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王国时代

古王国时代_岁月留痕：朱威烈译作选·社科艺术卷

第二节　古王国时代

（第三至第六王朝，公元前2650～前2290年）

历史背景

公元前2650年左右，第三王朝第一位国王左塞开创古王国。他把首都从上埃及阿拜多斯迁到尼罗河三角洲南面的孟夫^[8]。在他执政时期，埃及作为一个强国在中东地区崛起。在他身后即位的几位国王，都未能达到他在世时的水平。第四王朝（公元前2600～前2480年）的奠基人斯尼弗鲁王保持住了埃及在中东地区的地位，曾征伐努比亚地区和利比亚。在马加拉谷地发现的岩雕，记述了他远征西奈半岛打败沙漠贝杜因人的情景。第四王朝胡夫、哈夫拉和孟卡尔诸王统治期间，政权中心迁至孟夫北面的吉萨。

到了公元前2480年至公元前2380年的第五王朝，埃及已成为一个伟大的中心，从政治上来说，是中东的第一大国。巴勒斯坦、叙利亚和腓尼基沿海诸城都臣服于它。然而，第六王朝期间政局不稳，出现了半割据状况，时有动乱，原先的盛况日渐衰落，导致了古王国在公元前2290年左右的终结。

此后是衰微时代，延续了第七、第八、第九和第十王朝。这个阶段从公元前2290年一直持续到公元前2065年。事实上，那些王朝的国王，谁都没有强大的权势。第八、第九王朝期间，实权掌握在大臣们的手中，从而使埃及分裂成两股相互抗衡的力量，一股在阿赫纳西亚^[9]，另一股在底比斯。据认为，第七、第八王朝的政权所在地是孟菲斯，而第九、第十王朝的京城则是希拉贡波利斯。

建　筑

古王国时代，陵墓建筑艺术有了长足的进步。这种发展始于左塞王在位期间。宰相兼祭司伊姆荷太普为他在孟菲斯建造了一座独具一格的陵墓，墓由六层平台叠成，平台越往上越小，外观呈金字塔形，被称为“梯形金字塔”（图40）。它开创了埃及建筑艺术史上金字塔形陵墓的先河。

图40　左塞王金字塔　第三王朝

垒筑这些高耸的平台并无具体的目的，墓室位于作为金字塔底座的最下面一层石台之中。伊姆荷太普这一创造，也许是想为左塞王建造一座高过周围诸贵族陵墓的巨墓。

伊姆荷太普不仅在设计上别出心裁，而且在平台施工中用石块取代土坯。这在埃及建筑史上开创了一个新时代，从此以后埃及人利用石料盖房造屋。梯形金字塔被认为是埃及建筑史上——也可能是世界建筑史上——第一座巨形石结构建筑物。这座金字塔的附属建筑有门厅、王室庆殿和享殿。

附属于该金字塔的一系列祭祀用建筑和神庙，亦体现了革新和发明。可以看出，伊姆荷太普模仿纸莎草的外形，设计了北建筑群中傍墙而立的石柱（图41）。他还从芦苇茎的外形得到启发，设计了另一些建筑的连墙柱（图40）。门厅的屋顶运用木结构的原理，用石块拼建而成。伊姆荷太普是人类历史上知名的第一位艺术家。在以后的时代里，他被神化了，古希腊人认为他是医学、科学和工程之神。

第四王朝初期，石陵建筑艺术又有了发展。这从斯尼弗罗国王在美杜姆修建的金字塔上可以看出。

我们看到它是梯形金字塔外另外架起的一座完整的金字塔。那是修建金字塔的首次尝试。斯尼弗罗在代赫舒尔建造的一座金字塔^[10]跟后来在吉萨地区出现的真正的、完整的金字塔一模一样。

图41　梯形金字塔附属建筑的纸莎草式半面石柱墙

第四王朝胡夫、哈夫拉和孟卡尔诸王时期，金字塔形的陵墓建筑艺术达到了宏伟、卓绝的顶峰（图42）。这些国王的金字塔都建在吉萨，与梯形金字塔相比，壮观多了。胡夫修建的金字塔占地12费丹^[11]，高146米，而左塞的金字塔高仅60米。修建吉萨金字塔的石块很大，每块重约两吨半。金字塔的四周覆有一层打光的石灰石。随着时光的流逝，除哈夫拉国王金字塔的顶部外，大部分石灰石层已经剥落。

胡夫王时期，金字塔陵墓的工程设计发生了变化，原来在左塞王金字塔里置于地下的墓室，改在金字塔塔身之内，四壁和天顶都覆有巨大的花岗石块（图43）。由于王陵通常居于王家墓地的中央，因此我们看到，其东面和南面尽是王室成员的小金字塔，南面有埋葬国家要人的石台（图44）。金字塔的东面一般都附有一座享殿，另有一座享殿位于尼罗河边，与金字塔有路相通，称为“河谷享殿”。

图42　胡夫王（公元前2570年）、哈夫拉王（公元前2530年）和孟卡尔王（公元前2500年）的金字塔　第四王朝　吉萨

图43　胡夫大金字塔断面图

在哈夫拉王金字塔周围被完整地发掘出来的一组建筑物，也许最为出色。它们的重要性还在于河谷享殿旁边的那尊巨石雕像——匍伏在地的狮身人面动物（图45），名叫“恐怖之父”^[12]，高达六米的头部很可能是哈夫拉王的容貌。这尊雕像耸立在这里，大概是为了保护享殿的大门^[13]。

金字塔建造者时代陵墓营造工程的完美程度是无与伦比的。古王国的能工巧匠所从事的这些宏大而动人的建筑工程，代表了埃及当时建筑艺术所能达到的了不起的极限，此后，再没有出现如此雄伟巨大的金字塔。

图44　“马斯塔尼”复原图　第四王朝吉萨

图45　狮身人面像　第四王朝

建造金字塔，是表示对神的服从。古埃及人承担这项工作是心悦诚服的，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在为代表地上的神——法老尽一项神圣的义务。^[14]尽管如此，有些作家仍然错误地指责法老在修筑金字塔的过程中奴役百姓。一些古代的史学家确切地提到，那些服劳役的民工是领取报酬的，碰到尼罗河泛滥季节，农事被迫中辍的时候，这有助于活跃经济。^[15]

雕　刻

古王国时代的雕刻，达到了非常精巧的程度。艺术家在雕像时，善于利用手头现成的各种材料。当时制作雕像的目的，是把它们置放在通向墓室的地道里，因此正面雕得很细，其他部位则失之粗糙。

艺术家通过国王雕像的制作，表达对法老之威严和神圣的信念，故雕像总是显得安详、庄重。如左塞王像（图46），大小如真人，看上去年事已高，正襟危坐着，右手按于胸前，左手搁在膝盖上。这尊雕像的面部表情，具有国王的威严和凛然之态，雕像有着色的痕迹。雕像被发现时已严重损坏，致使我们无法通过对雕像的研究来了解第三王朝雕刻艺术的发展情况。

图46　左塞王石灰岩坐像　埃及博物馆

图47　拉阿荷太普及其妻诺弗尔特公主像　第四王朝初　埃及博物馆

古王国时代，石灰石雕像通常是着色的：男子躯体涂红棕色，女子躯体涂黄色，原因是男子常在户外，风吹日晒，而妇女深居简出，保持了皮肤的白皙。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拉阿荷太普王子和诺弗尔特公主像（图47）。那是第四王朝初期斯尼弗鲁王统治期间的作品，发现于美杜姆拉阿荷太普王子陵墓地道。细细地研究这对雕像，可以看出雕刻艺术的进步。人像的线条柔和、舒展，出色地表现了公主那长衣亦遮不住的灵巧身段，用透明石块嵌成的眼珠使雕像栩栩如生。

第四王朝建筑艺术的发达，必然伴随着雕刻艺术的进步，这是无可争辩的。已经发现的那个时代的雕刻作品，被认为是古王国雕刻艺术中的最佳典型，从而使埃及艺术家在古代世界雕刻中独占鳌头。

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按真人大小雕成的胡夫王像，只有皮特里教授发现的一尊象牙雕刻的胡夫王小型坐像（图48），这是首次用象牙刻成的王像，不过它对于我们研究第四王朝的雕刻艺术并没有什么帮助。

吉萨哈夫拉金字塔旁附属的河谷享殿中，发现一批哈夫拉王雕像^[16]，被认为是古王国时代雕像的最高典范，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只要研究一下其中的一尊雕像，就可以看出，艺术家塑造的国王是以传统的姿势^[17]端坐在宝座上，头部后面是荷拉斯鹰神，正张开双翼庇护着他（图49）。雕像独具一格的设计风格，是雕刻家受到了立方体的启发，他尝试把整块石头刻成三段组成的雕像，而且克服了雕刻侧面的困难，全部细微之处表现无遗。同时，艺术家在雕刻时遵照着人体的正常比例。

图48　胡夫王象牙像　埃及博物馆

艺术家喜选用深色的闪长岩造像，这种石料虽然质地坚硬，颇难雕凿，但艺术家却能运用娴熟的技巧将其表面磨光，成功地凿出国王的面容，使欣赏者感受到国王的威势、尊严和高傲。从这些国王的雕像上还可以看出，他们的面容都一模一样，毫不流露表情。那时，为一个人雕几尊相同的像的做法，已经相沿成习，因为建立雕像的目的是为了让护身灵归附真身，因此雕像通常表现死者青春年少时代的形象。

表现年轻时代国王形象的雕像中，最杰出的是孟卡尔王和王后双人像（图50）。国王站着，两臂垂直贴着大腿，双手握成拳状，唯大拇指明显可见；王后站在他的身旁，用一条胳臂围抱着他。这尊双人像，正如古王国时代那位天才雕刻家所想表达的那样，既保持了人物的威仪，又完美地表现出了男性美和女性美。艺术家能够在石头上表现王后身披薄如蝉翼的衣衫，衣衫下透出姣好、健美的身体。这种服饰，是古王国的时尚。这尊雕像的线条挺直、舒展，清楚地表现出人物的基本特征。

图49　哈夫拉闪长岩坐像　埃及博物馆

图50　孟卡尔王和王后像　波士顿博物馆

古王国时代制作的雕像并不限于国王，我们还发现达官贵人的雕像，它们不如国王的雕像威严，却更富有表现力，更生动，第五王朝大臣卡珀像（图51）就是一例。它现在被称为“村长像”^[18]，用木头雕成，双眼嵌着晶莹的带色的石粒。木雕质地柔软，对表现这位人物的个性很有帮助。我们看得出，他是个中年人。

第四王朝末第五王朝初，涌现出一批采取新的盘膝蹲坐姿势的人物像，表现的都是文书。文书的职务当时颇受人尊敬，任职者都是宫廷成员，一开始仅限于王室嫡系成员。这些雕像代表是何许人物，不得而知。我们看到其中一位文书蹲坐着（图52），一手持记事板，一手握笔，脸上露出小心谨慎和专心致志的神情。

由于西奈半岛马加拉谷地所产的铜逐渐得到广泛的利用，古王国的艺术家已能够铸造铜像。奎贝尔教授在希拉贡波利斯发现第六王朝佩比一世王铜像和一尊他的儿子蒙·拉阿王子小雕像（图53）。

图51　卡珀木雕像　以“村长”著称　第五王朝　埃及博物馆

图52　文书石灰岩坐像　公元前2400年　埃及博物馆

在结束古王国时代雕像研究的时候，我们不能不提到那些置于陵墓中的石雕头像。从其中的一尊（图54）便可看出，当时的艺术家在表现死者形象方面，已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

图53　佩比一世铜像　后面是其子　第六王朝　埃及博物馆

图54　贵族石灰岩头像　公元前2580年

浮　雕

前王朝时代以来，埃及艺术家就显示出在软硬不同质地的材料表面创作浮雕的卓越才能。到了古王国时代，我们发现这种艺术发展显著。这是出于墓壁上镌刻死者生前日常生活情景的需要，因为人们认为这些图景有可能变成真的，供死者在冥世过图中的生活。这样的图景，或刻在石头上，或画在涂有石膏的泥底上，尔后着色。古王国时代的艺术家不爱彩绘，而喜在石刻或木刻上着色，因为雕刻是一种立体造型，接近实体，并且不易磨损。彩绘则正好相反，随着时光的流逝，颜色很少能保存下来。浮雕有两种，一为凸雕，即把形象的周围石面凿去，使形象突出在平面上；另一种是凹雕，刻出形象的轮廓线条和细节，使之凹入墙面。

王陵壁浮雕的特点，是宗教的题材，左塞王陵便是典型。我们看到壁浮雕上的国王身材匀称，头戴上埃及王冠，在行宗教礼仪（图55）。这块浮雕尽管雕得很浅，但是线条纤细，把国王身体的各个部位刻得一清二楚，这表明当时对人体已有明晰的研究。

左塞王时期首席文书哈西·拉阿墓内发现的木板浮雕，堪与上述浮雕媲美。木头质地软，也许有助于艺术家精雕细刻。这些浮雕反映了这位文书生活的各个阶段，其中有一帧是他手持书写工具站立着（图56）。

图55　左塞王行宗教礼仪　壁浮雕

图56　第三王朝首席文书哈西·拉阿　木板浮雕

随着第四、第五王朝期间王公大臣们财富的增加，浮雕艺术明显地趋于完美。反映墓主生前生活情景的浮雕很多，它们表明达官贵人们拥有万贯家财和巨大庄园，并刻画了他们在家中的生活片断：举行盛宴以及准备美肴佳酿的情况。还可以看到户外生活的画面，如耕耘、收获、饲养家禽和放牧牲口等农事活动。我们通过这些情景，看到了各种行业的翔实记录。这群陵墓就像是描绘埃及生活的图画书。飞禽走兽的画面很精美，艺术家构图时注意到线条美，并很重视装饰性。

图57　大臣提观看猎捕河马　公元前2400年

有美丽浮雕的陵墓中，最重要的当数萨卡拉第五王朝时期大臣提陵墓和普塔荷太普陵墓。这两座墓中的浮雕题材多样，画面生动，线条优美。大臣提陵墓^[19]更被当作是这方面的最佳范例，墓中的浮雕反映了他的生活情景。在其中的一幅浮雕上，提伫立船头，纹丝不动，观看另一艘船上的下属们捕捉河马（图57）。画面的布局显示出艺术家高超的艺术才能，他用水中茂盛的纸莎草作背景，还有一群栖息纸莎草花中的各类飞鸟。艺术家很注意猎捕的瞬间情景，我们看到有两头野兽正在伺机袭击鸟窝；衬托鱼群和河马的清澈河水，用曲线表示，其装饰性是显而易见的。

从这幅浮雕上，可以看到自原始时代初期起便已问世的埃及艺术风格的连续性。大臣提的形象，比他周围的人大，这种手法我们在那尔迈王岩板上已经见过；提的站立姿势，又使我们想起描绘文书哈西·拉阿的木板浮雕。

提陵墓墙上，还记录着另一种题材，那就是通过画面来表现动物的内在感情的作品。艺术家进行创作时，显然具有敏锐的感受和卓越的才华。我们在一幅浮雕上，看到一群牛正在渡河，一个侍从怕一头嗷嗷待哺的牛犊淹死，把它扛在肩上（图58）。这里，艺术家表现出极高的造诣。他惟妙惟肖地描绘了小牛犊的惊慌，它回头向母牛求救，而母牛则哞哞的叫着，让小牛犊感觉到它的存在。同时，从遮不住人和牛的腿的清澈河水的描绘上，也可看出这位艺术家出色的技艺。

图58　群牛渡河　公元前2400年　彩色壁浮雕

绘　画

图59　六鹅图　古王朝彩色壁画　埃及博物馆

艺术家们有时在浮雕上着色，使之更加鲜明，同时也在涂有一层石膏的墙上绘制彩色壁画。最著名的彩色壁画，是《六鹅图》（图59），此壁画已从美杜姆纳弗尔·马阿王后陵墓移到埃及博物馆内。这幅画表明艺术家为表现这几只家禽而精心选用了天然的色彩。

实用美术

古王国时代的出土物，证明当时精巧的手工制作技艺已很发达。发掘到的一些雪花石膏器皿，形状各异；诺弗尔特公主戴在颈上的镂刻项圈（图47），证明工匠擅长在金属工艺品上精细地镶嵌色彩和谐的宝石。最大的一组镶嵌工艺品是从胡夫王的母亲希太普·赫累斯王太后的墓中发现的，包括金器、镶有绿宝石和蓝宝石的银脚镯等，还发现有第六王朝的一只黄金鹰头。然而，到了第六王朝末期，由于政局不稳，艺术日渐衰落。我们没有发现第一衰微时代遗留下来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