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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人是吐蕃军队后裔吗

时间:2022-03-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下面为了便于进行分析,首先摘录《白马藏族朝格仪式研究》中论证白马人为吐蕃军队后裔的有关文字:……很显然,用这种虚构的“证据”,自然不足以证明白马人是吐蕃军队的后裔。如果白马人本来就是吐蕃军队的后裔,那么他们无论受到其他藏族人如何不公正的对待,也不该把藏族人作为控诉的对象。
白马人是吐蕃军队后裔吗_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论文

白马人是吐蕃军队后裔吗

王玉祥

摘 要:本文依据文献记载和民族志材料,证明汉语词汇“白马”并非源自藏语音译,并进而说明,白马人为吐蕃军人后裔的说法缺少科学依据。

关键词:白马人 吐蕃军队 关系

白马人是生活在甘肃文县、四川平武县和九寨沟县群山之中的一个神秘而又奇特的族群。20世纪50年代国家在进行民族识别时,白马人被暂定为藏族,所以人们通常称其为“白马藏族”,但由于白马人在语言、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等方面与人们通常所说的藏族有很大差别,很多人对这种认定尚有不同看法。因此近些年来不仅白马人多次要求重新进行民族识别,四川省平武县政府、九寨沟县政府也多次要求对白马人的族属问题进行重新调查、认定。1986年,王德力、绒木塔等几位全国人大代表还在六届全国人大第四次会议上提出了《关于审定“白马人”族属问题的建议》。当然,也有人认为白马人就是藏族,如白马人学者班运翔在其撰写的《白马藏族朝格仪式研究》一文中坦言:“今天的白马藏族就是吐蕃军队的直接后裔,是藏族。”班文的这一论点在互联网上非常流行。但笔者觉得,支持班运翔得出这一论点的证据是有问题的。这里仅就此谈一点粗浅看法。

班运翔的《白马藏族朝格仪式研究》一文发表在《西北民族研究》2002年第2期。该文对白马人的朝格仪式进行了全方位的记录和研究,内容丰富,资料翔实,可以称得上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涉及白马人的族属问题时,作者提供的证据却不能令人信服。下面为了便于进行分析,首先摘录《白马藏族朝格仪式研究》中论证白马人为吐蕃军队后裔的有关文字:

……用“白马”二字命名的地名到底是藏语还是汉语呢?已故藏族著名学者毛尔盖·桑木旦认为,白马藏族是唐蕃失和、进行长达八年战争时期的一支吐蕃军队,即“bod dmag”,当地藏族对这二字的发音为“pii-ma”,即藏军。“藏军人”三字的发音是“pii-ma”。当时白马藏区的土著藏族与吐蕃卫藏一带派来的军队即藏军人一起镇守边关,他们驻扎在今平武县白马和文县的白马峪一带。当地山大沟深,人们生活离不开水,不可能居住在远离河流的半山上,这部分藏军人也随之被附近的汉族人称作“白马峪”了。随着唐蕃和盟、八年征战的结束,藏汉民族民间的相互往来也与日俱增,当地汉族人至今将“白马峪”读作“pii-ma-j”,这一地区称为“白马(pii-ma)”。而藏军人及当地土著藏族则将“白马”(藏军)翻译成为音异意同的藏语“达嘎”或“达布”。这就是历史长河中白马藏族称自己的居住地为“达嘎”或“达布”,而附近汉族则称其为“白马”二字的由来。

在上引文字中,存在不少令人难解之处。例如,“白马峪”本为地名,而在这里却成了汉族人对藏军人的称谓,不知作者的依据是什么?从历史文献的记载看,陇南川北之地在隋唐之前为氐人的聚居地,而在上引文字中却出来个“土著藏族”,不知这个“土著藏族”指的是什么人?不过,鉴于这些问题与本文所要讨论的内容关系不算太大,此处可以不予深论。除此而外,对上引文字进行归纳,可以看出其中主要说了以下几点:

第一,白马人是唐蕃进行八年战争时期的一支吐蕃军队。

第二,在藏语中,“藏军人”的发音是“pii-ma”。

第三,汉语中的“白马”二字源自藏语音译。

第四,藏军人及当地土著藏族将汉语中的“白马”(藏军)意译成藏语的“达嘎”或“达布”。

如果仅从逻辑角度而言,上引文字中从吐蕃军队经由“pii-ma”、“白马”最后演变成“达嘎”或“达布”的过程可以说是完整的,但是从历史文献的记载看,班文中所描述的这一过程却难以令人苟同,其理由是:如果白马人果系唐蕃进行八年战争时期的一支吐蕃军队,而汉语中的“白马”又源出于藏语的“pii-ma”,那么在唐代之前的汉语文献中,就不应当存在用“白马”二字指代今陇南川北一带某个族群的现象,因为那时藏军人还未来到这一地区,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人把藏语词汇“藏军人”音译成汉语的“白马”。然而查阅史书可以发现,早在汉代司马迁写的《史记》中就已明确记载:“自冉img74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1]其他唐以前的文献也多次提到白马氐,如《后汉书》卷86为西南夷各族之传,其中有一篇即为《白马氐》;《汉书》卷28《地理下》颜师古《注》引应邵的说法,说武都郡人为“故白马氐羌”。《水经注》卷20《漾水》引常璩、范晔的说法,称仇夷山“一名仇池,池方百顷,即指此也。左右悉白马氐矣”。这说明,“白马”之名早已有之,并不是到唐代才出现的。既然如此,汉语中的“白马”又怎么可能是藏语“pii-ma”的音译呢?

从《白马藏族朝格仪式研究》一文可以看出,作者描述从吐蕃军队到“达嘎”或“达布”的演变过程,其目的很明显是为了给白马人源自藏军人的说法寻找证据。但从以上所说已可看出,早在唐蕃进行八年战争之前近千年,汉文献中就已存在“白马”这一词汇,而且这一词汇在唐以前的文献中还多次被使用。由此可以说,汉语中的“白马”绝非来自藏语的“藏军人”,所谓吐蕃军队——“pii-ma”——“白马”——“达嘎”或“达布”的演变过程纯属虚构。很显然,用这种虚构的“证据”,自然不足以证明白马人是吐蕃军队的后裔。

再进一步,不仅“白马”系藏语音译的说法靠不住,在民族志材料中,我们还可以找到否定白马人是吐蕃军队后裔的更直接材料。白马人有一首古歌的歌词是:“藏人从头上压我们,汉人从脚下撵我们,肥美的草原被藏人占去了,良田好地又被汉人抢去了,我们被迫生活在这老山沟里,我们白马人像棵杨柳树那样抬不起头,像死水一潭流不出去。”[2]在这段歌词中,无论藏族人还是汉族人都是白马人控诉的对象。这表明,在白马人自己看来,他们既不是汉族,也不是藏族,而是有别于藏族和汉族的单一民族。如果白马人本来就是吐蕃军队的后裔,那么他们无论受到其他藏族人如何不公正的对待,也不该把藏族人作为控诉的对象。难道他们能够自己控诉自己!

另外,白马人有自己的语言,据有关专家研究,这种语言虽与藏语有一定联系,但差别亦很大;白马人相信万物有灵,崇信自然神和白马老爷,而藏族人则大多信奉喇嘛教;白马人与藏族人相互之间不通婚,即使双方居住的地方离得很近也是如此,而白马人之间则不论居住地相隔多远,都可结成婚姻关系。凡此种种,也都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白马人不可能是藏军人后裔,否则同为藏族人,他们之间根本没必要如此泾渭分明。

当然,在白马人身上,我们也可发现一些确实属于藏族人的东西。例如,白马人的语言中有部分词汇与藏语词汇相同,白马人的服装在有些方面与藏族人的服装相似,白马人现在的建筑式样与藏式建筑风格区别不大,有些白马人认为自己属于藏族等。但这些均不足以说明白马人源自藏军。社会在发展变化,白马人当然也在变化。陇南和川北地区在历史上曾受到过吐蕃的巨大影响,而且现在白马人居住区与藏族人居住区离得也很近,由于这些原因,白马人的文化中有一些藏文化元素应该说是正常的。至于有些白马人认为自己属于藏族,也可以从很多方面得到解释,如经过漫长的历史岁月,有些白马人对本民族属性的记忆已经淡化;20世纪50年代国家将白马人暂定为藏族,这种认定显然会对部分白马人认知自己的民族属性产生引导作用;某些研究者发表的观点对白马人产生了影响等。总之,以笔者所见,到目前还找不到一条能够证明白马人是藏军人后裔的过硬材料。

写作本文的初衷,是想证明汉语词汇“白马”并非来自藏语音译,并进而说明不能用这种虚构出来的“证据”来证明白马人是吐蕃军人的后裔。就这一点而言,行文至此,已应打住。但笔者在写作本文的过程中,在明代何景明所写的《雍大记》中偶然发现了一条有关白马人的材料,鉴于这类材料在唐以后的文献中已不多见,所以在这里顺便对其做一简单介绍。《雍大记》是一本专门介绍西北地区的山川地理、文物古迹的书。该书卷十载:“白马峪,在文县西南五十里,古白马氐所居处。”书中所说的白马峪,显然就是今天文县铁楼乡所在的那条山谷。铁楼乡那条河至今还叫白马峪河,与此正相符合。由此可见,即使到了明代,在人们的记忆中仍把“白马”与白马氐联系在一起。而直到现在,笔者还从未在任何一部历史文献中见到过白马人与藏军人有关的记载。这似乎进一步说明,白马人是吐蕃军队后裔的说法很可能出现得很晚。

注释:

[1]《史记》卷116《西南夷》。

[2]李世仁:《走近白马人》,见刘启舒编著《文县白马人》第311页,甘肃民族出版社,2006年。

(作者简介:王玉祥,男,汉族,山东省莱州市人,1954年出生,1989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获历史学硕士学位,现为甘肃省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副所长、副研究员,中国明史学会理事。长期从事明史和西北史研究,在《中国史研究》、《戚继光研究论集》、《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甘肃社会科学》等刊物和论文集发表论文多篇,主要著作有《明朝简史》、《毛泽东评说中国历史》(合著)等,主编《第十一届明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合作),参与编写《中国经济史·明史卷》,另有译著《中国基督教实录》和神话学资料集《伏羲文化在甘肃》(合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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