?夫妻俩犟不过它,无可奈何,只好按它说的办。

第二天清晨,阿扎伊带着妻子烧的火烧馍和咂杆酒,离开了白马山寨,去白马皇帝那里提亲。

斜哦嘎萨心想就要娶来媳妇了,而且是仰慕已久的白马皇帝的三公主,禁不住心花怒放。它一路上蹦蹦跳跳,兴冲冲地为阿爸送行,一直送了很远很远,才向阿爸告别。

阿扎伊心事重重沿着山道走啊走啊,一直向山那边走去,山那边是白马皇帝住的地方。白马皇帝管辖着方圆数百里的地盘,数百里的地盘上坐落着数不清的白马山寨。每个白马山寨里都有一个首领,每个白马山寨的首领和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要服从白马皇帝。白马皇帝的财富多得数也数不清,山坡上的羊群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多,箱子里金银财宝多得能堆成一座小山。白马皇帝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尤其是三公主,比深山里的花儿还美丽,谁人见了都会喜欢,有多少英俊的白马青年向她求婚,都被一一拒绝。

山道弯弯伸向远方,阿扎伊满脸愁云,边走边想:一只小青蛙,却要娶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当媳妇?这不是让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的事情嘛!如果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非要硬着头皮去向白马皇帝提亲,碰一鼻子灰不说,还难免遭受皮肉之苦。不仅如此,到头来他还要遭天下人的耻笑和唾骂。

想到这里,阿扎伊决定不干自找苦吃的蠢事,不去皇帝那儿提亲了,随便编个谎,糊弄一下斜哦嘎萨就行了。

阿扎伊来到白马河对面的山坡上后,回头一望,发现寨子里的人看不到这里了,便再也不往前走了。他把火烧馍和咂杆酒放在地上,然后躺在山坡上,仰面朝天晒太阳,望着蓝天白云心事重重,直到太阳下山了,才慢悠悠地向家里走去。

去白马皇帝那儿提亲,往返至少要两三天时间。斜哦嘎萨见阿爸当天就回来了,料定阿爸没有去白马皇帝那儿提亲,便问道:“阿爸,你今天怎么没有去成?”

阿扎伊早已在路上编好了谎话,说道:“我本来打算到白马皇帝那儿提亲,走啊走啊,走到山那边,看见一对锦鸡在草地上啄仗,啄得好厉害哟,个个都头破血流,锦鸡毛都啄了一地。我想为它们解围,但又没有解开。我就一直看着,两只锦鸡啄了一天仗,也没有分出输赢。眼看天色晚了,白马皇帝那里也没有去成。”

“阿爸,没关系,明天再去。”

第二天,阿扎伊迫不得已又带着火烧馍和咂杆酒出发了,来到昨天晒太阳的那个山坡上,依然和昨天一样,躺在山坡上晒太阳,直到天快黑了,才无精打采地向家中走去。

斜哦嘎萨见阿爸又是当天回到家,断定他还是没有到皇帝那儿提亲,便问道:“阿爸,你今天怎么又没有去成?”

阿爸早已又在路上想好了谎话,随口说道:“我本来打算到白马皇帝那儿提亲,走啊走啊,走到山那边,看见两只岩羊打架,从悬崖畔打到草地上,从草地上又打到悬崖畔,谁也不让谁,越打越凶,整整斗了一天架,也没有分出胜负。它们是野兽,我又不敢上前解救。我看了一天岩羊打架,眼看天快黑了,皇帝那里也没有去成。”

斜哦嘎萨说:“阿爸,没关系,明天再去。”

第三天,阿扎伊迫不得已又带着火烧馍和咂杆酒出发了,又来到了前两天晒太阳的那个山坡上,躺在山坡上晒太阳,直到夜空的星星出来了,才垂头丧气地向家中走去。

斜哦嘎萨见阿爸又是当天回到家,断定他还是没有到皇帝那儿提亲,便问道:“阿爸,你怎么今天还是没有去成?”

阿扎伊早已经在路上想好了谎话,随口说道:“我本来打算到白马皇帝那儿提亲,走啊走啊,走到山那边,看见河里有好些鱼儿。我跳进河里,打算给皇帝抓几条鱼,算是见面礼。可是那些鱼儿就像和我捉迷藏一样,难抓极了,抓来抓去,一条鱼儿也没有抓到。眼看天上的星星出来了,白马皇帝那儿也没有去成。

斜哦嘎萨明知阿爸一再编谎骗它,真的生气了,向阿爸发泄着心中怨气,唱道:

阿爸阿爸,

请你不要再编谎。

我的心里亮亮清清,

真假是非能分清掂量。

你明明不打算到皇帝那里提亲,

天天在山坡上晒太阳。

阿爸阿爸,

请你不要再为难编筐。

我的决心永远不会改变,

天大困难也无法阻挡。

明天我自己去向皇帝提亲,

一定会娶来心爱的姑娘……

阿扎伊没有想到斜哦嘎萨会识破他的谎言,被说得张口结舌,无言对答,只能唉声叹气。

晚上,斜哦嘎萨对阿妈说:“阿妈,阿爸一直在骗我。我不让阿爸去提亲了,明天我自己去向白马皇帝提亲。”

阿妈说:“我的采石乃哟,不管是你阿爸去提亲,还是你自己去提亲,白马皇帝都绝对不会答应的。”

斜哦嘎萨说:“阿妈,你别担心。白马皇帝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让他答应。”

茨嫚娜姆知道,斜哦嘎萨说了的事,谁也犟不过它,只好说:“我的采石乃哟,你不是个人身,你是一只小青蛙,一心要娶皇帝的三公主。皇帝要是生气了,一指头就能把你按得稀烂。我说娶白马皇帝女儿当媳妇的事办不成,你偏要去,那就随你的便吧。”

第二天,天还未亮,斜哦嘎萨就带着阿妈准备的火烧馍和咂杆酒,告别阿爸阿妈出发了,去白马皇帝那里求婚。

斜哦嘎萨一蹦一跳地走着,走到半路上,碰见了几哥比过(白马语,九弟兄的意思),一个个面带愁容,耸着脑袋,如同丧家犬一般。

说起九弟兄,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是当地有名的恶棍,横行霸道,偷鸡摸狗,伤风败俗,为害乡里。

斜哦嘎萨对他们的品行早有所闻。九弟兄仗着财大气粗,异想天开,想娶白马皇帝的三女儿,赶在斜哦嘎萨的前面去求婚。白马皇帝视三女儿为掌上明珠,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些无赖之徒,不但没有允婚,而且将他们一顿臭骂,轰出了皇宫。九弟兄自讨没趣,一个个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返回。

斜哦嘎萨与九弟兄不期而遇,它明知九弟兄去皇帝那儿求婚遭拒归来,却假装不知,故意问道:“九弟兄,你们刚才去了哪里?”

几哥比过九弟兄见是一只小青蛙还会说话,感到很惊奇,便不耐烦地回答:“一只小青蛙,真是多管闲事。我们去了哪里,你管得着吗?”

“我好心好意地问一问,有什么不对?”斜哦嘎萨说。

“我们刚才去向皇帝的三公主求婚,但是皇帝没有答应。”九弟兄反问斜哦嘎萨:“你独自一个,到哪里去?”

斜哦嘎萨没有向九弟兄说实话,随口说道:“我去浪山(游玩的意思)。”说完,它继续向山那边走去。

从斜哦嘎萨居住的金贡岭白马山寨,到白马皇帝居住的地方,虽然路途不太远,但对小青蛙斜哦嘎萨来说,就像是千里迢迢。然而,为了娶来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即使有天大的困难,斜哦嘎萨也不怕。它白天顶着太阳走,夜里顶着星星走,把一座座山、一道道岭、一个个沟、一面面坡、一条条河,一一甩在了身后……

进宫求婚

斜哦嘎萨跋山涉水,走啊走啊,整整走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当太阳刚刚爬上山头的时候,它终于来到了皇宫。面前的皇宫高大气派,不知要比白马山寨的茅屋高大多少倍。它惊叹不已,世上还有这样的房屋。高大的皇宫,绿色屋脊的正中塑着一只老鹰,屋脊的两头坐落着羊头兽儿。皇宫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晨风徐来,宫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就像一首美妙的乐曲。皇宫四周的一株株古树拔地钻天。整个皇宫,无不显示出一种庄严神圣的气势。斜哦嘎萨禁不住脱口赞叹:“好一个漂亮的皇宫!”

宫殿外面几个卫兵手持宝剑站岗,身子站得笔直,眼睛一眨也不眨。斜哦嘎萨走上前去,向士兵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然后唱道:

士兵哥哥,你好吗?

请问皇帝在不在?

我想要进宫去拜见他,

敬请士兵哥哥传个话。

站岗的士兵明明听见有人说话唱歌,却又不见一个人影,四处仔细寻找,才发现地上有一只小青蛙,张着大嘴在唱歌,感到很奇怪。

士兵一不留神,斜哦嘎萨从皇宫大门下面的水眼里钻了进去,站在大门的门槛下唱开了。

皇帝皇帝,您好吗?”

大门前有位客人要拜见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有句心里话要对您说。

歌声传到了皇宫,白马皇帝感到很诧异,吩咐大女儿去外面看一看,是谁在宫殿外面唱歌?

大公主走出宫殿,来到大门前一看,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其实,站在大门门槛下的斜哦嘎萨,早已看到了白马皇帝的大公主,但她不是自己想要见的人,所以没有搭理。

大公主回到宫殿,禀告父亲:“父王,外面没有人。”

谁知,大公主的话音刚落,斜哦嘎萨的歌声又传进了皇宫:

皇帝皇帝,您好吗?”

大门前有位客人要拜见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有句心里话要对您说。

白马皇帝问大女儿:“你说外面没有人,这是谁又在唱歌?”

白马皇帝感到很诧异,又吩咐二公主去外面看一看,是谁在唱歌?

二公主走出来一看,院子里空空荡荡,还是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其实,斜哦嘎萨站在大门门槛下,早已看到了白马皇帝的二女儿,但她也不是自己想要见的人,所以也不愿理睬。

二女儿回到宫殿,禀告父亲:“父王,外面真的没有人。我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一个人。”

谁知,二女儿的话音刚落,斜哦嘎萨的歌声又响起来了:

皇帝皇帝,您好吗?”

大门前有位客人要拜见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有句心里话要对您说。

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对两个姐姐说:“两个姐姐,你们都说外面没有人,这是谁在唱歌?明明是有人,还是我去外面看一看。”

三公主急匆匆跑出了宫殿,一直走到了大门前。

斜哦嘎萨抬眼一望,把三公主看了个一清二楚。它过去听人说过,三公主名叫昼什姆,就像仙女一样美丽,白马山寨没有哪一个姑娘能比得上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的脸蛋就像山花一样,眉毛如弯弯的月亮,眼睛似海子一样,身材高低胖瘦恰到好处,浑身散发着麝香的浓香。她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谁人见了都会喜欢。

斜哦嘎萨终于见到了心中想要见的人,“嗖”地一下,跳在了昼什姆的裙子上,双手使劲地抓住裙子不放,用歌声向三公主求婚:

美丽的姑娘啊,

见到你感到万分高兴。

我早已把你深深的思念,

我早已把你铭记在心中。

美丽的姑娘啊,

你比天上的彩云还要美丽,

你像山里的花儿一样好看,

你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圣洁。


美丽的姑娘啊,

恳请你嫁给我吧,

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幸福一定会伴随你终生……

昼什姆低头一看,见是一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青蛙,还会说话唱歌,还用歌声向自己求婚,连惊带吓,哭喊着跑进了宫殿,随之把小青蛙也带进了宫里。

斜哦嘎萨来到宫殿上,从昼什姆的裙子上跳了下来。它抬头一看,只见白马皇帝高高地坐在王位上,坐的是一把九龙宝椅。文武大臣们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面两侧。斜哦嘎萨恭恭敬敬地向白马皇帝行了一个礼。

白马皇帝见一只拳头大的青蛙闯进了皇宫,大发雷霆,命令卫士:“快来!把这个脏东西给我扔出去,赶快用石头砸死!”

卫士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斜哦嘎萨不慌不忙,向白马皇帝唱道:

皇帝皇帝,你别生气,

天下的白马人谁不敬仰您。

您哪能撵走上门的客人,

我有句心里话要说给您听。

白马皇帝大为惊奇,天下还有这样的奇怪事情,一只小小的青蛙竟然会说话唱歌。他怒气冲冲朝着对小青蛙大声呵斥:“脏东西,少啰嗦!你有什么话,赶快说!”

斜哦嘎萨不慌不忙地诉说道:“皇帝皇帝,我原以为万民之上的皇帝,人们奉若神明的皇帝,说话文雅得体,办事通情达理,对臣民关爱备至。没想到今天听您说话会这样粗俗无礼。我不是什么脏东西,我有名有姓,叫斜哦嘎萨……”

斜哦嘎萨还在诉说,白马皇帝却听得不耐烦了,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它的话,用一连串的问话来讥讽它:“斜哦嘎萨,你一只小小的青蛙,到皇宫上来干什么?你是讲述白马山寨的事情来了?还是献计献策来了?”

白马皇帝一连串的耍笑,引来众大臣的起哄。

斜哦嘎萨丝毫没有因众大臣的哄笑声而难为情,它回答白马皇帝的问话:“皇帝皇帝,我不是来向您讲述白马山寨的事情,也不是来向您献计献策,也不是来参观皇宫的。”

“那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

“皇帝皇帝,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到这里,是向你求婚的,我要娶您的公主为妻。”

“咦,你这个脏东西。你要是个人身倒还罢了,可你不是人身,是只小小的青蛙,我为啥和你作亲?真是岂有此理!”皇帝很生气,向着眼前的小青蛙大叫。

“皇帝皇帝,你别嫌我是只小小的青蛙,我有我的本领。你千万不要小看我。我不仅要和你作亲,而且还有条件。我不要你的大女儿,也不要你的二女儿,我就要娶你的三女儿。”斜哦嘎萨从容不迫,向白马皇帝求婚。

白马皇帝见一只拳头大的小青蛙,竟敢在宫殿上口吐狂言,向三公主求婚。这不是对皇家的糟蹋吗?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普天下的人都会笑掉大牙,皇家的尊严还在哪里?想到这里,白马皇帝火冒三丈,从宝座上跳起来,上前用脚去踩小青蛙。

斜哦嘎萨镇定自若,“噌”的一跳,白马皇帝一脚踩了个空,摔了个仰面朝天,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不等白马皇帝爬起来踩第二脚,斜哦嘎萨吐了一口唾沫。唾沫落在地上,顿时变成了一片海子,海子里的水不断上涨,眼看越涨越大,先是淹没了白马皇帝的膝盖,接着又淹到了他的胸脯,眼看就要淹到脖子上了。

斜哦嘎萨又朝海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涛翻滚,一会儿把白马皇帝抛上浪尖,一会儿又被推向波谷。

白马皇帝在水里乱扑腾,急忙高声呼喊:“快救命!快救命!”

斜哦嘎萨哈哈大笑:“皇帝皇帝,你看我有没有本事?”

白马皇帝非常害怕,急忙哀求道:“斜哦嘎萨,你快把水退了,快把水退了。”

斜哦嘎萨说:“皇帝,你答应把三公主嫁给我,我才退水。”

白马皇帝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斜哦嘎萨说:“你是皇帝,说话可要算数。说了的话,可不能反悔。”

白马皇帝再三哀求道:“你快把水退了,快把水退了。”

斜哦嘎萨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宫殿里的水猛然间干了,皇帝浑身上下也是干的,衣服上一滴水也没有。

斜哦嘎萨问白马皇帝:“皇帝,你该答应了吧,把三公主嫁给我?”

白马皇帝见宫殿里的水退了,便反悔了,对斜哦嘎萨说道:“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可你是一只小青蛙,我还是不能答应,绝不会把三公主嫁给你。”

“你是皇帝,金口玉言,凭啥说话不算话?”斜哦嘎萨义正词严质问白马皇帝。

白马皇帝被问得哑口无言,嘴里支支吾吾。

斜哦嘎萨从地上拾起一根小草,朝空中一挥。小草顿时变成了一窝马蜂,在宫殿上“嗡嗡嗡”地乱飞。

说来也怪,那些马蜂不咬别人,专门围着白马皇帝袭击。白马皇帝用手不停地扑打朝他袭来的马蜂,谁知越扑打,马蜂咬得越凶。白马皇帝被马蜂蜇得嗷嗷乱叫,手和脸都肿起来了。

斜哦嘎萨看见白马皇帝的狼狈相,笑得前仰后合。

白马皇帝知道马蜂咬人厉害,轻者鼻青脸肿,重者丢掉性命,急忙哀求道:“斜哦嘎萨,你快把马蜂撵走,我答应你。”

斜哦嘎萨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马蜂顿时不见了,宫殿上又恢复了平静。

谁知,白马皇帝见马蜂消失了,便又反悔了,对斜哦嘎萨说:“斜哦嘎萨,我承认你确实很有本事,但你是一只青蛙,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的求婚。”

白马皇帝一次次的变卦,让斜哦嘎萨很气愤,质问道:“你是堂堂的皇帝,为何说话不算数,一次次的反悔?作为白马皇帝,管理庶民百姓,万民之上,人人敬仰,应该讲诚信。失信于民,还有什么皇帝的尊严?”

白马皇帝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只小小的青蛙竟然能说出这番道理来,像一个学问高深的文人雅士,难道它是一只神蛙?但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不能将三公主嫁给一只小青蛙。白马皇帝怒气冲天,大声呵斥斜哦嘎萨:“好马要配雕花鞍,好女要嫁英俊男。我一个堂堂的皇帝,凭什么把公主嫁给一只又脏又丑的小青蛙?”

白马皇帝耍起了赖。

斜哦嘎萨不想再与白马皇帝争辩,要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不然白马皇帝还会耍赖。

斜哦嘎萨拣来一粒石子,扔在宫殿地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只见石子越长越大,巨石直把宫殿顶得“咯吱吱”作响。

宫殿摇摇欲坠,就要倒塌似的。白马皇帝心想要是宫殿倒塌了,宫殿里所有的人都要送命,于是再也不敢耍皇帝威风了,急忙哀求斜哦嘎萨:“斜哦嘎萨,你快把石头收了,我答应你。”

斜哦嘎萨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石头不见了,宫殿里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皇帝,你这一下该答应了吧,把三公主嫁给我?”斜哦嘎萨问白马皇帝。

“斜哦嘎萨,我答应你,答应你。”白马皇帝觉得再也无法抵赖了,只好极不情愿地暂时答应,但又向斜哦嘎萨提出要求:“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本领,想娶我的三公主,我有几个要求,你办到了才行。否则,我是不绝会把三公主嫁给你的。”

“尊敬的皇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办到!”斜哦嘎萨说。

白马皇帝用歌声向斜哦嘎萨提出要求:

斜哦嘎萨你听仔细,

我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领和威力。

我的要求有三个,

你要一一记心里:

苍蝇的肠子要九丈,

蚊子的下巴要三两,

十冬腊月的青稞穗要一把,

这些东西你一一要办齐。

一样不少地送进宫,

否则休想让三公主跟你去。

白马皇帝的歌声刚落,斜哦嘎萨爽快地回答:“尊敬的皇帝,您提的要求,我全都答应。”

白马皇帝本想用难题难住斜哦嘎萨,阻止他对三女儿求婚,没想到它却满口答应。既然如此,白马皇帝又提出更难办到的事,试图让斜哦嘎萨打消娶妻三公主的念头。

白马皇帝用歌声向斜哦嘎萨提出了新要求:

世上最美丽的是山中的凤凰,

世上最宝贵的是凤凰的翎子。

凤凰有头对翎子,

凤凰有二对翎子,

凤凰还有三对翎子,

你要把三对凤凰的翎子全备齐,

一对不少地献进宫,

否则休想让三公主嫁给你!

白马皇帝唱完,对斜哦嘎萨说道:“苍蝇肠子、蚊子下巴、十冬腊月的青稞穗,可以暂时缓一下,先把凤凰宝翎先办来。几哥比过九弟兄也来求过婚,你们谁把凤凰的三对翎子办来,我就把三公主嫁给谁。”

凤凰宝翎称得上是稀世珍宝,要想得到宝翎,真是比登天还难。斜哦嘎萨为了娶心爱的姑娘为妻,再难的事也要想法办到。它对白马皇帝承诺:“尊敬的皇帝,您说的事,我一定办到!”

斜哦嘎萨向白马皇帝唱道:

皇帝皇帝请您放心,

斜哦嘎萨说话说了算,

意志更比铁石坚,

擒龙下海子,

打虎上高山。

哪怕吃尽千样苦,

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皇帝皇帝请您放心,


斜哦嘎萨说了就要兑现,

我一定要战胜千难万险,

把凤凰宝翎双手献到你面前!

唱毕,斜哦嘎萨说:“尊敬的皇帝,您等待着好消息吧!皇帝说话一言九鼎,您绝不能再反悔!”

斜哦嘎萨辞别白马皇帝,走出皇宫,沿着来的路,返回白马山寨。它此番进白马皇宫求婚,虽然暂时还没有将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娶到手,但分明已看到了希望。

智胜恶棍

自从斜哦嘎萨不听劝阻去白马皇帝那里求婚,阿扎伊和妻子就终日寝食不安,悬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夫妻俩每天都要烧三炷香,念三遍经,拜三次山神爷,为斜哦嘎萨祈祷。他们明知斜哦嘎萨高攀白马皇帝的三公主仅是一厢情愿,只盼望斜哦嘎萨不要惹出祸端来,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中,就算是万幸了。

斜哦嘎萨出门在外的日子里,阿扎伊和妻子一次次地来到寨子头上,手搭凉篷翘首张望,盼望斜哦嘎萨平平安安地回家来,但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虽然如此,他们依然每天烧三炷香、念三遍经、拜三次山神爷,依然一次次地在寨子头痴痴地等候。阿扎伊和妻子的虔诚祷告没有白费,这一天黄昏时刻,求婚归来的斜哦嘎萨终于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阿扎伊和妻子见它平平安安地回来,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茨嫚娜姆关切地问道:“我的采石乃哟,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皇帝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吗?”

斜哦嘎萨把去皇宫求婚的前前后后,向阿爸阿妈诉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阿爸阿妈,皇帝给我提了一个要求,要我把凤凰的头对翎子、二对翎子、三对翎子给他弄来。几哥比过九弟兄也想娶皇帝的三公主。皇帝说,谁把凤凰的翎子弄来,就把三女儿嫁给谁。皇帝提的条件,我一定要办到!万一我有啥困难,我的两个姐姐会来帮忙。我无论走到哪里,我的两个姐姐都知道。”

茨嫚娜姆听了斜哦嘎萨的述说,心想儿子竟然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刁难,如今还要去办那样难办的事,禁不住泪流满面,心痛地说:“我的采石乃哟,好可怜哟。”

阿妈哭得好伤心,斜哦嘎萨轻轻地擦去阿妈脸上的眼泪,安慰说:“阿妈,你别难过。”

茨嫚娜姆说:“白马皇帝要的凤凰翎子,哪可是比上天摘星星还难。”

斜哦嘎萨说:“阿妈,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去给白马皇帝办凤凰宝翎的事。你给我找一个牛角,再找一块破布。”

“我的采石乃哟,你要这些东西干啥?”阿妈不解地问。

“阿妈,你只管找来,我有用。”

阿妈不便再多问,便按斜哦嘎萨的吩咐,为他找来一个牛角、一块破布,又为它烧了一个火烧馍,让它路上饿了吃。

第二天,斜哦嘎萨带着干粮,拿着一个牛角和一块破布,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寻找凤凰宝翎。

临行前,阿爸阿妈再三嘱咐它,一路上一定要小心,早点回家。

清晨,太阳早早地露出了笑脸,小鸟在林中歌唱。斜哦嘎萨告别阿爸阿妈出发了,它走出了白马山寨,朝着大山里走去。为了娶来心爱的姑娘,他决心征服一个个艰难险阻,早日把凤凰宝翎弄到手里。

斜哦嘎萨断定,几哥比过九弟兄向白马皇帝的三公主求婚心切,肯定也已去寻找凤凰宝翎,抢先走在了它的前面了。

斜哦嘎萨决定追上几哥比过九弟兄。它心中盘算:九弟兄平素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应该受到惩罚,让他们今后不敢再胡作非为。别看九弟兄难对付,我自有降服他们的本领。

斜哦嘎萨憋足了劲,加快步伐朝前走。它不辞辛苦,翻山越岭,不停地走呀走呀,还用歌声为自己壮行:

山风啊,

一阵又一阵地狂奔呼啸,

给我擦去脸上的热汗,

鼓励我踏平一路坎坷艰险。

高山啊,

一座又一座耸入云天,

再高的山也要翻过去,

就像越过羊粪蛋一般。

河流啊,

一条又一条波浪翻卷,

再宽的河也要淌过去,

就像跨过一道道门坎。

凤凰啊,

哪怕你住在天涯海角,

我也要勇往直前找到你,

把宝翎献到白马皇帝面前。

姑娘啊,

你可听见我的呼唤?


经过风雨,才会有彩虹,

爱情的果实才会更加香甜。

斜哦嘎萨翻过了一山又一山,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追上了几哥比过九弟兄。

正是盛夏天气,大地闷热得像蒸笼一样。几哥比过九弟兄,一个个光着膀子,正在树林子里吃饭。他们用的是铁锅、铜刷、石碗、石筷,显得十分笨重。饭后,放荡不羁的九弟兄,有的抽烟,有的喝酒,有的喝水,有的吃水果,满嘴脏话,真是一伙无赖之徒。几哥比过九弟兄抽旱烟的烟锅都是铁打铜铸,有好几尺长,一个个吞云吐雾,涎水吐了一地,幽静清新的旷野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几哥比过九弟兄早已得知斜哦嘎萨也想娶皇帝的三女儿,将它视为情敌,如今见斜哦嘎萨又要和他们争宝——寻找凤凰宝翎,更加对它恨之入骨。面对一只小小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的九弟兄压根没有把它放在眼里,明知它去寻找凤凰宝翎,却故意问道:“斜哦嘎萨,你这个小青蛙,不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火塘边,今天又到哪里去?”

斜哦嘎萨没有向九弟兄说实话。

几哥比过九弟兄当然知道斜哦嘎萨的去向,断定它一定知道寻找凤凰的路,何不——秃子跟着月亮行,沾个光,跟在它后面走,权当它是个义务向导。正如白马人谚语说的那样:猫不拣柴,烤现成的火;老鼠不做活,吃现成的粮。

几哥比过九弟兄对斜哦嘎萨说:“你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斜哦嘎萨见九弟兄执意要缠住它,毫不介意,心想那又何妨,就一路同行吧,正好一路上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们。

斜哦嘎萨在前面走,几哥比过九弟兄在后面跟着。九弟兄见斜哦嘎萨一蹦一跳地走,便嗤笑它:“一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想娶人家皇帝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瞧一瞧,自己是啥熊模样!”

斜哦嘎萨岂能容忍几哥比过九弟兄的耻笑,心里诅咒道:“一帮可恶的东西!你们九弟兄虽然是个人身,可是恶贯满盈。走着瞧吧,有好果子让你们吃。我要叫你们狗日的知道厉害。”

斜哦嘎萨认为不值得与九弟兄斗嘴,决定惩罚一下他们。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一阵雷鸣电闪过后,天上下起了核桃般大的冰雹,瓢泼大雨也紧跟着来到,霎时一片天昏地暗。

斜哦嘎萨不慌不忙地钻进了随身携带的牛角,牛角上面盖上破布。尽管外面狂风暴雨,它却一丝雨也没有淋着,在牛角里安安稳稳地睡大觉。

几哥比过九弟兄却惨了,一个个站在风狂雨猛的旷野里,想钻石头没有缝,想钻石崖没有洞。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任凭雷电轰、狂风吹、冰雹打、暴雨淋,一个个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被冰雹打得鼻青脸肿,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听到几哥比过九弟兄号叫的声音,斜哦嘎萨跳出了牛角,见九弟兄的狼狈相,禁不住笑出了声。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顿时风停雨驻,原野一片清新。

太阳出来了,几哥比过九弟兄急忙脱下身上的湿衣服,在太阳下晒衣服。光天化日之下,九弟兄一个个赤身裸体,一派邋遢的模样。

九弟兄再回头一看斜哦嘎萨,见它浑身上下全都是干的,身上连一滴水迹也没有,感到惊奇万分:一只小小的青蛙,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能耐哩,一场狂风暴雨竟然一点儿也没有被淋湿?

斜哦嘎萨又要出发了,它对九弟兄说:“你们刚才不是说,我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嘛。我现在又要走了。”说着,它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几哥比过九弟兄见斜哦嘎萨走了,一个个都急了。他们又不知道凤凰在哪里,更不熟悉寻找宝翎的路,要是被斜哦嘎萨甩掉,只能像瞎子一样,毫无目标地到处乱撞,若是那样怎么会找到凤凰?九弟兄急忙拿起还没有晒干的衣服,赤身裸体跟在斜哦嘎萨后面撵。

斜哦嘎萨似有神助,如腾云驾雾,越走越快,却显得轻松自如。

几哥比过九弟兄撵得满头大汗,跌跌撞撞,摔得鼻青脸肿,还是被斜哦嘎萨甩得老远。

晚上,斜哦嘎萨露宿山野,住在崖窝里,伴着山风睡着了。

几哥比过九弟兄也露宿山野,但却没有入睡,一个个心怀鬼胎。

真是应了白马人的那句俗话,海子里雾大,高山上云多。九弟兄一肚子坏水,本来就对斜哦嘎萨与他们争婚恨之入骨,加之白天又遭狂风吹、暴雨淋、冰雹打,猜出了肯定是斜哦嘎萨从中作祟,对它的仇恨更加一等,决定伺机报复,妄图将其置于死地。

几哥比过九弟兄凑在一起,如同心肠毒辣的魔鬼一样,密谋害死斜哦嘎萨的办法。

老九提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乱箭把这家伙射死。”

他的提议立即遭到大家的否决:晚上一片漆黑,怎么能够看清目标呢?

老八提议:“依我看,我们还是用刀剑把它活活砍死。”

他的提议也遭到大家的否决:只怕我们还没有拢身,斜哦嘎萨就醒来了。我们提刀捉斧,该如何向它解释?

自称智多星的老大,獐头鼠目,奸诈阴险,想出了一个点子,咬牙切齿地说:“一只小小的青蛙,今天死到临头了。趁它睡熟了,我们用开水把它烫死。”他对众弟兄进一步解释说:“我们烧一锅开水,端到斜哦嘎萨跟前,要是它醒了,就说给它端来洗脚水。要是它没有醒,就把开水泼在它身上,让它命归黄泉。”

九弟兄一致赞同这个办法可行,仿佛他们的计谋已经得逞似的,一个个发出了得意忘形的笑声。

几哥比过九弟兄夜色下提水的提水,生火的生火,一会儿烧开了一锅开水。九弟兄中的老大端着一锅开水,在其他弟兄的簇拥下,朝斜哦嘎萨睡觉的地方走去。他们心里想,这一锅滚烫的开水泼在斜哦嘎萨的身上,别说它是一个拳头大的青蛙,就是一只大老虎,也一定会一命呜呼。

几哥比过九弟兄朝斜哦嘎萨一步步走来,离他越来越近,眼看就到了身边。就他们的计谋马上变成现实时,不知什么原因,九弟兄脚下踩的松软的草坪,变成了又圆又滑的鹅卵石,一个个踉踉跄跄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滚烫的开水泼在众弟兄身上,被烫得鬼哭狼嚎。

斜哦嘎萨故意问:“九弟兄,夜半三更,不好好地睡觉,嚷嚷什么?”

“斜哦嘎萨,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给你烧了一盆洗脚水,想让你洗洗脚,解解乏,明天好走长路。没想到没有端好,泼在了自己身上。”几哥比过九弟兄为自己的毒计掩饰。

“好好睡觉吧,别折腾了!我不用洗脚,还是你们自己洗个热水澡吧。”斜哦嘎萨一语双关。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几哥比过九弟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趁着朦胧的月色,在明天要去的路上挖呀挖,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挖了一个有一丈多深的深坑,坑上面铺了薄薄的一层茅草,又在茅草上放了一根树枝作记号。九弟兄想让斜哦嘎萨明日路过这里时掉进陷坑里,再也无法爬出来,葬身荒野。

折腾了大半夜的九弟兄,一个个疲惫不堪,横七竖八地躺在荒野里,睡得像死狗一样。

等九弟兄睡熟了,斜哦嘎萨施起了法术,改变了深坑的位置。

斜哦嘎萨前半夜,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此时却没有一点睡意了。

它望着夜空里闪闪的星星,难以入眠,轻轻哼起了歌谣:

天黑了,

柳林入睡了,

鸟儿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大森林入睡了,

豺狼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海子入睡了,

癞蛤蟆和蝌蚪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大河入睡了,

水獭和鱼儿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草山入睡了,

獐子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山岩入睡了,

青羊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悬崖入睡了,

老鹰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天空入睡了,

太阳和雷在等着天亮。

天黑了,

大地入睡了,

斜哦嘎萨在等着天亮……

第二天破晓,斜哦嘎萨早早地起来了,任凭晨风的轻轻地吹拂,它向着凤凰住的地方,又急匆匆地出发了。

几哥比过弟兄昨晚折腾了半夜,耽误了瞌睡,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一开,见斜哦嘎萨早已不知去向。一个个手忙脚乱,顾不上洗脸,急忙上路追赶斜哦嘎萨,好不容易才追上。

几哥比过九弟兄打算看一场好戏,让斜哦嘎萨掉进他们昨夜挖的深坑里。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人和他们争凤凰宝翎了,皇帝的三女儿非他们莫属。

斜哦嘎萨离深坑越来越近,深坑上面铺着茅草和树枝,眼看就要一脚踩在上面了。几哥比过九弟兄以为斜哦嘎萨只要一踏在上面,肯定会扑通掉进深坑里,谁知斜哦嘎萨站在上面使劲地跳都没事。九弟兄感到奇怪,揭起茅草一看,哪有什么深坑。他们大摇大摆地朝前走,一个个“扑扑通通”全都掉进了深坑里。九弟兄想从深坑里爬出来,但用尽吃奶的力气也爬不出,扯着哭腔呼救:“斜哦嘎萨,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斜哦嘎萨说:“你们自作自受,饿死在里面吧!”

几哥比过九弟兄不停地哀求:“斜哦嘎萨,大人不计小人过,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给他们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吧!斜哦嘎萨决定放他们一马,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咒语过后,几哥比过九弟兄一个个感到轻飘飘的,身子慢慢地飘浮了起来,一个个来到地面上。

斜哦嘎萨又继续往前走,几哥比过九弟兄紧跟在它后面,生怕跟丢了,他们将不知去向。

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斜哦嘎萨突然停住了脚步,几哥比过九弟兄也只好停住脚步。他们不知斜哦嘎萨要干什么,以为斜哦嘎萨毕竟是只小青蛙,喜水的天性不变,看见了河水大概想跳进河里洗个澡。谁知,斜哦嘎萨却没有跳进河里洗澡,而是站在河边上,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喷嚏。这一个喷嚏非同小可,突然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一棵棵大树都被连根拔了起来。

几哥比过九弟兄站立不稳,像树叶一样被吹到了半空中,眨眼间,一个个又“扑通扑通”地掉进了河里面。九弟兄都是“旱鸭子”,一个个在河水里乱扑腾,被淹了个半死。

斜哦嘎萨使了一个法术,把奄奄一息的几哥比过九弟兄弄上岸来,问道:“你们几个,还敢讥笑我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还敢算计我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们今后还敢欺压百姓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要是你不信,我们赌咒发誓,要是说了假话,遭火烧五雷轰!”

几哥比过九弟兄一个劲地求饶。

一路上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九弟兄彻底领略了斜哦嘎萨的本领,只有甘拜下风,在斜哦嘎萨面前规规矩矩。

几哥比过九弟兄见和斜哦嘎萨作对不行,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他们想笼络斜哦嘎萨,用甜言蜜语赞美斜哦嘎萨。九弟兄用沙哑的歌声唱道:

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

都说神仙的本领大,

你的本领赛神仙。

你能管天管地管神仙。

神通广大胜过天。

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

都说天上的月亮最明亮,

都说天上的星星亮闪闪,

你的眼睛比星月还明亮,

世上的一切都能一眼看穿。

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

你的本领让我们五体投地,

你的话儿我们要记在心间。

我们愿永远和你在一起,

对你的忠诚永远都不会改变。

白马人有句俗话,人在甜言上栽跟头,马在软地上打前失。斜哦嘎萨根本不吃几哥比过九弟兄这一套,一针见血揭穿他们。

几哥比过九弟兄仍不甘心,死皮赖脸地说道:“斜哦嘎萨,我们千里寻宝翎,一路同行,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咱们交个朋友吧,你给我们当老大好吗?”

斜哦嘎萨知道,几哥比过九弟兄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用歌声回敬道:

石头不能当枕头,

坏人不能交朋友,

绵羊和豺狼合不了群,

我怎能和你们同流合污,

我和你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我绝不会和你们在一条道上走……

斜哦嘎萨义正词严,不上九弟兄的圈套。

几哥比过九弟兄只好收起了他们的鬼把戏。

斜哦嘎萨凭着大智大勇,战胜了邪恶,降服了几哥比过九弟兄。它把道道难关甩在了身后。

凤岭取宝

斜哦嘎萨走了三天三夜,走过向阳坡,走过青松岭,走过老龙湾,走过虎跳峡,走过黑龙潭……它向土地爷打听了一下,方知到凤凰住的地方还不到一半路程。斜哦嘎萨毫不松劲,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

正像白马人谚语说的那样,大路走不尽,河水背不干。斜哦嘎萨横下了一条心,即使凤凰住的地方远在天涯海角,也要一往无前。

大森林里的树木多,没有斜哦嘎萨的脚步多。斜哦嘎萨走了七天七夜,走过一线天,走过老鹰嘴,走过野猪林、走过摩天岭、走过杜鹃山……它向土地爷打听了一下,得知快到凤凰住的凤凰岭了,更充满了信心,鼓起勇气,继续前进。

到了第八天,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落日的群山镀上了一层金。斜哦嘎萨终于来到了凤凰住的地方——凤凰岭。

斜哦嘎萨曾不止一次地听阿爸阿妈说过,凤凰是百鸟之王、吉祥之鸟,它住的地方都好像仙境一般的地方。如今亲身到达,果然如此。凤凰岭山腰间的悬崖峭壁上,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洞口有一根弯弯的牛筋葛藤垂吊着,美丽的凤凰就住在洞里面。

经过长途劳顿,斜哦嘎萨依然精神,在地上蹦蹦跳跳,显示着一派生机和活力。

再瞧那几哥比过九弟兄,一个个已是筋疲力尽,瘫倒在地,好像一只只死狗一般,一动也不动弹。

斜哦嘎萨对躺在地上的九弟兄,突然喊道:“还不赶快起来,凤凰飞出来了!”

几哥比过九弟兄一听说凤凰飞出来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凤凰岭一望,连凤凰的影子也没有。原来斜哦嘎萨戏弄了一下他们。

斜哦嘎萨对九弟兄说:“凤凰就住在山洞里面,平时根本不会露面,只有良辰吉日才会飞出洞来。”

“斜哦嘎萨,哪要等到啥时候?还是你赶快想个办法,让凤凰现在就飞出来。”几哥比过九弟兄恨不得马上得到宝翎。

“九弟兄,你们要想得到凤凰宝翎,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让凤凰从山洞里飞出来吧。”

白马人有句谚语说,悬崖上的树砍不着,海子里的石头磨不着刀。几哥比过九弟兄知道凭他们的本事根本没有办法让凤凰飞出来,把引凤出洞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斜哦嘎萨身上,于是他们一个劲地奉承斜哦嘎萨:“斜哦嘎萨,求求你。还是你想想办法,谁不知道你的本领大无边,世上没有能难倒你的事情。对你来说,把凤凰引出洞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斜哦嘎萨说道:“九弟兄,你们听好。你们甭管我有没有办法把凤凰引出洞,我是让你们把凤凰引出洞来。”

“斜哦嘎萨,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求求你了,我们给你磕头了。”几哥比过九弟兄哭丧着脸,头像捣蒜朝地上磕。

“你们九弟兄要是真的没有办法,那我给你们教个办法。”斜哦嘎萨说。

“啥办法?快说!”九弟兄听说给他们教办法,一个个迫不及待。

当然斜哦嘎萨决不会真心实意地给九弟兄教办法,它只不过是想乘机再捉弄一下几哥比过,于是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九弟兄,不是都有一个大旱烟锅子嘛,烟锅的杆子都有两寸粗、五六尺长,就像是一个烟囱,九个大旱烟锅子就是九个大烟囱。你们九弟兄一起狠劲地抽旱烟,烟子冒上去,飘进了山洞里,凤凰被烟子熏得在山洞里待不住了,自然而然就会飞出来。”

几哥比过九弟兄立即一起点燃了旱烟锅,使劲地抽旱烟,一边抽烟一边吐涎水,地上的涎水都快流成了一条小溪。一缕缕黑烟腾空升起,飘进了山洞,凤凰却没有飞出来。

九弟兄疑惑这个办法为何不灵,问道:“斜哦嘎萨,凤凰怎么没有飞出来呢?”

“九弟兄,千万别泄气。也许刚才的烟子太小了,没有把凤凰熏出来。你们使劲地抽,把烟子再弄大一点,就能把凤凰熏出来。”

于是,几哥比过九弟兄蹲在地上,用吃奶的力气抽旱烟。一个个被呛得“吭吭卡卡”直咳嗽,不停地吐涎水,地上的涎水都流成了一条小河。烟子倒是比刚才大了许多,一缕缕黑烟,飘进了山洞,但是凤凰还是没有出来。九弟兄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洞干着急,接着又一个劲地埋怨斜哦嘎萨:“斜哦嘎萨,你是在捉弄我们九弟兄吧?”

“哪能呢?是你们自己把眼看要办成的事情搞砸了。”

“我们怎么会把事情搞砸呢?”九弟兄不解地问。

“难道你们忘了,你们九弟兄刚才狠劲地抽烟,把响屁都挣出来了,臭气熏天。你们想想,凤凰最爱干净,闻到屁臭,还会飞出来吗?”

几哥比过九弟兄一听斜哦嘎萨说得在理。他们之间发生了内讧,追查是谁放的屁,相互埋怨起来,但是谁也不承认放屁,差点打了起来。

还是斜哦嘎萨出面调解,平息了几哥比过九弟兄的争端,并对九弟兄说。“看来,你们九弟兄不行,把凤凰引不出来。”

“你能引出来吗?你把凤凰引出来,让我们看一看。”九弟兄激将斜哦嘎萨。

“那你们就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怎样把凤凰引出来。”斜哦嘎萨似乎很有把握。

“牛皮不是吹的,大山不是堆的。斜哦嘎萨,你大概是在吹牛皮吧?”九弟兄进一步激将斜哦嘎萨。

“我用不着和你们啰嗦,你们睁大眼睛好了!”

几哥比过九弟兄听斜哦嘎萨这么一说,一个个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把眼睛睁得像铜铃似的,想看看斜哦嘎萨有啥妙招把凤凰引出洞来。

斜哦嘎萨既没有爬上山崖去洞里引凤出洞,也没有施展法术让凤凰飞出来。它显得那样镇定,清了清嗓子,面对凤凰岭,唱起了悠扬动听的歌儿:

凤凰凤凰,你真漂亮,

世间再没有比你更漂亮的。

天上的五彩云霞比不上你,

地上的烂漫山花比不上你。

世上的人都喜欢你,

世上的人都赞美你。

斜哦嘎萨第一曲唱完了,歌声随风飘进了山洞,洞口的牛筋葛藤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九弟兄本来就不相信歌声能把凤凰引出来,斜哦嘎萨一曲唱完了,连个凤凰的影子也没有。九弟兄问道:“斜哦嘎萨,怎么凤凰没有出来?”

“急什么?你们继续往下看。”

接着,斜哦嘎萨又唱道:

凤凰凤凰,你真美丽,

你要是不美丽,

我就不会来这里。

千里迢迢来到凤凰岭,

就想一睹你的美丽面容。

斜哦嘎萨第二曲唱完,歌声随着风儿飘进了山洞,洞口的牛筋葛藤使劲地晃动起来。

几哥比过九弟兄问道:“斜哦嘎萨,怎么凤凰还是没有出来?”

“急什么?你们继续往下看。”

接着,斜哦嘎萨又唱道:

凤凰凤凰,请你不要害羞,

你漂亮的嘴巴谁都会喜欢。

请你把漂亮的嘴巴伸出来,

让我仔细看一看。

斜哦嘎萨第三声歌声刚落,美丽的凤凰果真把嘴巴伸出了山洞,红红的小嘴好看极了。

“凤凰露头了!凤凰露头了!”九弟兄见凤凰终于露面了,放肆得狂喊起来。

接着,斜哦嘎萨又唱道:

凤凰凤凰,请你不要害怕,


你美丽的脖子谁都会喜欢。

请你把美丽的脖子伸出来,

让我仔细看一看。

斜哦嘎萨第四声歌声刚落,美丽的凤凰果真把脖子伸出了山洞,细长的脖子长满了油光的花羽毛,真是漂亮极了。接着,斜哦嘎萨又唱:

凤凰凤凰,请你不要躲闪,

你华丽的翅膀谁都会喜欢。

请你把华丽的翅膀伸出来,

让我仔细看一看。

斜哦嘎萨第五声歌声刚落,美丽的凤凰果真把翅膀伸出了山洞,长满花羽毛的翅膀,就像天上的彩霞一样艳丽。

凤凰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几哥比过九弟兄望着美丽的凤凰,恨不得马上抓到凤凰,得到凤凰宝翎。但他们一个个筋疲力尽,那里动弹得了?

“九弟兄,我已把凤凰引出来了,我要干的事已经干完了,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斜哦嘎萨对九弟兄说。

“斜哦嘎萨,求求你。凤凰从洞里出来了,但是凤凰宝翎还没有取到。还是你用箭把凤凰射下来。”九弟兄本想用乱箭射死凤凰,却又担心自己的箭法不行,万一射不上,凤凰又飞进洞里怎么办,便一个劲地央求斜哦嘎萨用箭射凤凰。

就在凤凰将翅膀伸出洞口的那一刹那,斜哦嘎萨动了心软了:多么美丽的凤凰啊,不能乱杀无辜!斜哦嘎萨拿定了主意,不能射杀凤凰。任凭几哥比过九弟兄怎样哀求,斜哦嘎萨也没有举起弓箭。心想,即使得不到凤凰宝翎,自己也会另想办法娶来皇帝的三公主。

九弟兄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动手,一阵狂箭射出,竟然将美丽的凤凰射死。遗憾的是凤凰没有掉在地上,却挂在了洞口的牛筋葛藤上。

几哥比过九弟兄各自心怀鬼胎,都想取到凤凰宝翎。一个个眼睁睁地望着挂在牛筋葛藤上的凤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直打转转。

斜哦嘎萨对九弟兄说:“看来,你们取不到凤凰吧,还是让我给你们教个办法吧。”

“啥办法?请你赶快说。”九弟兄得宝心切,急忙求教斜哦嘎萨。

“你们九弟兄,个子一个比一个高,怎么不搭人梯!一个站在一个的肩膀上,九个人连起来,就会摞得很高很高,最上面的那个人就能接触到洞口,取到挂在牛筋葛藤上的凤凰。”

几哥比过九弟兄一听,一致赞同这个主意。但搭人梯顺序怎样排呢?是按老大至老九依次顺排呢?还是倒排呢?还是乱排呢?九弟兄争论不休,互不相让。

老大提议:都说长兄为父,那么长兄就应该高高在上,老大自然就在最上面。

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老大的这个点子完完全全是为自己着想,想得到凤凰宝翎,成为自己的私财。

其他几弟兄却不依,纷纷出点子,无一不是为自己在最上面寻找理由。

九弟兄争来争去,莫衷一是。

斜哦嘎萨指着面前的一棵树,问九弟兄:“你们说说,这棵树是先有树根,还是先有树梢?”

“哪还用问,当然是先有树根?”九弟兄异口同声。

“是树根在下面,还是树梢在下面?”

“哪还用问,当然是树根在下面。”九弟兄还是异口同声。

“既然你们九弟兄都这样说,那你们九弟兄就像这棵树一样,谁先到世上谁就站在最底下,然后依次往上。”

几哥比过九弟兄谁也提不出反对的意见。虽然极不情愿,却提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老二踩在老大的肩膀上,老三踩在老二的肩膀上……依次而上,像叠罗汉一样,最上面的自然是老九。他的双手果真能摸到洞口了。

谁知,老九独吞宝翎心切,心想只要取到凤翎,皇帝的三女儿就成了自己的老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到这里,他心里热乎乎的,不觉飘飘然起来,正是这一分心,把持不住,一把抓去,未抓住凤凰,凤凰从牛筋藤上弹了起来,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几哥比过九弟兄那里还管其他人等,只顾抢凤翎,叠的罗汉轰然跌倒,九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像石滚子一样砸了一面坡。他们不顾疼痛,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像饿狗扑食一样扑向凤凰。九弟兄你碰过来,我撞过去,你一把,我一把,把凤凰身上的羽毛拔了个精光。

几哥比过九弟兄虽然每人都拔了一大把凤凰羽毛,但却一个个傻了眼。他们谁也分不清凤凰的头对翎子、二对翎子、三对翎子。

无奈之下,九弟兄只好拿着凤凰羽毛,前去让白马皇帝辨认。

几哥比过九弟兄谁都以为自己拿的有凤凰的头对翎子、二对翎子、三对翎子,谁都想赶快把三公主抱入怀里,他们急匆匆向白马皇帝皇宫走去,谁知半道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将他们手中的凤凰羽毛刮上了空中。

一片片凤凰羽毛随风飘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几哥比过九弟兄像丧魂落魄,急忙追撵,一边追撵一边声嘶力竭地向着天空高喊:“我的毛!我的毛!”

眼看凤凰羽毛越飘越远,几哥比过九弟兄急得捶足顿足。

就在几哥比过九弟兄绝望时,风停了,满天的凤凰羽毛纷纷飘落,有的落在树梢、刺架上,有的落在悬崖畔、河面上。九弟兄不得不爬树梢、钻刺架、攀悬崖、趟河水,去一片一片地捡凤凰羽毛。这些浪荡子弟哪里吃过这般苦?一个个或被刺架挂破了衣服,划破了手脸,狼狈不堪。九弟兄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四处飘落的凤凰羽毛收齐。

几哥比过九弟兄看到手里的凤凰羽毛,一个个又得意忘形了,把自己当成了凯旋的英雄,大摇大摆地向皇宫走去。

他们来到皇宫前,也不等士兵进去通报,便一窝蜂似的拥进了宫殿,全然不顾规矩,一个个高喉咙大嗓子,争着嚷着让白马皇帝辨认自己拿的凤凰羽毛,吵得如同打架。

白马人有句俗话,马走路是后脚踩着前脚印走,人上梯子要挨着来。面对一群泼皮无赖,白马皇帝勃然大怒,将手一挥,厉声道:“混账东西,这里不是山野之地。堂堂的宫殿之上,你们要懂得规矩,不得乱嚷嚷,呈上凤凰翎子,依次辨认!”

几哥比过九弟兄被白马皇帝震住了,只好从老大到老九,依次向白马皇帝呈上各自拔的凤凰羽毛。

白马皇帝吩咐皇后把宝盒拿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面镜子。据说那面镜子是白马爷赠送的,是白马皇帝专门用来鉴宝的,如果是稀世珍宝,镜子里就会红光闪闪,如果是假货,镜子则暗淡无光。

宫殿上鸦雀无声,众人都屏气凝神,观看白马皇帝鉴别凤凰宝翎。

白马皇帝睁大了眼睛,把宝镜放在羽毛上,一一辨认。他将几哥比过九弟兄呈上的所有凤凰羽毛就像过筛子一样,从头到尾却不见闪过一丝红光。

白马皇帝不禁怒火冲天,对着几哥比过九弟兄怒斥道:“你们这些白痴,拿来的都是一文不值的一些乱毛。哪有凤凰的头对翎子、二对翎子、三对翎子?你们竟敢欺君,该当何罪?”

“打!”宫殿上的人齐声高喊。

几哥比过九弟兄被白马皇帝一顿臭骂,再加上众人齐声喊打,平时不可一世的恶棍,这时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浑身像筛糠,不停地磕头。

白马皇帝怒气未消,命令手下一顿乱棍,将几哥比过九弟兄打得皮开肉绽,赶出了宫殿,还罚他们做三个月的苦役,永世不得入宫。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作恶多端的九弟兄,不但没有娶来白马皇帝的女儿为妻,反而饱受皮肉之苦,留下让世人耻笑的把柄。

皇帝允婚

几哥比过九弟兄拔的全是乱毛,那么凤凰的头对翎、二对翎、三对翎子,都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斜哦嘎萨的两个姐姐——也就是那对神通广大的青鹞,处处在暗中帮助弟弟。斜哦嘎萨刚刚离开白马山寨向凤凰岭进发时,青鹞早已得知弟弟为了娶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寻找凤凰宝翎,于是赶在了弟弟到来之前,双双飞到凤凰岭上,向凤凰诉说弟弟对三公主的爱慕之情,恳求凤凰割爱赠翎,成全弟弟的婚事。再说凤凰本是吉祥之鸟,心灵比它的羽毛还美丽,专做善事,为人解困,成人之美。为了成全斜哦嘎萨的美满姻缘,凤凰毫不吝惜地把头对翎子、二对翎子、三对翎子一一拔下,赠送给了青鹞,并祝愿斜哦嘎萨早日与心爱的姑娘结百年之好。

斜哦嘎萨把凤凰引出洞后,又展法术,让它安然飞进了洞里,让一只斑鸠变成凤凰,任凭九弟兄射杀。那只美丽的凤凰躲过了一劫,至今还在凤凰岭上展翅高飞呢。

青鹞拿着凤凰赠送的三对翎子,早早地等候在白马皇宫外,耐心地等待弟弟到来,青鹞有隐身术,别人看不见它。几哥比过九弟兄拿着凤凰的羽毛向白马皇帝呈献时,青鹞断定有一场“好戏”。果然不出青鹞所料,九弟兄乘兴而来,狼狈不堪而归。

斜哦嘎萨的两个姐姐青鹞让风儿给它传话,让它来取凤凰的三对宝翎。几哥比过九弟兄刚刚离开皇宫,斜哦嘎萨精神焕发地来到了皇宫前。两个姐姐见弟弟走来,立即迎上前去,将凤凰的三对翎子交给了它。

斜哦嘎萨拿着凤凰的三对翎子,喜气洋洋地站在皇宫前,不慌不忙地唱道:

皇帝皇帝,您好吗?

天大的喜讯向您报告:

天上飘着吉祥的云霞,

地上开满五彩的鲜花。

凤凰宝翎给您办到了,

每一对宝翎都灿如云霞,

稀世珍宝谁人不爱,

皇帝您见了一定会乐开花。

皇帝皇帝,您好吗?

我有个要求提一下,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献宝的礼仪不能简化。

宫殿地上铺上红地毯,

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

奏响欢快的迎宾曲,

吹响喜庆的金唢呐。

我要踏着红地毯进宫殿,


把凤凰宝翎献到您面前。

白马皇帝虽然承认斜哦嘎萨的本领大,但对它能否取回凤凰宝翎却将信将疑,他按斜哦嘎萨提的要求,吩咐左右在地上铺上红地毯,宫里挂上红灯笼,敲响迎宾锣鼓,吹起牛角号,命令宫中所有人,在宫廷外迎接斜哦嘎萨献宝。

斜哦嘎萨踏着红地毯,伴随着鼓乐声声,严肃庄重地来到了宫殿上。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凤凰的第三对翎子,恭恭敬敬地向白马皇帝献上,然后唱道:

皇帝皇帝,

请您抬头看分明。

这是凤凰的第三对翎子,

恭恭敬敬地献给您。

白马皇帝接过凤凰羽翎,用宝镜仔细辨认,宝镜发出耀眼红光。一点儿也不假,果然是凤凰的第三对翎子。白马皇帝喜形于色,连声说:“好好好。斜哦嘎萨,你辛苦了。”

接着,斜哦嘎萨又从怀里掏出凤凰的第二对翎子,恭恭敬敬地向皇帝献上,并唱道:

皇帝皇帝,

请您抬头看分明。

这是凤凰的第二对翎子,

恭恭敬敬地献给您。

白马皇帝接过凤凰羽翎,用宝镜仔细辨认,宝镜依然红光闪闪。一点儿也不假,果然是凤凰的第二对翎子。白马皇帝喜笑颜开,连声说:“好好好。斜哦嘎萨,你的本领真大。”

紧接着,斜哦嘎萨又从怀里掏出凤凰的头对翎子,恭恭敬敬地向皇帝献上,并唱道:

皇帝皇帝,

请您抬头看分明。

这是凤凰的头对翎子,

恭恭敬敬地献给您。

白马皇帝接过凤凰羽翎,用宝镜仔细辨认,宝镜还是红光闪闪,一点儿也不假,果然是凤凰的头对翎子。白马皇帝万分高兴,连声说:“好好好。斜哦嘎萨,你劳苦功高。”

凤凰的三对宝翎,真是一对比一对漂亮,它们一一摆在宫殿上,映照得整个宫殿亮堂堂。

白马皇帝对凤凰宝翎爱不释手,他觉得皇宫里原先的任何宝贝都无法与凤凰宝翎相媲美,无论是花花绿绿的珍珠玛瑙,还是山中采来的灵芝草,还是价值连城的宝石。他禁不住开怀大笑:“凤凰的三对宝翎,就是白马皇宫的镇宫之宝。斜哦嘎萨,你为皇宫立了一大功啊!”

白马皇帝转而一想,凤凰的三对宝翎,可不是凡人能办到的,只有神仙才能办到。斜哦嘎萨既然能办到,即使它不是神仙,也一定有神灵帮助。不可貌相,别看它是一只小青蛙,说不定将来有大作为。

斜哦嘎萨乘白马皇帝正在兴头上,便对他说道:“尊敬的皇帝,我有一句话想到您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斜哦嘎萨,你不仅为皇宫立了一大功,你也为所有的白马人都立了大功。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讲?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白马皇帝一下子显得慷慨大方起来。

斜哦嘎萨见时机已到,便说道:“尊敬的皇帝,您当初说过,谁把凤凰的头对翎子、二对翎子、三对翎子给您办到,您就把三公主嫁给谁。”

“斜哦嘎萨,不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皇帝说话,一言九鼎。我现在把凤凰的三对翎子都办到了,尊敬的皇帝,您该兑现您的承诺了吧。”

白马皇帝一想到斜哦嘎萨的青蛙之身,想到自己的掌上明珠三女儿,他俩毕竟有异类之别,白马皇帝不觉伤感起来,对斜哦嘎萨求婚仍然吞吞吐吐,对他说:“斜哦嘎萨,凤凰的三对翎子你虽然办到了,但苍蝇的肠子要九丈,蚊子的下巴要三两,十冬腊月的青稞穗要一把,这三样东西,你还是要给我办到。”

斜哦嘎萨满口答应,对白马皇帝说:“好好好,您要的三样东西我一定办到。尊敬的皇帝,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我什么时候把身上的青蛙皮脱掉,什么时候投军参战归来了,就什么时候给您办到您要的那三件东西。”

白马皇帝亲眼目睹这些天来宫中发生的一切,不仅被斜哦嘎萨的本领和智慧所折服,而且钦佩它的忠诚和勇敢,被它对女儿的爱情所打动。他想,斜哦嘎萨既然能把稀世珍宝凤凰翎子办到,天底下还有什么办不到的难事呢?斜哦嘎萨一定会给女儿带来幸福,一定会给白马山寨带来安康!

白马皇帝答应将三公主昼什姆嫁给斜哦嘎萨,并劝说女儿答应这门婚事。

谁料想,昼什姆却死活不愿意嫁给斜哦嘎萨,哭闹着埋怨父亲,唱道:

父王啊父王,

你好狠心。

你一个堂堂的皇帝真糊涂,

办事实在荒唐欠思忖,

难道不怕天下人来耻笑,

怎忍心逼女儿和青蛙配成婚。


哪怕火烧五雷轰,

死也不进它家的门。

父王啊父王,

你要听清。

凤凰要落梧桐树,

画眉要栖杜鹃林。

我是宫中金枝玉叶,

我是您的掌上明珠,

要嫁就要嫁如意郎君,

郎才女貌才可配成婚。

听着女儿伤心哭泣和不停的埋怨,白马皇帝心动了,一时又没有了主意。他思前想后,意识到自己是白马人的皇帝,应以白马部落的利益为重,不能反悔。

白马皇帝劝说女儿委曲求全,嫁给斜哦嘎萨:“女儿呀,不是父王狠心,我不把你嫁给斜哦嘎萨不行。斜哦嘎萨虽然是只青蛙,但它的本领比我大。你也亲眼看见了,父王提的要求,它全都办到了,父王再也无法推辞了。你还是嫁给它吧。”

任凭父王怎样劝说,三公主却态度坚决,执意不从,甚至当面顶撞父王:“父王,要嫁,你嫁给它,一只小青蛙!”

白马皇帝见自己劝说女儿无效,便吩咐皇后劝说,让她回心转意嫁给斜哦嘎萨。谁知皇后的劝说,非但没有使三公主回心转意,三公主反而哭得更加伤心了。

皇后见三公主哭泣不止,态度坚决,执意不肯嫁给斜哦嘎萨,无论怎样劝说也无济于事,看来让她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事,便只好依了她。她还给三公主出主意,说道:“昼什姆,你不要哭了,再哭会哭坏身子的。你心里要是实在不愿意,那也好办。斜哦嘎萨再能只不过是一只小青蛙,你随便就把它弄死了,然后你再回皇宫来不就行了嘛。”

接着,皇后教给三公主除掉斜哦嘎萨的三个办法:“昼什姆,你从宫里走的时候,把家里菜刀拿上,小青蛙前面牵马,你骑在马背上,趁它不注意,把菜刀剁下去,就把它剁死了。再一个办法,你把家里砸盐的砸锤子拿上,找机会把小青蛙砸死。还有一个办法,你把家里的剪子拿上,晚上睡觉的时候,随便就把小青蛙剪死了。”

哭哭啼啼的昼什姆觉得母后教的办法可行,记在了心里,决定见机行事。

公主生爱

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不仅是皇宫的大事,也是所有白马山寨的大事。白马皇帝特意选择了一个好日子,这一天整个皇宫张灯结彩,鼓乐喧天。所有的白马山寨也都搭起彩门,男女老少歌舞庆贺。

皇后亲自为三公主梳妆打扮。昼什姆头饰上佩着闪亮的鱼骨牌和珍珠玛瑙,身着五彩服,腰系花腰带,胸带鱼骨褂肚,腰缠铜板带,耳佩金耳环,手腕上戴着银手镯,脚穿一双绣花番鞋。三公主本来就美丽,经这样一打扮,就比仙女还漂亮。母后亲自为她打扮,她只能屈从。尽管是出嫁的喜庆日子,昼什姆想到嫁给的是一只小青蛙,禁不住掩面哭泣。

三公主的哭声改变不了父王的旨意。事到如今,为了安慰爱女,白马皇帝要送给女儿一匹最好的马作为嫁妆,吩咐仆役速去马群中挑选。

“父王,让我自己去挑选吧。”斜哦嘎萨说。

“不必了,让仆役去挑选就行了。”白马皇帝说。

“就让斜哦嘎萨自己去挑吧。”皇后在一旁怂恿:“马场里的马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斜哦嘎萨看上哪一匹挑哪一匹。别人挑的也许女儿不如意,斜哦嘎萨也不如意。”

皇后原本不同意这门婚事,为何这样慷慨大方,再三怂恿斜哦嘎萨去挑马呢?原来她想借此机会改变这门婚事。她明知马场里的马就像吃了火药一样,性子一个比一个烈,尤其对生人又踢又咬,何况一只小小的青蛙。斜哦嘎萨要是去挑马,不被马踢死才怪哩。若真是那样的话,女儿就不会屈嫁了,不是一箭双雕吗?

斜哦嘎萨执意要自己挑马,皇后竭力赞同,白马皇帝也十分明白皇后的用心,便对斜哦嘎萨说道:“速去速回,以便早早启程,别让昼什姆等急了。”

斜哦嘎萨带着几个随从来到皇宫对面山上的马场,只见数百匹马个个膘肥体壮,白马像天上的朵朵白云,红马似一团团烈火,沙青马像一个个精灵。马场里的数百匹马有的正津津有味的吃草,有的扬蹄撒欢奔跑……

斜哦嘎萨刚一走进马群,突然刮起一阵风尘,迷住了随从的眼睛。风尘过后,随从睁眼一看,不觉惊奇万分:眼前哪有什么小青蛙,只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青年,头戴沙嘎帽,身穿白麻布汗褂,外套黑坎肩,扎着绑腿,脚穿一双番鞋,显得英武剽悍,威风凛凛。这样出众的白马青年,在白马山寨里可谓凤毛麟角。

白马青年目光从马群中扫过,相中了一匹枣红马。那马浑身上下如同火炭一般,长长的颈项,宽宽的脊背,圆圆的蹄子,扬鬃甩尾,好不神气!斜哦嘎萨翻身跃上马背,扬鞭策马,在草地上飞奔,马蹄哒哒。

白马青年兴致极高,亮开嗓门,放歌蓝天:

噢嗬嗬依哟——

噢嗬嗬依哟——

胆大骑龙又骑虎,

胆小只骑抱鸡婆。

骑上火红的枣红马,

天高地阔任我跨。

高山能跨过,

峡谷能跨过,

大河能跨过,

海子能跨过,

森林能跨过,

草山能跨过……

风儿追不上,

闪电追不上。

鞭儿挥出彩霞,

歌声飞出胸膛,

我在大地上欢腾,

我在天地间飞翔。

花逢春雨齐开放,

人逢喜事精神爽,

天下多少有情人,

好事多磨配成双。

娶来心爱的三公主,


笑在心头喜洋洋。

心爱的姑娘一朵花,

花儿开在我心上,

莫要羞答答,

莫要再惆怅。

亲朋好友早等候,

浓浓深情意更长。

阿爸备好了咂杆酒。

阿妈煮好了骨头肉,

心爱的姑娘啊,

跟我快快回家去,

白马山寨迎新娘,

欢歌曼舞到天亮……

“好一个‘草上飞’啊!”随从看得惊呆了,禁不住脱口赞叹。

白马青年骑着枣红马,在草地上跑了好几圈,然后又策马扬鞭,向皇宫飞奔而去,快到皇宫时,一声“吆喝喝”,突然收住了马缰。一阵风尘刮过,白马青年不见了,一只小青蛙牵着枣红马的缰绳,缓缓而行。

枣红马站立皇宫前,双目如炬,仰天长啸。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枣红马上,齐声夸赞这匹马,称赞斜哦嘎萨有眼力。

皇后见斜哦嘎萨不但没有被烈马踢死,反而挑中了马场里最好的马,心中别有一番滋味,面对现实也只能无可奈何,言不由衷地奉承几句。

白马皇帝见斜哦嘎萨果真挑中了最好的一匹马,不禁从内心深处赞叹斜哦嘎萨慧眼识宝马,并亲自为枣红马披红挂彩,匹上了镶金裹银的雕花鞍,马头上还佩上了一朵大红花。

午时一刻,新娘启程的时候到了。皇宫前,鼓乐齐鸣,欢声四起,花雨缤纷,鼓乐队吹吹打打,送亲的队伍由十五个身着彩服的白马人组成,为三公主出嫁送行。十匹马儿驮着陪嫁,鼓乐随行,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昼什姆骑在马背上,心事重重,满面愁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面对送行的父王、母后和亲眷,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心里牢记着母后教的办法,迫不及待地想除掉斜哦嘎萨,以便尽早返回皇宫。

刚走出皇宫不远,昼什姆便借故把送亲的人全都打发回去了,只剩下了她和斜哦嘎萨。走不多远,昼什姆见四下里无人,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于是她悄悄地从怀里掏出菜刀,对准地上的小青蛙,把菜刀剁了下去。

昼什姆心里想的什么,岂能瞒得过斜哦嘎萨?它早就发现昼什姆随身藏着菜刀、砸锤子和剪子,料定她会有这一手。就在菜刀将要落地的一刹那,它的身子一偏,毫发未损。

“啧啧,昼什姆,菜刀是母亲送给我们的,让我们拿回家去切菜、切面哩,你扔了干啥哩?”斜哦嘎萨故意问。

“斜哦嘎萨,我没有拿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昼什姆为自己辩解掩饰。

“昼什姆,还是我把菜刀拿上吧。”斜哦嘎萨捡起了地上的菜刀。

昼什姆见第一计落空了,心想第二计一定要成功,再不能失手了。走了一段路,她举起砸锤子,想一锤子砸死小青蛙,可是手却在不停地哆嗦。她的心虚了,担心一锤子砸下去,万一把小青蛙砸不死咋办?于是她又把砸锤子揣在了怀里,打算再找机会行事。走了一段路程,她又举起了砸锤子,并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沉着冷静,千万不能失误,只要把小青蛙砸死,自己就能返回皇宫了。她举起砸锤子,对准地上的小青蛙,瞄了又瞄,比了又比,觉得准确无误了,才把砸锤子朝小青蛙狠狠砸去。谁知,砸锤子明明对准了小青蛙,砸下去却落偏了,落在了小青蛙的身旁,把地砸了一个坑,小青蛙却连一点皮毛也没有伤着。

“啧啧,昼什姆,砸锤子是母亲送给我们的,让我们拿回家去砸盐、砸辣椒面哩,你扔了干啥哩?”斜哦嘎萨说。

“斜哦嘎萨,我没有拿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昼什姆掩饰说。“昼什姆,还是我把砸锤子拿上吧。”斜哦嘎萨捡起了地上的砸锤子。

昼什姆见两个计谋都落空,便有些犯愁了,还剩下剪刀了。这是母后教的最后一个计谋使用的工具了,要是再不把小青蛙弄死,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和小青蛙生活一辈子了。昼什姆苦思冥想如何用剪刀弄死小青蛙,却一直想不出高招,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她无可奈何,心想只有跟着斜哦嘎萨到它家里成了亲,以后再找机会吧,或是晚上睡觉时用剪刀把它剪死,或是白天瞅个机会用剪刀把它弄死。

一路上,昼什姆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就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仿佛每前进一步都会向深渊临近一步似的,她无法想像今后如何和一只小青蛙共同生活在一起。

斜哦嘎萨却一路春风得意,心花怒放,带着三公主,唱着歌儿:

天上的云啊,你停停飘,

高山的峰啊,你低低腰,

看看白马皇帝的三女儿,

世上谁也比不上她美貌。

小河的水啊,你快快地流,


山中的风啊,你使劲地吹,

快快把喜讯传到白马山寨,

山寨一定会掀起欢腾的浪潮。

昼什姆啊,你一定会得到幸福,

心爱的人啊,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会永远爱恋你,

同甘共苦白头到老……

斜哦嘎萨高高兴兴地翻山越岭,回到了金贡岭白马山寨。

阿扎伊和妻子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盼望斜哦嘎萨能平平安安回来就是万幸,没有想到斜哦嘎萨不仅自己平平安安地回来,还真的把白马皇帝的三公主娶进了家门,真是又惊又喜,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老两口高兴得合不拢嘴,忙里忙外,煮好喷香的骨头肉,端出香甜的咂杆酒,请来山寨里的亲朋好友和众乡亲,为儿子和儿媳接风洗尘,举办婚礼。

喜讯像一股风,顿时传遍了整个白马山寨。斜哦嘎萨把三公主娶来当媳妇,成了全寨子的荣耀。白马山寨沸腾了,男女老少全都来到阿扎伊家,一睹三公主的风采,参加斜哦嘎萨的婚礼,庆贺它的新婚大喜。

寨子里的大场上,熊熊的篝火燃起来了,欢庆的锣鼓敲起来了,牛角号吹起来了,欢乐的歌声唱起来了,男女老少手拉手,跳起了欢乐的火圈舞。乡亲们通宵达旦的娱乐,庆贺皇帝的三公主成了白马山寨的媳妇。

斜哦嘎萨为大家唱起了《酒歌》助兴:

活在世上一辈子,

不唱不跳划不着,


欢欢喜喜多热闹,

唱唱跳跳多快活。

劳动的时候就劳动,

唱歌的时候就唱歌。

骨头肉我们大家吃,

咂杆酒我们众人喝。

兄弟姐妹欢聚一堂,

嘴巴闲着就要唱歌。

边唱歌来边喝酒,

还比神仙都快乐。

今天我们说说笑笑,

一切烦恼别往心中搁。

今天我们尽情地歌唱,

歌声飞出了心窝窝。

祝愿白马山寨吉祥安康。

祝愿白马人天天都是美好生活……

任凭男女老少欣喜若狂,白马山寨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昼什姆却愁眉苦脸。她呆呆地坐在家里,想到自己嫁给了一只小青蛙,伤心得饭也不想吃,茶也不想喝,眼泪不断线地流啊流啊。她用哭唱抒发着心中的悲伤:

想到自己告别了父母亲,

我的心里真着急。

人们都睡了,

我也想睡去,


睡也睡不着,

苦命的人儿是我自己。

想到自己告别了父母亲,

我越想心越急。

人家有父母,

快乐又高兴。

我却离开父母,

破碎的心儿哭哭啼啼。

昼什姆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半夜里,火塘里“噼噼啪啪”的木柴爆裂声把她惊醒了。她睁眼一看,只见火塘边坐着一个英俊的白马青年,正埋头专心用牛皮缝制蛙鞋,身边放着一张青蛙皮。

昼什姆一下子全明白了。她多么高兴啊,原来斜哦嘎萨是个英俊的白马青年,但愿他再不要成为小青蛙。于是昼什姆悄悄地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青蛙皮,想扔进火塘里烧掉。

斜哦嘎萨见状急忙制止:“昼什姆,千万别这样做。我还没有修炼成功。若是那样,就毁了我的一生。”

昼什姆多么希望斜哦嘎萨成为人身,但听了斜哦嘎萨的话,万般无奈,只好把青蛙皮原封不动放在地上。

第二天,昼什姆醒来,斜哦嘎萨依然是个青蛙身。

昼什姆第一次离开皇宫,住进斜哦嘎萨家里。她用陌生的眼光,仔细打量着这个普通的白马人家:简陋的茅屋虽然不能和气派的皇宫比,家里的财产虽然也无法和皇宫的宝贝相比,但也并非一贫如洗,家庭还算过得去,屋里有粮柜大篅(白马人放粮食的竹器),圈里有骡马牛羊,山上有草坡良田。当然,昼什姆并不在乎家庭的贫穷和富有。她担心难以适应农家生活,尤其不敢想像和一只小青蛙如何在一起生活。她从小生活在皇宫里,父王和母后对她娇生惯养、百依百顺,她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如今到了斜哦嘎萨家里,有人疼爱她吗?还能不劳而食吗?是不是还要下地干活,还要上山背柴?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斜哦嘎萨对她的疼爱自不消说,公婆也很慈祥善良,对她格外疼爱,视为亲生女儿,每天任随她怎样打发时光,从不让她干农活。寨子里的乡亲对她也很热情,像是一家人。白马山寨坐落在苍山林海之中,空气清新,风光秀丽,胜似画卷。这一切,让昼什姆委屈的心灵感到一丝安慰。她只能认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听从命运的安排。何况斜哦嘎萨脱掉青蛙皮后,是一个英俊的白马青年。她盼望着斜哦嘎萨早日修炼成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身。昼什姆在斜哦嘎萨家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深山里的花儿只有经过严冬的考验,才会开得更加鲜艳;庄稼地里的青稞只有经过雨露滋润,穗子才会结得更加饱满。斜哦嘎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娶来了白马皇帝的三公主为妻,幸福的生活在向它招手。它对妻子昼什姆百依百顺,关爱呵护有加。家里所有的农活,它都和阿爸干完了,从不让昼什姆下一天地,顶多随她的心意,有时帮阿妈烧水做饭,或是和寨子里的姑娘媳妇一起,说说笑笑去小河里背水。闲暇时,斜哦嘎萨就陪昼什姆说说笑笑、游山玩水,想方设法逗她高兴。

昼什姆见白马姑娘头上插的刺梅花分外好看,也想在头上插上刺梅花。

斜哦嘎萨说:“昼什姆,这很好办,你待在家里,我去给你采来一束刺梅花。”

“斜哦嘎萨,你还是带我去采吧,我要看看刺梅花长在啥地方。”昼什姆执意要去采花,斜哦嘎萨只好依了她。

斜哦嘎萨领着昼什姆走出了白马山寨,沿着崎岖的山路走进大山里,去采刺梅花。他们来到了一座悬崖畔,抬头望去,只见崖畔上长着一簇簇刺梅花,火红火红,像天上的彩霞一样。

斜哦嘎萨对她说:“昼什姆,你在这儿待着,我爬上悬崖去给你采刺梅花。”

斜哦嘎萨正要去攀悬崖,却被昼什姆拦住:“还是我自己去采吧。”

斜哦嘎萨没有想到昼什姆要亲自去崖畔采花。一个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女子攀崖有多危险,他说道:“昼什姆,悬崖上太危险,还是我去采。”

“我不怕!你别拦我!”

斜哦嘎萨犟不过昼什姆,只好吩咐她要小心。

昼什姆双手抓葛藤攀登,往上一望,头顶山鹰盘旋,往下一看,脚下万丈深渊。她心一虚,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脚下一滑,不慎失足坠落悬崖。

昼什姆就像一片飘落的树叶一样,眼看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斜哦嘎萨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飘来一朵白云,托住了昼什姆的身体,慢慢向上升腾,把昼什姆平平稳稳托举到了一块草坪上。

昼什姆躺在草坪上,昏迷不醒。一阵山风吹来,昼什姆终于慢慢地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斜哦嘎萨守候在身旁。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她想起了刚才坠崖的那一刹那,心想将永远离开人世间,没有想到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她不知斜哦嘎萨是怎样救她的,她只是在心底深深地感激。

斜哦嘎萨见昼什姆苏醒过来,心想一定要为她采来心爱的花。它攀登上悬崖峭壁,采来一束刺梅花,从中挑选了一朵插在昼什姆的头上。昼什姆鬓发插上刺梅花,显得更加美丽动人。斜哦嘎萨望着心爱的妻子,唱起了心中的歌儿:

大山里有千种花万种花,

采花要采最好看的刺梅花。

刺梅花儿红似火,

刺梅花儿似彩霞。

戴花千万不要胡乱戴,

杨柳千万不要胡乱插。

戴花一定要戴给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就成了一朵花。

我最心爱的人就是昼什姆,

有了你才有一个温馨的家。

你是我枕上夜夜的梦幻,

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

斜哦嘎萨的歌声情真意切,深深打动了昼什姆的心扉。她回想起斜哦嘎萨在父王面前执著的求婚,回想起斜哦嘎萨为了娶她千辛万苦寻觅凤凰宝翎,回想起自己自从来到白马山寨后,斜哦嘎萨对她的一往情深……

昼什姆扪心自问:斜哦嘎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对自己深深爱恋的最好表白吗?难道不是为了获得它应该得到的爱情才这样执著吗?昼什姆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那样的不近人情。她在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她对斜哦嘎萨由过去的嫌弃渐渐变成了爱恋。她用歌声抒发着情怀:

问一声高山的流水,

问一声蓝天的白云,

问一声林中的松树,


问一声峡谷的山风,

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我要把它永远珍藏在心中。

高山的流水告诉我,

蓝天的白云告诉我,

林中的松树告诉我,

峡谷的山风告诉我,

世间最珍贵的是真诚,

我要把真诚永远珍藏在心中。

要问谁对我最爱恋?

要问谁对我最真诚?

要问谁最知我的心?

要问谁对我最情深?

是斜哦嘎萨、斜哦嘎萨,

我要和斜哦嘎萨生生死死不离分。

修身从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昼什姆入乡随俗,渐渐地习惯了普通白马人家的生活。她习惯了这里的粗茶淡饭,这里的民俗风情。

昼什姆见斜哦嘎萨全家人和寨子里的乡亲们对她这样好,慢慢地爱上了这个普通的白马人家。昼什姆和乡邻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逐渐和乡亲们融为一体,直至亲密无间。

一天,白马山寨的姑娘们来到斜哦嘎萨家,都想欣赏昼什姆唱歌弹琴。大家早就听说昼什姆过去在皇宫里天天唱歌弹琴,是一个高手,她会唱很多的白马歌,会弹很多的白马曲,皇宫里的人没有谁能比得上她。可是自从她来到白马山寨后,却从来没有唱歌弹琴。如今禁不住姐妹们的再三请求,昼什姆唱歌弹琴的兴致激发了出来。她从墙上取下斜哦嘎萨阿爸的土琵琶,边弹边唱了起来。她的歌声就像二月的河水,一经解冻就哗啦啦地流淌不息。她弹唱的第一首歌曲是《主人歌》:

广阔的天空千古长在,

太阳、月亮和雷公在那里居住,

太阳、月亮和雷公是天空的主人。

高高的雪山千古长在,

白雪和岩石在那里居住,

白雪和岩石是雪山的主人。

青青的草地千古长在,

花草和豺狼在那里居住,

花草和豺狼是草地的主人。

茂密的大森林千古长在,

金丝猴和虎豹在那里居住,

金丝猴和虎豹是大森林的主人。

陡峭的黑岩千古长在,

老鹰和崖羊在那里居住,

老鹰和崖羊是黑岩的主人。


清澈的海子千古长在,

水獭和鱼儿在那里居住,

水獭和鱼儿是海子的主人。

绵延的大山千古长在,

白马人在那里居住,

白马人是大山的主人。

昼什姆一抱起琵琶便进入了角色,越弹唱兴致越高。她一口气弹奏了二十四支曲子,伴随着曲子唱了二十四首歌,琴声歌声悦耳动听,众姐妹听得如痴如醉,就连空中的喜鹊都被她的歌声深深地吸引,落在屋外的树枝上久久不肯离去。唱罢弹毕,昼什姆又开始踏步舒袖,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美极了,腰身柔软得像杨柳,引来了众姐妹的阵阵喝彩。

昼什姆在白马山寨的生活虽然不乏欢声笑语,斜哦嘎萨时时呵护着她,众姐妹常常陪伴着她。然而每当她想起斜哦嘎萨是青蛙身时,难免有些伤感,她在睡梦里都期望斜哦嘎萨能变成人身。

一天,昼什姆对斜哦嘎萨说:“斜哦嘎萨,你每天不能光陪我说说笑笑、游山玩水,这样长期下去也不行,将来阿爸阿妈老了咋办?我们还是要靠自己来操持家业,你要是能变成人身,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学个本事,练会武功,那该有多好啊!”

斜哦嘎萨对妻子说:“昼什姆,你说的很对!其实,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修炼,不过从前每天都是抽一点时间修炼,这样断断续续,要很长时间才能修炼成功。从今天起,我一天到晚修炼。我要早日脱掉身上的青蛙皮,修炼成人身,让你过上称心如意的日子,让阿爸阿妈老了有个依靠,为白马人造福,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昼什姆没想到斜哦嘎萨的想法与她完全一致,有这样远大的志向。她支持丈夫一天到晚修炼,说道:“斜哦嘎萨,你就安心修炼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斜哦嘎萨再三嘱咐妻子:“从今天起,你锁上房门,我在里面从早到晚修炼。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在我修炼期间,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即使谁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进屋来。等三个月时间到了,你再打开房门。那时,我就修炼,变成了人身。”

昼什姆满口允诺。

以后的日子,每天从早到晚,斜哦嘎萨闭门修炼,不吃不喝,专心致志。昼什姆守在门外,寸步不离,生怕有人打扰了斜哦嘎萨的修炼。

昼什姆每天掐指算计日子,她盼望斜哦嘎萨早日修炼成人身,她总是感到时间过得很慢,度日如年似的。三个月时间就像是一百年,早晨等不到天黑,天黑等不到天亮,感到每一天都是那样的漫长。

有好几次,昼什姆想打开斜哦嘎萨修炼的房门,看看它是怎么修炼的?修炼得怎么样了?身上的青蛙皮脱掉了吗?但她的脚步刚刚迈到门口,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斜哦嘎萨的嘱咐在她耳畔回响:在我修炼期间,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一天,邻居家的青年苏木加背着猎枪找上门来,想约斜哦嘎萨一同进山林去打猎,还一个劲地说了一大堆这次打猎一定会有大收获的话。昼什姆没有被对方说得“收获”所动心,她牢记着斜哦嘎萨的吩咐“即使谁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进屋来”。她没有打开斜哦嘎萨修炼的房门。她告诉来者,斜哦嘎萨出远门去了。

又过了些日子,一位名叫曹顺元的乡邻找上门来,想约斜哦嘎萨去金子沟挖金子,还喋喋不休地说寨子里不少人都去金子沟挖金子去了,有的已经赚了大钱。昼什姆没有被财源滚滚所动心,她牢记着斜哦嘎萨的吩咐“即使谁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进屋来”。她没有打开斜哦嘎萨修炼的房门。她告诉来的人,斜哦嘎萨出远门去了。

又过了些日子,一位叫余山海的乡邻找上门来,说给儿子娶媳妇,请斜哦嘎萨去家中唱祝福歌,还说这次不是白唱,而是要付给斜哦嘎萨丰厚的报酬,至少是五十贯铜钱。昼什姆没有被五十贯铜钱所动心,她牢记着斜哦嘎萨的吩咐“即使谁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进屋来”。她没有打开斜哦嘎萨修炼的房门。她告诉对方,斜哦嘎萨出远门去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昼什姆盼望三个月的日子赶快期满。不知是她把日子记错了,还是盼望斜哦嘎萨早日修炼成人身心情迫切,离三个月还差三天,她便打开了房门。她定睛一看,只见斜哦嘎萨盘腿而坐,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正在专心修炼。再看它身上的青蛙皮,已经从头上脱到了膝盖,眼看就要脱光了。也许是斜哦嘎萨修炼过于专心,以至于妻子打开房门进来它都一点儿也没有觉察。昼什姆咳嗽了一声,斜哦嘎萨才意识到有人进屋来了。

斜哦嘎萨睁开眼睛,见妻子站在面前,便埋怨说:“昼什姆,我让你三个月到了再打开房门,你怎么提前开了呢?这一下,前功尽弃了!”

这是斜哦嘎萨第一次埋怨妻子。昼什姆自从离开皇宫来到白马山寨,斜哦嘎萨对她百依百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如今这样埋怨她,可见她把祸闯大了。昼什姆懊悔因为自己的过失铸成大错,一个劲地自责道:“斜哦嘎萨,千怪万怪,都怪我不好,把天数记错了。”昼什姆边说边伤心地哭了起来。

“昼什姆,既然已成事实,你也不要自责了。”斜哦嘎萨安慰妻子。

“斜哦嘎萨,有什么办法补救吗?”妻子问道。

“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能从新修炼,还是需要三个月时间,一天也不能少。”斜哦嘎萨说的话,和上次一样:“昼什姆,从今天起,你锁上房门,我在里面修炼,任何人都不准进来。等三个月后,你再打开房门。”他还再三嘱咐妻子:“记住,三个月时间不到,你千万不能打开房门!”

昼什姆满口答应。于是,斜哦嘎萨又重新开始闭门修炼,昼什姆重新守护在门外。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昼什姆更加精心了,生怕出丝毫差错,每天不仅掐指算计时间,而且还把过去的时间画在墙壁上,每过一天,就在墙壁上画一个道道。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不知怎么搞的,昼什姆还是把天数记错了,明明三个月时间到了,她却没有打开房门。三个月过去整整五天了,她才把房门打开,进屋一看,傻了眼:屋里哪有斜哦嘎萨的影子?地上只有一堆青蛙皮,桌子上放着一把刀鞘。昼什姆认出来了,桌子上的刀鞘,就是斜哦嘎萨从不离身的那把腰刀的刀鞘。

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昼什姆懊悔不已,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把天数记错了,差错到底出在哪里?但事至如今,她又只能面对现实。昼什姆心想:斜哦嘎萨已脱掉了青蛙皮,修炼成人身,她从此可以和有着人身的丈夫愉愉快快地度过一生了。想到这里,昼什姆感到十分欣慰,但她同时又为斜哦嘎萨不知去向而忧虑伤感。她看到桌上的刀鞘,那是丈夫留下的,又有了一丝欣慰。昼什姆心想,既然斜哦嘎萨将刀鞘留在家里,那一定是给自己的暗示:他一定会回来的,让她在家里耐心地等待。

普通白马人家的生活,改变着昼什姆。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起早睡晚,做饭烧茶,打扫庭院,缝补浆洗,孝敬伺奉阿爸阿妈。她常常思念着出门在外的丈夫,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床头,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斜哦嘎萨会到哪里去了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昼什姆突然想起来了,斜哦嘎萨曾在皇宫向父王求婚时承诺过,它脱掉身上的青蛙皮后,要投伍从戎,征战沙场,杀尽天下的强盗恶魔,除掉世上的妖魔鬼怪,然后还要办理父王提出的那三件事,苍蝇的肠子要九丈,蚊子的下巴要三两,寒冬腊月的青稞穗要一把。

深山里的树木长得再高大,叶子还是会落到地上;蓝天上的老鹰飞得再高,还是会歇在崖洞里;出门在外的人走得再遥远,也会回到家里来。昼什姆坚信,斜哦嘎萨心中有她,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回到她的身旁。

闲暇时,昼什姆白天常常出神地凝望着太阳,望着飘游的朵朵白云,望着南飞的大雁;夜晚望着闪闪的星斗,望着空旷的银河,寄托着自己对斜哦嘎萨的无限思念。过去在皇宫从不烧香祈祷的她,自从丈夫走后,每天烧三次香,许三次愿,虔诚地为丈夫祈祷,盼望丈夫早日凯旋。

再说,斜哦嘎萨自从修炼成人身后,出脱成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青年,头戴沙嘎帽,身着黑坎肩,脚穿一双蛙鞋,身佩弯刀,英武伟岸。

巴掌大的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拳头大的木碗里长不出万年松。斜哦嘎萨走出家门,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走过春秋,走过冬夏,踏平一路坎坷,历经艰难险阻,走遍了天南海北,四处征战,除暴安良,斩妖降魔,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英名。

情牵千里

斜哦嘎萨记不清过了多少个夜晚,也记不清他多少次露宿山野,与熊熊篝火深情地对话。跳动的火苗辉映着无边的夜空,无边的夜空凝望着跳动的火苗,斜哦嘎萨的思绪也在火苗上跳动。斜哦嘎萨思念起家中的阿爸阿妈,思念起年轻的妻子昼什姆,思念起白马山寨的父老乡亲们。

阿尼嘎萨唱起了歌,他的歌儿每一声每一句都是唱给妻子昼世姆的:

山花一样美丽的昼什姆,

你是我心中的眷念一世的情缘。

看见了天上的太阳就想起了你,

你的脸庞就像火红的太阳一样鲜艳;

看见了夜空的月亮就想起了你,

你的眉毛就像皎洁的月亮一样好看;

看见了林中的山泉就想起了你,

你的歌声像叮咚的泉水一样动听婉转;

看见了花丛中的彩蝶就想起了你,

你的舞姿像美丽的彩蝶一样婀娜翩翩。

红海子一样纯洁的昼什姆,

你是我心中的歌儿枕上的梦幻。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把你思念,

春夏秋冬年年岁岁把你眷恋,

就像矫健的雄鹰眷恋着蓝天,

就像洁白的云朵依恋着青山。

白马山寨的好男儿志在远方,

胸中的一腔豪情志冲霄汉,

在漫山遍野山花盛开的日子里,

我会踏着一路春风胜利凯旋……


夜空里的星斗分外明亮,夜空里的歌声格外深情缠绵,斜哦嘎萨深情地吟唱着,思念着。他的思绪驰骋在走过的人生旅途上,他的歌声飘进了昼什姆甜蜜的梦乡……

昼什姆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身处异地他乡的丈夫,她每天都用树枝在墙壁上画一个道道,记录着丈夫出门的天数,墙壁上的道道画满了,仍不见丈夫归来。于是她又在第二个墙壁上画道道,第二个墙壁上的道道画满了,还是不见丈夫归来。她画的道道在墙壁上一天天的增多,她对斜哦嘎萨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烈,她坚信总有一天斜哦嘎萨会像从天而降一样回到她的身边……

这一天,昼什姆独自坐在院子里,一针一线地绣鞋垫,鞋垫上绣着一对鸳鸯戏水。她一边纳鞋底,一边唱着心中的歌儿,她的歌儿每一声每一句都是唱给丈夫斜哦嘎萨的:

弯弯的白马河流水浪花花儿开,

五彩花线绣一对鸳鸯戏水好自在,

肩并肩哟,游过了一湾又一湾,

手牵手哟,风里浪里不分开。

心上的人儿,远走高飞在何方,

昼什姆日日夜夜思念情满怀,

时时刻刻想你想得肝肠断,

说句心里的话儿向你表白。

走路你一定要白日里走,

歇脚你一定要歇在白马寨,

趟河你一定要先试深浅,

山道上步子要小心地迈,

大山里冰冷的泉水你不要喝,


深山里有毒的野果你不要采。

天上的百灵鸟哟,请你捎封信,

盼望心上人早日回到白马山寨来……

话说分头。自从斜哦嘎萨娶走白马皇帝的三公主昼什姆后,几哥比过九弟兄不由得妒火中烧,对斜哦嘎萨恨之入骨,恨他毁灭了他们的桃花运。后来听说斜哦嘎萨修炼成人身出外征战,九弟兄以为有机可乘,便不怀好意地一次次来到斜哦嘎萨家中纠缠,想哄骗涉世不深的昼什姆。然而他们只能是痴心妄想,一次次地遭到昼世的姆的唾骂。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九弟兄虽然一次次吃闭门羹,依然贼心不死。

这一天,几哥比过九弟兄乘斜哦嘎萨的阿爸去山上耕地、阿妈去放牧的机会,又偷偷摸摸溜进斜哦嘎萨的家里,纠缠昼什姆。九弟兄见昼什姆独自一人在家,便嬉皮笑脸上前挑逗,用破锣似的嗓子唱道:

美丽的姑娘呀,我们爱你,

你的美貌和漂亮说不完。

你的眉毛弯又弯,

你的眼睛大又圆,

你的鼻子真好看,

你的嘴巴甜又甜。

美丽的姑娘呀,我们爱你,

你就像凤凰一新美丽好看。

是凤凰就要栖梧桐树,

是凤凰就要把高技攀。

嫁给我们九弟兄,

保你荣华富贵享不完……


昼什姆本来就厌恶几哥比过九弟兄,看见他们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想当初,九弟兄来皇宫求婚,她就不正眼瞧他们一眼。后来她嫁给斜哦嘎萨后,九弟兄虽然贼心不死,但却无可奈何。自从斜哦嘎萨投伍征战离家出走后,九弟兄认为有机可乘,一次次地登门纠缠,都被她回绝。

白马人有句谚语,铁棒折得断,木棒折不弯。昼什姆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宁折不弯。这一次九弟兄又来纠缠,她怒斥道:

狗嘴里谁把象牙见,

牛粪上不配插红牡丹,

狗尾巴草招不来金蝴蝶,

金凤凰不栖朽木栏。

要想昼什姆嫁给你,

白日里做梦是枉然,

除非白马河水倒流淌,

除非东山的太阳出西边……

几哥比过九弟兄仍死皮赖脸地走到昼什姆面前,继续纠缠。九弟兄见她手里拿着一双绣花鞋垫,死皮赖脸地问道:“昼什姆,你给谁纳鞋垫呢?大概是送给我们的吧?”

昼什姆不屑一顾地回答:“呸!我给谁纳鞋垫,你们管得着吗?”

几哥比过九弟兄碰了一鼻子灰,仍不知趣,不怀好意地说:“哟,昼什姆,你真是一个痴心女子。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前些天我们到山后去打猎,看见山坡上有一堆死人的骨头,那就是你男人斜哦嘎萨的尸骨。你男人早就死在外头了,你就别等他了,还是嫁给我们吧,保证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昼什姆不信九弟兄的话,怒斥道:“呸!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丈夫神通广大,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他跟白马爷走了,斩除妖魔鬼怪去了。他带走了腰刀,把刀鞘留在了家里,他还要回来的。我一定要在家里等着他,海枯石烂都不会变心,一直等到他回来!”

几哥比过九弟兄见昼什姆不相信他们的谣言,仍不罢休,继续哄骗她说:“昼什姆,你要是不相信我们的话,你自己去山那边看看好了。尸骨旁边还有一把腰刀,说不定就是你男人的刀子。

任凭几哥比过九弟兄怎样哄骗,昼什姆就是不相信。

几哥比过九弟兄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上前去拉扯昼什姆,妄图强暴她。谁料想,他们的手刚一接触昼什姆的衣袖,就像被山林里的毒蜂蜇了似的,急忙缩了回来,一个个痛得嗷嗷叫,霎时间双手肿得像面包一样。原来,自从斜哦嘎萨离家投伍出征后,它的两个姐姐暗中保护着昼什姆,施展了法术,任何人都无法挨近昼什姆。

几哥比过九弟兄仍不罢休,不见棺材不落泪,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继续用花言巧语哄骗昼什姆。

昼什姆放下手中的鞋垫,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对着几哥比过九弟兄高声喊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还不快滚!”她一边说着,一边高高地举起小板凳,狠狠地朝几哥比过九弟兄砸去。九弟兄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落荒而逃。

鏖战妖魔

这是一个离白马山寨很远很远的荒野之地,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山洞里住着一个三头六臂的妖魔,名叫纣娄恰尕。他面如黑炭,身高八尺,腰圆膀阔,力大无穷,善于施展法术,而且有起死回生之术,即使它的肉体被剁成几截也能很快复活。

纣娄恰尕早就得知白马皇帝的三公主昼什姆如花似玉,比天上的仙女还美丽,垂涎三尺,妄图占为己有。它还没来得及下手,听说昼什姆被青蛙斜哦嘎萨娶为妻子,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它又听说斜哦嘎萨修炼成人身离家出走,便试图乘人之危,霸占昼世姆。

一天,纣娄恰尕腾云驾雾来到金贡岭,见斜哦嘎萨的阿爸下地去了,阿妈去山坡放羊,只有昼什姆一人在家,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以为是下手的好机会。它张牙舞爪向昼什姆扑来,妄图将她掠走。谁知,它的魔爪刚一接触昼什姆,也像九弟兄接触昼什姆一样,好似被山林里毒蜂蜇了似的,魔爪急忙缩了回来。

纣娄恰尕断定,昼什姆身上肯定被仙家施展了法术无法接触,只有将她身上的法力去掉,才能接触她,将她掠走。纣娄恰尕从怀里取出一个装着魔水的葫芦,乘昼什姆没有防备之际,将葫芦里的魔水朝她身上泼去。那魔水洒在昼什姆的身上,不仅斜哦嘎萨两个姐姐在她身上施展的法力完全消失,而且使她处于昏迷状态。纣娄恰尕乘机将她掠走。

纣娄恰尕将昼什姆掠抢到了一个三个月不出太阳,六个月不出月亮,九个月不出星星,一年四季阴风怒号的地方,扔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里。

昼什姆醒来后高声呼救:“斜哦嘎萨,快来救我!”她喊哑了嗓子。但任凭她怎样呼喊,远在千里之外的斜哦嘎萨也无法听到。

纣娄恰尕妄图让昼什姆给他当妻子,任凭他怎样耍花招,昼什姆都不顺从,她悲愤地唱道:

我是大山里的一株小草,

踩烂了还要发芽生长。

我是粹过火的一把钢刀,

宁折也不会弯曲。

我是舀不干的海子,


我是扑不灭的火焰,

我是砍不断的大树,

我是撞不倒的山岩。

哪怕是海子枯了,

哪怕是岩石烂了,

哪怕斜哦嘎萨走到天涯海角,

我俩的情谊永远也不会改变!

昼什姆心如铁坚,宁死不屈。纣娄恰尕无可奈何,只能把昼什姆软禁在山涧洞里,指望她有朝一日能回心转意。

昼什姆被在漆黑潮湿的山洞里,受尽了折磨,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她不知道黑夜和白天,也不知道日出日落,每天蜷缩在山洞里,蚊虫爬满她的脸颊,毒蝎吸吮着她的血液,她的体质在一天天的下降,死神在向她一步步逼近。

纣娄恰尕企图用这样残忍的折磨,迫使昼什姆屈从。

昼什姆却宁死不屈,日日夜夜都在心中呼唤斜哦嘎萨来拯救她。她深信,斜哦嘎萨一定会降服妖魔纣娄恰尕,一定会救她出苦海。

再说,有一天,四处征战的斜哦嘎萨,与几哥比过九弟兄不期而遇。一肚子坏水的九弟兄,玩起了挑拨离间的鬼把戏,对斜哦嘎萨说:“斜哦嘎萨,你这些年跑到哪里了?你老婆说你死在外面了,还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丢下老婆离家出走,诅咒你死得活该。”

斜哦嘎萨怒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在造谣生事,我的妻子昼什姆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斜哦嘎萨,信不信由你。”几哥比过九弟兄又说:“你还在外面乱跑什么,你的老婆都叫妖魔纣娄恰尕抢走了,听说抢到了一个三个月不出太阳,六个月不出月亮,九个月不出星星,一年四季阴风怒号的地方,扔进了黑古隆咚的山洞里,说不定已经给纣娄恰尕当老婆了。”几哥比过九弟兄说得活灵活现,斜哦嘎萨将信将疑。

斜哦嘎萨又观测天象,发现东方天空有一颗星十分黯淡,隐约觉着家中发生了不测。

斜哦嘎萨焦急万分,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插双翅飞到昼什姆身边,除掉妖魔,解救妻子出苦海。

已是夜晚时分,大地一片漆黑,斜哦嘎萨将手中的腰刀一挥,那腰刀立刻变成了一匹“火焰驹”,把四周照耀得如同白天。斜哦嘎萨翻身跃上火焰驹,快马加鞭,急匆匆地赶往白马山寨,打算探听到昼什姆的准确消息,然后再采取行动,把妻子救出苦海。

斜哦嘎萨回到了家中。此时的他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青蛙身,成了一个英俊威武、文武双全的白马青年,整个白马山寨的青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但不管他怎么变,阿扎伊和妻子都认得自己的儿子。见到变成人身的儿子,老两口悲喜交集。

斜哦嘎萨向阿爸阿妈问好,然后屋里屋外寻找日夜思念的妻子昼什姆,却没有找到,急忙问:“阿爸阿妈,我的昼什姆到哪里去了?”

阿爸阿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说道:“真是造孽啊,昼什姆被妖怪纣娄恰尕抢走了。斜哦嘎萨,你可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斜哦嘎萨安慰阿爸阿妈不要伤心,唱道:

阿爸阿妈,

你们不要悲哀忧伤,

你们不要伤心痛哭,

哪怕走到天涯海角,

哪怕踏平高山峡谷,

哪怕上九天揽明月,

哪怕下海子捉鱼鳖,


我也要战胜妖魔鬼怪,

一定要把妻子昼什姆救出苦海!

斜哦嘎萨立下了誓言,告别阿爸阿妈,离开了家门,四处寻访妻子昼什姆的下落。

然而,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昼世姆到底在哪里呢?白马人有句俗话,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花。斜哦嘎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那个三个月不出太阳,六个月不出月亮,九个月不出星星,一年四季阴风怒号的地方,找到了纣娄恰尕居住的山洞。他点燃松枝火把,走进山洞里一看,里面空空荡荡,没有昼什姆,妖魔纣娄恰尕也不知去了哪里。

斜哦嘎萨断定,昼什姆肯定是被纣娄恰尕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斜哦嘎萨继续寻访昼什姆的下落。他走呀走呀,走了三七二十一天,没有寻访到昼什姆的消息。他走了七七四十天,还是没有寻访到昼什姆的音信。他走了九九八十一天,依然没有探听到昼什姆的下落。

斜哦嘎萨毫不泄气,继续寻访。他寻访了九十九座白马山寨,趟过了九十九条河流,踏遍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山岭,终于寻访到了昼什姆的下落。

原来,纣娄恰尕掠抢昼什姆离开山洞后远走他乡,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峡谷,住在一座木屋里。那座木屋掩映在茂密的树林里,很难被人发现。纣娄恰尕认为这样偏僻的地方,即使神仙也难以找到。然而它万万没有想到,斜哦嘎萨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

这一天一大早,纣娄恰尕外出,巡山寻找食物去了,只有昼什姆一人在家。

斜哦嘎萨变成了一只喜鹊,绕着房子飞了几圈,一边飞一边喊道:“昼什姆,昼什姆……”

昼什姆听出来了,是丈夫斜哦嘎萨的声音。昼什姆自从被纣娄恰尕掠抢后,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日日夜夜盼望丈夫斜哦嘎萨来救她,但过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月又一月,却不见斜哦嘎萨到来。昼什姆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信念,坚信斜哦嘎萨一定会来救她的,果真斜哦嘎萨就像从天而降一样,来到了她的身旁。

昼什姆欣喜若狂,正要开门迎接丈夫,一只喜鹊飞进了屋里,落在了地上。眨眼间,喜鹊显了原形,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青年,他就是昼什姆日夜思念的丈夫斜哦嘎萨。昼什姆悲喜交加,一头扑进丈夫的怀里痛哭不已。

斜哦嘎萨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头,劝她别伤心:“昼什姆,别哭了,我已回到了你的身边。今生今世,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了。”

这时,斜哦嘎萨突然发现昼什姆的头发一面梳了,一面却没有梳,便不解地问道:“昼什姆,你的头发为什么梳一面呢?”

昼什姆唱道:

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

我的头发每天只梳一半,

梳了的一面是留给你看的,

没有梳的一面是给纣娄恰尕看。

斜哦嘎萨又发现昼什姆择了很多羊毛,择好的放一面,没择的放一面,便不解地问道:“昼什姆,为什么择羊毛,择好的放一面,没择的放一面?”

昼什姆唱道:

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

我每天都要择羊毛,

择好的是你的,

没择的是纣娄恰尕的。”


斜哦嘎萨又看见昼什姆织了很多麻布,摆放在屋里,那些麻布却两个样子,有的很平顺,有的却乱糟糟,便不解地问道:“昼什姆呀昼什姆,你织的麻布为啥两个样,有的很平顺,有的乱糟糟?”

昼什姆唱道:

斜哦嘎萨呀斜哦嘎萨,

麻布织了一丈又一丈,

平顺的麻布给你做衣裳,

乱糟糟的也不配给那个妖魔。

斜哦嘎萨见昼什姆对他一片真情,十分感动。

昼什姆对斜哦嘎萨说道:“斜哦嘎萨,我终于把你盼来了。你来救我,乘纣娄恰尕还没有回来,你现在就带我走吧。”

“昼什姆,现在还不能走,我要除掉妖魔纣娄恰尕。要不然的话,他还会四处害人。”

“纣娄恰尕本领高强,你怎么能除掉它呢?”

“昼什姆,纣娄恰尕回来了,你一定要问出它致命的地方。”

斜哦嘎萨和昼什姆商量战胜纣娄恰尕的计策,制定了三种办法。昼什姆对斜哦嘎萨说:“纣娄恰尕也有法力,你一定要小心。它出去好长时间了,现在快回来了。你先藏起来吧。”

斜哦嘎萨藏在了床底下。他刚刚藏好,纣娄恰尕就回来了。

纣娄恰尕一进门,好像嗅出什么似的,怒吼道:“昼什姆,房子里怎么会有生人味?一定有生人来过了!”

昼什姆不慌不忙地说:“今天来了一个货郎客,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里人迹罕至,怎么会来个货郎客呢?”狡猾的纣娄恰尕起了疑心。

“我也不知道货郎客是从哪里来的。他见掌柜的不在家,说明天还要来,说是要向掌柜的推荐一样货物。你要想知道他怎么来的,明天他来了,你亲自问问他好了。”昼什姆从容不迫地应对。

纣娄恰尕不再追问,它被昼什姆瞒哄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纣娄恰尕又问:“昼什姆,怎么生人味这样大呢?”

昼什姆镇定地回答:“大概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吧。”

纣娄恰尕再一次被昼什姆瞒哄过去了。昼什姆假装回心转意,向纣娄恰尕大献殷勤,表示愿意和它一起生活,以便麻痹它,让斜哦嘎萨找机会除掉这个恶魔。

昼什姆按照斜哦嘎萨的吩咐,想问出纣娄恰尕致命的地方,但又不能直截了当地问,那样肯定会引起纣娄恰尕的疑心,只能想方设法打探。她对纣娄恰尕说:“夫君,都说你神通广大,天上地下什么都知道。我想提个问题,向你请教一下,不知你懂不懂?”

“你尽管问,我什么都懂,世上没有什么问题能难住我。”纣娄恰尕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夫君,既然你什么都懂,那么我问你,我们女人致命的地方在哪里?”

“在奶奶(乳房)上。”纣娄恰尕回答。

“夫君,那么我再问问你,你们男人致命的地方在哪里?”

“在额头上。”纣娄恰尕不耐烦地回答。

藏在床底下的斜哦嘎萨,把纣娄恰尕的回答听得清清楚楚,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这时,天上飞来了一只喜鹊和乌鸦,绕着纣娄恰尕住的屋子飞来飞去。喜鹊和乌鸦是斜哦嘎萨的两个姐姐派来的,它们的使命是帮助斜哦嘎萨用箭射死纣娄恰尕。

喜鹊对乌鸦说:“我先射。”说完喜鹊瞄准坐在火塘边的纣娄恰尕,一箭射去。

谁知,这一箭却射偏了,箭穿过房顶,落在了楼板上,抖落下来不少灰尘,纣娄恰尕却安然无恙。

“昼什姆,为啥无缘无故的,楼板上的土掉下来了呢?”纣娄恰尕惊奇地问。

昼什姆掩饰说:“夫君,是楼板上的老鼠在跑,把土抖落下来了。”

纣娄恰尕被糊弄过去了。

乌鸦见喜鹊没有射中纣娄恰尕,对它说:“你没有射中,我来射吧。”乌鸦弯弓搭箭,瞄准纣娄恰尕射去。

谁知,这一箭也射偏了,箭依然掉在了楼板上,发出了响声。

“昼什姆,楼板上到底是什么声音?”狡猾的纣娄恰尕问。

“夫君,是猫逮老鼠呢。”昼什姆掩饰说。

天上的喜鹊和乌鸦,听见屋里的对话,学了一声猫叫,“喵……”

听到猫叫声,纣娄恰尕相信了昼什姆的话,再一次被糊弄过去。

喜鹊和乌鸦都没有射死纣娄恰尕,藏在床底下的斜哦嘎萨决定自己动手。他拉开弓箭,对准纣娄恰尕的额头,“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谁知,纣娄恰尕是铜头,一箭射在头上,只听“当”的一声,不但没有将他射死,反而箭被折断了。

纣娄恰尕一惊,纵身跃上了空中。

斜哦嘎萨从床底下钻出来,也纵身跃上了空中。

斜哦嘎萨与纣娄恰尕在空中大战起来。

斜哦嘎萨挥舞手中腰刀,舞得呼呼生风,如闪电一般,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纣娄恰尕挥舞起丈八长矛,似金蛇狂舞,令人眼花缭乱。

双方从天上打到地下,又从地下打到天上,只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仍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斜哦嘎萨口中念念有词,呼唤两个姐姐青鹞。眨眼间,一对青鹞从天边飞来,与斜哦嘎一起奋战纣娄恰尕。

斜哦嘎萨和纣娄恰尕在天上打斗了很久,双方的力气都在不断地消耗。

斜哦嘎萨问纣娄恰尕:“纣娄恰尕,你现在还有多大的力气?”

“我还有十头骡子的力气。”纣娄恰尕回答说。

双方又在天上又打斗了一阵,斜哦嘎萨问纣娄恰尕:“纣娄恰尕,你现在还有多大的力气?”

“我还有十只羊的力气。”纣娄恰尕回答说。

双方在天上又打又斗了一阵,斜哦嘎萨问纣娄恰尕:“纣娄恰尕,你现在还有多大的力气?”

“我还有十只鸡的力气。”纣娄恰尕回答说。

双方在天上从白天打斗到晚上,又从晚上打斗到天明,双方的力气都快要用完了,眼看就要落到地上了。

斜哦嘎萨呼唤昼什姆来帮忙,吩咐她找来九丈九尺厚的绵羊毛,再找来九担九斗麻豌豆,将九丈九尺厚的绵羊毛铺他在的下方地上,九担九斗麻豌豆铺在纣娄恰尕下方的地上。斜哦嘎萨心想,空中难分胜负,就在地上打斗,让自己落在羊毛上摔不坏,让纣娄恰尕落在麻豌豆上站立不稳,他好乘机杀掉纣娄恰尕。

昼什姆按照丈夫的吩咐,找来了九丈九尺厚的绵羊毛,铺在了丈夫下方的地上,又找来了九担九斗麻豌豆,铺在了纣娄恰尕下方的地上。斜哦嘎萨和纣娄恰尕在天上打斗的方位变幻莫测,昼什姆不停地移动绵羊毛和麻豌豆。

双方的力气都用完了,从天上落了下来。谁知落地时恰恰相反,纣娄恰尕落在了羊毛上安然无恙,斜哦嘎萨却落在了麻豌豆上,脚下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

斜哦嘎萨几次从地上爬起来,都由于脚下的麻豌豆打滑,站立不稳,又跌倒了。

纣娄恰尕从绵软的羊毛堆上站立起来,见斜哦嘎萨跌倒在地,乘势扑上去骑在了他的身上,挥舞拳头,朝他身上猛击。纣娄恰尕下手够狠的,斜哦嘎萨被打得眼冒金星。他顽强地支撑着,想找机会翻过身来,把纣娄恰尕压在身下,但他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

正当纣娄恰尕自以为得意时,斜哦嘎萨的两个姐姐奋力救弟,昼什姆也毫不畏惧,奋力救助丈夫。她们从屋里取来一副铁链枷,对准纣娄恰尕的头,狠狠地打去。那铁链枷似有千钧之力,纵然纣娄恰尕有铜头,也经不起铁链枷劈头盖脸猛打。纣娄恰尕被铁链枷打晕,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一刹那,斜哦嘎萨一个鹞子翻身,骑在了纣娄恰尕的身上,抽出腰刀,只一刀,将纣娄恰尕拦腰一刀,剁成了两截。

纣娄恰尕虽然被剁成两截,但上身却在蠕动,嘴巴还在说话。它向斜哦嘎萨下了战书:“斜哦嘎萨,我没有死,胜负还没有定论,明天我们再决一死战!”

纣娄恰尕有起死回生之术,第二天果然复活了,只是腰上有一道红印。它叫喊着,要与斜哦嘎萨决战。

斜哦嘎萨毫不畏惧,早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纣娄恰尕求胜心切,挥舞长矛,一阵狂喊,向斜哦嘎萨扑来。

斜哦嘎萨早有防备,纣娄恰尕扑个了空,它从地上爬起来后恼羞成怒,挥舞长矛朝斜哦嘎萨胸口刺来。斜哦嘎萨用腰刀一挡,这一挡似有千钧之力,将纣娄恰尕的长矛砍成了两截。纣娄恰尕顺手从地上抓起一个石头,狠狠地朝斜哦嘎萨头上打去。斜哦嘎萨头一偏没被击中,身中的腰刀却被石头砸飞。

双方都没有了武器,赤手空拳,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纣娄恰尕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棵大树。它得意忘形,以为斜哦嘎萨奈何不得。

斜哦嘎萨有神掌硬功,他一掌向大树劈过去,将大树拦腰劈断。随着大树倒下,纣娄恰尕跌倒在地。

斜哦嘎萨乘势上前搂住它的腰,双方在地上翻来滚去,谁也制服不了谁。

斜哦嘎萨和两个姐姐齐心协力,昼什姆也拼尽全力,共同对敌。他们同仇敌忾,奋战妖魔纣娄恰尕,越战越勇。

纣娄恰尕虽然凶残勇猛,但毕竟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渐渐体力不支,且战且退。

斜哦嘎萨和两个姐姐乘胜追击,不给纣娄恰尕一点喘息的机会。

纣娄恰尕退到了一座悬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再无退路,只有拼命抵挡。纣娄恰尕想躲过这一劫,高声喊道:“斜哦嘎萨,我把昼什姆还给你,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斜哦嘎萨想,除恶务尽,决不能放过这个恶魔。他和两个姐姐、妻子昼什姆齐心协力,合力围歼纣娄恰尕。纣娄恰尕大吼一声,来了个反扑,想冲出斜哦嘎萨和他两个的姐姐的重围,谁料脚下一滑,一跤跌倒。

斜哦嘎萨瞅准机会,手起刀落,终于将纣娄恰尕杀死,乱刀将它的尸体剁成了肉酱,一部分抛撒在海子里,一部分丢弃在山林里,一部分扔在了草坡上,一部分扔在了悬崖畔,使它永远也无法复活了。

妖魔纣娄恰尕被消灭了,昼什姆终于脱离了苦海。

斜哦嘎萨救出了妻子昼什姆,回到了白马山寨。阿爸阿妈在寨子头上迎接他们,寨子里的男女老少也都载歌载舞,为他们欢呼庆贺。

从此,夫妻俩相亲相爱,用勤劳的汗水换来幸福的生活。斜哦嘎萨每天出外种地、背柴、打猎,昼什姆在家做饭烧水、纺线织布、料理家务,阿爸阿妈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路。全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很舒心,茅屋里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才赢皇位

斜哦嘎萨自从修炼成人身,消灭了妖魔纣娄恰尕,救出妻子昼什姆后,成了白马人心目中的英雄。他降妖除魔的事迹像一股风传遍了每个白马山寨,乡亲们都为拥有斜哦嘎萨这样的英雄而感到自豪。

斜哦嘎萨消灭妖魔的喜讯传到了皇宫,白马皇帝非常高兴,颁布告示,让所有的白马山寨都歌舞欢唱庆贺三天。皇宫里更是盛宴庆贺,宫中文武大臣、白马山寨首领以及乡民中德高望重的长老,欢聚一堂。

斜哦嘎萨成了庆功宴上最耀眼的人物。白马皇帝亲自为他敬酒,把斟满的一碗咂杆酒,高高地举过头,对斜哦嘎萨说:“这碗酒就算是庆功酒。斜哦嘎萨,父王破例敬你一碗酒,庆贺你为民除害!”

斜哦嘎萨接过酒碗,恭恭敬敬地说道:“谢谢父王的夸奖!为民除害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世上还有妖魔鬼怪,我就要为消灭妖魔鬼怪尽我的一份力量!”斜哦嘎萨说完,脖子一扬,将咂杆酒一饮而尽。

白马皇帝拍着斜哦嘎萨的肩膀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活一世,不能只为穿衣吃饭,要有所作为。斜哦嘎萨,父王对你寄予厚望。父王知道你对三公主情深意长,把她托付给你,我一百个放心。但愿你不要过于留恋儿女情长,要多为白马山寨的兴旺着想,盼望你大有作为,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成为白马人的一根顶梁柱!”

白马皇帝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令斜哦嘎萨深有感触。他恭恭敬敬地回敬了父王三大碗咂杆酒,说道:“父王,您的话我全记住了。我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去做,绝不会让父王失望!今生今世,我要为白马山寨的父老乡亲尽心效力,为白马山寨的兴旺谋划操劳。我要像父王说的那样,要有所作为,决不枉活一世!还望父王今后多多教诲。”

斜哦嘎萨的这一番话,令白马皇帝非常高兴,他仿佛看到了白马山寨的希望。

一旁的皇后把眼前的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皇帝对斜哦嘎萨如此厚爱,斜哦嘎萨这样有抱负,将来的作为不可估量,想到这里,她后悔不已。他后悔自己过去目光短浅,小看了斜哦嘎萨,不该阻挠斜哦嘎萨向三公主求婚。她更后悔不该给三公主出灭掉斜哦嘎萨的歪点子。想到这些,她悔恨交加,感到无地自容。她拿定了主意,决定趁这个机会向斜哦嘎萨赔个不是,让他打消对自己的怨恨。皇后也斟满了一碗咂杆酒,来到斜哦嘎萨的面前,带着一番歉意说道:“斜哦嘎萨,母后也敬你一碗酒,你还怨恨我吗?过去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个不是。”

斜哦嘎萨将母后敬的一碗咂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母后,谢谢您的厚爱。过去的事让它像流水一样过去吧,我决不会放在心上。我今后一定会像孝敬父王那样孝敬您的!还望母后今后多多教诲。”

斜哦嘎萨这几句话,令母后脸上乐开了花。斜哦嘎萨也像敬皇帝一样,恭恭敬敬地回敬了皇后三碗咂杆酒。

这一天是个开心的日子。皇宫处处红灯高挂,鼓乐喧天。宫殿上笑语声声,杯盏交错,大家轮番向斜哦嘎萨敬酒。斜哦嘎萨开怀畅饮,即使再大酒量的人,也经不起如此三番五次地的敬劝。几轮下来,斜哦嘎萨已有几分醉意。

酒过三巡,宫殿上众人齐声捧场,想欣赏一下斜哦嘎萨的才艺。斜哦嘎萨本来不想在人群广众之中显山露水,但经不起众人再三恳求,又不愿意让大家扫兴。他认为还是应略试身手,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让大家尽兴才是。他于是亮开嗓门放歌一曲,悠扬的旋律,动听的歌声,令在场的人听得如痴如醉。接着,他又在皇宫的庭院里张弓搭箭,表演百步穿杨的功夫,正好天空飞过两只山鹰,只见他弯弓搭箭,一箭将两只山鹰射落。众人领略了他文武双全的过人才华,都为有他这样才华出众的后生而感到骄傲。

以后,斜哦嘎萨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常和三公主前往皇宫探望皇帝和皇后,不仅给他们带去白马山寨的土特产,还把白马山寨的一些新鲜事讲给他们听。斜哦嘎萨英俊潇洒,见多识广,殷勤大方,深得他们的器重。

一天,斜哦嘎萨和三公主带着寿桃来到皇宫,为皇帝祝贺六十大寿。皇宫里文武大臣济济一堂,数百个白马山寨的首领也都聚首皇宫。宫廷里张灯结彩,鼓乐齐鸣,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真是热闹非凡。白马皇帝的寿宴好不丰盛,一个个烤全羊,一只只青炖贝母鸡,一盘盘骨头肉,一碗碗咂杆酒……摆满了桌子。众宾客在鼓乐声中开怀畅饮,大吃海喝,说唱吉利,齐声祝愿白马皇帝福如奔流不息的白马河,寿比脉告开山。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傍晚时分,白马皇帝的寿宴散了,宾客一一走尽,只剩下白马皇帝一家人和亲戚六眷。

掌灯时分,白马皇帝把全家人和亲眷召集一起,然后弹起了土琵琶,唱起了白马酒歌:

山坡上的青草再旺盛也终究会枯黄,

林子里的青鹿再健壮也会走向消亡,

山中的花儿再美丽鲜艳也会凋落,

世上人的寿命再长也会走向天堂……

白马河的水哟后浪推前浪,

白马人要一代更比一代强,

我们要有智勇双全的英明首领

白马人幸福的花儿才能永远开放……


白马皇帝一曲酒歌唱完,琴声随之戛然而止,他扫了四周一眼,然后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对家人说:“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要和大家商量一件大事。我年事已高,终究会离去的。我打算趁头脑清楚时,选好继承人。大家说说,谁来继承皇位呢?”

这可是白马皇帝过去从来没有提出过的问题。挑选皇位的继承人,关系到白马山寨的兴旺发达,可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头等大事。

家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谁也没有提出自己的见解,唯有皇后说话了。皇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夫君,恕我直言。刚才您问‘谁来继承皇位’?这还用问,皇位当然应该由儿子来继承。”

对于皇后的回答,对与不对,按理说白马皇帝应该有个说法,但他却一声不吭。家人均不明白白马皇帝心中有何想法。皇后也感到疑惑不解,但又不便多问。

第二天,白马皇帝又把宫中文武大臣召集一起,依然弹起琵琶,唱起昨天唱的那首酒歌。白马皇帝唱完酒歌后,依然向文武大臣提出昨天那个问题:“众位大臣,大家跟随我多年。如今我年事已高,终究会离去的。我打算在头脑清楚时选好继承人,大家说说,谁来继承皇位呢?”

文武大臣几乎众口一词:“这还用问,按先祖传下来的传统规矩,皇位应该由儿子来继承。”

对于文武大臣的回答,白马皇帝依然没有表态。文武大臣感到很纳闷,揣摩不了白马皇帝心中到底有何想法。

第三天,白马皇帝又把文武大臣、白马山寨头领和家人都召集一起,依然商议让出皇位的事。白马皇帝说:“白马人是上苍安排降临大地的,要永世在大地上生存下去,要永世发达兴旺,一定要一代更比一代强。白马人要兴旺发达,必须要有一个圣明的首领。”

白马皇帝接着说:“皇位传给谁呢?我以为不能按祖上的传

白马皇帝连问了三声,没有一人回答,他正要宣布下一道难道时,只听有人喊道:“父王,且慢!”

喊话者不是别人,正是白马皇帝的女婿斜哦嘎萨。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瞅向了他,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走上前来,显得那样自信。尽管大家承认斜哦嘎萨本领高强,但对他能否解答白马皇帝的这个难题却很怀疑。几个大臣、白马首领和皇帝的儿子都未能如愿,难道他还会有神功不成?难道他还会变戏法?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既然斜哦嘎萨敢揽下这个“瓷器活”,也许他真的有“金刚钻”,大家都想把他如何“线穿宝珠”的一招一式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见斜哦嘎萨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他从皇帝手中接过珠子和丝线,然后从地上捉来一只蚂蚁,把丝线拴在蚂蚁身上,再把蚂蚁放进珠子一边眼里,一会儿蚂蚁带着丝线从珠子的另一边眼里钻了出来。一条丝线,就这样顺顺当当地穿过了珠子。

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宫殿上响起了一片暴风雨般的掌声。

白马皇帝出的第一个难题,就这样被斜哦嘎萨破解了。

接着,白马皇帝又出第二道题。他把大家领到宫殿外,指着对面牧场上的马群,说道:“大家看,牧场上散落着的那些马,有的正在低头吃草,有的正在四处游荡。这群马不多不少,一共有两百匹,其中有一百匹母马,每匹母马有一个还在哺乳的马儿子。你们有谁能想出个办法,让母马和自己的马儿子在一起,分成一百对?”

大家议论纷纷,面面相觑。只见众大臣在摇头,白马首领在摇头,白马皇帝的儿子也在摇头。好一阵子过去了,没有一人应答。如此看来,在场的人无一人能按白马皇帝提出的要求办到。

白马皇帝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问道:“有没有人能把马群里的母子配对,分成一百对?”

白马皇帝连问了三声,都没有一人回答,他正要宣布下一道难道时,只听有人喊道:“父王,且慢!”

喊话者不是别人,依然是白马皇帝的女婿斜哦嘎萨。只见斜哦嘎萨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对白马皇帝说:“父王,我到有一个主意,不知能否允许试一试?”

“当然可以!”

“父王,不过要花费点时间,不知行否?”

“不管花费多长时间,只要把问题解决就行。”

“父王,还需要走出宫殿,到马群里去分,不知可以吗?”

“完全可以!”

“父王,那我就试一试。”

斜哦嘎萨来到马场,让母马留在山坡上吃草,把小马关在圈里整整饿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打开圈门,把小马放出来。小马驹饿极了,各自跑到母马身旁吸奶。一百对母子在一起的马,就这样分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一致称赞这是一个绝妙的办法,随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白马皇帝出的第二个难题,又被斜哦嘎萨用过人的智慧解了。

紧接着,皇帝又提出第三个问题。他让二十个模样相同,头上插着鲜花、身着五彩服、脚穿绣花鞋,打扮得一模一样的白马姑娘站在宫殿的院子里,然后对大家说道:“大家看好了,这二十个白马姑娘中,其中有一个姑娘名叫莲芝。谁能从中认出她来?”

这二十个白马姑娘,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自然分不清谁是谁。众人对二十个白马姑娘瞅来瞅去,议论纷纷,没有一人能按白马皇帝提出的要求办到。

白马皇帝问道:“有没有人能认出莲芝姑娘来?”

白马皇帝连问了三声,没有一人回答,他正要宣布下一道难道时,只听有人喊道:“父王,且慢!”

喊话者不是别人,依然是白马皇帝的女婿斜哦嘎萨。只见斜哦嘎萨不慌不忙地走下前来,对白马皇帝说道:“父王,我能认出莲芝姑娘来。”

白马皇帝说:“哪好哇,你认吧,可千万别认错了。”

面前的二十个白马姑娘,每人头上都戴着一朵花,斜哦嘎萨对她们头上的花望来望去。大家感到很奇怪,斜哦嘎萨望姑娘头上的花有什么用,难道凭花能认出莲芝姑娘,而且姑娘头上戴的花都一模一样。

正当大家纳闷时,只听斜哦嘎萨突然喊道:“大家快看,莲芝头上的花掉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姑娘都不约而同地朝莲芝头上看去,莲芝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我的花还在头上,没有掉呀。”

其实,莲芝姑娘的花压根就没有掉。虽然大家不认识莲芝姑娘,可是姑娘们却认识她。斜哦嘎萨一喊“莲芝姑娘头上花掉了”,其他姑娘自然会下意识地瞅她,莲芝也会下意识地摸自己头上的花。

斜哦嘎萨不费气力,辨认出了莲芝姑娘。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宫殿上随之又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白马皇帝的三个问题,都被斜哦嘎萨用过人的智慧迎刃而解。

白马皇帝心想:虽然有言在先,谁准确无误地解答了难题,谁就继承皇位。按理说斜哦嘎萨解答了三个难题,皇位就应该由斜哦嘎萨来继承,但他唯恐众人不服。白马皇帝又让大家现场比武,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来比试:比射箭,百步穿杨柳;比射击,猎枪射飞鸟;比力气,双手举石碾;甚至比酒量……是骡子是马拉出遛遛。比试结果,斜哦嘎萨大获全胜。

斜哦嘎萨虽然解答了三个难题,并且武艺出众,但白马皇帝依然没有宣布他为皇位的继承人。白马皇帝认为,作为新的白马皇帝,不仅要有智慧,武艺高强,而且还要有学问,应该是一个全才。于是他又考学问,提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让大家回答。宫中大臣、白马首领、白马皇帝的儿子等,纷纷上场应试,但他们的回答都不完美。斜哦嘎萨最后上场了,面对白马皇帝的提问,他对答如流,回答得简直无可挑剔。

白马皇帝的第一个问题是——“太阳的学问”,问道:“太阳有父亲,也有母亲和儿子。太阳的父亲是谁?”

斜哦嘎萨答:“太阳的父亲是早上的晨晖?”

“太阳的母亲是谁?”

“太阳的母亲是黄昏的夕照。”

“太阳的儿子是谁?”

“太阳的儿子是中午的烈日。”

“太阳是从哪里来的?”

“太阳是从国王的大门顶出来的。”

“太阳是在哪里睡觉?”

“太阳是在棉花般的云彩里睡觉。”

“太阳走路要经过几道关?”

“太阳走路经过的关像玛瑙珠子一样多。”

“太阳早晨吃的是什么?”

“太阳早晨吃的是高山上的花草。”

“太阳中午吃的是什么?”

“太阳中午吃的是普照的所有的东西。”

“太阳黄昏吃的是什么?”

“太阳黄昏吃的是重重的青山。”

“太阳夏天走的什么路?”

“太阳夏天走遍了阴山、阳山、树林、河流。”

“太阳冬天走的什么路?”

“太阳冬天走的是向阳山那面的路。”

“太阳冬天落到哪儿去?”

“太阳冬天落到阳坡里。”

斜哦嘎萨的回答引起了一片赞叹声。白马皇帝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早晨的事情”,

问道:“早上起来唱什么歌?”

斜哦嘎萨答“早上起来唱最好听的歌。”

“早上的歌先唱给谁?”

“早上的歌先唱给祖先。”

“早上的歌还要唱给谁?”

“早上的歌还要唱给父母亲。”

“早上天上是什么霞光?”

“早上天上是朝霞的霞光。”

“太阳光最早照在什么地方?”

“太阳光最早照在天空上。”

“太阳光照在天空上是什么颜色?”

“太阳光照在天空上是金黄色。”

“太阳光第二次照在什么地方?”

“太阳光第二次照在山顶上。”

“太阳光照在山顶上是什么颜色?”

“太阳光照在山顶上山是金灿灿。”

“太阳光第三次照在什么地方?”

“太阳光第三次照在草坡上?”

“太阳光照在草坡上是什么颜色?”

“太阳光照在草坡上草坡像个大绿毯。”

“太阳光第四次照在什么地方?”

“太阳光第四次照在门槛上。”

“太阳光照在门槛上有啥变化?”

“太阳光照在门槛上人们活动开了。”

“高高的天空上有什么东西?”

“高高的天空上有月亮和星星。”

“早上太阳照在山顶上什么做主?”

“早上山上盘香和大松做主。”

“早上草坡的主人是谁?”

“早上草坡的主人是牦牛。”

“早上山路上最早什么动物跑过了?”

“早上山路上最早狐狸跑过了。”

“早上谁最先在泉里喝水?”

“早上青蛙最先在泉里喝水。”

“早上的歌唱完了做什么?”

“早上的歌唱完了,金色的太阳高高地升起来了。”

斜哦嘎萨的回答引起了一片赞叹声。白马皇帝又提出了第三个问题——“问万物”,问道:“世间万物包罗万象,每一个问题都要弄明白,天气有几种颜色?”

斜哦嘎萨回答:“天气有三种颜色,白色、黑色和红色。”

“白色的天气是什么天气?”

“白色的天气是太阳天。”

“黑色的天气是什么天气?”

“黑色的天气是暴雨天。”

“红色的天气是什么天气?”

“红色的天气是彩霞天。”

“天空进入黄昏,天空有天空的主人,天空的主人是谁?”

“天空的主人是月亮和星星。”

“高山进入了黄昏,高山有高山的主人,高山的主人是谁?”

“高山的主人是盘羊。”

“海子进入了黄昏,海子有海子的主人,海子的主人是谁?”

“海子的主人是鱼儿。”

“森林进入了黄昏,森林有森林的主人,森林的主人是谁?”

“森林的主人是猛兽。”

“悬岩进入了黄昏,悬岩有悬岩的主人,悬岩的主人是谁?”

“悬岩的主人是老鹰。”

“平坝进入了黄昏,平坝有平坝的主人,平坝的主人是谁?”

“平坝的主人是世间的人。”

“日月星辰是天空的过客,早晨有没有它的父亲,早晨的父亲是谁?”

“早晨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白公鸡。”

“早晨有没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谁?”

“早晨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祭神的柏香树。”

“早晨有没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谁?”

“早晨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初升的太阳。”

“火有没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谁?”

“火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火镰(白马人打火的器具)。”

“火有没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谁?”

“火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火石。”

“火有没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谁?”

“火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山坡上的野棉花”

“石头有没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谁?”

“石头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白石头。”

“石头有没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谁?”

“石头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大石头。”

“石头有没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谁?”

“石头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黑石头。”

“草有没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谁?”

“草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黑头草。”

“草有没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谁?”

“草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草叶上的白露。”

“草有没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谁?”

“草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草丛。”

“树有没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谁?”

“树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树梢的苞芽。”

“树有没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谁?”

“树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春天的嫩芽。”

“树有没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谁?”

“树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做鼓的圈圈。”

“路有没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谁?”

“路有它的父亲,它的父亲是长长的土坎。”

“路有没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谁?”

“路有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高高的土堆。”

“路有没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谁?”

“路有它的儿子,它的儿子是崎岖的小径。”

“山上的树千种万种,千种万种树在哪里集中?”

“山上的树千种万种,千种万种树在神龛上集中。”

“地里的粮食分白粮(小麦、燕麦)黑粮(青稞、荞),各种粮食在哪里集中?”

“地里的粮食分白粮黑粮,各种粮食在磨眼里集中?”

“世上有不说话的神,不说话的神是什么神?”

“世上有不说话的神,是神龛上的菩萨。”

“世上有不成材的树,不成材的树是什么?”

“世上有不成材的树,是盖在房顶上的杉木板子。”

“世上有驱妖的宝,驱妖的宝是什么?”

“世上有驱妖的宝,是水、灰、火石和柳树根。”

斜哦嘎萨的回答引起了一片赞叹声。白马皇帝又提出了第四个问题——“咂杆酒的学问”,问道:“没有父亲就没有儿子,咂杆酒也有父亲、母亲和儿子。咂杆酒的父亲是什么?”

斜哦嘎萨回答:“咂杆酒的父亲是酿酒缸上的石盖。”

“咂杆酒的母亲是什么?”

“咂杆酒的母亲是酿酒的缸。”

“咂杆酒的儿子是什么?”

“咂杆酒的儿子是酿酒缸里的酒气。”

“咂杆酒的咂杆是什么做的?”

“咂杆酒的咂杆是铜做的。”

“咂杆酒要用什么勺子来舀?”

“咂杆酒要用木勺来舀。”

“肉也有父亲、母亲和儿子。肉的父亲是什么?”

“肉的父亲是雪白的肥肉。”

“肉的母亲是什么?”

“肉的母亲是鲜红的瘦肉。”

“肉的儿子是什么?”

“肉的儿子是切肉的砧板,五脏六腑是献给神的祭物。”

“山上的岩石也有父亲、母亲和儿子。岩石的父亲是什么?”

“岩石的父亲是那棵淌清甜水的老桦树。”

“岩石的母亲是什么?”

“岩石的母亲是那座身旁飘着白云的悬崖”

“岩石的儿子是什么?”

“岩石的儿子是在岩石上栖息的青鸟。”

斜哦嘎萨的回答引起了一片赞叹声。白马皇帝又提出了第五个问题——“白马姑娘的服饰”,问道:“世上最美丽的是什么?”

斜哦嘎萨回答:“世上最美丽的是‘波模’(白马语,姑娘的意思)。”

“‘波模’头发佩什么?”

“头发佩的是鱼骨牌。”

“帽子周围佩什么?”

“帽子周围佩珠宝。”

“耳朵上面戴什么?”

“耳朵上面戴‘来约’(白马语,耳环)”

“‘波模’胸前佩什么?”

“胸前佩戴鱼骨牌。”

“鱼骨牌上面镶什么?”

“鱼骨牌上面镶贝壳。”

“腰杆上面拴什么?”

“拴上一条花织带。”

“花带上面佩什么?”

“花带上面佩铜钱。”

“腰上铜钱缠什么?”

“腰上铜钱缠八转。”

“姑娘脚上穿什么?”

“脚上穿的绣花鞋。”

“绣花鞋上拴什么?”

“拴上毛线花鞋带。”

斜哦嘎萨的回答引起了一片赞叹声。白马皇帝又提出了第六个问题——“谁在跳舞”,问道:“世上的万物都在唱歌跳舞,天上、空中、地上、水中都在唱歌跳舞,在广袤的天上跳舞的是什么?”

斜哦嘎萨回答:“是太阳和月亮在闪耀。”

“在广袤的空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雷公在轰鸣。”

“在高高的山岩上跳舞的是什么?”

“是青羊在奔跑。”

“在茂密的柏树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獐子在奔跑。”

“在高高的草山上跳舞的是什么?”

“是豺狗在奔跑。”

“在茂密的大森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老虎、野狼和黑熊等各种动物在追逐。”

“在茂密的松树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金丝猴在攀援。”

“在茂密的桦树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各种野鸡又舞又唱。”

“在茂密的竹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竹溜子(一种小兽)在奔跳。”

“在茂密的灌木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耶沙(一种小鸟)在飞翔。”

“在茂密的柳树林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各种各样的鸟儿在飞蹿。”

“在茂密的青蒿丛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羊群在奔跑。”

“在奔腾的大河里跳舞的是什么”

“是水獭在游荡。”

“在宽阔的海子里跳舞的是什么?”

“是鱼儿在穿梭。”

“在美丽的花丛中跳舞的是什么?”

“是蝴蝶在翩翩起舞。”

“在庄稼地里跳舞的是什么?”

“是白马人在辛勤耕作。”

……

白马皇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从清晨一直问到深夜,一共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问题,但没有一个问题难倒斜哦嘎萨。阿尼嘎萨和白马皇帝谈天说地,说古论今,妙语如珠,对皇帝提的问题应答如流,而且谈吐大方得体。

斜哦嘎萨的本领、智慧和学问,令白马皇帝十分欣赏。众大臣也纷纷称赞他的机智和博学多才,对他佩服万分。看来皇位的继承人非他莫属。

白马皇帝正要宣布斜哦嘎萨为皇位继承人,突然一位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宫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起火了!”

白马皇帝和众人急忙来到宫殿外,只见不远处的三间房屋刚刚起火,浓烟滚滚,如果不赶快扑灭,就会殃及周围的房屋。白马皇帝显得有些惊慌,对斜哦嘎萨说道:“斜哦嘎萨,这可怎么办?”

斜哦嘎萨说道:“父王,你放心。我保证很快把火扑灭!”

周围的人已是惊慌失措。斜哦嘎萨高声喊道:“大家千万不要惊慌,听从我的指挥!在场的人分成三班人马。大臣们扑灭左边那间房子的火,白马首领们扑灭右边那间房子的火,中间那间房子火势最旺,年轻人跟着我去扑灭。趁着火势还没有完全上来,先搜索屋里还有没有人,首先要救人,财物尽量抢出来。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斜哦嘎萨的指挥下,大家奋力扑火。斜哦嘎萨带头冲进冒着浓烟的房屋里,抢救被困在房子里的人。他一口气救出了三个人,还抢出了一些财物,他的头发却被火焰烧焦了,衣服也被烧得残缺不全。

大火很快扑灭了,由于扑救及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白马皇帝哈哈大笑,其实这是他精心部署的一场扑火演习。他心想,未来的白马皇帝可不能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一定要有真才实学,尤其要有在危难关头化险为夷的本事。他想考一考斜哦嘎萨的实际能力,尤其是检验一下他处置危难事件的能力。

斜哦嘎萨果断指挥的表现,灭火救人的精神,令白马皇帝十分满意。白马皇帝想到有斜哦嘎萨这样的继承人,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让位了,将来的白马山寨一定会大有希望。

白马皇帝选择佳期,把皇位让给了斜哦嘎萨。宫中张灯结彩,白马山寨歌舞欢唱庆贺了三天。

斜哦嘎萨正式继承皇位,成了新的白马皇帝,称为“阿尼嘎萨”。

降妖除魔

阿尼嘎萨不愿做一个无所作为的白马皇帝。他有着远大的抱负,决心成为一个百姓拥戴大有作为的白马皇帝。他要让普天下所有的白马人都过上安居乐业、幸福安康的生活,让白马人家的牛羊撒满漫山遍野,让庄稼地年年岁岁五谷丰登,让家家户户都充满欢声笑语,让每个白马山寨都人丁兴旺。然而让他忧虑的是,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危害百姓,使白马人的生活不得安宁,日子苦不堪言。阿尼嘎萨立下雄心壮志,决定除掉世上的妖魔鬼怪,让白马人远离妖孽的危害,让每一个白马山寨都充满温馨和祥和。他用歌声抒发自己的雄心壮志:

天空里有明亮的太阳,

天空里也有黑色的雷电。

世上有勤劳善良的人们,

世上也有害人的妖魔鬼怪。

纵然妖魔鬼怪有三头六臂,

也要奋力与妖魔搏斗到底。

纵然妖魔鬼怪能呼风唤雨,

也要把它埋葬在海子的湖底。

纵然降妖除魔有千难万险,

也要一往无前。

纵然降妖除魔会九生一死,

一腔热血洒在征途也在所不辞。

一天,阿尼嘎萨对妻子说:“昼什姆,从今天起,我要离开你了。”

“阿尼嘎萨,你要到哪里去呢?”昼什姆不安地问道。

“昼什姆,世上的妖魔鬼怪太多了,危害百姓安宁。我要去降妖除魔,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阿尼嘎萨回答。

昼什姆听说丈夫要去降妖除魔,她心里明白那是一件千难万险、九死一生的事情,不免为丈夫的安危担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但她的眼泪改变不了丈夫降妖除魔的决心,便问道:“阿尼嘎萨,你这一去要多长时间才回来?”

“也许一年半载,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回来。也许三年两载,也许更长的时间,不除尽世上的妖魔,我就不回来!”阿尼嘎萨向妻子述说着自己消灭妖魔的决心。

昼什姆千叮咛万嘱咐,嘱咐阿尼嘎萨降妖除魔一定要倍加小心,早日平安回来。她连夜为丈夫收拾行装。

第二天清晨,阿尼嘎萨为了白马山寨的安宁和幸福,告别妻子,踏上了降妖除魔的漫漫征程。

昼什姆依依不舍地流着眼泪为他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天上的云朵看见了,遮住了太阳;树上的喜鹊看见了,唱着送行曲;空中的老鹰看见了,扇起了鼓劲的翅膀;河里流水看见了,哗哗哗唱赞歌。昼什姆整整送了十里路程才挥泪分手。

阿尼嘎萨向着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走去。他要除掉一个名叫“尼滋达”的虎妖,这也是他要除掉的第一个妖怪。

虎妖是这一带无人不知的妖魔,眼若铜铃,吼声如雷,凶狠残暴。说它是虎,因为它是一只地地道道的老虎;说它是妖,它有七十二变,能变成石头、树木等,让人真假难辨。谁也说不清它吃掉了多少无辜的人,吃掉了多少白马山寨的牛羊,要是把尸骨收集起来,能堆成一座小山。这里四村八寨的百姓,无不谈虎色变。人们只好纷纷逃往异地他乡,眼看附近白马山寨的人越来越少,几乎到了十寨九空的境地。

阿尼嘎萨决心消灭虎妖为民除害。他走啊走啊,走了三天三夜,翻越了三座高耸入云的山岭,跨过了三条终日难见日月的深涧,走过了三个刀劈斧削的峡谷,穿过了五座遮天蔽日的老林,趟过了三条波涛汹涌的大河,终于来到虎妖栖息的地方——黑石岭。远远望去,那黑石岭高耸入云,块块黑石如面目狰狞的猛兽,茂密的森林遮天蔽日。一阵山风徐徐吹来,掀起林涛滚滚,似万头猛兽咆哮怒吼。阿尼嘎萨正寻思虎妖在哪里呢?只听一声虎啸,山谷回应。那虎妖从林中嗖的一声跃出,双目凶光四射,张牙舞爪,大有吞天吃日之势。

虎妖显然已发现了阿尼嘎萨,心中洋洋得意,一天没有吃食物了,早已饥肠辘辘,心想来者正好让它饱餐一顿。

阿尼嘎萨与虎妖相遇,心想不能与凶猛无比的虎妖硬拼,如果鱼死网破那是下策,智斗巧取方为高招。

那虎妖张开血盆大口,一声猛啸,朝阿尼嘎萨扑来,眼看就要将他掠为囊中之物。

说时迟那时快,阿尼嘎萨一闪身,虎妖扑了个空,撞在了石崖上,碰得头破血流。

虎妖恼羞成怒,又向阿尼嘎萨发起了第二轮进攻,张牙舞爪扑来。

阿尼嘎萨以逸待劳,左躲右闪,虎妖频频攻击,但它徒劳一场,白白的消耗体力。

虎妖连续进攻了数次,没有得手,累得气喘吁吁,它两眼射着凶光,向阿尼嘎萨厉声问道:“你是谁?到此地来干什么?”

阿尼嘎萨镇定自若地回答:“尼兹达,我叫阿尼嘎萨。是采药人,到这里来采药。”

“采什么药?”虎妖不耐烦地问道。

“尼兹达,别的药我都不采,我专门采一种长生不老的药。”

虎妖一听阿尼嘎萨是个采长生不老药的人,顿时转怒为喜。这些天来,它正为没有办法长生不老而犯愁,心想眼前的这个人专门采长生不老的药,要是吃了他采的药,不就长生不老了吗?于是虎妖对阿尼嘎萨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原来的打算吃掉他,眨眼把他当成了大救星,低三下四地央求道:“尊敬的阿尼嘎萨,你采到长生不老的药,能不能分给我一点,让我也长生不老?”

“当然可以。”阿尼嘎萨爽快地答应。

“阿尼嘎萨,长生不老药在什么地方?请你赶快采来。”

“尼兹达,长生不老的药现在还采不到,要等到秋天才成熟。到时候我采下来后保证给你分一些。你吃了长生不老的药,一定会长命百岁,成为真正的百兽之王,世上的所有动物,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都由你主宰。到那时,我还要率领森林中的百兽为你庆贺哩!”

虎妖听了阿尼嘎萨这番话,禁不住心花怒放,说道:“阿尼嘎萨,那就一言为定!”

“尼兹达,你放心。说的话就像石板上钉钉,决不会食言。”

“阿尼嘎萨,你送给我长生不老的药,我该怎样感谢你呢?”

“尼兹达,石子大一点小事,用不着感谢。”

“阿尼嘎萨,你这样厚道讲义气,真叫我有些过意不去。”

“尼兹达,千万不要介意。你要是真心感谢我,那也好办。我们两个交个朋友,最好是结拜成弟兄,可以吗?”阿尼嘎萨问。

“阿尼嘎萨,当然可以。”虎妖心想和阿尼嘎萨这样有能耐的人结拜成弟兄,真是求之不得。虎妖于是烧香磕头,对天发誓,与阿尼嘎萨结拜为弟兄。

阿尼嘎萨一心要降服虎妖,心想最好是用计谋将其除掉。他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办法。

一天,阿尼嘎萨和虎妖凑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起来。一阵胡吹乱谝后,阿尼嘎萨闭上一只眼睛,故意把嘴巴嚼得“巴巴”响。

“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你吃的什么东西,吃得那样香?”虎妖好奇地问:

“尼兹达呀尼兹达,世上最好吃的是自己的眼睛,我吃的是自己的眼睛。”阿尼嘎萨回答。

虎妖听了信以为真,忙把自己的一只眼睛掏出来,放在嘴里嚼起来。它嚼来嚼去,觉得一点儿也不好吃,便问阿尼嘎萨:“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你是在骗我吧?我这眼睛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吃呢?”

“世上最好吃的是眼睛,但是不是左眼,而是右眼。”阿尼嘎萨解释说:“你刚才吃的是左眼,谁叫你把不好吃的眼睛吃了呢?”

听阿尼嘎萨这么一说,虎妖又急忙把右眼掏出来,放在嘴里嚼,可是嚼来嚼去,既不觉得香,又不觉得甜,有些疑惑了,问阿尼嘎萨:“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你把我骗了,我的眼睛怎么一点儿也不香?”

“尼兹达呀尼兹达,这就怪了,别人的眼睛吃起来都说很香,我怎么知道你的眼睛一点也不香呢?”阿尼嘎萨说。

“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你说,我该怎么办?”虎妖问阿尼嘎萨。

“尼兹达呀尼兹达,不要紧的。今后我就是你的拐杖,我牵着你走。你想到哪里去,我就牵着你上哪里。你要上山,我牵着你上山;你要下山,我牵着你下山;你要过河,我牵着你过河;你要上树,我就牵着你上树;你要是走不动了,我来背你。”阿尼嘎萨说。

“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那就太感谢你了。”

“尼兹达呀尼兹达,你这样说就有些见外了,你难道忘了,我们是结拜兄弟。

“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咱们俩个是兄弟,从今以后不分离。”

“尼兹达呀尼兹达,你现在想上哪儿?我领你去。”

“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我还是上山吧。”虎妖想了想说。

“尼兹达呀尼兹达,那我就牵着你上山。”阿尼嘎萨说。

阿尼嘎萨牵着虎妖向山上爬去。虎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山上爬,碰得头破血流,埋怨说:“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怎么路这样难走啊?”

“尼兹达呀尼兹达,不要急,咬咬牙,坚持住,只要走过这一段路,前面的路就好走了。”

阿尼嘎萨把虎妖领到一个悬崖畔,对虎妖说:“尼兹达呀尼兹达,走也走累了,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再走。”

虎妖早已走得筋疲力尽,说道:“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你说得很对,咱们歇一歇再走吧。”

阿尼嘎萨和虎妖在崖畔上休息。一阵寒风吹来,虎妖打了一个寒噤,说道:“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天气怎么这么冷呀?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浑身暖和一点。”

“尼兹达呀尼兹达,天气冷了,咱们烤烤火吧,你身上就会暖和起来。”

阿尼嘎萨找来一大捆树枝,在悬崖畔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越烧越旺,火苗直往上蹿,烧到了虎妖身上。

虎妖忙喊道:“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热死了,热死了。火太大了,你快把火弄小一点。”

“尼兹达呀尼兹达,按你的吩咐,我把火弄小一点。”阿尼嘎萨假装拨弄了一下火,但他不是把火弄小,而是让火烧得更旺。火势比刚才更大了,火苗直往上蹿,烧到了虎妖身上。

虎妖又喊起来:“阿尼嘎萨呀阿尼嘎萨,怎么还是这样热呀?快把火再弄小一点!”

“尼兹达呀尼兹达,不要紧,你往后退一退,离火远一点,不就行了。”阿尼嘎萨给虎妖教办法:“不然你身上那么好看的毛就要烧着了,那该有多可惜呀。”

虎妖被大火烤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站起身来往后退,只听“嗵”的一声,虎妖跌倒在了崖畔,一双手臂也摔断了。半崖上有一棵树,虎妖摔断的手臂不能动弹,急忙用嘴咬住树,身子却悬在了空中。

阿尼嘎萨忙说:“尼兹达呀尼兹达,你好可怜啊!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喊救命啊。”

虎妖一听,急忙高喊“救命”。可是它嘴一张,身子坠落万丈深渊。

悬崖下面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虎妖掉进了河里,却没有被淹死,在河水中乱扑腾,时隐时现,一直被河水冲了很远很远才被冲到岸上。

奄奄一息的虎妖爬上岸来,因为没有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东南西北、沟沟坎坎。它只能凭着感觉走,步履蹒跚,跌跌撞撞,漫无边际的乱撞。

跟踪而来的阿尼嘎萨,发现了乱碰乱撞的虎妖,他射出利箭,虎妖一命呜呼。

闻听吃人的虎妖终于被阿尼嘎萨除掉了,原先遭受虎妖危害四处逃散的人都纷纷回到了白马山寨,昔日冷冷清清的山寨沸腾了。乡亲们扎起彩门,敲锣打鼓,把打虎英雄阿尼嘎萨高高地抬起来抛向空中,尽情地欢呼庆贺阿尼嘎萨为民除害。

阿尼嘎萨除掉虎妖后,没有陶醉在庆贺的欢呼声中,他牢记自己的使命,又踏上了继续降妖除魔的征途。他翻山越岭,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栉风沐雨,跋涉在人迹罕至的山野之地,穿行在莽莽苍苍的林海之中。他走啊走啊,把一串串跋涉的脚印甩在了身后,把一个个风风雨雨的日子甩在了身后。他走了五天五夜,翻过了五座大山,跨过五道深涧,走过了五个峡谷,穿过了五座老林,渡过了五条大河。

第六天清晨,阿尼嘎萨走进了一个布满乱石的大峡谷,眼前云遮雾障,几步之外便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了。空旷的山谷死一般的寂静,放眼四野没有一个生灵。阿尼嘎萨正在盘算如何走出死亡地带时,突然间空旷的山谷里传出“哞哞”的牛叫声,但比白马山寨农家的牛叫声不知要大多少倍,就像惊雷一样轰响,滚过长空,震撼山谷。

阿尼嘎萨正在疑惑时,一阵浓雾从眼前飘过后,一个妖魔出现在他的面前,刚才的叫声就是它发出的。这个名叫“恰尕者”的妖魔,模样似牛,浑身上下一团黄、一团黑,所以人们又称它为“花牛怪”。花牛怪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专门吃人和糟蹋庄稼的恶魔,伤害无辜不计其数,糟蹋庄稼也不知有多少,令四方百姓苦不堪言。阿尼嘎萨早就听说过花牛怪的斑斑劣迹,他没想到在死亡之谷与花牛怪不期而遇,真是冤家路窄。

阿尼嘎萨心想,花牛怪力大无穷,凶狠残暴,头上的角无比尖硬,身上的皮刀枪不入,四只蹄子就像四把铁锤,不能与它硬打硬拼,决定用计谋除掉它。

阿尼嘎萨走到花牛妖怪面前,先向它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恰尕者,我叫阿尼嘎萨。世上好不过你哟,世上能不过你。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你的本领四方知晓,你的威望人人皆知。我历来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相逢真是三生有幸,让我们成为好弟兄吧。”

花牛怪历来喜欢听溢美之词,听了阿尼嘎萨的赞美,飘飘然如同云里雾里一般。又听阿尼嘎萨说要和它成为好弟兄,真是求之不得,于是问道:“阿尼嘎萨,怎样才能成为好弟兄呢?”

“恰尕者啊,我说啥,你就要干啥,这就叫好弟兄。”阿尼嘎萨说。

“好,我听你的。阿尼嘎萨,从今以后,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花牛怪的肚子饿了,又打算去白马山寨吃人,到附近的庄稼地里啃吃庄稼。

阿尼嘎萨说:“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你天天吃那些东西,肯定吃腻了吧?今天你就别吃那些东西了。”

“阿尼嘎萨,哪我今天吃什么呀?总不能饿肚子吧?”

“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今天我给你换换口味,让你吃一顿美味佳肴。”

“阿尼嘎萨,我听你的。什么美味佳肴?赶快拿来。”花牛怪早已垂涎三尺。

“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你吃一下就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把美味佳肴给你弄来。”

“阿尼嘎萨,我听你的。你可要快一点来啊!”

不一会儿,阿尼嘎萨抱来了一大捆黑花苜蓿草,对花牛怪说:“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美味佳肴给你弄来了,放开肚子吃吧。”

花牛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鲜嫩的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黑花苜蓿草吃起来鲜嫩可口,可是吃多了胀肚子。花牛怪却不知这种草的厉害,放开肚子吃,一会儿肚胀如鼓,疼得在地上打滚。

“阿尼嘎萨,这是什么草,怎么吃了胀肚子?”

“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不要紧的,你去河边喝些水,马上就会好的。”

花牛怪来到河边,喝了一肚子水,结果肚胀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比原来更厉害了,疼得“哞哞”直叫,在地上翻来滚去,牛毛都蹭了一地,一直折腾到半夜,也无法入睡。

花牛怪心里很纳闷,问道:“阿尼嘎萨,今天你让我吃的草会不会有啥问题,不然肚子怎么会这样又胀又疼呢?”

“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我让你吃的草那样鲜嫩,怎么会有问题呢?”

“阿尼嘎萨,那为什么肚子又胀又疼呢?”

“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你想一想,昨天你吃没有吃过不合适的东西?”

花牛怪想了一下,说道:“昨天吃了两块地的燕麦,还吃了一个人。”

“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你说你昨天吃了一个人,问题肯定就出在这里。我猜想你吃的那个人肯定是个病人,你才觉得肚子又胀又疼。不过不要紧,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一定会好的。”

第二天清晨,晴空万里,阿尼嘎萨对花牛怪说:“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你看,今天的太阳有多好,在外面活动活动,晒一晒太阳,你身上就舒服了。”

花牛怪信以为真,跟随阿尼嘎萨来到山坡上晒太阳。

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的,花牛怪热得受不住了,浑身热汗直淌,地上湿了一大片。

阿尼嘎萨说道:“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天气真的太热了,咱们把帽子摘掉吧。”阿尼嘎萨说完,摘掉头上的沙嘎帽,放在草地上。

花牛怪见了,想照葫芦画瓢,也打算把牛角取下来放在草地上,可是它却无法像阿尼嘎萨取沙嘎帽那样简单,它用尽吃奶的劲在石头上磨犄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角取了下来。

太阳越来越大,花牛怪酷热难熬。

阿尼嘎萨对它说:“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天气太热了,咱们快把衣服脱下来吧。”阿尼嘎萨一边说一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放在草地上。

花牛怪见了,想照葫芦画瓢,也打算把牛皮脱下来放在草地上,可是它却无法像阿尼嘎萨脱衣服那样简单,它用尽吃奶的劲在石头上蹭呀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牛皮蹭了下来。

一会儿太阳更热了,花牛怪热得张着嘴直喘粗气。

阿尼嘎萨对花牛怪说:“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天气太热了,快把咱们的靴子脱下来吧。”阿尼嘎萨一边说一边脱掉了脚上的蛙鞋,放在草地上。

花牛怪见了,想照葫芦画瓢,也打算把牛蹄壳脱下来放在草地上,可是它却无法像阿尼嘎萨脱蛙鞋那样简单,它用尽吃奶的劲把四只蹄子在岩石上刮呀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蹄壳刮了下来。

花牛怪的牛角、牛皮、牛蹄壳,全都脱掉了,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暴晒。

不大一会儿,太阳把牛角、牛皮、牛蹄壳晒干了,晒缩了。

这时,阿尼嘎萨使了一个法术,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阿尼嘎萨对花牛怪说:“恰尕者啊,世上好不过你哟。天气变了,下起雨了,咱们赶快戴上帽子,穿上衣服、靴子吧。”

阿尼嘎萨一边说一边戴上了帽子,穿好了衣服和蛙鞋。

花牛怪的牛角、牛皮、牛蹄壳全都被太阳晒缩了,再也穿不上了。

它身上没有了牛皮再也不是刀枪不入了,它失去了牛角和牛蹄再也没有攻击力了。此时赤身裸体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花牛怪,简直就是一个不堪一击的肉坨。

阿尼嘎萨见时机已到,从容不迫地弯弓搭箭,向花牛怪射去,花牛怪挣扎了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阿尼嘎萨用计谋除掉了花牛怪,欢呼声浪再一次在白马山寨响起。乡亲们跳起欢乐的舞蹈,唱响庆贺的酒歌,庆贺他为民除害,从此山寨得以安宁了。当乡亲们得知阿尼嘎萨又要去消灭妖魔鬼怪,都依依不舍地来为他送行,送了很远很远才依依不舍的惜别。

阿尼嘎萨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独自一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行进。这一天,阿尼嘎萨来到一座悬崖上写着“金子山”三个字的山岭前,却不见什么“金石”,见到的仅仅是漫山遍野的枯草,山前岭后到处都有蛇爬行过的痕迹,随处可见一堆堆的蛇壳,还有一堆堆白骨,原来这里是一个毒蛇的天地。

走不多远,阿尼嘎萨遇见一个老阿妈和一个年轻姑娘。她们是母女俩,正在哭哭啼啼。老阿妈哭着说:“孩子呀,让阿妈先去吧。”女儿也哭着说:“阿妈,让女儿先去吧。”

阿尼嘎萨不明白母女为何哭泣,上前问道:“老阿妈,请问你有什么难事,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

老阿妈见眼前是一位外乡人,便对他说:“瞧你的模样和问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我们这里有个金子沟,金子沟里有个蛇妖,叫日叽这,一日三餐,每顿饭都要吃一个人。蛇妖吃了好多人,我们这里的人都快逃光了。今天的早餐和午餐轮到我和女儿了。我怎么忍心让女儿死在我的前面呢,所以我就打算给蛇妖当早餐。我的女儿却不忍心我死在她的前面,争着要去给蛇妖当早餐。”

“老阿妈,请你不要伤心。我一定要除掉蛇妖,让这里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阿尼嘎萨听了老阿妈的哭诉,一边安慰一边吩咐她们找来两个筛子。

阿尼嘎萨将两个筛子合在一起,并用绳子缝好,带进了山沟。

阿尼嘎萨老远就望见了蛇妖。那蛇妖长不见层,有房子一样粗大,张着血盆大口,两只眼睛像铜铃,射着令人胆寒的凶光。蛇妖正在悬崖上爬行,凡爬过的地方,草立刻都枯萎了。它时而昂起头,四下里张望,似乎在寻思:吃早饭的时候到了,怎么还不见将人送来?

这时,阿尼嘎萨向着蛇妖高声喊道:“日叽这,你的早餐送来了。”说着,他把两个筛子向蛇妖扔去。

蛇妖以为筛子里装着人,于是张开血盆大嘴,一下子便把两个筛子吞进了肚里。

中午时分,阿尼嘎萨又让母女俩找来一对很大很大的斗筐,然后把斗筐合拢缝在一起,带进了山沟。

阿尼嘎萨向蛇妖高声喊道:“日叽这,你的午餐送来了。”说着,他把一对斗筐向蛇妖扔去。

蛇妖以为斗筐里装着人,张开血盆大嘴,把一对斗筐吞进了肚里。

下午时分,阿尼嘎萨找来了一条大麻袋,装上腰刀、火石、火把。他又找来一对斗筐,把麻袋放进斗筐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他请母女俩和她们的乡亲把斗筐扛进了山沟。他坐在斗筐里,使劲地摇着铃铛,吹响牛角号,高声喊道:“日叽这,你的晚餐送来了。”

蛇妖张开血盆大嘴,把一对斗筐连同阿尼嘎萨吞进了肚里。

阿尼嘎萨钻进了蛇妖的肚子里,掏出打火石,打出火花,引燃火把,把蛇妖的肚子里照得亮亮堂堂。他使劲地摇铃铛,吹牛角号,还在蛇妖肚子里使劲地跳来跳去。

蛇妖痛得满地打滚,张开大嘴,想吐又吐不出来,最后痛得连打滚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拖着一副哭腔问道:“是谁在我的肚子里?赶快出来!”

“日叽这,是你老祖宗,阿尼嘎萨!”阿尼嘎萨在蛇妖的肚子里高声喊道。

“阿尼嘎萨,我求求你,请你你快出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蛇妖哀求道。狠毒的蛇妖想乘阿尼嘎萨从它嘴里钻出来的一刹那,喷出毒液,刺瞎他的眼睛。

蛇妖见阿尼嘎萨没有回应,又故伎重演,忍着疼痛喊道:“阿尼嘎萨,你快出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日叽这,我要你的命!”说着,阿尼嘎萨在蛇妖肚子里又是一阵狂蹦乱跳。

“阿尼嘎萨,你要我的命,我也要你的命!”蛇妖虽然疼得满地打滚,但它想做垂死挣扎,想要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悬崖边,坠落悬崖,与阿尼嘎萨同归于尽。

蛇妖向悬崖边爬去,离悬崖边越来越近了,就要坠落悬崖。蛇妖临死前的面容更加可怕,恶狠狠地说道:“阿尼嘎萨,同归于尽吧!”

蛇妖打错了算盘,它的阴谋岂能得逞?阿尼嘎萨抽出腰刀,在它肚子里一阵乱砍乱刺,砍死了蛇妖,然后又从它身上打了一个大洞钻了出来。真是好险啊!

阿尼嘎萨除掉了蛇妖后,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继续往前走。一天,他走进了一座深山,穿行在密林之中,突然听见有人呼喊“救命”。阿尼嘎萨寻声找去,发现七八只恶狼,正围着一个十六七岁砍柴的白马少年嚎叫。恶狼眼睛射着凶光,张着大口,向白马少年步步逼近,眼看白马少年就要被一群恶狼吃掉。说时迟那时快,阿尼嘎萨连发数箭,射死了恶狼,救出了白马少年。这时天色已晚,白马少年经历了一场惊吓,浑身哆嗦,行走困难。阿尼嘎萨心想,不把白马少年救出深山密林,夜里肯定会被野兽吃掉。于是他一个肩膀挎着白马少年,一个肩膀挎着柴火,走出了深山老林,一直走到离少年住的白马山寨不远了,才让白马少年自己慢慢地回家去。

阿尼嘎萨一年四季奔波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斩妖除魔,历尽千辛万苦,饱尝世间磨难。

阿尼嘎萨走过了春暖乍寒,走过了盛夏酷暑,走过了秋雨绵绵。寒冷的冬天来到了,比刀子还尖利的寒风在大山里呼啸,漫天的飞雪覆盖了原野,日复一日的长途跋涉,接连不断的斩妖除魔,过度的劳累,艰辛的生活,严寒的气候,阿尼嘎萨不幸病倒了,病倒在荒野雪地里。他发着高烧,昏昏沉沉,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但他强撑着,打算爬到一个遮风避雪的安全地带,不然将会被无情的暴风雪吞噬。他迷茫的双眼在努力搜寻,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崖窝,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崖窝爬去,一步、两步、三步……他还没有爬到崖窝跟前,便晕过去。风雪茫茫,覆盖了他的身躯……

阿尼嘎萨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崖窝里,身旁是一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长者,手持一柄银白色的牛尾刷。

那长者说道:“阿尼嘎萨,你积劳成疾,又感风寒,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来了,真是谢天谢地!让死这是你的造化!”

阿尼嘎萨得知眼前的这位长者就是白马人信奉的白马爷。白马爷先前曾几次给他托梦,为他排忧解难,如今从雪地里将他救起,他向白马爷再三感谢表示。

白马爷对阿尼嘎萨为民除害、斩妖除魔的功绩赞扬了一番,鼓励他要不畏艰险继续为民除害,并赐给他一粒丸药,说道:“阿尼嘎萨,你吃了这粒丸药,即刻就能康复,否则要三天以后才能下地。”白马爷说完,牛尾刷一挥,化着一股青烟而去。

阿尼嘎萨拿起白马爷赐的药丸欲服又止,心想这是一粒神丹妙药,日后也许会有更大的用处,还是靠自身的抵抗力来康复吧。

三天后阿尼嘎萨才恢复健康,他又精神抖擞地踏上斩妖除魔的征途。他走了九天九夜,翻过了九座大山,跨过九道深涧,越过了九个峡谷,穿过了九座老林,渡过了九条大河,来到一个荒凉的深山沟。

这一带,有一个名叫“介然这”的野鸡精妖怪。野鸡精的嗅觉特别灵敏,十里之外都能闻到人的气息。哪里有人,它就飞到哪里,专门伤害人。野鸡精的嘴巴比铁还要硬,专门啄食人的眼珠和脑髓,不知有多少人被它啄瞎了眼睛,有多少人被它啄食脑髓而身亡。白马山寨的老百姓深受野鸡精的危害,却对它无可奈何,只有一次次烧香祈祷,祈求神灵来惩罚它。

阿尼嘎萨决心除掉野鸡精,为民除害。他四处寻找野鸡精的踪迹,然而野鸡精却深藏不露,就像从世上蒸发了。眼看一天天过去了,连个野鸡精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阿尼嘎萨没有放弃,继续四处寻觅。他找遍了深涧峡谷的每一个山洞,找遍了高山峻岭的每一处崖窝,找遍了茫茫森林的每一个角落,依然没有找到野鸡精的下落。

原来,野鸡精探听到阿尼嘎萨在寻找它,知道凶多吉少。于是它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锦鸡,混在一群锦鸡群里,暂时蒙骗过了阿尼嘎萨。

很多天过去了,阿尼嘎萨没有找到野鸡精,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一日,他在大森林里走啊走啊,突然发现草地上有一群羽毛艳丽的锦鸡,正在啄虫子吃。变成锦鸡的野鸡精看见了阿尼嘎萨,想躲藏已来不及。它只能假装啄食的样子。但野鸡精心虚,一边假装啄食,一边东张西望。它生怕阿尼嘎萨认出了它。

阿尼嘎萨被羽毛艳丽的锦鸡吸引住了,站在一旁仔细观看它们啄食。他看来看去发现了那只异样的锦鸡,只见它虽然也在啄食,但神情慌张,躲躲闪闪。再仔细一看,它的眼睛和别的锦鸡不一样,别的锦鸡眼睛流露出和善的神情,而它的眼睛却射着凶光。阿尼嘎萨断定是野鸡精变的。他朝那只锦鸡吐了一口唾沫,它立刻显了原形。作恶多端的野鸡精,战战兢兢,不知阿尼嘎萨会怎样惩罚它。

阿尼嘎萨厉声问道:“介然这,你为什么残害人?”

野鸡精知道阿尼嘎萨除掉了很多妖怪,怕了,连忙求饶:“阿尼嘎萨,饶了我吧。我对天发誓,从今后我再也不敢害人了。”

阿尼嘎萨找来一个铁砧子,对野鸡精说:“介然这,你要是能把铁砧子用嘴啄开,我就饶了你。”

野鸡精发誓说:“凭我的这张铁嘴,没有啄不开的东西。”

野鸡精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猛地朝地面俯冲下来,朝铁砧子啄去。

只听“当”的一声,铁砧子被啄成了两半,野鸡精也当场昏过去了。

阿尼嘎萨的袖子里还有一个铁砧子,他举起铁砧子,朝野鸡精狠狠地砸去,把野鸡精砸成了肉饼。

听说阿尼嘎萨除掉了野鸡精,白马山寨的父老乡亲唱歌跳舞庆贺阿尼嘎萨为民除害。阿尼嘎萨在荒野里烧起了一堆熊熊篝火,采集来清晨的甘露放在锅里,把野鸡精炖成了鸡汤,又在鸡汤里放上灵芝草,然后请来被野鸡精啄瞎眼睛的白马人都来喝鸡汤。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大家喝了鸡汤后,一个个全都恢复了光明,看见了蓝天、白云,看见了绿树、河流。那些恢复了光明的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阿尼嘎萨,用歌声抒发心中的喜悦和欢欣:

是谁为我们赶走了黑暗,

是谁给我们带来了光明,

是谁让我们看见了天上的灿烂太阳,

是谁让我们看见了天上的闪闪星星。

是阿尼嘎萨,阿尼嘎萨,

你就是我们最大的恩人。

是谁为我们驱散了痛苦,

是谁为我们带来了欢欣,

是谁让我们的脸庞不再有伤心的泪痕,

是谁让我们的生活重新充满欢乐笑声。

是阿尼嘎萨,阿尼嘎萨,

你是我们最亲的亲人。


铲除恶霸

阿尼嘎萨除掉了世上的一个个妖魔鬼怪后,丝毫没有功成名就的感觉。世上的妖魔鬼怪还有很多很多,还在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涂炭生灵;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恶霸,他们同样在作恶多端,危害百姓,使一方百姓不得安宁。阿尼嘎萨反而觉得责任仍然很重大,决心继续降妖魔、除恶霸,为白马山寨造一片安宁祥和的太平天地。他用歌声抒发着胸中的豪情壮志:

只要有黑风,

海子就不会平静,

波浪就会翻滚。

只要有暴雨,

森林就不会平静,

树叶就会飘零。

只要有雷电,

天空就不得安宁,

老鹰翅膀就会折断。

只要有邪恶,

世上就不会太平,

人们就不得安宁。

除恶扬正义,

让白马山寨笑声飞,


家家户户享太平。

阿尼嘎萨不辞辛苦,四处寻访恶霸歹徒的踪迹。他探听到七星寨里有七弟兄,作恶多端,为害乡邻,是远近有名的恶霸,人们无不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然而七弟兄心毒手辣,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乡亲们敢怒而不敢言。七弟兄视乡亲们的忍让为软弱可欺,变本加厉地危害百姓。

他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走啊走啊,走了七天七夜,翻过了七座大山,跨过七道深涧,越过了七个峡谷,穿过了七座老林,渡过了七条大河,终于走进了七星寨,找到了七弟兄。

掠夺成性的七弟兄,正在家里烹食抢夺来的肉食,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阿尼嘎萨躬腰走进茅屋里,向七弟兄唱道:

天上的鸟儿数不清,

但最勇敢是的雄鹰。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

但好不过七弟兄,

亲不过七弟兄。

让我们交个朋友吧,

生生死死在一起风雨同行。

阿尼嘎萨装着十分亲热的样子,用溢美之词赞扬七弟兄,想方设法与他们套近乎。

“好啊!”七弟兄从来没有听见别人这样夸奖过自己,心里美滋滋的,便和阿尼嘎萨交为朋友,并请他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

七弟兄好吃懒做,住的茅草房已破旧不堪,不避寒霜,难遮风雨。

七弟兄正在大吃海喝时,突然屋外刮起了一阵狂风,树叶、灰尘纷纷被刮进了屋里,茅屋在狂风中摇摇摆摆。

阿尼嘎萨向七弟兄建议拆掉茅草房,修建新房子,唱道: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

但好不过七弟兄,

亲不过七弟兄。

为什么要居住破旧茅屋,

破旧的茅屋难挡风雨寒霜。

请莫要再犹豫彷徨,

赶快拆掉破旧的茅草房,

修一座漂亮结实新房屋,

好日子才会称心和欢畅。

七弟兄说:“好吧。阿尼嘎萨,那就请你帮我们修房子吧。”

“用不着客气,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们修房子。说干就干,咱们马上就行动。”

阿尼嘎萨领着七弟兄,人人拿着斧头和绳子,走进深山密林伐木。他们用斧头砍倒了一棵棵大树,只用了半天时间木头就堆成了一座小山。阿尼嘎萨向七弟兄唱道: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

但好不过七弟兄,

亲不过七弟兄。

把这些木头解成板子,

大家一起来加把劲。

修成高楼大瓦房,

再也不怕天寒地冻。

每根木头都有两三丈长,一尺多的过心,七弟兄不知怎样才能把木头解(gǎi)成板子,望着木头一筹莫展。

阿尼嘎萨对七弟兄说:“不用愁,我自有办法。”

阿尼嘎萨用斧头砍了一堆楔子,然后把一个个楔子打进了一根大木头里面。

眼看一根木头就要劈成两半了,阿尼嘎萨对七弟兄唱道: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

但好不过七弟兄,

亲不过七弟兄。

大家一起来帮忙扳木板,

看看谁最有手劲。

七弟兄都想显示自己的手劲大,一个个都把手伸进了木头里,然后使劲地搿。

阿尼嘎萨在一旁为七弟兄加油,唱道: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

但好不过七弟兄,

亲不过七弟兄。

大家齐心协力使劲扳呀,

修建高楼瓦房就一定成功。

阿尼嘎萨还喊起了号子:“使劲扳呀,莫松手呀!一根绳呀,要拧紧呀!修新房呀,定成功呀!”

七弟兄使圆了劲,满脸涨得通红,使劲地扳木头。

阿尼嘎萨趁七弟兄不注意,偷偷把楔子一下子全拔出来。只听“嘭”的一声,眼看要扳成两半的木头合拢了,七弟兄的双手都被夹住了,一个个痛得嗷嗷叫,高声喊道:“阿尼嘎萨呀,请你快快想办法,把我们的手取出来!”

“好吧!我会有办法的。”阿尼嘎萨一边答应,一边找来一根棍,使劲地撬这根木头。他一边撬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

但好不过七弟兄,

亲不过七弟兄。

现在请你们一起下山吧,

那里的地狱正等待着你们!

说着,阿尼嘎萨用撬棍一撬,七弟兄和成山的木头滚下山去,一个个被木头压成了肉饼。

无恶不作的七弟兄被除掉了,七星寨的男女老少喜笑颜开,杀猪宰羊款待阿尼嘎萨,再三挽留他多住些日子,有的寨民还希望他在七星寨定居下来。

阿尼嘎萨想到惩治恶霸歹徒的重任在肩,辞别了众乡亲,去完成自己立下的誓言。

阿尼嘎萨昼夜兼行,走了九天九夜,走过了九个寨子,渡过了九条大河,翻过了九座大山,跨过了九道深涧,来到了一个名叫夹石沟的地方。

夹石沟有一个名叫扎艾哩的铁匠,模样像个黑铁塔,满脸横肉,一肚子坏水。一年又一年,他在四村八寨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每天要人们送给他一只羊吃,一月还要吃一头牛,如果不按时送来,他就要吃人。寨子里的牛羊快要被他吃光了,不少无辜百姓被他吃掉,大家被他遭害得纷纷逃往异地他乡,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一天,阿尼嘎萨找到扎艾哩铁匠,向他打招呼:“喂,扎艾哩铁匠,你好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铁匠见是一个外乡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扎艾哩铁匠,我想打一件铁器,不知你的手艺咋样?”

“你这样问,看来你一定是个外乡人,不了解我。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的手艺独一无二。”

“扎艾哩,那你给我打一个三角(一个圆圈带有三个脚的铁支架,白马人放在火塘上,用来烧水做饭的器具)好吗?”

“只打一样家具划不着,你还是到别处去打吧。”

“扎艾哩铁匠,你放心,我会给你双倍的工钱。”

铁匠爱财如命,听说给双倍的工钱,便答应给阿尼嘎萨打一个三角,并很快加工好了。

阿尼嘎萨打一个三角有何用呢?他自有他的用处。

阿尼嘎萨有了三角,便开始向铁匠挑战。

那铁匠也有法力,能让两边的山相互碰撞,就像两头牛抵角一样。

阿尼嘎萨想来一个先发制人,他大吼一声,挥舞腰刀,向铁匠扑去。

面对阿尼嘎萨的挑战,铁匠施展法力,让两边的山靠拢,妄图把斜哦嘎萨夹死。

阿尼嘎萨早有准备,他头顶三角护住了头部。两边的山相互碰撞,碰在了三角上,碰得火星四溅,阿尼嘎萨却安然无恙。

铁匠见他的法力对阿尼嘎萨无济于事,便举起了免战牌。

阿尼嘎萨决定用计谋除掉铁匠,向对方说道:“扎艾哩铁匠,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休战吧,你打你的铁,我干我的事。”

“阿尼嘎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阿尼嘎萨说道:“扎艾哩铁匠,那你给我打一个铁柜好吗?活着我可以装钱,死了可以作棺材。”

“外乡人啊,铁柜我完全可以打,可是从哪里找那么多铁和炭呢?”

“扎艾哩铁匠,这你不用愁。世间聪明不过铁匠,铁匠聪明不过扎艾哩,可你怎么不熟悉你住的地方的情况呢?你住的南山有一沟铁,北山又有一沟炭哩。”

“外乡人,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呢?”心想要是弄到手,自己不就发大财了吗?

他迫不及待地想得到那些铁和炭,对阿尼嘎萨说:“外乡人,你能不能领我去看一看,我会给你十贯铜钱作为报酬。”

“世间聪明不过铁匠,铁匠聪明不过扎艾哩。我不要你的报酬,领着你去看看就是了。”

阿尼嘎萨领着铁匠来到南山,他随手捡起一个石头一摸,全沟的石头都变成了铁。阿尼嘎萨又领着铁匠来到北山,他随手捡起一个石头一摸,全沟的石头都变成了炭。

阿尼嘎萨问铁匠:“世间聪明不过铁匠,铁匠聪明不过扎艾哩,南山一山铁,北山一沟炭,打铁柜的铁和炭够了吗?”

“够了,够了。”铁匠连声回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铁和炭,高兴得嘴巴都笑歪了,急忙找来人马把铁和炭往家里运。他运了一趟又一趟,一连运了十几趟,运回的铁和炭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即使打一百个铁柜,那些铁和炭也足够了。但贪心的铁匠还在没完没了地往家里运,仿佛要把南山的铁和北山的炭全运回家里似的。阿尼嘎萨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南山的铁、北山的炭眨眼无踪无影,只有滚滚乱石。铁匠只好作罢,赶着骡马空手而归。

铁匠燃起了熊熊炉火,开始打铁柜子,昼夜炉火不熄,整整打了七七四十九天,铁柜子终于打成了。

阿尼嘎萨说:“世间聪明不过铁匠,铁匠聪明不过扎艾哩。你打的这个铁柜子真是太好了,我付给你一百贯铜钱。要是你再给我打一把大铁锁,我会再付一样多的钱。”

铁匠掐指一算,打一个铁柜子一把铁锁,加起来两百贯铜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心想: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铁,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慷慨大方的主户。狡诈的他有些疑惑,问道:“阿尼嘎萨,你是在说大话吧?”

阿尼嘎萨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决不会反悔。”

于是,扎艾哩满口答应:“阿尼嘎萨,打一把铁锁这有何难。不是吹牛皮,我保证一个上午就给你打好。”

扎艾哩果然一个上午就打好了一把大铁锁。

阿尼嘎萨把铁柜打开,往里面仔细瞅了瞅,故作惊讶地问道:“世间聪明不过铁匠,铁匠聪明不过扎艾哩。你打的这个铁柜好是好,怎么没有清缝呢?”

“不会吧,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缝子清过了。”扎艾哩说。

“你要是不信,你自己钻进去看一看。”阿尼嘎萨说。

扎艾哩不知是计,钻进了铁柜。

说时迟那时快,阿尼嘎萨眼疾手快,赶紧盖住了铁柜,又锁上大锁子,然后把铁柜搬到了火炉上。阿尼嘎萨使劲地拉风箱,火越烧越旺,扎艾哩在箱子里鬼哭狼嚎般的号叫。阿尼嘎萨边拉风箱边对铁匠说道:“世间聪明不过铁匠,铁匠聪明不过扎艾哩。扎艾哩铁匠,你打了半辈子的铁,现在也尝一尝炉火的味道吧。”

阿尼嘎萨使劲地拉风箱,火越烧越大,铁柜烧得通红,铁匠的号叫声越来越小,直到无声无息。

逃往四村八乡的乡亲听说阿尼嘎萨除掉了作恶多端的铁匠,一个个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乡亲们感谢阿尼嘎萨为民除害,载歌载舞欢庆胜利,白马山寨成了不夜天。

为民造福

阿尼嘎萨排除千难万险,凭着大智大勇,战胜了一个个妖魔鬼怪,铲除了一个个恶霸歹徒归来,白马山寨的男女老少欢庆,庆贺白马人可以安居乐业。人们载歌载舞,唱道:

东山顶上升起了金色的太阳,


金色的光晒得到处暖洋洋。

白马山寨有智勇双全的阿尼嘎萨,

阿尼嘎萨为白马儿女的安康辛勤奔忙。

消灭世上的妖魔鬼怪和恶霸歹徒,

阿尼嘎萨为白马山寨带来幸福吉祥。

吉祥的花雨洒遍家家户户,

白马人欢乐的歌儿到处唱响。

阿尼嘎萨凯旋后,没有住进金碧辉煌的白马皇宫,没有去享受荣华富贵,没有每天在歌舞升平中打发时光。他住进了由一座座简陋茅屋组成的白马山寨,和父老乡亲们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亲如一家。

白马山寨的老百姓世世代代吃粗粮、住草房、穿麻布,生活异常清贫。

阿尼嘎萨决心改变这种现状,让白马人早日过上幸福安康的好生活。

自古以来,世世代代的白马人只会种青稞、燕麦、豌豆、苦荞等粮食作物。这些庄稼产量低而不稳,难以解决白马人的温饱。阿尼嘎萨寻思:世上除了青稞、燕麦、豌豆、苦荞外,会不会还有更好的粮食作物呢?

阿尼嘎萨苦思冥想,却得不到答案。

一次,白马爷托梦给阿尼嘎萨,告诉他扎尕山的山顶上有两种仙草,一种是小麦,一种是玉米,可作为粮食种植,产量比别的庄稼高。

阿尼嘎萨欣喜不已,决定弄来小麦和玉米,在白马山寨的庄稼地里播种,让饥饿远离白马人。

扎尕山在哪里?阿尼嘎萨掐指一算,扎尕山在西北方向,白马山寨离那里有九千九百九十里。路途迢迢,关山重重,一路上妖魔鬼怪众多。

阿尼嘎萨不畏艰险,风餐露宿,昼夜兼行,长途跋涉了九九八十一天,一路上战胜了一个个妖魔鬼怪,终于来到了扎尕山下。

放眼望去,高高的山岭,果真是一座神山,山顶上长着两种仙草:小麦和玉米。山前有两个金童,各持两柄铜锤,在守护仙草。要想盗得“仙草”,谈何容易。

阿尼嘎萨偷偷攀上了山顶,正要上前拔小麦和玉米时,却被守山的金童发现,双方展开了一场大战。

阿尼嘎萨挥舞腰刀,一阵狂舞,呼呼生风,如长空闪电。金童挥舞铜锤,如同流星一般。你来我往,打斗了七七四十九个回合,从山前打到山后,从天上打到地下,仍不分胜负。

两位仙童越战越勇,两柄铜锤舞得令人眼花缭乱。双拳难敌四手,阿尼嘎萨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且战且退,冷不防被仙童一铜锤砸在胳臂上。他不敢恋战。

阿尼嘎萨隐藏在一个山洞里,从山上采来草药,敷在被铜锤砸伤的伤口上。这一铜锤砸得实在太厉害了,草药敷在伤口上,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化脓,伤势越来越严重。不治好伤,就无法盗得“仙草”。正当他心急如焚时,他突然想起了上次白马爷在山洞里赠送的那颗丸药,那是包治百病的仙丹。于是他取出随身带的那颗丸药服了下去,他的伤臂很快好了。

阿尼嘎萨又来到扎尕山盗仙草,又被守山金童发现。双方再一次大战,直杀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难解难分。

扎尕山的山大王名叫色日鲁,亲眼目睹了这一场面。他不明白,一个异乡人为何如此执著,一次次地来盗仙草,即使被打伤也不退缩?他想得知其中缘由。

“住手!”山大王色日鲁一个筋斗云跃上天空,朝金童和阿尼嘎萨高声喊道。

阿尼嘎萨抬头一望,发现一位仙人手持宝杖,站在云头。

金童对阿尼嘎萨说:“外乡人,这是我们的山大山色日鲁。你还不赶快行礼!”

色日鲁山大王高声责问:“你是哪里来的汉子,竟敢胡作非为,光天化日之下盗仙草。”

阿尼嘎萨向色日鲁山大王行了一个礼,说道:“尊敬的色日鲁山大王,请受我一拜。我来自遥远的白马山寨,是白马山寨的皇帝,管辖着数百个白马山寨。”

“既然是白马山寨的皇帝,你何不守在山寨享受歌舞升平的生活,为何千里迢迢来盗仙草?你盗走仙草有何用处?”

“尊敬的色日鲁山大王,都说你通晓天下事,谁知你也有尚不知晓的事情。我们白马山寨的父老乡亲只种青稞、燕麦、糜谷等杂粮,收成少,常遭饥荒,生活苦不堪言。白马爷给我托梦,说扎尕山上的有两种仙草,一株是小麦,一株是玉米,只要种在地里,打下的粮食就能解决白马山寨父老乡亲的吃饭问题。还望山大王能怜惜苦难的白马山寨的庶民百姓,慷慨赐予仙草,救百姓于水火,免除饥饿之苦。白马人将永世不忘你的大恩大德,贡奉你为山神,世代供奉膜拜。”

色日鲁山大王听了阿尼嘎萨的诉说,被他爱民如子的精神所感化,吩咐金童:“徒儿,休得无礼!阿尼嘎萨乃仁义之士,救苦救难,惠及父老乡亲,真是菩萨心肠。快快将仙草拿来,”

“大王,遵命。”两位仙童飞身跃上扎尕山顶,采来了小麦和玉米各一株,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色日鲁山大王。

色日鲁山大王说了声“变”,顿时小麦和玉米均变成一拃多长。色日鲁山大王将两株仙草洒上神水,然后装在一个宝盒里,赠给阿尼嘎萨,说道:“阿尼嘎萨,念你关爱百姓,特赠予仙草。你好好将两株仙草拿回白马山寨去栽种,要是栽种活了,粮食丰收了,可别忘了给我报个喜讯啊。”

“谢谢色日鲁山大王。”阿尼嘎萨手捧装仙草的宝盆,再三致谢,正欲转身返回,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尊敬的色日鲁山大王,请问两株仙草带回白马山寨如何栽种?”

色日鲁山大王从怀里取出一本书,说道:“阿尼嘎萨,这是一本农书,你只要按照上面写的方法种植,保证丰产。祝愿你的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阿尼嘎萨恭恭敬敬地接过农书,却不识上面的文字。

色日鲁山大王得知白马人没有文字,便向阿尼嘎萨一遍遍口授栽种小麦和玉米的技术。

阿尼嘎萨洗耳恭听,铭记在了心里。他再三谢过色日鲁山大王,告辞返回。

阿尼嘎萨回到白马山寨后,亲自将两株仙草——小麦、玉米种在地里。他按照色日鲁山大王讲的方法精心栽培管理,浇水、锄草、施肥。小麦、玉米不仅栽活了,而且长得很茂盛,喜获丰收。

阿尼嘎萨将小麦、玉米种子分给白马山寨的家家户户种植,还向乡亲们传授栽培方法。

从此以后,白马人开始种植小麦和玉米。

夏天,小麦成熟了,山坡河谷到处一片金黄。阿尼嘎萨领着乡亲走进麦田,挥舞镰刀,收割丰收的小麦,边收割边唱起了动听的《割麦歌》:

清早起来割小麦,

男女老少都来割。


金色的麦啊,

长得多好哟,

我们越割越想割,

劲头来自愉快的唱歌。

眼前一片金黄的麦,

虎口夺食莫耽搁,

一边割来一边唱,

割到太阳落下坡,

背着小麦把家回,

一路唱起欢乐的歌。

秋天到了,白马山寨的玉米成熟了,漫山遍野的玉米长得像小树林一般,玉米棒子足有一尺多长,株株都是双棒棒。

阿尼嘎萨领着乡亲们背着背斗,收获丰收的玉米,边掰玉米边唱起了动听的《掰玉米歌》:

白公鸡一唱飘出满天彩霞,

背上了背斗上山收割庄稼。

金黄的玉米啊,

就像阿妈的胖娃娃,

丰收的歌儿飘上蓝天,

掰呀掰,丰收的玉米背斗里装不下。

不费工夫绣不出牡丹花,

不洒汗水种不出好庄稼。

白马山寨的耕地哟,

山山岭岭都是聚宝盆。


种出的玉米长成了林,

掰呀掰,把丰收的喜悦掰回了家。

阿尼嘎萨年年带领乡亲们种植小麦和玉米。小麦、玉米成为白马人的主要粮食,年年岁岁获丰收,小麦、玉米装满了大柜小柜、大篅小篅。白马人从此不再遭受饥饿之苦。白马人还把小麦、玉米、青稞、燕麦、荞等五谷杂粮,供奉为五谷神。

阿尼嘎萨胸中装着白马山寨的父老乡亲,走遍了每一个白马山寨,遍访民间的疾苦,

为老百姓排忧解难。

一天,阿尼嘎萨走在半道上,看见一个头发胡子斑白的老阿爸正在耕地,边耕边唉声叹气。阿尼嘎萨上前问道:“老阿爸,你家中有什么忧伤事吗?为什么唉声叹气?”

老人答道:“不是家中有忧伤事,而是这犁铧?”

阿尼嘎萨问:“这犁铧怎么啦?”

老人答道:“犁铧的样式不行,犁得又浅又慢。犁铧也不结实,耕不了几亩地就烂了。你说说,农家人要是没有好犁铧,种庄稼有多困难。”

老人不过随口说说而已,阿尼嘎萨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回到白马山寨后,他找来几位老农,在地上比比画画,反复琢磨,终出设计了一种新样式的犁铧。阿尼嘎萨亲自砌了一个铁匠炉子,又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模子,浇铸出了一种新犁铧,在地里一试用,果真又适用又结实。

阿尼嘎萨决定让白马人都用上这种适用结实的新犁铧,炉火通红,昼夜不熄,不几天时间,就做出了近千张新犁铧。阿尼嘎萨把犁铧分给家家户户,从此白马人用上得心应手的新犁铧,成了白马人种庄稼的好帮手。

阿尼嘎萨并没有满足,他和父老乡亲商议,不断改进白马人的生产劳动工具。

过去白马人小麦、燕麦、荞麦、青稞、豌豆、黄豆收获后,脱粒全凭用手搓,一天到晚手掌搓烂了,却搓不了几升粮食。后来又用棒槌砸,一天到晚胳膊砸痛了,棒槌砸烂了,却砸不了几升粮食。

阿尼嘎萨心想,能不能制作一种新的打碾工具呢?他经过一次次的反复试验,终于制作出了链枷,专门用来打小麦、燕麦、荞麦、青稞、豌豆等,工效一下子比过去提高了好几倍。他还在实践中总结出了一套链枷打场的方法,在各个白马山寨推广。打场的人面对面,一字儿排开,链枷此起彼落,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劳动场面欢快热烈。每当打场时,阿尼嘎萨还带领乡亲们边打场边唱《打链枷歌》:

庄稼丰收了,

五谷丰收了,

小麦丰收了,

燕麦丰收了,

青稞丰收了,

豌豆丰收了,

苦荞丰收了,

麻子丰收了,

谷子丰收了,

糜子丰收了,

各样庄稼都丰收了,

白马人脸上笑开了。

公鸡叫鸣了,

太阳出来了,


庄稼摊在大场了,

太阳一出晒开了,

喊声打场开始了,

两排人儿站开了,

男的站在一面了,

女的站在一面了,

链枷举起打开了,

噼噼啪啪响开了

粮食装进大柜里了,

丰收的美酒喝开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尼嘎萨不断改进白马人的生产劳动工具,为白马人带来的不仅仅是减轻劳动强度,而且促进了生产发展。他没有就此止步,继续为白马人探索减轻苦力的生产生活技术。

一次,阿尼嘎萨云游四方,走啊走啊,竟然走出了白马山寨的领域,走进了青山碧水的汉族地区。哗啦啦的小河流水在他脚下流淌,河边有一座小木屋,木屋里面传出悠扬动听的山歌声:

石磨扇呀圆又圆,

日日夜夜转呀转。

谁说磨眼一点点,

地里粮食能吃完。

石磨扇呀圆又圆,

春夏秋冬转呀转,

磨完白面磨玉面,

磨扇不停歌不断

……


木屋里有些什么?是谁在唱歌?阿尼嘎萨怀着好奇心,走进木屋一看,只见有两块比筛子还大的圆盘石重合在一起,圆盘石上面放着小麦,圆石盘不停地在转动,两块圆盘石的中间淌出了雪白的面粉。木屋里有一位老人,正在用一个家什箩面。

阿尼嘎萨不知道那圆盘石是什么,为什么石头还会转动,他也不知道那箩面的东西叫什么。老人见阿尼嘎萨看得如此惊奇,有些纳闷,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连磨扇都不认识呢?阿尼嘎萨告诉老人他来自遥远的白马人山寨,白马人山寨没有这些东西。老人便指着圆盘石告诉阿尼嘎萨,那圆盘石叫磨扇,那箩面的工具叫箩,这个木屋就是当地随处都有的水磨房。

望着眼前的水磨,阿尼嘎萨想起了白马人用碓窝(大石臼)砸粮食的艰辛:一个数百斤重的大石头,中间用凿子凿个坑,把粮食放在坑里,再用一个像棒槌一样的石头——砸锤子,一下一下地在碓窝里砸粮食,砸得腰酸胳膊痛,才砸一捧面粉来,又慢又累人。如今,他看到汉家人用石磨磨面,用水来转动一个大木轮,再用木轮带转石磨,这种磨面的办法真是妙极了。他心想,要是把这个磨面的办法带到白马山寨该有多好啊,乡亲们就再也用不着用碓窝砸粮食了。

那里来的磨扇呢?白马山寨的石匠会打磨扇吗?石匠来打一对磨扇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阿尼嘎萨打算请汉家人的石匠打一对磨扇,背回白马山寨。他向汉家人的村子走去,沿着河边走啊走,看见河边有两扇丢弃的磨扇。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阿尼嘎萨一个胳肢窝夹一个磨扇,向白马山寨飞奔而去,他要让白马山寨的人尽快分享这个喜讯。他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停下脚步,跑了三天三夜,终于跑回了白马山寨,累得几乎瘫倒在地。

白马人看见阿尼嘎萨夹回来两块筛子大的白石头,都感到很惊奇。阿尼嘎萨告诉大家,白石头是磨扇,是专门用来磨面粉的。他请来白马山寨的石匠,照葫芦画瓢,比着搬来的磨扇,凿制了一扇扇石磨。接着,阿尼嘎萨带领乡亲们,在白马河畔建起了一座座磨房。从此,白马人结束了用碓窝砸粮食的历史,开始用石磨来磨粮食。小桥流水,磨房座座,石磨日日夜夜地转动,吱吱咛咛,吱吱咛咛,唱出了白马人生活的歌谣。

然而恰恰相反,白马人却世世代代住在简陋的茅草房里,阴暗潮湿,冬不避风,夏不遮雨。阿尼嘎萨决定带领父老乡亲修造木屋,让白马人走出茅草房。

阿尼嘎萨带领大伙扛着斧头,拿着绳索,从大森林里砍伐一根根木头,运回寨子,立成房架,然后打土墙,造屋顶。阿尼嘎萨又带领大伙来到大森林里,砍倒一根根松树,剁成截子,然后揭成一张张的沓子,运回来盖在房顶上当屋瓦,沓板上再压上一块块咂杆酒罐子大小的石头,不让大风把沓板吹走。一座座沓板房,就这样建成了。

从此,白马人告别了茅草房,住进了沓板房。叠叠层层,错落有致,组成原始古朴的白马山寨,绘成了一幅浓郁的白马山寨民俗风情画。

阿尼嘎萨还编了一首《造屋歌》:

带着牛筋绳子,

带着闪亮利斧,

走过悬崖峭壁,

走过弯弯山路。

我们头顶星星,脚踩大地,

手攀岩壁,踏着乱石,风餐露宿。

我们翻过了一座座高山,

我们走过一个个峡谷。


不修房子无处住,

不盖沓板不成屋。

从森林里背木料回家,

建起了一座座新房屋。

割麦子没有镰刀不行,

走山路没有草鞋不行,

背泉水没有水桶不行,

捻毛线没有羊毛不行,

砍大树没有斧子不行,

修房子没有伙伴帮助不行。

我们一起劳动,

我们一起造屋,

我们一起欢乐生活,

我们一起用汗水换来吉祥幸福。

远古的白马山寨,常常被可怕的疾病和瘟疫所困扰,不少人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致使白马山寨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十室九空。无可奈何的白马人,只有烧香拜神、打卦许愿,祈求天神、地神、山神等各位神灵的保佑。然而,这一切却无济于事,白马人的虔诚并没有感动神灵,疾病和瘟疫依然在白马山寨传播,痛苦的呻吟声依然不时地在白马山寨响起。

上苍啊,有谁能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白马人呢?

眼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白马人被疾病和瘟疫夺去生命,在亲人们的哭声中离去,阿尼嘎萨陷入痛苦之中。他在苦苦地思索拯救白马人的办法,有什么办法能制服那些可怕的病魔和瘟疫呢?

一天晚上,白马爷给阿尼嘎萨托了一个梦,告诉阿尼嘎萨上山采草药,熬成药汤,让病人服用,就能治疗疾病,让病人康复。

阿尼嘎萨想到,上次白马爷托梦,白马人有了小麦、玉米种子,解决了吃饭问题。这一次,白马爷又托梦,让采草药治病。他的话就是圣言,只要按白马爷说的办,就有希望。

于是,阿尼嘎萨按白马爷的吩咐,肩背背篼,扛着锄头,上山采集草药。他不知道哪些草能治病,只能是见草就采。那些长在山坡的草,长在悬崖畔的草,长在山顶上的草,长在路边上的草,都被他一一采了回来,分别熬成药汤,让病人服用。结果,有的草确实能治病,服用了几次,病人就康复了。有的草非但不能减轻病痛,反而服用后上吐下泻,有的甚至中毒。

经过一次次的尝试,阿尼嘎萨获知,不是所有的草都能治病,有的是药草,有的是毒草。于是,他采来药草,亲自一种种地品尝,他也说不清因此中了多少次毒,甚至差一点丢了性命,但他终于分清了哪些草是草药,哪些草是毒草,什么草药治什么病。

从此,白马山寨无论是谁有了病,阿尼嘎萨就用草药来为他们治疗,使不少患者起死回生。然而,众多的白马山寨,数不清的病人,阿尼嘎萨即使有三头六臂也应酬不过来。他想到,要有更多的人学会治病,才能改变缺医少药的状况。于是,他手把手地教会了不少人识别草药,用草药治病,使每个白马山寨都有自己的草药大夫。打这以后,白马山寨无论谁有了病,本寨子的草药大夫就用草药治疗,使一个个患者康复。他让每个白马山寨都用大锅熬草药汤,让男女老少都来喝,以防病健体。从此,白马山寨再也没有发生过瘟疫,白马人越来越兴旺,欢声笑语重新在古老的山寨里响起。

阿尼嘎萨日日夜夜都想着为白马山寨的人谋幸福,让白马人的生活越来越好,他用智慧为白马人酿造幸福生活。

一次,阿尼嘎萨在山林里发现了一群会飞的昆虫,在花丛中“嗡嗡嗡”地飞来飞去,一边飞一边采花。阿尼嘎萨心想,这些飞虫一天到晚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忙忙碌碌,它们采花干什么呢?

夜里,白马爷再一次给他托梦,告诉他那些会飞的昆虫秘密:它们的名字叫蜜蜂,它们是在花丛中采花粉,酿制香甜的蜂蜜,蜂蜜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是很好的补品。

阿尼嘎萨心想,要是把那些蜜蜂用一个什么器具收集来,让他们在这个器具里酿蜜,再把酿的蜜收集起来作为食用,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用什么东西把四处乱飞的蜜蜂收集在里面呢?又怎样收集呢?阿尼嘎萨苦思冥想,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走进山林,砍来了一根根马尾松和白杨树,然后剁成一截一截的,每一截大约有三尺左右长,再用斧头从中间劈成两半,把里面掏空,放一些胡萝卜熬的糖,然后再合拢,中间只留下一个很小的缝,这样就做成了一个个圆圆的箱子——蜂箱。阿尼嘎萨把一个个蜂箱摆放在白马山寨的房前屋后和山坡上。说来也怪,那些蜜蜂采集花粉后,一只只全都飞进了蜂箱,过了一段时间,他打开蜂箱想方设法取出蜂蜡,摇出了甜甜的蜂蜜。他把用蜂箱养蜂的办法传授给了乡亲们,白马人家开始家家养蜂,山坡上和房前屋后摆满了一个个蜂箱,每家一年都能收获好多蜂蜜。阿尼嘎萨还教会众乡亲如何用蜂蜜熬制蜂汤酒,这种酒不仅酒劲大,而且喝了养人。自从有了蜂汤酒,白马人的咂杆美酒更加醇香爽口。

阿尼嘎萨还编了一首《蜂汤酒歌》,教给父老乡亲们唱:

好听的话儿大家来听。

甜甜的蜂汤酒大家喝,

喝了蜂汤酒说酒的话,

喝了蜂汤酒唱酒的歌。


蜜蜂做蜡要做十二遍,

做蜡是蜜蜂最辛苦的时候。

蜜蜂采花有季节,

各种花儿都要采。

蜜蜂采花靠嘴衔腿抓,

做成的蜂蜜又甜又香。

甜甜的蜂汤糖酒从哪里来,

没有芬芳的花朵就没有蜜。

一春又一春,一年又一年,寒暑在春风中轮回,岁月在歌声中流淌。阿尼嘎萨,日日夜夜为白马山寨的父老乡亲造福。

白马人感恩阿尼嘎萨,把他尊为贤明的圣主,为他唱祝福的歌:

天上最明亮的是灿烂的太阳,

阿尼嘎萨把太阳的光芒带给白马山寨;

世上最多的是夜空里的星星,

阿尼嘎萨的智慧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春风给芳草带给了春雨,

河水给鱼儿带来了生命,

彩霞给蓝天带来了美丽,

阿尼嘎萨给白马人带来了幸福吉祥

……

(余杨富成、曹富元、余林机、班正联、薛行神代等讲述,刘启舒、班保林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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