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符号的任意性

语言的符号性说明了语言中的形式和意义之间具有“任意性”。跟任意性相对的是“理据性”，就是说，以某种形式表示某意义是有一定根据的。

从哪些方面可以证明语言中的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呢？

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体现在以下诸方面：

第一，同样的意义可以用不同的形式来表示，如表示“树”的意义在英语中用tree这样的形式，在日语中却用“木（き）”；

第二，同样的形式可以表示不同的意义，如“信不信由你”“今天我收到一封信”中的“信”，其他的如“米”“站”等等；

第三，同样的意义（概念），在甲语言里用词的形式来表示，在乙语言里可能是用短语的形式来表示的，如rain——下雨；snow——下雪；

第四，从历时的角度看，语音变化时词义可能不变，而意义变化时语音可能不变；^[2]

第五，语言规则的形成具有任意性：“写信”在汉语中是VO，而在日语中则是OV（手纸を書く）；“我昨天买的书”在英语中却是the book I bought yesterday；

第六，不同语言中，表示特定语法意义的形式可以不同，如主语和宾语，在汉语中靠语序，在俄语中靠格变形式，在日语或其他语言中靠助词。

怎样理解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有人认为，各种语言里都有象声词、叹词，它们似有理可依，如猫叫声：“喵”——miaow，“啊”——ah，此其一；其二，用来擦黑板的工具为什么叫“黑板擦”而不叫“消字物”或者其他的什么？我们认为，象声词、叹词在各种语言的语汇中所占比例相当小，况且，有很多象声词在不同的语言中用不同的语音去表示，如“嘀嗒”——tick-tock；“嘎嘎”——quack-quack；“嘚嘚”——clip-clop，这是一方面。其次，“黑板擦”之所以为“黑板擦”，是考虑到语言交际工具这一性质。如果无限制地使用不同的语音形式去表示不同的意义，那就会给学习者和使用者增加不必要的负担，甚至使交际成为不可能。所以在表示新的意义时，总是利用原有的、为我们所熟悉的（语音）形式，这样才便于理解，便于掌握。尽管如此，这些原有的材料，（语音）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关系却是任意性的。因此，归根结底，语言符号是任意性的，不过这种任意性是相对的。

当代的认知语言学研究成果表明，语言符号并不是完全任意的，其中一部分是有理据的，是有着深刻的认知基础的。如汉语中“他看了电影，去了咖啡馆”和“他去了咖啡馆，看了电影”这两句传达给我们的信息是不一样的：前者“看电影”在前，“去咖啡馆”在后，而后者恰恰相反。为什么表示这两个行为的词语的顺序颠倒一下，意思就跟着变？因为这种语序是以现实世界中行为发生的时间的先后为依据的。“他跑到操场上”和“他到操场上跑”这两句意义上的不同也是同样的原因。英语中的since既有“自……以后”的意思，又可以表示原因，如：

（1）They have seen each other often since they met．

（2）He didn't come，since he was busy．

since的这两个意思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如果有，又是怎样联系的？这里就和认知有关。since较早的意思是“自……以后”，“因为”这一意思是后起的。这两者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呢？因为在认识事物的过程中，当两个行为先后紧接着发生的时候，人们往往倾向于把在先发生的行为看作后一行为的原因。正因为如此，在有的句子中，since是表示时间的先后还是表示原因，离开一定的上下文就不清楚，因而就有歧义，如：

（3）Since Susan left him，John has been very miserable．

　　　a自Susan离开他，John一直很悲伤。

　　　b因为Susan离开了他，John一直很悲伤。

这就为since这两个意思之间的联系找到了认知上的理据。

英语中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leave既可以表示“离开”，又可以表示“把……留在（某处）”，如：

（4）He left Shanghai yesterday．

（5）He left his book in the bus．

这两个意思看上去截然相反，为什么能集中在同一个词上？这也跟认知相关。从认知的角度看，A leaves B，如果以B为参照点，把焦点放在A上，则是“A离开B”；如果把焦点放在B上，则A“离开”了，而B却留下未动。可简单图示如下

认知语言学成果并没有否定语言符号的任意性。问题是：语言符号在多大程度上是任意的？在多大程度上是有理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