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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刊物与学术生产

时间:2022-03-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在中国学术界,学术生态却具有另一番景象。其中,《甘肃社会科学》对于我的学术研究的支持值得铭记。在中国,学术期刊大体可分为三类:一是专业期刊,二是综合期刊,三是大学学报。学术期刊在中国水平尚低的学术生产力的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目前学术界的流弊也已引起了同仁的关注。我认为,当代中国的学术刊物应具备如下理念:其一,勇于发表新人的文章。
学术刊物与学术生产_学林华章:《甘肃社会科学》创刊30周年纪念文集(1979-2009)

学术刊物与学术生产

章 辉

在中国学界,通常的学术生产流程是,个人根据自己的知识积累和兴趣爱好自由选择学术课题,然后按照一般学术课题的制作程序进行知识生产,其程序大体是,收集整理资料,撰写相关论文发表,申请各类课题,获取各级资金的资助,最后整理课题,完善书稿,润色文字,交付出版机构出版。其中,学术刊物在学术生产机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学术刊物是反映学界前沿成果最重要、最及时的园地,学者在此平台上展示研究进程,进行学术交流,砥砺学界思想。

学术刊物几乎是每个中国学人都要打交道的学术载体,在回顾我与学术刊物的交往时,令我想起对我个人来说不算短暂的学术训练历程。本科我在历史系就读,但如一般的文学青年,对于文学极为爱好,阅读了大量的中西文学名著。但细看专门的文学评论家撰写的学术论文后,发现自己从阅读中所得甚少。反复思索,得出缘由,盖因自己缺乏理论素养,只能停留在个人印象式的欣赏水准而无法穿透纸背以获得更多的文化意义,于是找来西方文论方面的书籍,渐渐进入美学和哲学这一玄奥又令人兴味盎然的领域。记得把当时只出了5卷本的《朱光潜全集》找来一卷卷读下去,在读到朱先生写于20世纪50年代与李泽厚论争的文章时,我觉得李泽厚先生的观点似乎更为深刻,于是找来李泽厚的书籍。在临近本科毕业时,面临择业和兴趣的矛盾,我有一丝忧虑,文学和美学是我的爱好,但始终只能是业余爱好岂不是人生憾事!如果能够把业余爱好变成日常工作,以此为业,不仅能深入文学的奥堂,还能以之为谋生的工具,岂不是生活的美事!于是抱着极大的热情报考了中文系的文艺学专业的研究生。虽然此后发现自由阅读的乐趣与专业学术的研究有一定差距,但以爱好为专业却给了我无尽的享受,特别是,自由地阅读和自由地思考人生最为重要的也很虚无的生存问题就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对于一心要搞清楚为什么活着的现代人来说,能够有时间有心性探究这些务虚的问题,也是难得的生存样态。

自读研究生进入学术训练迄今已十年有余。回顾十年摸爬滚打的历史,取得的些许成绩,固然与自己的努力分不开,也赖于众多师长关怀和机遇造化,与各类学术刊物的交往也是其中的重要一部分。西方学界有publishor perish一说,中国学界也如此,都有发表学术论文的压力,其利弊此处不赘。对于初学而言,发表论文是走向新的旅程的开始,标志着学术训练已初具成效,“学者”这一梦寐以求的神圣角色似乎离自己不再遥远,仿佛自己从此可立言天下。而且,文字变成铅字也是一大乐事:自己的文字不再是抽屉里的日记般的私人财物,而是走向公共交往空间被他人审阅,其中的纠集,既有思想火花与他人分享的喜悦,也有自己隐私暴露般的惶恐。

初涉学界的年轻学人往往对学术、学人、学业抱有一份真诚的虔敬,这份虔敬是其探索真理的可贵心性。但在中国学术界,学术生态却具有另一番景象。在理想化学术而后经过现实的洗礼,学术、学人和学界往往以另一面目呈现给年轻学人。在理想幻灭之后,理性的反思会给学人以新的关于学术的观念。本人也曾理想化人文学术,对其社会功能和人生意义抱有莫大的期望,但经过一系列磨难之后,对于学术这项工作有更多的体悟。在我看来,学术首先是一份工作,它与农民种田、工人做工一样,做好工作乃学人分内之事。其次,学术是诉诸理性的工作,按照康德的分类,知性是纯粹理性的一部分,无关人的实践理性和审美趣味,学问并不等同于道德水准和人格志向,这样就可以理解中国学者各种令人拍案惊奇的人格缺陷和怪异做派了。最后,学术诉诸理性,而理性是有限的,特别是人文学术大都是个体性的工作,基于个体的知识和视野局限,加上这门学问固有的飘离现实的抽象性,一己之见往往是学术成果的最终定位。因此,学术需要磨砺,需要学人相互的砥砺。由此,谦虚谨慎乃是学术的职业道德。

学术刊物在我的学术研究中具有重要的意义,与编辑打交道也成为工作的一部分。记得第一次学术论文发表,是在硕士研究生三年级时。在撰写硕士论文时,把自己的关于李泽厚的美学及其相关问题的与一作者相左的意见整理出来寄给杂志,编辑很快来函,要求润色文字发表,这对于初涉学术奥堂的学子而言,真是一个莫大的鼓舞。此后,阅读书籍,撰写论文,发表论文成为我的主要工作,特别是基于中国具体的教育和学术生产机制,得学位、评职称均需论文,发表论文更是成为一项必修的功课。虽然我并不对自己的文章抱有迷恋般的自信,但编辑的支持和热情还是令人非常感动。其中,《甘肃社会科学》对于我的学术研究的支持值得铭记。记得在这个刊物发表文章是5年前,把博士后研究报告中的一部分整理出来后邮寄给编辑,此后就与编辑胡先生熟识起来。随后应编辑邀约,组织了几次专题文章,做了近两年的美学文艺学专业的名家学术访谈栏目。期间,编辑的诚恳和对学术的尊重令人感怀。回想起来,在我打交道的众多刊物中,这个西北的刊物算是最为紧密的了。说来奇怪,这个给我很多学业支持的刊物,编辑胡先生迄今未谋面,只是有电话及书信往来,大概这才是真正的编辑与作者的关系吧,信息和学术的交流所维系的友谊并不需要一般的俗套。

在中国,学术期刊大体可分为三类:一是专业期刊,二是综合期刊,三是大学学报。大学学报也可归为综合期刊之列。学术刊物之间竞争激烈,文章的影响力和转载率决定了其是否能够进入高一层次的期刊方阵,这对于编辑是巨大的压力。能否收罗高质量的稿件,能否疏通各类评委决定了刊物的生死存亡,由此,编辑不仅要有专业的眼光,还要有活络的社会人际关系,种种非学术的因素影响到学术刊物的发展,从而影响到学术生态。这其中的规则人人皆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不必由我道来。学术期刊在中国水平尚低的学术生产力的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目前学术界的流弊也已引起了同仁的关注。我认为,当代中国的学术刊物应具备如下理念:

其一,勇于发表新人的文章。学术的推进基于时代的演变,学术具有时代性,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学术,后浪推前浪乃学术进化的基本之途。今天的名家也曾经是新人,新人意味着新论题、新思想。特别是,对于新人来说,发表文章是对其专业训练的一种鼓励和支持,这种学术上的鼓励对于其职业生涯的意义有时是不可估量的,许多名人在回顾自己的学术职业的选择时,都谈到学术刊物的支持对自己专业方向定位的影响,乃至决定其一生的职业选择。时下刊物爱好名人效应,尽力刊登名人的文章。这些年我也经常荣幸与名人一起刊登文章,有时编辑托我约名人稿。在与名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对于所谓的名人也多少有所了解。在整个社会功利化的现时代,名人尤其忙碌,约稿很多,时常急就章,有些名人更是琐务缠身,不可能天天创新。其结果是,名人的文章要么重复自己,要么简直就是草稿,难以阅读。人文学术的名人通常也在五十以上的年岁,其学术声誉日隆之时也是其守成之日,也正是其心理板结层形成之时,理念的保守和知识的陈旧是其顽疾。因此,不可迷信名人。

其二,文章不拘一格,可长可短。这一直是很多学术刊物的自语,但难以实现。文章最重要的是新见,篇幅在其次。今天的学术论文大多八股气浓厚,起承转合受制于一定的范式,形式规范成为其主要弊病。在刊物,主要是由于篇幅限制,其次,也是更为奇怪的,许多学术生产机构比如笔者所在的单位就规定,学术论文要达到一定篇幅方可计算工作量。学术论文是有感而发,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以篇幅论质量,实则咄咄怪事。

其三,发表建设性的学术书评。学术批评是生产创造性学术思想的前提。当代中国学术的流弊之一,是缺乏真正的学术批评。学术产品是理性思考的结果,是学人从自己的一己视角看问题的产物。在一定程度上,人文学术是闭门造车的结果。为了避免生造和臆想,学术交流是为必要。学术批评之于学术的意义,尽人皆知,但基于各种原因,中国学界的客观性书评难以存在。其原因,一是基于为尊者讳的文化传统,后辈学人难以在学理上批评前人和长者。二是因为师承关系,学生难以批评老师。中国缺乏真理胜过老师的追求纯粹知识的传统,特别是基于各种利益关系,掌握资源的导师更是不能得罪,这就导致后辈无法真正超越前人,青年学人不敢或不愿对时贤提出不同意见。对于师长来说,由于缺乏理性的宽广的学术胸襟,对理性的限度缺乏认识,往往视自己的学术为生命,沉浸在自编自造的逻辑体系的圆满之中,不容外人做丝毫的批评,认为批评乃是对其学术生命乃至人格的毁灭,其结果是,正常的学术批评无法展开。事实上,中国学界的学术批评时常导致学人的党同伐异,同仁形同仇人,而又在同一领域谋事,不可避免地要打交道,于是冤冤相报,互相拆台,叫人难堪之处不可胜数。正是如此,中国学界盛行的大多是吹捧式的书评,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无助于学术推进,最终伤害的是学术本身。这里,我呼吁,有志于中国学术建设的学术刊物和学术编辑,以宏阔理性的胸怀刊发具有学理性的客观的书评,让学术回归学术理性本身,逐渐形成正常的健康的学术生态,以此推动中国学术的发展。

其四,不趋新、不唯新。学术刊物关注的大多为学术前沿问题,而学术的主旨是创新,由此,学术论文的最重要之点是新。由于多种原因,这个“新”被理解成论题的新颖或者甚至就是题目的新颖。基于这种偏离,有些学术刊物倾向于追捧时髦的、前沿的理论问题,而对传统的文献性的或基础性研究的论文不感兴趣。在这种理解中,“新”就是学界的热点问题,但热点问题是不断推进不断更新的,今天是热点明天就不是热点了,这样的走马灯式的趋新去旧无助于学术演进,那些由长期学术积淀而来的基础性的学术研究往往无法得到关注。对于刊物来说,这种趋新的结果,不是对于学术的推动,而只是提供了学术研究的年度热点问题的文献。对此弊病笔者有过亲身经历。笔者的博士论文做的是古典时期的西方美学的一个专题,投稿经常杳无音信,一编辑透露秘笈说,他们不刊发20世纪以前的主题的论文。学术的“新”创最根本的是内容的新颖,论证是否出新才是问题的根本。康德和老庄还可以一直说下去,关键是是否赋予其新的生命。

在学术生态还未健康时,在整个社会已功利化的今天,创办维系人文社会科学学术刊物实属不易。刊物之间的竞争,各种层次的评比,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抵牾等都让编辑寝食难安,学术刊物要有影响有个性方可流传,而有影响有个性的学术刊物的产生首先有赖于编辑的慧眼和奉献学术的热诚,更需要学界为学术而学术、为社会变革而学术的虔诚。《甘肃社会科学》是一份颇为年轻的杂志,还处在事业的探索发展之途,她同时也见证了我的学术工作,愿我们在学术这块相对清净的绿地上一同生长!

作者简介:章辉,生于1974年,男,四川外语学院中外文化比较研究中心教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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