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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法上

时间:2022-04-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恶寒本太阳本证,而此复言者,别于中风之恶寒也。脉若静者,太阳正气自和,故为不传。此因脉定证之法也。若阳明少阳虽不见,太阳亦不解,则始终太阳者有之,余经同推,要皆以脉证所见为准。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针足阳明者,谓太阳将传阳明,故于趺阳脉穴针之以泄其邪,则邪散而自愈矣。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方有执曰:太阳者,六经之首,主皮肤而统荣卫,所以为受病之始也。《难经》曰:“浮,脉在肉上行也。”

吴人驹曰:头为三阳之通位,项为太阳之专位,有所障碍,不得如常之柔和,是为强痛。

陈修园曰:太阳主人身最外一层,有经之为病,有气之为病,主乎外,则脉应之而浮。何以谓经?《内经》云:“太阳之脉连风府,上头项,挟脊,抵腰,至足,循身之背,故其为病,头项强痛。”何以谓气?太阳之上,寒气主之,其病有因风而始恶寒者,有不因风而自恶寒者,虽有微甚,而总不离乎恶寒。

又曰:此言太阳之为病总提大纲。

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张志聪曰:此言风伤太阳通体之肌腠,而为中风证也。夫风者如冬令之寒风,寒为太阳之本气,风乃寒中所生之动气也。发热者,风伤太阳之标阳也。汗出者,风性鼓动,开发毛腠故也。汗出而毛腠虚,故恶风,风为阳邪,伤人阳气,两不相持,故脉缓也。此风邪开发太阳之毛窍,而薄于通体之肌腠,故名为中风。

【按】此节为太阳中风提纲,不得混合别经,伤寒温病仿此。

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

柯韵伯曰:太阳受病,当一二日发,故有即发热者,或有至二日发者。盖寒邪凝敛,热不遽发,非若风邪易于发热耳。然即发热之迟速,则其人所禀阳气之多寡,所伤寒邪之浅深,固可知矣。然虽有已发未发之不齐,而恶寒呕逆之证,阴阳俱紧之脉先见,即可断为太阳之伤寒,而非中风。恶寒本太阳本证,而此复言者,别于中风之恶寒也。中风因见风而兼恶寒,伤寒则无风而更恶寒矣。寒邪外束,故体痛;寒邪内侵,故呕逆。寒则令脉紧,阴阳指浮沉而言,不专指尺寸也。然天寒不甚,亦有身不疼,脉浮缓者矣。

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

吴谦曰:伤寒一日,太阳受之,当脉浮紧,或汗或未汗,若脉静如常,此人病脉不病,为不传也。初病或呕未止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此外邪不解,内热已成,病势欲传也,宜以大青龙汤发表解热以杀其势。

张志聪曰:此太阳受邪,即可传于少阴也。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言平人六气周流,环转不息。若以天之寒邪,伤人毛腠,则太阳正气受之,而即以一日起太阳矣。要知伤寒者言邪,而太阳者言正。脉若静者,太阳正气自和,故为不传。颇欲吐者,少阴之欲吐不吐也。若躁烦者,感少阴阴寒之气则躁,感少阴君火之气则烦。脉数急者,诸数为热,诸急为寒,寒热相持,而脉不静,此太阳受邪而感少阴之气化者为传也。

柯韵伯曰:太阳主表,故寒邪伤人即太阳先受。太阳脉浮,若见太阳之浮,不兼伤寒之紧,即所谓静也。脉静证亦静,无呕逆烦躁可知,今又有发热恶寒头项强痛,不须七日衰,一日自止者,正此不传之谓也。若受寒之日颇有吐意,呕逆之机见矣;若见烦躁,阳气重可知矣。脉数急,阴阳俱紧之互文。传者,即《内经》“人伤于寒而传为热之传,乃太阳之气生热,而传于表,即发于阳者传七日”之谓,非太阳与阳明少阳经络相传之谓也。“欲”字、“若”字,是审其将然;脉之数急,是诊其已然。此因脉定证之法也。

【按】凡提纲则取严格,如此节者,则不妨活看也。张氏谓传少阴,而柯氏谓自传本经,两说均有理由。谓传少阴者,持阴阳表里相传之义也;谓自传本经者,持本论“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之义也,故并录之。

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

方有执曰:不传有二,一则不传而遂自愈;一则不传而犹或不解。若阳明少阳虽不见,太阳亦不解,则始终太阳者有之,余经同推,要皆以脉证所见为准。若只蒙胧,拘拘数日以论经,则去道远矣。

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曰风温。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视失溲;若被火者,微发黄色,剧则如惊痫,时;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程应旄曰:太阳初得之一日,即发热而渴,不恶寒者,因邪气早已内蓄,其外感于太阳,特其发端耳。其内蓄之热,固非一朝一夕矣。盖自冬不藏精,而伤于寒时,肾阴已亏,一交春阳发动,即病未发,而周身经络,已莫非阳盛阴虚之气所布护,所云至春发为温病者,盖从其胚胎受之也。又曰:冬时伤肾,则寒水被亏,是温病源头;误治温病,而辛温发散,是风温源头。风温,即温病之坏病,非温病外又有风温也。一逆者,若汗若下若火也;再逆者,汗而或下,下而或火也。温乃阳盛阴虚之病,一逆已令阴竭,况再逆乎?甚矣。温热病不同于风寒治也。

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于阳者七日愈,发于阴者六日愈,以阳数七、阴数六故也。

张璐曰:此条以有热无热,证阳病、阴病之大端。言阳经受病则恶寒发热,阴经受病则无热恶寒。《尚论》以风伤卫气为阳,寒伤营血为阴,亦属偏见。

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若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

周扬俊曰:七日而云已上自愈者,明明邪留太阳,至七日则正气复而邪气退也。所谓经尽。盖六日之间,营卫流行,复至七日而行受邪之经耳。岂诚一日太阳,二日阳明,六日间六经证见,至七日乃又显太阳经证也耶!针足阳明者,谓太阳将传阳明,故于趺阳脉穴针之以泄其邪,则邪散而自愈矣。

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

成无己曰:巳为正阳,则阳气得以复也。始于太阳,终于厥阴,六经各以三时为解,而太阳从巳至未,阳明从申至戌,少阳从寅至辰,至于太阴从亥至丑,少阴从子至寅,厥阴从丑至卯者,以阳行也速,阴行也缓,阳主于昼,阴主于夜,阳三经解时从寅至戌,以阳道常饶也;阴三经解时从亥至卯,以阴道常乏也。《内经》曰:“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则巳午未,太阳乘王也。

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

张志聪曰:风乃阳邪,六为阴数,表解而不了了者,里邪未尽也。故遇重阴则愈。《辨脉篇》曰:“以阳得阴则解也。”

病人身大热,反欲得近衣者,热在皮肤,寒在骨髓也;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肤,热在骨髓也。

郑重光曰:皮肤者,骨髓之外,浮浅之分也;骨髓者,皮肤之内,沉深之分也。欲得近衣,借外以御内,此真寒也;体有著而成忤,不在衣之厚薄,此假寒也。不察人之苦欲,何以测其真寒真热而定标本乎?

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

柯韵伯曰:此太阳中风之桂枝证,非谓凡此中风者,便当主桂枝也。阳浮者浮而有力,此名阳也。风为阳邪,此浮为风脉,阳盛则阴虚,沉按之而弱。阳浮者,因风中于卫,两阳相搏,故热自发,是卫强也;阴弱者,因风中于营,血脉不宁,故汗自出,是营弱也。两“自”字便见风邪之迅发,啬啬欲闭之状,淅淅欲开之状,翕翕难开难合之状,虽风寒热三气交呈于皮毛,而动象是中风所由然也。风之体在动,风之用在声,风自皮毛入肺,自肺出鼻,鼻息不和则鸣,此声之见于外者照也。风淫于内,木动土虚,胃气不和,故呕而无物,此声之出于内者然也。干呕是风侵胃府,鼻鸣是风袭阳明,而称太阳者,以头项强痛故耳,亦以见太阳为三阳,阳过其度矣。

黄炫曰:《伤寒论》中,有言可与某汤,或言不可与者,此设法御病也;又言宜某汤者,此临证审决也;言某汤主之者,乃对病施药也。

桂枝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大枣十二枚,擘 芍药三两 生姜三两,切

上五味,㕮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服已须臾,歠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离,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者,乃服至二三剂。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

吴谦曰:名曰桂枝汤者,君以桂枝也。桂枝辛温,辛能发散,温通卫阳。芍药酸寒,酸能收敛,寒走阴营。桂枝君芍药,是于发汗中寓敛汗之旨;芍药臣桂枝,是于和营中,有调卫之功。生姜之辛,佐桂枝以解表;大枣之甘,佐芍药以和中。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用以调和中气,即以调和表里,且以调和诸药。以桂芍之相须,姜枣之相得,藉甘草之和阳表阴里气卫血营,并行不悖,是刚柔相济以相和也。而精义在服后须臾,啜稀粥以助药力。盖谷气内充,不但易为酿汗,更使已入之邪不能少留,将来之邪不得复入也。又妙在温覆令一时许,微似有汗,是授人以微汗之法也。不可令如水流离,病必不除,是禁人以不可过汗之意也。

王绳林曰:古方自《灵》《素》至《千金》《外台》,所集汉晋宋齐诸名方。凡云一两者,以今之七分六厘准之;凡云一升者,以今之六勺七抄准之。

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者,桂枝汤主之。

方有执曰:此与前条文虽差互详略,而证治则一。前条有脉无头痛,以揭病名,此有头痛无脉,以言治,互相详略耳。

【按】前条是太阳中风脉证,此条是太阳桂枝证。故下文有“太阳病”“桂枝证”等辞。

柯韵伯云:此为仲景群方之冠。乃滋阴和阳、调和营卫、解肌发汗之总方也。凡头痛发热、恶风恶寒、其脉浮而弱、汗自出者,不拘何经,不论中风伤寒杂病,咸得用此,惟以脉弱自汗为主耳。愚常以此汤治自汗盗汗,虚疟虚痢,随手而愈。因知仲景方可通治百病,与后人分门证类,使无下手处者,可同年而语哉?

太阳病,项背强,反汗出恶风者,桂枝加葛根汤主之。

成无己曰:者,伸颈之貌也。动则伸颈,摇身而行。项背强者,动则如之。

程应旄曰:“项背强”五字连读,上半身成硬直之象。

陈修园曰:太阳病项背不舒而强,是邪入太阳之经输也。今经输实,而皮毛虚,故反汗出而恶风。

朱奉议云:伊尹《汤液》论桂枝汤中加葛根,今监本用麻黄误矣。

桂枝加葛根汤方

葛根四两 麻黄三两,去节,成氏本无 芍药三两 生姜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甘草二两,炙 桂枝三两,去皮

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

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若不上冲者,不可与之。

(宋本可作得)

张志聪曰:此亦明桂枝本为解肌之义也。气上冲者,谓太阳之气从下而上,根气盛,不因下后内陷,故上冲也,可与桂枝汤以解肌中之邪。若不上冲者,太阳之气下陷,邪亦从之内入,无庸桂枝以解肌,故曰不得与之。

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桂枝不中与也。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方有执曰:坏,言历遍诸治而犹不愈,则反复杂误之余,血气已惫坏,难以正名也。不中,犹言不当也。末三句,言所以治之之法也,盖既不可名以正名,则亦难以出其正治,故但示人以随机应变之微旨,斯道之一贯,斯言尽之矣。

【按】方氏所云,可见治太阳一经之病,不外汗、吐、下、温针四法。而法中有方,方中更有服法,若用得其当,一服便愈。而治太阳病,于四法中又以发汗为常法,故汗剂独多见诸太阳,更有一汗再汗之法。此节是仲师于太阳病汗后、下后、吐后、温针后,更于汗下后、下汗后、吐下汗后、汗下烧针后,诸节之外,特添此汗、吐、下、温针叠用四法一节,足见得未完全用过四法,即是未尽用其治法也。假使其病未愈,未算为坏病也,仍可于此四法中,采取适合之方与法以治也,固可愈也。今四法已层次备用,是已尽其法,惟病仍未愈,故名之曰坏病也。是则四法中之方与法,殆不适用以治坏病矣。此言治太阳病之法也。若以误用治法言之,则汗足以虚表伤津,吐足以伤气,下足以陷入而伤液,温针足以伤营动血也。今四法用遍,则表里气血曾经法治,是不复为原有之病,已变而为坏病,即治太阳最通用之桂枝汤,亦不中与。再观其脉与症,次审其所犯何逆,随其症之所变,求适合之法治之可乎。

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之也。常按:后世多以“常”字作“当”,今从“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尤在泾曰:仲景既详桂枝之用,复申桂枝之禁,曰桂枝本为解肌,而不可用以发汗。解肌者,解散肌表之邪,与麻黄之发汗不同。故惟中风发热脉浮缓自汗出者为宜。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则是太阳麻黄证,设误与桂枝,必致汗不出而烦躁,甚则斑黄狂乱无所不至矣。此桂枝汤之大禁也。故曰“不可与也。当须识此,勿令误也”,仲景叮咛之意至矣。

若酒客病,不可与桂枝汤,得汤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尤在泾曰:《本草》云:“酒性热而善上,忌诸甜物。”饮酒之人,甘味积中,而热气时上,故虽有桂枝证,不得服桂枝汤,得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能增满而致呕,亦一大禁也。

喘家作,桂枝汤加厚朴、杏子佳成本“佳”作“仁”,今照钱氏说作“佳”。

钱潢曰:气逆喘急,皆邪壅上焦也。盖胃为水谷之海,肺乃呼吸之门,其气不利,则不能流通宣布,故必加入杏仁厚朴乃佳。杏子即杏仁也。前人有以“佳”字为“仁”字之讹,非也。

桂枝加厚朴杏仁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加厚朴二两、杏仁五十个(去皮尖),余依桂枝汤方。

凡服桂枝汤吐者,其后必吐脓血也。

钱潢曰:其后必吐脓血句,乃未至而逆料之词也。言桂枝性本甘温,设太阳中风,投之以桂枝汤而吐者,知其人本阳邪独盛于上,因热壅上焦,以热拒热,故吐出而不能容受也。若邪久不衰,熏灼肺胃,必作痈脓,故曰其后必吐脓血也。此以不受桂枝而知之,非误用桂枝而致之也。乃各注家俱言胃家湿热素盛,更服桂枝,则两热相抟,中满不行,势必上逆而吐,热愈淫溢,蒸为败浊,必吐脓血。此一大禁也。不知桂枝随已吐出,何曾留著于胸中,岂可云更服桂枝,两热相抟乎?

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

成无己曰:太阳病,因发汗,遂汗漏不止,恶寒风者,为阳气不足,因发汗,阳气益虚而皮腠不固也。《内经》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出。”小便难者,汗出亡津液,阳气虚弱,不能施化。四肢者,诸阳之本也,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亡阳而脱液也。《针经》曰:“液脱者,骨属屈伸不利。”与桂枝加附子汤,以温经复阳。

桂枝加附子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芍药三两 甘草三两,炙 生姜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余依桂枝汤法。

周扬俊曰:仲景何遽用附子?观本文云“遂漏不止”,知其漏正未有止期也。人身津液有几,堪漏而无已耶?故以附子入桂枝汤中,即为固表回阳上剂。

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若微恶寒者,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

柯韵伯曰:促为阳脉,胸满为阳证。然阳盛则促,阳虚亦促;阳盛则胸满,阳虚亦胸满。此下后脉促而不汗出,胸满而不喘,非阳盛也,是寒邪内结,将作结胸之证。桂枝汤阳中有阴,去芍药之酸寒,则阴气流行而邪自不结,即扶阳之剂矣。若微恶寒,则阴气凝聚,恐姜、桂之力不能散,必加附子之辛热,仲景于桂枝汤,一加一减,遂成三法。

喻嘉言曰:仲景于此条特以“微恶寒”三字发其义,可见阳虚则恶寒矣,又可见汗不出之恶寒即非阳虚矣。

桂枝去芍药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去芍药,余依前法。

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去芍药,加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余依前法。

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发,脉微缓者,为欲愈也。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

尤在泾曰:病在太阳,至八九日之久,而不传他经,其表邪本微可知。不呕,清便欲自可,则里未受邪可知。病如疟状,非真是疟,亦非传少阳也,乃正气内胜,数与邪争故也。至热多寒少,一日二三度发,则邪气不胜而将退舍矣。更审其脉而参验之。若得微缓,则欲愈之象也。若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当与温养,如新加汤之例,而发汗吐下,均在所禁矣。若面色反有热色者,邪气欲从表出,而不得小汗,则邪无从出,如面色缘缘正赤,阳气怫郁在表,当解之、熏之之类也。身痒者,邪盛而攻走经筋则痛,邪微而游行皮肤则痒也。夫既不得汗出,则非桂枝所能解,而邪气又微,亦非麻黄所可发,故合两方为一方,变大制为小制,桂枝所以为汗液之地,麻黄所以为发散之用,且不使药过病,以伤其正也。

桂枝麻黄各半汤方

桂枝一两十六铢,去皮 芍药 生姜切 甘草炙 麻黄各一两,去节 大枣四枚,擘 杏仁二十四个,汤浸,去皮尖及两仁者

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一升八合,去滓,温服六合。

太阳病,初服桂枝汤,反烦不解者,先刺风池、风府,却与桂枝汤则愈。

吴谦曰:服桂枝汤,外证不解者,可更作服。今初服不惟不解而反加烦,是表邪太盛,若遽与桂枝,恐更生烦热。故宜先行刺法,疏其在经邪热,然后却与桂枝汤发其肌腠风邪,俾内外调和,自然汗出而解矣。

【按】风池穴属足少阳阳维之会,风府穴属督脉阳维之会,太阳受邪,刺足少阳督脉何也?以督脉居最中一行,太阳脉居督脉之左右二行,而少阳脉居太阳脉之左右二行也。是则风池、风府穴在左右相夹太阳之脉也,刺之所以分其势也。

服桂枝汤,大汗出,脉洪大者,与桂枝汤,如前法。若形似疟,日再发者,汗出必解,宜桂枝二麻黄一汤。

柯韵伯曰:服桂枝汤,取微似有汗者佳,若大汗出,病必不除矣。然服桂枝后大汗,仍可用之更汗,非若麻黄之不可复用也。即大汗出后,脉洪大,大烦渴,是阳邪内陷,不是汗多亡阳。此大汗未止,内不烦渴,是病犹在表,桂枝证未罢,当仍与之,乘其势而更汗之,汗自,邪不留矣。是法也,可以发汗,汗生于谷也,即可以止汗,精胜而邪却也。若不用此法,使风寒乘汗客于玄府,必复恶寒发热如疟状。然疟发作有时,日不再发,此则风气留其处,故日再发耳,必倍加桂枝以解肌,少与麻黄以开表。所谓奇之不去则偶之也,此又服桂枝汤后少加麻黄之一法。

桂枝二麻黄一汤方

桂枝一两十七铢,去皮 芍药一两六铢 杏仁十六个,去皮尖 麻黄十六铢,去节 生姜一两六铢,切 甘草一两二铢,炙 大枣五枚,擘

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服。

柯韵伯曰:邪气稽留于皮毛肌肉之间,固非桂枝之可解,已经汗过,又不宜麻黄汤之竣攻,故取桂枝汤三分之二,麻黄汤三分之一,合而服之,再解其肌,微开其表,审发汗于不发之中,又用桂枝后,更用麻黄法也。后人合为一方者,是大背仲景比较二方之轻重,偶中出奇之妙理矣。

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成无己曰:大汗出,脉洪大而不渴,邪气发在表也,可更与桂枝汤。若大汗出,脉洪大而烦渴不解者,表里有热,不可更与桂枝汤,可与白虎加人参汤,生津止渴,和表散热。

张志聪曰:此言太阳之气,入于肌腠之中,而与阳明相合也,服桂枝汤大汗出者,承上文之意而言。阳气盛于肌表,汗出必解,若大汗出后,复大烦渴不解,而脉仍洪大者,此病交于阳明,非关肌表,故宜白虎加入人参汤主之。

白虎加人参汤方

知母六两 石膏一斤,碎,绵裹 甘草二两,炙 粳米六合 人参三两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王晋三曰:阳明热病化燥,用白虎加人参者,何也?石膏辛寒,仅能散表热;知母甘苦,仅能降里热;甘草、粳米,仅能载药留于中焦,若胃经热久伤气,气虚不能生津者,必须人参养正回津,而后白虎汤乃能清化除燥。

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更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

尤在泾曰:无阳与亡阳不同,亡阳者,阳外亡而不守也,其根在肾;无阳者,阳内竭而不用也,其源在胃。发热恶寒,热多寒少,病须得汗而解,而脉微弱,则阳无气矣。阳者津液之根,犹水之气也。无气,则水不至;无阳,则津不化,而汗之源绝矣。虽发之其可得乎?故用桂枝二分,生化阴阳,越婢一分,发散邪气,设得小汗,其邪必解,乃发汗之变法也。

桂枝二越婢一汤方

桂枝去皮 芍药 麻黄 甘草各十八铢,炙 大枣四枚,擘 生姜一两二铢,切 石膏二十四铢,碎,绵裹

上七味,以水五升,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柯韵伯曰:此大青龙,无桂枝、杏仁,与麻黄杏仁石膏汤,用为凉解表里之剂。此不用杏仁之苦,而用姜、枣之辛甘,可以治太阳阳明合病,热多寒少,而无汗者,犹白虎汤证,背微恶寒之类,而不可以治脉弱无阳之证也。

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

成无己曰: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虽经汗下,为邪气仍在表也。心下满微痛,小便利者,则欲成结胸。今外证未罢,无汗,小便不利,则心下满微痛,为停饮。与桂枝汤以解外,加茯苓、白术,利小便行留饮也。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方

芍药三两 甘草二两,炙 生姜切 白术 茯苓各三两 大枣十二枚,擘

上六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小便利则愈。

柯韵伯曰:服桂枝汤已,桂枝证仍在者,当仍用桂枝如前法。而或妄下之,下后其本证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而反无汗,其变证心下满微痛,而小便不利,法当利小便则愈矣。凡汗下之后有表里症兼见者,见其病机向里,即当救其里证。心下满而不鞕,痛而尚微,此因汗出不彻,有水气在心下也,当问其小便。若小便利者,病仍在表,仍须发汗;如小便不利者,病根虽在心下,而病机实在膀胱。由膀胱之水不行,致中焦之气不运,营卫之汗反无,乃太阳之府病,非桂枝证未罢也。病不在经,不当发汗;病已入府,法当利水。故于桂枝汤去桂而加茯苓,则姜、芍即为利水散邪之佐,甘、枣得效培土制水之功,非复辛甘发散之剂矣。盖水结中焦,可利而不可散,但得膀胱水去,而太阳表里之邪悉除,所以与小青龙、五苓散不同法。《经》曰“血之与汗,异名同类”,又曰“膀胱津液气化而后能出”,此汗由血化,小便由气化也。桂枝为血分药,但能发汗,不能利水。观五苓方,末云多服暖水汗出愈。此云小便利则愈。比类二方,可明桂枝去桂之理矣。今人不审,概用五苓以利水,岂不悖哉?

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反与桂枝汤欲攻其表,此误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者,作甘草干姜汤与之,以复其阳。若厥愈足温者,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其脚即伸。若胃气不和,谵语者,少与调胃承气汤。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四逆汤主之。

成无己曰:脉浮,自汗出,小便数而恶寒者,阳气不足也。心烦脚挛急者,阴气不足也。阴阳血气俱虚,则不可发汗,若与桂枝汤攻表,则又损阳气,故为误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者,先作甘草干姜汤复其阳气,得厥愈足温,乃与芍药甘草汤益其阴血,则脚胫得伸。阴阳虽复,其有胃燥谵语,少与调胃承气汤,微溏以和其胃。重发汗为亡阳,加烧针则损阴,四逆汤以复其阴阳之气。

甘草干姜汤方

甘草四两,炙 干姜二两

上二味,以水二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芍药甘草汤方

芍药 甘草各四两,炙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柯韵伯曰:仲景回阳,每用附子,此用干姜、甘草者,正以见阳明之治法。夫太阳、少阴所谓亡阳者,先天之元阳也,故必用附子之下行者回之,从阴引阳也。阳明所谓亡阳者,后天胃脘之阳也,取甘草、干姜以回之,从乎亡也。盖桂枝之性辛散,走而不守,即佐以芍药,尚能亡阳;干姜之味苦辛,守而不走,故君以甘草,便能回阳。然先天太少之阳不易回,回则诸证悉解;后天阳明之阳虽易回,既回而前证仍在,变证又起,故更作芍药甘草汤继之。盖脾主四肢,胃主津液,阳盛阴虚,脾不能为胃行津液以灌四旁,故足挛急。用甘草以生阳明之津,芍药以和太阴之液,其脚即伸,此亦用阴和阳法也。甘草干姜汤,得理中之半,取其守中,不顺其补中;芍药甘草汤,减桂枝之半,用其和里,不取其攻表。

调胃承气汤方

大黄四两,去皮,清酒洗 甘草二两,炙 芒硝半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内芒硝,更下火微煮令沸,少少温服之。

柯韵伯曰:不用气药,而立名承气者,调胃所以承气也。《经》曰:平人胃满则肠虚,肠满则胃虚,更虚更实,故气得上下。今气之不承,由胃家之热实,必用硝黄以濡胃家之糟粕,而气得以下,同甘草以生胃家之津液,而气得以上。推陈之中,便寓致新之义,一攻一补,调胃之法备矣。

四逆汤方

甘草二两,炙 干姜一两半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

钱潢曰:四肢为诸阳之本,此以真阳虚衰,阴邪肆逆,阳气不充于四肢,阴阳不相顺接,故手足厥冷,而为厥逆咽中干也。若重发其汗,更加烧针取汗,则孤阳将绝矣。仲景急以温经复阳为治,故立四逆汤。其以甘草为君者,以甘草甘和而性缓,可缓阴气之上逆;干姜温中,可以救胃阳而温脾土;附子辛热,直走下焦,大补命门之真阳。故能治下焦逆上之寒邪,助清阳之升发,而腾达于四肢,则阳回气暖,而四肢无厥逆之患矣。是以名之曰四逆汤。

问曰:证象阳旦,按法治之而增剧,厥逆,咽中干,两胫拘急而谵语。师曰:言夜半手足当温,两脚当伸。后如师言,何以知此?答曰:寸口脉浮而大,浮为风,大为虚,风则生微热,虚则两胫挛,病证象桂枝,因加附子参其间,增桂令汗出,附子温经,亡阳故也。厥逆,咽中干,烦躁,阳明内结,谵语烦乱,更饮甘草干姜汤。夜半阳气还,两足当热,胫尚微拘急,重与芍药甘草汤,尔乃胫伸。以承气汤微溏,则止其谵语,故知病可愈。

问曰者,设问答以明其义也。证象阳旦者,象,似也,成无己曰桂枝汤之别名也。按法治之而增剧者,谓按法以治之,比原病更增剧也。厥逆,咽中干,两胫拘急而谵语者,按法治之后,所增之剧证如此也。师曰言夜半手足当温,两足当伸者,此复述师言也。后如师言何以知此者,是问者因师之言验,故进求其何以知之故。师曰寸口脉浮而大,浮则为风,大则为虚,风则生微热,虚则两胫挛者,师由是从脉而推其病因,而解释之。寸口,是阳位也,浮大之脉见于寸口阳位,重释之日,浮则为风,大则为虚。盖风为阳邪,寸为阳位,两阳相搏,其热未有不盛者也。其仅生微热者,因大脉见于阳位,是阳虚为邪所胜,不能与争,故仅生微热也。阳盛则伤阴,津液由是而耗,津液不足,筋失所养,胫所以挛也。此师以浮大之脉,释象阳旦之证也。病证象桂枝,因加附子参其间,增桂,令汗出者,所谓按法者,以浮大之脉,见出风虚之证。风虚之证象桂枝证,故曰病证象桂枝。以为虚,因加附子增桂于桂枝汤,令其汗,此释按法治之增剧之由也。附子温经亡阳故也者,阳邪盛于阳分,更以辛温之药温经逼汗,用意以为救虚,不知反愈伤其正而益其邪,致召亡阳之变也,言外是责其误矣。厥逆、咽中干、烦躁、阳明内结、谵语烦乱者,阳亡于外则厥逆,阳邪上烁则咽干,邪盛于里则烦躁,邪内结于阳明,扰乱神明则谵语烦乱,此释其治法不当,所以变见如此症象也。更饮甘草干姜汤者,更饮者,前以温药召变,今仍以温药救误,故曰更饮。此第一步救误之法也。夜半阳气还,两足当热者,夜为阴候,阳得阴和,阳气乃复,两足热,正气得伸于四肢,固由于甘草干姜汤以回阳,更得时而助也。胫尚微拘急者,阳既回而厥愈矣,又当调其营气,阴气未充,津液尚少,故胫尚微拘急也。重与芍药甘草汤者,芍药甘草汤是和营益阴之剂,其重与者,以先用甘草干姜汤,今继之以芍药甘草汤,故曰重与,此第二步救误之法也。尔乃胫伸者,阴既和则津液足,筋得所养,尔乃胫伸。以承气汤微溏者,承气汤是和胃气泻实之剂。阳明内结,是实之征,谵语烦躁烦乱,是胃不和之象,微溏则结解矣,此第三步之治法也。则止其谵语者,结解则谵语止,谵语止则咽干烦躁烦乱亦止。故病可愈者,由是象阳旦之风虚症,误以桂枝加附子增桂之法治之,变生厥逆咽中干烦躁阳明内结谵语烦乱之证,分层救治,迎刃而解矣,故病可愈,即完全治愈之谓也。

甘草干姜汤方(见前)

芍药甘草汤方(见前)

太阳病,项背强,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

陈修园曰:邪从肤表,而涉于经输,与邪从肌腠,而涉于肤表者不同,故另立葛根汤,取微似汗法。

成无己曰:项背强,汗出恶风者,中风表虚也;项背强无汗恶风者,中风表实也。

吴谦曰:此略其证脉,单举痉之颈项强急者,以明其治也。又曰:太阳之强,不过颈项强。此痉之强,则不能俯仰,项连胸背而俱强,故曰项背强也。

【按】成氏谓为中风,吴氏谓为痉病,近于疑拟,究无所据。不知太阳病有此症而主此汤,若如二氏所解,则失却太阳病之一格式矣。何则?吴氏谓项连胸背而俱强,添一“胸”字于句中,未免画蛇添足。查太阳原病节文中,分提部位,合而观之,殊有秩序。如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是提出头与项也。本节之项背强,是提出项与背也。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是提出身与腰也。以太阳之脉从头脑,别下项,循背抵腰,故以此分别提出,是著者之意也。成氏以恶风,遂疑为中风,吴氏以项背强,遂疑为痉病,究之谓此节与中风痉病相似则可,若直指为中风痉病,则太阳病失却一格式矣。

葛根汤方

葛根四两 麻黄三两,去节 桂枝二两,去皮 芍药三两,切 甘草二两,炙 生姜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

张卿子曰:按前桂枝葛根汤,则此葛根汤上,似失麻黄二字,盖二葛根则桂枝、麻黄变例也,故二症项背强恶风,一也。

太阳与阳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

柯韵伯曰:合则一时并见。又曰:不言两经相合何等病,但举下利而言,是病偏于阳明矣。

成无己曰:太阳与阳明合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太阳与少阳合病,必下自利,黄芩汤主之;阳明与少阳合病,必下利,当下之宜大承气汤。三者皆合病下利,一者发表,一者攻里,一者和解,所以不同也。

【按】太阳与阳明合病下利,是因两阳之气相合为病,所谓暴注下迫用葛根汤,陷者举之之义也。太阳与少阳合病下利,以少阳本火,外合太阳标热,火热交迫而下利,用黄芩汤以折其热也。阳明与少阳合病下利,以少阳为风火之经,阳明为燥热之府,恐其燥火相乘,容易致实,有不濈自焚之势,用大承气攻下,以泄其热也。此其所以不同也。又按合病者,或两经或三经之气,相合而为病也。传经者,是循其经脉,相传而为病也。

葛根汤方(见上)

柯韵伯曰:李杲定为阳明经药。洁古云:未入阳明者,不可使服。岂二子未读仲景书耶?要之葛根、桂枝,俱是解肌和里之剂,故有汗无汗、下利不下利,俱可用,与麻黄专于发表者不同。

太阳与阳明合病,不下利,但呕者,葛根加半夏汤主之。

尤在泾曰:合病下利者,里气得热,而下行也;不下利,但呕者,里气得热,而上行也。夫邪盛于外而之内者,仍当先治其外,葛根汤合用桂枝、麻黄,而加葛根所以解经中两阳相合之邪,其不利,而但呕者,则加半夏以下逆气,而葛根解外,所不易也。

葛根加半夏汤方

葛根四两 麻黄三两,去节 甘草二两,炙 芍药二两 桂枝二两,去皮 生姜二两,切 半夏半升,洗大枣十二枚,擘

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葛根、麻黄,减二升,去白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

【按】太阳病,项背强,反汗出恶风,主以桂枝加葛根汤,是以桂枝汤治汗出恶风,则葛根治项背强矣。太阳病项背强,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是仍以葛根治项背强,而于桂枝汤内加麻黄,治无汗恶风矣。太阳与阳明合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则葛根汤于太阳病项背强无汗恶风,太阳与阳明合病自下利,可互相通用矣。太阳阳明合病,不下利但呕,于葛根汤加半夏。然则葛根汤,治合病之下利,用其升;葛根加半夏汤,治合病之呕,用其降,足证半夏是降逆之品,加入一味,便可使之由升而反降矣,此亦一义也。

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

喻嘉言曰:太阳病,原无下法,当用桂枝解外。医反下之,则邪热之在太阳者,未传阳明之表,已入阳明之里,所以其脉促急,其汗外越,其热上奔则喘,下奔则泄,故舍桂枝而用葛根,以专主阳明之表,加芩、连,以清里热,则不治喘而喘止,不治利而利止。又太阳阳明两解表里之变法也。

【按】太阳病桂枝症,即上文太阳病,头痛、发热 、汗出、恶风四证是矣。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等症,是太阳中风之桂枝证。余可类推,因桂枝汤主治甚广,不可不分别也。又查本论句中凡有“医”字者,皆属误治之辞,如“医更重发汗”“医反下之”“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医以丸药大下之”“知医以丸药下之”“此以医下之也”“以医吐之过也”“医复吐下之”“医以火迫劫之”“医以理中与之”等类是也。

葛根黄连黄芩汤方

葛根半斤 甘草二两,炙 黄芩三两 黄连三两

上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减二升,内诸药,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柯韵伯曰:以气轻质重之葛根,解肌而止利,佐苦寒清肃之芩连,以止汗而除喘,用甘草以和中。先煮葛根,后内诸药,解肌之力优,而清中之气锐,又与补中逐邪之法殊矣。

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

太阳病者,太阳之分,为邪所侵而病也。头痛者,以头为诸阳之会,太阳为首,邪先犯之也。发热者,以邪从太阳标热所化也。身疼腰痛者,以太阳主一身之气,正为邪阻,周行不利,故身痛。太阳之脉,循背抵腰,故腰痛。骨节疼痛者,邪伤其表,肌腠逼压骨节,故疼痛也。恶风者,表受邪,正气不能游行于外,以护其表,故见风便恶也。无汗者,邪闭其表,故无汗也。喘者,邪不外泄,而内侵,以太阴主气,主皮毛,是皮毛与气,太阳与太阴共主之,太阳受邪,侵及肺气,故喘也。主之以麻黄汤者,用以开表逐邪也。

【按】此节各注,多从“寒”字一边解说,大失本论主旨。何则?本节文中无所谓寒也,在著者之意,不过曰太阳病,而有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等证,治之之法,主用麻黄汤。吾人所当研究者,在太阳受邪,而有此证,证之所属,是表、是里、是府、是经。而麻黄汤主治,又当究其治太阳之府、治太阳之经、治太阳之表、治太阳之里。蒙以为本此意而诠释,方合经旨。盖仲景之作《伤寒论》也,于太阳一经,六气为病,逐节分提,是表示邪之伤人,不仅为中风伤寒也,更有风温、风湿。中风伤寒,并举之节文,又示人以六邪复杂侵人之意矣。仲景著论,于经脉证方,俱从切实立言。后人只可师其意,而推广其义,断不可妄参己见,附会于其间也。

麻黄汤方

麻黄三两,去节 桂枝二两,去皮 甘草一两,炙 杏仁七十枚,去皮尖

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

徐大椿曰:此痛处,比桂枝证尤多而重,因营卫俱伤故也。恶风无汗而喘者,乃肺气不舒之故。麻黄治无汗,杏仁治喘,桂枝、甘草治太阳诸证,无一味不紧切,所以谓之经方。

太阳与阳明合病,喘而胸满者,不可下,宜麻黄汤。

钱潢曰:胸满者,太阳表邪未解,将入里,而犹未入也。以阳明病,心下鞕满者,尚不可攻,攻之利遂不止者死,况太阳阳明合病乎?

喻嘉言曰:两经合病,当用两经之药,何得专用麻黄汤耶?盖太阳、阳明两邪相合,邪攻其胃,不呕则利,故用葛根汤。今邪攻其肺,所以喘而胸满,麻黄杏仁者,肺气喘逆之专药也。

张志聪曰:逆太阳之气,从胸上出,而膺胸乃阳明所主之分部,故二阳合病,喘而胸满,宜从太阳之表,而用麻黄,不可从阳明之阖,而妄下也。

魏荔彤曰:二经合病,独见证于胸肺之间,喘而作满,此正二经之邪表为患,不可误认胸膈属里,妄施攻下,如大、小陷胸之类也。

麻黄汤方(见前)

太阳病,十日已去,脉浮细而嗜卧者,外已解也。设胸满胁痛者,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者,与麻黄汤。

程应旄曰:脉浮细而嗜卧者,较之少阴为病之嗜卧,脉浮则别之,较之阳明中风之嗜卧,脉细又别之。脉静神恬,解证无疑矣。设于解后,复见胸满胁痛一证,则浮细自是少阳本脉,宜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者,与麻黄汤。彼已见麻黄汤脉,自应有麻黄汤证符合之。

王宇泰曰:此条当是太阳少阳合病。胸满虽同,而脉浮细、嗜卧,则为表邪已解;胁痛,为少阳有邪,故与小柴胡汤。若脉但浮者,又当先治太阳也,故与麻黄汤。此是设为变通之言,非为服柴胡而脉浮也。

小柴胡汤方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人参三两 甘草三两 半夏半升,洗 生姜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麻黄汤方(见前)

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服之则厥逆,筋惕肉,此为逆也。

尤在泾曰:此治中风而表实者之法。表实之人,不易得邪,设得之,则不能泄卫气,而反以实阳气。阳气既实,表不得通,闭热于经,则脉紧身痛不汗出而烦躁也。是当以麻黄桂姜之属,以发其汗而泄表实,加石膏以除里热而止烦躁,非桂枝汤所得而治者矣。盖其病已非中风之常病,则其法亦不得守桂枝之常法。仲景特举此者,欲人知常知变,不使拘中风之名,而拘解肌之法也。若脉微弱,汗出恶风,则表虚不实,设与大青龙汤发越阳气,必致厥逆筋惕肉,甚则汗多而亡阳矣。故曰此为逆。逆者虚以实治,于理不顺,所以谓之逆也。

大青龙汤方

麻黄六两,去节 桂枝二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杏仁四十枚,去皮尖 生姜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石膏如鸡子大,碎

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取微似汗。汗出多者,温粉扑之。一服汗者,停后服。汗多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

许宏方议云:温粉者,只用白术、藁本、川芎、白芷各一两,米粉三两,为细末,扑其身,则汗止。

陈古愚曰:太阳底面,便是少阴。少阴证本无汗,而烦躁证,少阴与太阳俱有之。若太阳中风,脉浮,为肌病,有欲汗之势,紧为表实,仍不得有汗,是肌与表兼病也。发热,为太阳之标病;恶寒,为太阳之本病,是标与本俱病也。太阳之气,主周身之毫毛,太阳之经,挟脊抵腰,身疼痛,是经与气并病也。风为阳邪,病甚而汗不出,阳邪内扰,不可认为少阴之烦躁,以致议温有四逆汤、议寒有黄连阿胶汤之误。只用麻黄汤以发表,桂枝汤以解肌,而标本经气之治法,俱在其中。去芍药者,恶其苦降,恐引邪陷入少阴也。加石膏者,取其质重性寒,纹理似肌,辛甘发散,能使汗为热隔之证,透达而解,如龙能行云而致雨也。更妙在倍用麻黄,挟石膏之寒,尽行于外而发汗,不留于内而寒中,方之所以入神也。

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

尤在泾曰:伤寒脉浮缓者,脉紧去而成缓,为寒欲变热之证,《经》曰“脉缓者多热”是也。伤寒邪在表则身疼,邪入里则身重,寒已变热而脉缓,经脉不为拘急,故身不疼而但重。而其脉犹浮,则邪气在或进或退之时,故身体有乍重乍轻之候也。是以欲发其表,则经已有热,欲清其热,则表犹不解,而大青龙汤兼擅发表解热之长,苟无少阴出厥逆等证者,则必以此法为良矣。不云主之而云发之者,谓邪欲入里而以药发之,使邪从表出也。旧注谓伤寒见风,故并用麻黄者非。

大青龙汤方(见前)

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

钱潢曰:伤寒表不解,谓发热体痛,无汗之证,未得汗解也。心下,心之下,胃脘之分也。水气,水饮之属也。干呕发热,表证也。喘咳,水寒伤肺而气逆也。以肺主皮毛,寒邪在表,水气停蓄,故伤肺气也。或利者,水溜于肠而下流也。或噎者,水气寒邪。窒碍胃中,气不通行也。或渴或小便不利者,水寒固闭于中焦,则下之阳气,不得上腾而为津液,故渴;上焦之清气,不得下降而为渗利,其升降之气化不行,故小便不利,而少腹满也。“或”者,或有,或无,非必诸证皆见也。前以风寒郁热之邪,不得外泄而烦躁,故以大青龙汤,汗泄凉解之。此条以寒邪未解,水饮停蓄,肺脏伤而喘咳并见,中气寒而气滞不行,宜温宜散,可发可收,故以小青龙汤主之。

小青龙汤方

麻黄三两,去节 芍药三两 五味子半升 干姜三两 甘草三两,炙 桂枝三两,去皮 半夏半升,洗细辛三两

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加减法:若渴,去半夏,加栝楼根三两;若微利,去麻黄,加荛花如一鸡子大熬令赤色;若噎者,去麻黄加附子一枚炮;若小便不利,少腹满者,去麻黄加茯苓四两;若喘,去麻黄加杏仁半升去皮尖。

吴谦曰:伤寒无汗,为表实,小青龙汤证也。表实无汗,故合麻、桂二方以解外,去大枣者,以其性滞也。去杏仁者,以其无喘也,有喘者仍用之。去生姜者,以有干姜也,若呕者仍用之。佐干姜、细辛极温极散,使寒与水俱得从汗而解。佐半夏逐痰,以清不尽之饮。佐五味收肺气,以敛耗散之气。若渴者,去半夏加花粉,避燥以生津也。若微利与噎,小便不利,少腹满,俱去麻黄,远表而就里也。加附子以散寒,则噎可止,加茯苓以利水,则微利止,少腹满可除矣。

伤寒,心下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

钱璜曰:与上文同义。发热不渴者,因心下有水气,故虽发热,亦不渴也。服汤,谓服小青龙汤也。服汤已而渴,则知心下之水气已消,胃中之寒湿已去,但以发热之后,温解之余,上焦之津液尚少,所以反渴也。前以有水气,故发热不渴,今服汤已而渴,故知寒水去而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句,当在“发热不渴”句下,今作末句者,是补出前所服之汤,非谓寒去欲解之后,更当以小青龙汤主之也。

吴谦曰:“小青龙汤主之”六字,当在“发热不渴”之下,始与“服汤已渴者”之文义相属,岂有寒去欲解而更服小青龙汤之理乎?

【按】钱、吴二氏,均谓“小青龙汤主之”句,当移在“发热不渴”句下,蒙窃以为非者。彼特未审其病证之因变及处方之精义,故谓与上文同义耳。然上文无喘,今则微喘,是同中之异也。谓其津液尚少,所以反渴,究未尽详其致渴之由也。盖所以致渴者,既有微喘,则用此方,宜斟酌加减,如去麻黄加杏仁是。今不如法加减,是徒泄其汗,而遗治其喘矣。故寒虽去,而津已耗,安得不渴耶?此病之所由变也,虽云邪有欲解之机,而渴亦能转生别病,然则仍以小青龙汤主之者,又当从加减而处其变,如去半夏加栝楼根以治其渴是也。此又仲景示人处方,于加减中加之意矣。

太阳病,外证未解,脉浮弱者,当以汗解,宜桂枝汤。

成无己曰:脉浮弱者,营弱卫强也。

柯韵伯曰:此条是桂枝本脉,明脉为主。今人辨不明,故于证不合。伤寒、中风、杂病,皆有外证,太阳主表,表证咸统于太阳,然必脉浮弱者,可用此解外。如但浮不弱,或浮而紧者,便是麻黄证。要知本方只主外证之虚者。

桂枝汤方(见前)

太阳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厚朴、杏子汤主之。

张志聪曰:此言肺气通于皮毛,虽下之而不因下殒,微喘表未解者,宜桂枝汤加厚朴杏仁,从肌达表。

尤在泾曰:太阳误下,无结胸下利诸变,而但微喘,知其里未受病,而其表犹未解,胸中之气为之不利也,故与桂枝汤,解表散邪,加厚朴、杏仁,下气定喘。然喘之为病,所关非细,而误下之后,其变实多。仲景此条,盖可以互证,而难以独引。亦如太阳病脉浮者,可发汗,宜麻黄汤之文也。学者辨之。

程应旄曰:喘之一证,有里有表,不可不辨。下后汗出而喘者,其喘必盛,属里热壅逆,火炎故也。下后微喘者,汗必不大出,属表邪遏闭,气逆故也。表未解,仍宜从表治,于桂枝解表内加厚朴、杏子,以下逆气,不可误用葛根连芩汤,使表邪淆入里分,变证更深也。

桂枝加厚朴杏仁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生姜三两,切 芍药三两 大枣十二枚,擘 厚朴二两,炙,去皮 杏仁五十枚,去皮尖

上七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

王晋三曰:厚朴味苦,得杏仁,能下气定喘。

太阳病,外证未解者,不可下也,下之为逆,欲解外者,宜桂枝汤主之。

王宇泰曰:但有一毫头痛恶寒,即为表证,不可下也。

汪琥曰:下之为逆者,为病在外,而反攻其内,于治法为不顺也。

程应旄曰:若下后外证未解者,仍当解外,有是证用是药,不可以既下,便谓桂枝汤不中与也。

柯韵伯曰:外证初起,有麻黄、桂枝之分,如当解未解时,惟桂枝汤可用。故桂枝汤为伤寒、中风、杂病解外之总方。凡脉浮弱,汗自出而表不解者,咸得而主之也。即阳明病脉迟汗出多者宜之,太阴病脉浮者亦宜之,则知诸经外证之虚者,咸得同太阳未解之治法,又可见桂枝汤不专为太阳用矣。

桂枝汤方(见前)

太阳病,先发汗不解,而复下之,脉浮者不愈。浮为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今脉浮,故知在外,当须解外则愈,宜桂枝汤主之。

程应旄曰:愈不愈辨之于脉,其愈者必其脉不浮,而离于表也。若脉浮者,知尚在表,则前此之下,自是误下,故令不愈。从前之误,不必计较,只据目前;目前之证,不必计较,只据其脉。脉若浮,知尚在外,虽日久尚须解外则愈,有是脉用是药,亦不以既下而遂以桂枝汤为不中与也。

周扬俊曰:此条虽汗下两误,桂枝证仍在,不为坏病。

柯韵伯曰:误下后而脉仍浮,可知表证未解,阳邪未陷,只宜桂枝汤解外,勿以脉浮仍用麻黄汤也。

桂枝汤方(见前)

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此当发其汗。服药已微除,其人发烦目瞑,剧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麻黄汤主之。

张兼善曰:“麻黄汤主之”五字,不当在“阳气重”之下,岂有衄乃解之后,而仍用麻黄汤之理乎?

程知曰:脉见浮紧,表证仍在,虽八九日,仍当以麻黄汗解。服汤已,其病微除,至于烦瞑剧衄,乃热郁于营,阳气重盛,表散之药与之相搏而然。然至于逼血上衄,则热随衄解矣。此言发汗当主以麻黄汤,非谓衄解之后仍用麻黄汤也。

张璐曰:服药已,微除,复发烦者,余邪未尽也;目瞑烦剧者,热盛于经也,故迫血妄行而为衄,衄则余热随血而解也。以汗后复衄,故为阳气重也。或言汗后复衄,而热邪仍未尽,重以麻黄汤散其未尽之邪,非也。若果热邪不尽,则“衄乃解”三字从何着落?

【按】张氏谓从或人之言,则“衄乃解”三字无着落。余谓不然,统观全节文义,便觉显然。盖太阳病在表,至八九日不解,而表证仍在者,当然以发汗为正法也。“此当发其汗”句,是恐人因病久而不敢发汗也。“服药已微除”者,是服发汗之药后,表虽微除,然究未尽除也。又增“发烦目瞑”者,是邪盛于表,而侵入于营分也。“剧者必衄”,是烦与目瞑之剧而致衄也。“衄乃解”者,是解烦与目瞑也,非该表而言也,表虽微除,仍未解也。“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者,是释全节病势也。主以麻黄汤者,仍以解表为合法也。此节以阳气重,既汗既衄,而表仍未解,下节阳气不如本节之重,故自衄则愈。两节经脉证则同,所异者,阳气之轻重也。本节汗后衄后,重用麻黄汤,是特别法也,是权变法也。世人谓桂枝汤汗后可再服,麻黄汤汗后不得再服,而此节则汗后竟可服,无他,以衄但解烦与目瞑,而表邪固未尽解也。由是观之,则或人之说,固未可厚非也。

麻黄汤方(见前)

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自衄者愈。

尤在泾曰:阳气重者,须汗血并出,以泄其邪。其稍轻者,设得衄血,邪必自解。身虽无汗,固不必更以麻黄汤发之也。

二阳并病,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续自微汗出,不恶寒。若太阳病证不罢者,不可下,下之为逆,如此可小发汗。设面色缘缘正赤者,阳气怫郁在表,当解之熏之。若发汗不彻,不足言,阳气怫郁不得越,当汗不汗,其人躁烦,不知痛处,乍在腹中,乍在四肢,按之不可得,其人短气但坐,以汗出不彻故也,更发汗则愈。何以知汗出不彻?以脉涩故知也。

何梦瑶曰:二阳并病,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续自微汗出,不恶寒者,太阳证罢,归并阳明矣。若太阳证不罢者,仍恶寒,而无续得之汗,不可下,下之为逆者,即太阳证罢,而阳明经病未入于府,亦不可下,况太阳未罢乎?如此可小发汗者,因前汗不彻,故再小汗之。面色缘缘者,缘缘相因也,满面连接之意。正赤者,正赤深赤也。阳明经脉行面,阳气怫郁在表者,此则从前未经发汗也。当解之熏之者,或用汗剂发散,或用麻黄煮汤熏蒸,不仅小发之而已。若发汗不彻者,若但小发而不解熏,是仍然不彻也,不足言阳气怫郁不得越。当汗不汗,其人躁烦者,则不但热郁在表,且入于里而烦躁生矣。然则前言阳郁在表,岂足以尽之哉?盖当大汗而不汗,其人必且烦躁也。不知痛处者,邪循经行,故痛无常处。乍在腹中者,邪无出路,欲内攻矣。乍在四肢,按之不可得,其人短气者,喘促也,热上壅故,但坐以汗出不彻故也,更发其汗则愈。何以知汗出不彻,以脉涩故知也者,《经》曰:“涩者阳气有余,为身热无汗。”盖热盛壅滞经脉故也,然虽涩而有力。

唐容川曰:此一条要分作两段解。上段言皮毛不开,则闭郁其阳明之气,故面色正赤,当解之熏之,此为上段。其下“若发汗不彻”至末,是指周身膜腠内,有停汗不出,为气为饮之病。陈注仍执定阳明解之,所以不确。短气非阳明证,通查仲景书,无阳明证言短气者也。盖第二段是言若非阳明并病,而止是太阳经发汗不彻,则无面色缘缘正赤之形,是不足言为阳气不得越也。此数句是文法剥换处,将上段撇去,以下乃言此是太阳经病本当汗出,使卫气外散而解,今因当汗不汗,则卫气与邪停于膜腠之中,内膜通于包络,汗当外出而内犯则烦躁;外膜即周身之腠理,故周身不知痛处,乍在腹中,是并入内膜也,乍在四肢,是游走外膜而并于四肢也,按之不可得,是在膜腠中,往来无定也。人身膜腠,内外上下贯彻无遗,故在腠膜中乃有此象。此是何物在膜腠中?只是汗留于内,汗者,卫阳,发于膀胱中,乃水所化之气,此气不出,则停而为饮。凡有饮者皆短气,故其人短气,但坐而不得卧,卧则气更逆,与“咳逆倚息不得卧”同例。所以然者,总由汗出不彻,故停为饮,更发其汗则愈。合观此条,上一段是阳明有热,郁于肌肉中;下一段是少阳膜腠内,有水气游移不定,一是不汗而闭其火,一是留滞为水,读者正当分辨。

脉浮数者,法当汗出而愈,若下之,身重心悸者,不可发汗,当自汗出乃解。所以然者,尺中脉微,此里虚,须表里实,津液自和,便自汗而愈。

张璐曰:误下身重心悸,纵脉仍浮数,亦不可复发其汗。设尺脉微,为里阴素虚,尤宜戒也。脉浮而数,热邪已甚将欲作汗,今误下之,故身重心悸,当与小建中汤和其津液,汗出而愈。

何梦瑶曰:气虚不运故身重,血虚不安故心悸。悸者,心虚惕惕然不自安也。

【按】诸家对此节,多从下后起注,于未下前“脉浮数者,法当汗出而愈”二句,全属随文演义,究竟用何方剂使其汗出而愈,抑听其自汗出而愈,于此未曾注及也。余以本论有“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节文,然则本节脉浮数,当用麻黄汤发汗无疑。

脉浮紧者,法当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迟者,不可发汗。何以知之然?以荣气不足,血少故也。

尤在泾曰:脉浮紧者,寒邪在表,于法当身疼痛,而其治宜发汗。假令尺中脉迟,知其营虚而血不足,则虽身疼痛而不可发汗。所以然者,汗出于阳而生于阴,营血不足而强发之,汗必不出。汗即出而筋惕肉,散亡随之矣,可不慎哉!

【按】尤氏注“寒邪在表”句,宜删去“寒”字,方不失本节文义活气,以节中未言及寒也。若以脉浮紧为寒之脉,身疼痛为寒之证,则太阳中风何尝不有“脉浮紧,身疼痛”耶?论中大旨,以脉紧是表脉,身疼痛是表证耳。是以此脉证定表里,非以此脉证辨诸邪也。

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

刘宏璧曰:但脉浮不紧,何以知其表寒实也?必然无汗始可发也。脉数何以知其未入里也?以脉兼浮,故可汗也。

【按】刘氏注“何以知其表寒实也”句,此“寒”字可删,本文无所谓寒也。麻黄汤非独对于寒邪而设,系对表实无汗而设,麻黄汤是开表逐邪之剂耳。

麻黄汤方(见前)

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荣气和者,外不谐,以卫气不共荣气和谐故尔。以荣行脉中,卫行脉外,复发其汗,荣卫和则愈,宜桂枝汤。

张志聪曰:此言桂枝汤能宜发荣卫之气血而发汗,又能调和荣卫之气血而止汗也。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言荣气自和于内也。故申言荣气和者外不谐。所谓外不谐者,以卫气不共荣气和谐故尔。所谓不共和谐者。以荣自行于脉中,致卫自行于脉外。此虽自汗,当以桂枝汤复发之,荣卫和而病自愈,桂枝汤所以能发汗而复能止汗者如此。

桂枝汤方(见前)

病人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主之。

张志聪曰:上节“自汗出”言荣气自和于内,致卫气不与相谐,而其病在荣。此节“自汗出”言卫气不和于外,致荣气不与相将,故时发热自汗出,而其病在卫。时发热者,发热有时也。先其时发汗者,先其未热之时,而以桂枝汤发其汗也。合二节皆言桂枝汤调和荣卫之义。

桂枝汤方(见前)

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

吴谦曰:伤寒脉浮紧,当发汗。若不发汗,是失汗也。失汗则热郁于营,因而致衄者,宜麻黄汤主之。若能于未衄之先,早用麻黄汤汗之,汗出则解,必不致衄。其或如上条之自衄而解,亦无须乎药也。

程应旄曰:大抵伤寒见衄者,由其荣分素热,一被寒闭,荣不受遏,从而上升矣。

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

吴谦曰:伤寒不大便六七日,里已实,似可下也。头痛热未已,表未罢,可汗也。然欲下,则有头痛发热之表;欲汗,则有不大便之里。值此两难之时,惟当以小便辨之。其小便浑赤,是热已在里,即有头痛发热之表,亦属里热,与承气汤下之可也。若小便清白,是热当在表也,即有不大便之里,仍属表邪,宜以桂枝汤解之。然伤寒头痛,不论表里,若苦头痛者,是热剧于荣,故必作衄,衄则荣热解矣。方其未衄之时,无汗宜麻黄汤、有汗宜桂枝汤汗之,则不衄而解矣。

朱丹溪曰:谨案外证未解,不可下,下为逆。今头痛有热,宜解表,反与承气汤,正是责其妄下之过也。故下文又言小便清者,知其无里邪,不当行承气。又继之曰“当须发汗”,曰“头痛必衄血,宜桂枝汤”,反复告诫,论意甚明云。

【按】此节伤寒是病之因。表里二字,是以胃为里,以肌为表。小便清者,为邪在肌表;小便不清者,为邪在胃里。全节可划分三截解:“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为一截,是寒伤肌表侵入于胃至不大便六七日,若小便不清,虽有头痛,可用承气以和其胃也;“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为一截,是寒伤肌表,外不在皮肤,内不侵入于胃,头痛有热,小便清,虽六七日不大便,当须以发汗为正治法也;“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为一截,是寒伤肌表,邪入于经,上逆而衄,故用桂枝汤以解肌也。如上文“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一节,是寒伤肤表而侵入荣分,与本节寒伤肌表侵入荣分不同,所以一用麻黄、一用桂枝也。此仲师以人伤于寒辨表里之法也。朱氏偏重于头痛之一证,略于小便清不清之辨,反引“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下之为逆”为证,疑为他人之误下,未免失著者用下之本旨。

伤寒发汗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主之。

尤在泾曰:伤寒发汗解,半日许复烦者,非旧邪去而新邪复乘也。余邪未尽,复集为病,如余寇未尽,复合为乱耳。脉浮数者,邪气在表之征,故可更发其汗,以尽其邪,但以已汗复汗,故不宜麻黄之峻剂,而宜桂枝之缓法,此仲景随时变易之妙也。

张志聪曰:伤寒发汗而表邪已解,半日许复烦者,未尽之余邪传舍于肌腠之间,故复烦而脉浮数也。宜桂枝汤更发其汗,以解肌腠之余邪,此言桂枝汤主解肌腠未尽之余邪而为汗也。

成无己曰:烦者,热也。发汗身凉为已解,至半日许身复热,脉浮数,邪不尽也,可更发汗,与桂枝汤。

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

张锡驹曰:此论汗、吐、下三法,不可误用也。盖汗、吐、下三法,皆所以亡血、亡津液者也。用之不当,不惟亡血、亡津液而亡阴、亡阳也;用之得宜,虽亡血、亡津液而亦能和阴、和阳也。故曰阴阳自和者,必自愈也。

吴谦曰:“凡病”谓不论中风伤寒一切病也。其邪正皆衰可不必施治,惟当静以俟之。

大下之后,复发汗,小便不利者,亡津液故也;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

成无己曰:因亡津液而小便不利者,不可以药利之,俟津液足,小便利,必自愈也。

喻嘉言曰:言下后复发汗,有俟津液自回之法。若强责其小便,则膀胱之气化不行,有增硬满喘胀者矣,故宜以不治治之也。

下之后,复发汗,必振寒,脉微细。所以然者,以内外俱虚故也。

程应旄曰:下后复发汗,则卫外之阳必虚,故振寒,而守内之阳亦弱,故脉微细。能明其所以然,则虽有一应热证,相兼而来,只补虚为主。良工于汗下之际,稍失治于其初,辄不可不慎持于其后,脉证之间,各有本标,万不可因标误本也。

柯韵伯曰:内阳虚,故脉微细;外阳虚,故振慄恶寒。即干姜附子汤证。

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者,干姜附子汤主之。

成无己曰:下之虚其里,汗之虚其表,既下又汗,则表里俱虚。阳主于昼,阳欲复,虚不胜邪,正邪交争,故昼日烦躁不得眠。夜阴为主,阳虚不能与之争,是夜则安静。不呕不渴者,里无热也;身无大热者,表无热也。又无表证而脉沉微,知阳气大虚,阴寒气胜,与干姜附子汤退阴复阳。

【按】本节意旨,是因汗下伤阳,而设救治之法也。昼日烦躁不得眠,是阳分阳衰之状态。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是阴尚足以自存,故无病情发见。惟脉沉微,沉为在里,微为阳微,此不独阳分之阳衰,即里阴分之阳亦微也。虽无大热之表邪,而有阳亡之可虑。若是,则孤阴无护,安静云乎哉?故用干姜附子纯阳之剂,以救将尽之阳。成氏注谓“阴寒气胜”,非也。若是,则吐利厥逆之证必见矣。

干姜附子汤方

干姜一两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顿服。

吴谦曰:先下后汗,于法为逆。外无大热,内不渴呕,似乎阴阳自和,而实妄汗亡阳。所以虚阳扰乱于阳分,故昼日烦躁不得眠;盛阴偏安于阴分,故夜而安静,脉沉微,是真阳将脱而烦躁也。用干姜、附子壮阳以配阴,姜、附者,阳中之阳也,生用则力更锐,不加甘草则势更猛。是方比四逆为峻,救其相离,故当急也。

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主之。

喻嘉言曰:脉沉迟者,六部皆然,与尺迟大异。尺迟乃素虚,此为发汗新虚。故于桂枝汤中倍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以去邪;加人参三两,以补正。名曰“新加汤”者,明非桂枝汤中之旧法也。

成无己曰:汗后身疼痛,邪气未尽也。脉沉迟,荣血不足也。又曰:迟者,荣气不足血少故也。与桂枝汤以解未尽之邪,加芍药生姜人参以益不足之血。

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芍药四两 甘草二两,炙 人参三两 大枣十二枚,擘 生姜四两,切

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本云:桂枝汤,今加芍药、生姜、人参。

吴谦曰:是方即桂枝汤倍芍药生姜,加人参也。汗后身疼痛,是荣卫虚而不和也,故以桂枝汤调和其荣卫。倍生姜者,以脉沉迟荣气虚也;倍芍药者,以荣不足血少故也;加人参者,补诸虚也。桂枝得人参,大气周流,气血乃足;人参得桂枝,通行内外,补荣阴而益卫阳,表虚身疼未有不愈者也。

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主之。

成无己曰:汗出而喘,为邪气拥甚,桂枝汤不能发散,故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有大热者,内热气甚也;无大热者,表邪必甚也。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以散其邪。

方有执曰:更行,犹言再用,不可再用桂枝汤,则是已经用过,所以禁止也。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方

麻黄四两,去节 杏仁五十枚,去皮尖 甘草二两,炙 石膏半斤,碎,绵裹

上四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柯韵伯曰:石膏为清火之重剂,青龙白虎皆赖以建功,然用之不当,适足以召祸。故青龙以无汗烦躁,得桂、姜以宣卫外之阳也;白虎以有汗烦渴,须粳米以存胃中之液也。此但热无寒,故不用姜、桂;喘不在胃而在肺,故不须粳米,其意重在存阴,不必虑其亡阳也。故于麻黄汤去桂枝之辛热,取麻黄之专开、甘草之和、杏仁之降,倍石膏之大寒,降内外之实热,斯溱溱汗出,而内外之热与喘悉除矣。

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

吴谦曰:发汗过多,外亡其液,内虚其气,气液两虚,中空无倚,故心下悸,惕惕然不能自主,所以叉手冒心欲得自按,以护庇而求定也。故用桂枝甘草汤,以补阳气而生津液,自可愈矣。

方有执曰:汗多则伤血,血伤则心虚,心虚则动惕而悸,故叉手自冒而欲得按也。桂枝走表,敛液宅心,能固疏漫之表;甘草和里,补中益气,能调不足之中。合二物以为方,盖敛阴补阳之法也。

程知曰:此汗后心虚补阳法也。阳受气于胸中,胸中阳气衰微,故叉手冒心,心悸欲按也。

程应旄曰:汗为心液,不惟妄汗不可,即当汗而失其分数亦不可。叉手冒心,欲得按者,因阳虚不能自主而心下悸也。然心悸有心气虚,有水气乘,水乘先因心虚。今心下悸者,乃阳气虚,惕然自恐,欲得按以御之,故用桂枝、甘草载还上焦之阳,使回旋于胸中也。

柯韵伯曰:叉手冒心,则外有所卫;得按,则内有所依。如是不堪之状,望之而知其虚矣。

【按】发汗伤阳,有荣卫之分也。如“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是伤其卫分之阳也,故加附子以救其卫分之阳,以卫阳发源于肾也。本节因发汗而伤其荣分之阳,以心主荣也。心阳虚不足以自振而悸,故用桂枝扶荣气以复其心阳,但佐甘草以和之,无须多味也。而悸又有正虚邪盛之别也。本节是纯然正虚,下节“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此邪盛也,是水邪上犯而悸也。

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

魏荔彤曰:此条乃申明发汗后阳虚之变证也。汗出过多,阳浮于上,阴阳二者,相维而不相离,阳既上浮,阴即下动。其脐下悸者,阴气欲上乘而作奔豚,容不急温中固阳以御之乎?阳盛于中,阴自安于下,斯奔豚欲作,而终不能作也乎。

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

茯苓半斤 桂枝四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大枣十五枚,擘

上四味,以甘澜水一斗,先煮茯苓,减二升,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作甘澜水法:取水二斗,置大盆内,以杓扬之,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取用之。

吴仪洛曰:汗后余邪,挟下焦邪水为患。故取桂枝汤中之三,以和表,五苓散中之二,以利水。

徐大椿曰:先煮茯苓者,凡方中专重之药,法必先煮。

柯韵伯曰:甘澜水状似奔豚而性则柔弱,故又名“劳水”。

钱潢曰:动则其性属阳,扬则其势下走故也。

张锡驹曰:扬之无力,以其不助水气也。

发汗后,腹胀满者,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主之。

尤在泾曰:发汗后,表邪虽解,而腹胀满者,汗多伤阳,气窒不行也。是不可以徒补,补之则气愈窒,亦不可以迳攻,攻之则阳益伤,故以人参、甘草、生姜助阳气,厚朴、半夏行滞气,乃补泄兼行之法也。

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方

厚朴半斤,去皮,炙 生姜半斤,切 半夏半斤,洗 人参一两 甘草二两,炙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内经》曰:“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用苦泄之。”厚朴之苦,以泄腹满;人参、甘草之甘,以益脾胃;半夏、生姜之辛,以散滞气。(依成氏本附)

张令韶曰:此治发汗而伤脾气。汗乃中焦水谷之津液,而脾气虚,脾虚则不能转输而胀满矣。夫天气不降,地气不升,则为之胀满。厚朴色赤性温而味苦泄,助天气之下降也;半夏感一阴而生,能启达阴气,助地气之上升也;生姜宣通滞气,甘草、人参所以补中而滋生津液者也,津液足而上下交,则胀满自消矣。

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

张志聪曰:此言吐下发汗而致肝气之虚逆也。伤寒若吐若下后,则中胃虚微,以致肝气上逆,故心下逆满也。气上冲胸者,即厥阴之气上撞心也。起则头眩,风气胜也。在表之邪,内搏于阴,故脉沉紧。若发汗则动其肝藏之血,而经脉空虚,身为振振摇,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白术、茯苓、甘草补中土之虚,桂枝助肝木之气。

【按】伤寒者,是人之伤于寒也。若吐若下者,是或用下法,或用吐法,或吐下并用也。以寒伤于人,必自表始,吐、下之法,均是误用也。因此而变见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之证。沉紧之脉者,沉为在里,紧则为寒,此变见之病脉也。心下逆满者,是邪在心下也。逆者,不顺也;满者,不通也。因其逆也,故气上冲胸;因其满也,真阳不能上布,故起则头眩,此变见之病证也。是里脉里证也,当然无用汗法之理。若更误发其汗,内则动其经气,寒水之邪起于下,外则伤其表气,无阳以护其外,则身为之振振摇矣。前以误用吐、下等法引邪内陷,从心逆而至胸至头;后以误汗,又内而从心以下外至于身矣,是表里上下皆病矣。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是治水温经之剂,其用桂枝、甘草以扶心荣者,遏其邪之上犯也;用白术固脾土,防其寒湿水交合为患也;重用茯苓者,以去水为急也。此汤与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及桂枝甘草汤同义,虽分量不同,而邪亦有轻重也。

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方

茯苓四两 桂枝三两,去皮 白术二两 甘草二两,炙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

方有执曰:未汗而恶寒,邪盛而表实;已汗而恶寒,邪退而表虚。汗出之后,大邪退散,荣卫衰微,而但恶寒,故曰“虚”。

徐彬曰:汗后而表不解,是证仍如故,而恶寒独曰反,比前有加也。

【按】方、徐两注,一云已汗而恶寒,邪退而表虚;一云汗后而表不解,是证仍如故。方氏之说,其意在所主之方,以芍药、甘草、附子扶荣阴卫阳而设,重扶正一边;徐氏之说,其意根于本文“病不解”三字,故云表不解而恶寒独甚。立说虽不同,彼此究不失本文“虚”字之本旨。盖本论治病主要,凡邪盛正未伤,以去邪为急务;邪在而正已虚,则去邪兼护正;邪衰正亦衰,则又以扶正为先矣。如论中“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此权衡表里邪正轻重之义也。又按本节发汗病不解,是已虚其卫阳,而反恶寒,则阴荣亦虚也。用芍药甘草附子汤者,扶正即所以祛邪也。如论中“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之义也。

芍药甘草附子汤方

芍药甘草各三两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三服。(成氏疑非仲景方)

周扬俊曰:补阴当用芍药,回阳当用附子,势不得不芍、附兼资,然又惧一阴一阳两不相和也,于是以甘草和之,庶几阴阳谐而能事毕矣。

汪琥曰:叔和认发汗不解而恶寒,乃表邪未尽,仍宜发汗,因疑此方,为非仲景意,似不可用。故内台方议亦云:若非大汗出,又反恶寒,其脉沉微及无热证者,不可服也。明乎此,而此方之用,可无疑矣。

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

吴谦曰:先汗后下,于法不逆,病应解而不解,反烦躁者,盖汗、下俱过,表里两虚,阴盛格阳,故昼夜见此扰乱之象也。当以四逆汤壮阳胜阴,更加茯苓以抑阴邪,佐人参以扶正气,庶阳长阴消,正回邪退,病自解而烦躁安矣。大青龙证不汗出之烦躁,乃未经汗、下之烦躁,属实。此条病不解之烦躁,乃汗、下后之烦躁,属虚。然脉之浮紧、沉微自当别之,恐其误人,故谆谆言之也。

茯苓四逆汤方

茯苓六两 人参一两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甘草二两,炙 干姜一两

上五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吴谦曰:表里之病,治不如法,先过汗,后复过下,或下后复汗,误而又误,变成坏病。若其人阳盛而从热化,则转属三阳,阳衰而从寒化,则系在三阴。烦躁虽六经俱有,而多见于太阳、少阴者,太阳为真阴之标,少阴为真阳之本也。未经汗、下而烦躁,多属阳,其脉实大,其证热渴,是烦为阳盛,燥为阴虚;已经汗、下而烦躁,多属阴,其脉沉微,其证汗厥,是烦为阳虚,燥为阴盛也。夫先下后汗,于法为逆,外无大热,内不呕渴,似乎阴阳自和,而实阳虚阴盛。所以虚阳扰乱于阳分,故昼日烦躁不得眠,盛阴独治于阴分,故夜而安静,脉沉微,是真阳将脱而烦躁也。用干姜、附子壮阳以配阴。姜、附者,阳中阳也,生用则力更锐,不加甘草,则势更猛,比之四逆为更峻,救其相离,故当急也。先汗后下,于法为顺,病仍不解,遽增昼夜烦躁,亦是阴盛格阳之烦躁也,用茯苓四逆抑阴以回阳。茯苓感太和之气化,伐水邪而不伤阳,故以为君;人参生气,通血脉于欲绝之际,故以为佐。人参得姜、附,补气兼以益火;姜、附得茯苓,补阳兼以泻阴;调以甘草,比之四逆为稍缓,和其相格,故宜缓也。一去甘草,一加参、苓,而缓急自别,仲景用方之妙如此。

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不恶寒,但热者,实也,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

成无己曰:汗出而恶寒者,表虚也;汗出而不恶寒但热者,里实也。《经》曰: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与调胃承气汤和胃气。

柯韵伯曰:虚实皆指胃言。汗后正气夺则胃虚,故用附子、芍药;邪气盛则胃实,故用大黄、芒硝。此自用甘草,是和胃之意。此见调胃承气,是和剂而非下剂也。

【按】成氏注解表里虚实最当,惟引十枣汤节中之表解里未和句,释与调胃承气汤和胃气,似欠妥耳。原文“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此太阳中风,风动水气为患在心以下之里,非指胃里也。十枣汤是攻水也,非和胃也。而柯氏释以调胃承气汤和胃之义最当,惟以虚实俱指胃言一语,太强解矣。仲景对阳明一经之表里,亦详为辨别。曰“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此为阳明本经之外证。问曰:病有得之一日不发热而恶寒者,何也?答曰:虽得一日恶寒将自罢,即自汗出而恶热也”,以此证明阳明病而无恶寒也。曰“阳明病,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也,可发汗,宜桂枝汤”,此以微恶寒辨表里也。本节“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是则恶寒非胃虚,是表虚明矣。然胃之虚不虚,不在恶寒尚辨,在能食与不能食,在哕与不哕,在大便之硬与溏也。

调胃承气汤方(见前)

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与五苓散主之。

魏荔彤曰:大汗出,所谓如水流漓也,于是胃中津液受伤而干,因干而躁,因躁而烦,因烦躁而不得眠,此一串而至者,惟恐人误认为传里之躁烦误下也,于是标出欲饮水一证。

张兼善曰:烦渴用白虎汤,宜也;其用五苓散渗津液,何哉?曰:白虎,乃表证已解,邪传里而烦渴者用之。今脉尚浮,身有微热而渴,乃表邪未全解,故用桂枝之辛,和肌表,白术、茯苓之甘淡,以润虚燥也。

汪琥曰:此条当作两截看:“太阳病发汗后”云云至“胃气和则愈”,此系胃中干,烦躁作渴,止须饮水以和胃气,非五苓散证也。“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此系水热结于膀胱而渴,乃为五苓散证。太阳病乃合中风伤寒而言之也,方、喻列入中风,何其执也。

【按】汪氏既识方、喻列入中风为执,而何以又谓为中风伤寒,毋亦以五十步笑百步耶?岂不知太阳一经,于伤寒中风已另立专条,然则可见所言太阳病,当指为受邪可矣。太阳病云者,意重在表见太阳一经受病,乃治变之种种情状耳,推之六经亦犹是也。如是,方不失著者之活气。

五苓散方

猪苓十八铢,去皮 泽泻一两六铢半 茯苓十八铢 桂枝半两,去皮 白术十八铢

上五味,为末,以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多饮暖水,汗出愈。

王绳林曰:五苓散、四逆散等方,每服方寸匕,准今一钱。又曰:古方凡云一两者,以今之七分六厘准之;凡云一升者,以今之六勺七抄准之。

【按】古衡法,以二十四铢为一两。

张锡驹曰:散者,取四散之意也。茯苓、泽泻、猪苓,味淡而渗泄者也。白术,助脾气以转输;桂枝,从肌达表,外窍通而内窍利矣,故曰:多服暖水汗出愈也。

魏荔彤曰:五苓必为散,以白饮调服,方能多服暖水,而汗出始愈。设煎法而服,则内外迎拒,药且不下。故必服药如法,然后可效也。

发汗已,脉浮数,烦渴者,五苓散主之。

方有执曰:已者,言发汗毕,非谓表病罢也。烦渴者,膀胱水畜不化津液,故用四苓以利之。浮数者,外表未除,故凭一桂以和之。所以谓五苓能解表里也。

五苓散方(见前)

伤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不渴者,茯苓甘草汤主之。

郑重光曰:伤寒本无汗,汗因发而出也。上条烦而渴,此条但渴不烦,里证较轻,治亦不殊。若更不渴,则内无燥,里病少而表证犹多也。故用桂枝汤之三,五苓散之一,示三表一里之意。易名曰“茯苓甘草汤”者,乃桂枝五苓之变制也。

茯苓甘草汤方

茯苓二两 桂枝二两,去皮 甘草一两,炙 生姜三两

上四味,以水四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徐大椿曰:此方之义,从未有能诠释者。盖汗出之后,而渴不止,与五苓,人所易知也。乃汗出之后,并无渴证,又未指明别有何证,忽无端而与茯苓甘草汤,此意何居?要知此处“汗出”二字,乃发汗后,汗出不止也。汗出不止,则亡阳在即,当与以真武汤;其稍轻者,当与茯苓桂枝甘草白术汤;更轻者,则与以此汤。何以知之?以二方同用茯苓知之。盖汗大泄,必引肾水上泛,非茯苓不能镇之。故真武则佐以附子回阳,此二方则以桂枝、甘草敛汗,而茯苓则皆为主药。此方之义,不了然乎?观下文心悸治法益明。

【按】本方茯苓、桂枝、甘草、生姜四味组合成方,比苓桂术甘汤生姜与白术之更易,比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生姜与大枣之更易,且用药有轻重之别也。本方重用生姜,二方则重用茯苓,意有所在矣。其用苓桂术甘汤之文曰: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此汤主之。是重用茯苓以泄水,佐白术以固脾,仍以桂枝、甘草扶荣也。泄水是伐邪也,扶荣是固本也,固脾是防害也。其用苓桂甘枣汤之文曰: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此汤主之,亦重用茯苓以泄水,佐大枣以和脾,仍以桂枝、甘草扶荣也。一用大枣,一用白术,何也?以欲作奔豚,邪上趋也;发汗动经,邪集中也。用白术者,防水之逼也;用大枣者,和脾而兼和荣也。本方之所以重用生姜者,以寒邪侵及荣分也,故用之以散荣分之寒,仍用桂枝、甘草扶荣分之正,佐茯苓者,防寒水之气交合为患也。本文伤寒汗出而渴,是邪已入府,故用五苓,表里并治;汗出不渴,是邪居荣分,故用茯苓甘草汤,一则里重而表轻,一则表重而里轻,此三方之义,是根于桂枝甘草汤来也。总而言之,荣虚,是病之本也;水邪,是病之标也,而所以伤其本而动其水者,汗之所致也。又本节伤寒汗出,可不必拘于发与不发也,盖伤寒非一定无汗也。本论固有“伤寒自汗出小便数”之明文矣,汗出荣弱,是论中主旨。

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黄坤载曰:中风发热,六七日经尽不解,而且烦渴思饮,外而发热,是有表证;内而作渴,是有里证。内渴欲饮水而水入则吐者,是里有停水也。此名水逆者,由宿水在中,而又得新水,以水济水,正其所恶,两水莫容,自当逆上也。五苓散,桂枝行经而发表,白术燥土而生津,二苓、泽泻行水而泄湿也。多服暖水,蒸泄皮毛,使泄水亦从汗散,表里皆愈矣。

魏荔彤曰:表里证,里证何?即所谓“烦渴饮水,水入即吐”是也。表证何?即前条所谓“头项强痛而恶寒,发热汗出”是也。于是用桂枝以驱表邪,佐以术、苓、泽泻以固土逐水,加以多饮暖水使汗出而表解。水既不逆,小便利而里解,而病有不愈者乎?

柯韵伯曰:是其人心下有水气,膻中之火用不宣,邪水凝结于内,水饮拒绝于外,既不能外输于玄府,又不能上输于口舌,亦不能下输于膀胱,此水逆所由名也。

【按】本论“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是待之以时俟其邪衰正复,而可愈也。此六七日不解而烦,是外有发热之表证,内有烦渴之里证,故曰有表里证,是不可援以为例矣。“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是以水和胃气而可愈也。此“渴欲饮水,水入则吐”,是以水为治之逆,又不可援以为例矣。盖一因发汗太过,邪从燥化而致胃干;一因邪犯膀胱而动水气。一以水而建功,一因水而为逆,无他,病原之不同也。此所以用五苓散,内以散其水气,外以解其表邪也。

五苓散方(见前)

未持脉时,病人手叉自冒心,师因教试令咳,而不咳者,此必两耳聋无闻也。所以然者,以重发汗,虚故如此。

喻嘉言曰:此示人推测阳虚之一端也。阳虚耳聋,宜急固其阳,与少阳传经邪盛之耳聋殊别。

钱潢曰:误汗亡阳,则肾家之真阳败泄,所以肾窍之两耳无闻,其义一也。治法,宜固其阳。

魏荔彤曰:轻则桂枝甘草汤,重则加参、附。

发汗后,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

成无己曰:喘,肺疾也。饮水多喘者,饮冷伤肺也;以冷水灌洗而喘者,形寒伤肺也。

柯韵伯曰:主以五苓散。

钱潢曰:去麻黄加葶苈之小青龙汤,或可酌用。

【按】汗后,必因渴而后饮水多,因饮水多而后喘。蒙以于饮水多之时,当用五苓散;于喘之际,又当如钱氏之说矣,未可一概论也。

发汗后,水药不得入口为逆,若更发汗,必吐下不止。

钱潢曰:误汗,则胃中阳气虚损。胃本司纳,因胃中虚冷,气上逆而不受,故水药俱不得入口,以主纳者不得纳,故谓之逆。然与水逆证之水入则吐不同也。

张志聪曰:此言发汗后,匪只胃亡津液而为烦为渴,更有伤其胃府之真气者,水药不得入口,则胃府真藏之气将虚,是为逆矣。若更发汗,必上虚下竭,而吐下不止。

发汗吐下后,虚烦不得眠,若剧者,必反复颠倒,心中懊,栀子豉汤主之。若少气者,栀子甘草豉汤主之;若呕者,栀子生姜豉汤主之。

尤在泾曰:发汗吐下后,正气既虚,邪气亦衰,乃虚烦不得眠,甚则反覆颠倒。心中懊者,未尽之邪方入里而未集,已虚之气欲胜邪而不能,则烦乱不宁,甚则心中懊,忧闷而不能自已也。

张志聪曰:不曰“伤寒中风”,亦不曰“太阳病”,而曰“发汗吐下后”,谓表里无邪,而为虚烦也。心气虚则烦,胃不和则不得眠也。剧者,甚也。反覆颠倒者,不得眠之甚也。懊者,烦之甚也。

吴人驹曰:少气者,中气虚而不能交通上下,加甘草以补之。呕者,中气逆而不得上交,加生姜以宣通之。

栀子豉汤方

栀子十四枚,擘 香豉四合,绵裹

上二味,以水四升,先煮栀子,得二升半,内豉,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为二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吴人驹曰:栀子性寒,导心中之烦热以下行,豆豉腐熟而轻浮,引水液之上升也。阴阳和而水火济,烦自解矣。

栀子甘草豉汤方

于栀子豉汤内加甘草二两。余依前法,得吐止后服。

栀子生姜豉汤方

于栀子豉汤内加生姜五两。余依前法,得吐止后服。

发汗,若下之,而烦热胸中窒者,栀子豉汤主之。

林澜曰:阳受气于胸中,结而不散,烦热窒塞,故宜此汤吐胸中之邪。

方有执曰:窒者,邪气壅滞而窒塞,未至于痛,较痛为轻也。

栀子豉汤方(见前)

伤寒五六日,大下之后,身热不去心中结痛者,未欲解也,栀子豉汤主之。

王宇泰曰:“身热不去”四字,宜玩。结胸身不热,知热不在表也。今身热不去,惟宜越之而已。

程应旄曰:痛而云结,殊类结胸。但结胸身无大热,知热已尽归于里,为实邪。此则身热不去,则所结者,因下而结,客邪仍在于表,故云“未欲解也”。

栀子豉汤方(见前)

伤寒下后,心烦腹满,卧起不安者,栀子厚朴汤主之。

沈明宗曰:下后微邪内陷,而无痰饮搏结,故无结胸下利。但邪陷胸膈,扰乱于上,则心烦;邪入腹中,在下则腹满,两邪逼凑胸腹,所以心烦腹满。

程应旄曰:凡邪客胸,便上下不交,此与结胸心下痞相等,虽吐下和解各不同法,其为交通阴阳则一也。

栀子厚朴汤方

栀子十四枚,擘 厚朴四两,姜炙 枳实四枚,水浸,去穰,炒

已上三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二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成无己曰:酸苦涌泄。栀子之苦,以涌虚烦;厚朴、枳实之苦,以泄腹满。

伤寒,医以丸药大下之,身热不去,微烦者,栀子干姜汤主之。

喻嘉言曰:丸药大下,徒伤其中,而不能荡涤其邪,故栀子合干姜用之,亦温中散邪之法也。

吴谦曰:栀子干姜汤当是栀子豉汤,栀子豉汤当是栀子干姜汤。断无烦热用干姜、结痛用香豉之理,将两方移易而为注。

【按】上节文曰:伤寒,五六日大下之后,身热不去,心中结痛者,未欲解也,栀子豉汤主之。与本节比,病因同是伤寒也,治法同是大下也,证同是身热不去也。不必辨其所同,当辨其所异也。心中结痛甚于微烦,人所共知也。惟下后热邪入里,与寒邪入里,未可忽略也。伤寒五六日,邪从阳化而为热矣,大下后心中结痛者,是热结也。当用栀、豉以开其结。伤寒,医以丸药大下之,是遽下也,是寒邪未尽化热,所以烦而微也。所以于微烦而虑其里寒,故以干姜温其里,以栀子治其微烦。盖栀子豉汤之微妙处,在撞击之法。栀子性下泄,香豉性上涌,上下相击,所以治热在胸而胸中窒者,热在心而心中懊、心中结痛者,均用之。若从吴氏之说,是以干姜治心中结痛之热邪乌乎可,仍以遵经为合也。

栀子干姜汤方

栀子十四枚,擘 干姜二两

上二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二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柯韵伯曰:或以丸药下之,心中微烦,外热不去,是知寒气留中,而上焦留热。故任栀子以除烦,用干姜逐内寒,此甘草泻心之化方也。

凡用栀子汤,病人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之。

程应旄曰:凡治上焦之病者,辄当顾中下。栀子为苦寒之品,病人今受燥邪,不必其溏否,但旧微溏者,便知中禀素寒,三焦不足。栀子之苦,虽去得上焦之邪,而寒气攻动脏腑,坐生他变,困辄难支。凡用栀子汤者,俱不可不守此禁,非独虚烦一证也。

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

吴谦曰:大汗出,仍热不解者,阳亡于外也。心下悸筑筑然动,阳虚不能内守也。头眩者,头晕眼黑,阳微气不能上升也。身动者,蠕蠕然动,阳虚液涸,失养于经也。振,耸动也,振振欲擗地者,耸动不已,不能兴起,欲堕于地,阳虚气力不能支也。

钱潢曰:振振欲擗地者,即所谓“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之意,言头眩而身体动,振振然身不能自持而欲仆地,因卫分之真阳丧亡于外,周身经脉总无定主也。方用真武者,非行水导湿,乃补其虚而复其阳也。

【按】上文“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而主以芍药甘草附子汤,是以“汗后恶寒”而定其虚也。本节“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宜若可认为实矣。以上文更有“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不恶寒,但热者,实也”之文,殊不知本节之“仍发热”,是虚也,非实也。盖不恶寒但热所以为实者,是转属阳明之渐也。本节仍发热,以汗后伤阳,变见心下悸、头眩、身动等证,故不得谓为实也。此芍药甘草附子汤之所以治汗后反恶寒之虚,真武汤治太阳病汗后仍发热之虚,而心下悸、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如此之不同。

又【按】实热,是邪虽盛而正未虚;虚热,是正已虚而邪仍在也。

真武汤方

茯苓三两 芍药三两 生姜三两 白术二两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加减法:若咳者,加五味子半升,细辛、干姜各一两;若小便利者,去茯苓;若下利者,去芍药,加干姜二两;若呕者,去附子,加生姜足成前半斤。

罗东逸曰:用附子之辛热,壮肾之元阳,则水有所主矣;白术之温燥,建立中土,则水有所制矣。生姜之辛散,佐附子以补阳,于补火寓散水之意;茯苓之淡渗,佐白术以健土,于制水中寓利水之道焉。而尤重在芍药之苦降,其旨甚微。盖人身阳根于阴,若徒以辛热补阳,不少佐以苦降之品,恐真阳飞越矣。芍药为春花之殿,交夏而枯,用之以亟收散漫之阳气而归根。下利去芍药者,以其苦降涌泄也;加干姜者,以其温中胜寒也。水寒伤肺则咳,加细辛、干姜者,胜水寒也;加五味子者,收肺气也。小便利者,去茯苓,恐其过利伤肾也。呕者,去附子倍生姜,以其病非下焦,水停于胃,所以不须温肾以行水,只当温胃以散水,且生姜功能止呕也。

咽喉干燥者,不可发汗。

程应旄曰:凡遇可汗之证,必当顾虑夫上焦之津液,有如此者。

喻嘉言曰:其人津液素亏,不可发汗以重夺其津液。

陈修园曰:汗之不可轻发,必于未发之先,审察分别而预断不可。咽喉为三阴经脉循行之处,足太阴脾之脉挟咽,足少阴肾之脉循咽喉,足厥阴肝之脉循喉咙之后,三阴精血虚少,不能上滋而干燥者,不可发汗,或误发之,命将难保,不必再论其变证也。

淋家,不可发汗,发汗必便血。

程应旄曰:淋家热蓄膀胱,肾水必乏,更发汗以竭其津,水府告匮,徒逼血从小便出耳。凡遇可汗之证,必当顾虑夫下焦之津液,有如此者。

沈金鳌曰:此条便血是小便尿血也。盖淋家之膀胱本为热所素闭,又发其汗,故膀胱愈扰,血从小便出也。又:论中言下血,有大便小便之不同。

疮家虽身疼痛,不可发汗,汗出则

钱潢曰:疮家,非谓疥癣之疾也,盖指大脓大血、痈疽等疮也。身疼痛,表证也,言疮家气血虚少,荣卫衰薄,虽有身体疼痛等表证,亦慎不可轻发其汗也,若误发其汗,则阳气鼓动,阴液外泄,阳亡则不能柔养,血虚则无以滋灌,所以筋脉劲急而成痓也。故仲景于痓病中有云:太阳病,发汗太多,因致痓也。

衄家不可发汗,汗出必额上陷脉紧急,直视不能,不得眠。

吴绶曰:凡吐血、衄血,无表证,脉不浮紧者,不可发汗也。

张介宾曰:杂病衄血,积热在里;伤寒衄血,积热在表。论曰: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此以伤寒之衄为其热不在里,仍在表也。盖衄由乎阴者,以阴虚火动也,故不宜再汗以亡阴,衄由乎阳者,以表邪未解也。

成无己曰:衄者,上焦亡血也。若发汗则上焦津液枯竭,经络干,故额上陷,脉紧急。诸脉者,皆属于目,筋脉紧急则牵引其目,故直视不能眴也。又《针经》曰:“阴气虚则目不眩。”亡血为阴虚,是以不得眠也。

亡血家,不可发汗,发汗则寒栗而振。

吴谦曰:凡失血之后,血气未复,为亡血虚家,皆不可发汗也。盖失血之初,固属阳热,然亡血之后,热随血去,热固消矣,而气随血亡,阳亦危矣,若再发汗,则阳气衰微,力不能支,故身寒噤栗,振振耸动,所必然也。

方有执曰:亡血,阴已虚矣,发汗复亡其阳,故寒栗而振也。

程应旄曰:亡血阴虚,阳已失依,若发其汗,阳从外脱,故寒栗而振,是为阴阳两竭。凡遇当汗证,便当顾虑阴经之荣血,有如此者。

汗家,重发汗,必恍惚心乱,小便已阴疼,与禹余粮丸。

成无己曰:汗者,心之液,汗家重发汗则心虚,恍惚心乱;夺汗则无水,故小便已阴中疼。

钱潢曰:恍惚者,心神摇荡而不能自持;心乱者,神虚意乱而不能自主也;阴疼者,气弱不利而茎中涩痛也。

陈修园曰:平素患汗病之人,名曰汗家。心主血,汗为心液,汗家心血先虚,若重发其汗,则心主之神气无依,必恍惚心乱,且心主之神气虚,不能下交于肾,而肾气亦孤,故小便已时,前阴溺管之中,亦因之而疼。

禹余粮丸方(阙)

魏荔彤曰:臆度即赤石脂禹余粮汤耳。意在收涩小便,以养心气,镇安心神之义,如理中汤可以制丸也。

【按】赤石脂禹余粮,诚系固涩之品,但此二味,恐未足以治汗家重发汗恍惚心乱、小便已阴疼之虚病也。

又【按】心乱,乃阴虚不能自镇;阴疼,乃阳虚不能贯注。犹之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之阳虚不上达、不外护之例也。

病人有寒,复发汗,胃中冷,必吐蛔。

柯韵伯曰:有寒,是未病时原有寒也。内寒则不能化物,饮食停滞而成蛔。以内寒之人,复感外邪,当温中以逐寒,若复发其汗,汗生于谷,谷气外散,胃脘阳虚,无谷气以养其蛔,故蛔动而上从口出也。

戴元礼曰:胃中冷,必吐蛔,人皆知为阴也。然亦有阳证吐蛔者,盖胃中空虚,既无谷气,故蛔上而求食,至咽而吐。

本发汗,而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发汗,治不为逆。本先下之,而反汗之,为逆;若先下之,治不为逆。

方有执曰:复,与“覆”同,古字通用,复亦反也,犹言误也。

吴谦曰:若表急于里,本应先汗,而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汗而后下,治不为逆也。若里急于表,本应先下,而反汗之,此为逆也;若先下而后汗,治不为逆也。

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

张锡纯曰:此反应上节“先下后汗”之意,以见“下之而表里俱虚,又当救里救表,不必拘于先下而复汗”之说也。言伤寒下之而正气内陷,续得里虚之证,下利清谷不止者,虽身疼痛,表证仍在,急当救里。救里之后,身疼痛而清便自调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以复其阳;救表宜桂枝汤,以解其肌。生阳复,而肌腠解,表里和矣。本经凡曰“急者”,急不容缓,缓则无及矣。

喻嘉言曰:救里与攻里天渊,若攻里必须先表后里,必无倒行逆施之法。惟在里之阴寒极盛,恐阳气暴脱,不得不急救其里,俟里证少定,仍救其表。初不敢以一时之权宜,更一定之正法也。本论云:“下利腹胀,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曰“先温”,曰“乃攻”,形容不得已之次第,足互此意。

病发热头痛,脉反沉,若不差,身体疼痛,当救其里,宜四逆汤。

柯韵伯曰:此太阳麻黄证,病为在表,脉当浮而反沉,此为逆也;若汗之不瘥,即身体疼痛不罢,当凭其脉之沉,而为在里矣。阳证见阴脉,是阳消阴长之兆也。热虽发于表,为阳虚,寒反据于里,是真阴矣。必有里证伏而未见,藉其表阳之尚存,乘其阴之未发,迎而夺之,庶无吐利厥逆之患,里和而表自解矣。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脉有余,而证不足,则从证;证有余,而脉不足,则从脉。有余可假,不足为真,此仲景心法。

周扬俊曰:身体疼痛,并不及恶寒微厥,则四逆何敢漫投?而仲景明言当救其里,因脉本沉,中则阳素虚,复投汗药,则阳气外亡,阴寒内存,至此则发热变为身疼。若不回阳,则身痛必如被杖,阴燥因致厥逆,势所必至,然曰“当救者”,可想而知也。

太阳病,先下之而不愈,因复发汗,以此表里俱虚,其人因致冒,冒家汗出自愈。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得里未和,然后复下之。

程应旄曰:先下之而不愈,阴液先亡矣,因复发汗,营从卫泄,阳津亦耗,以此表里两虚,虽无邪气扰乱,而虚阳戴上,无津液之升以和之,所以怫郁而致冒。冒者,清阳不彻,昏蔽及头目也,必得汗出津液到而怫郁始去,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汗者,阳气之所酿,汗出,知阳气复于表,故愈。则非用发表之剂,而和表之剂可知,得里未和者,阳气虽返,阴气尚未滋而复也。“得”字宜玩,迟久之辞。盖大便由溏而燥,由燥而硬,至此不得不斟酌下之,以助津液矣。

吴谦曰:下之,宜调胃承气汤和之。

太阳病未解,脉阴阳俱停,必先振栗汗出而解。但阳脉微者,先汗出而解;但阴脉微者,下之而解。若欲下之,宜调胃承气汤主之。

程应旄曰:太阳病不解,脉阴阳俱停止而不见者,是阴极而阳欲复也。三部既无偏胜,解之兆也,然必先振栗,汗出而解者,郁极而欲复,邪正必交争,而阴阳乃退耳。若见停止之脉,而仍不解者,必阴阳有偏胜处也,但于三部停止中,而阴脉微见者,即于阴微处,知其阴部之邪实盛,故此处欲停之而不能停也,下之以解其里邪则愈。

汪琥曰:“脉微”二字当活看,此非“微弱”之“微”,乃邪滞而脉道细伏之义。邪滞于经,则表气不得条达,故阳脉微;邪滞于府,则里气不能通畅,故阴脉微。先汗出而解,仲景无方,《千金》云:宜桂枝汤。

调胃承气汤方(见前)

太阳病,发热汗出者,此为荣弱卫强,故使汗出,欲救邪风者,宜桂枝汤主之。

成无己曰:太阳中风,风并于卫,则卫实而荣虚。荣者,阴也;卫者,阳也;发热汗出,阴弱阳强也。《内经》曰:阴虚者,阳必凑之。故少气时热而汗出,与桂枝汤解散风邪,调和荣卫。

【按】本节曰“欲救邪风者”,别于中风也。中风如矢石之中人,故其邪入之也深,如“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此鼻鸣干呕,是从表而侵及肺胃矣。“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此烦躁是从表侵及里矣。“太阳中风,下利呕逆”,此下利呕逆,是从表而直犯里矣。“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此太阳中风提纲,是从简立言,尚有恶风、脉缓之脉证。而本节发热汗出外无他证,则邪风与中风比较,其深浅可知矣。曰“发热汗出”者,是释荣弱卫强也;荣弱卫强者,是释发热汗出也。“故使汗出”者,是总释发热汗出、荣弱卫强也。审是,则邪风所集之地,止在荣卫,邪风所见之证,止是发热汗出,以之比较以上诸中风节,其证之轻重更可知矣。以上文既有中风、风虚之别,然则邪风,又当别于中风风虚矣。曰“欲救邪风者,宜主桂枝汤”,又可悟其不必尽剂而愈也。以“鼻鸣干呕”节比,同是用桂枝汤故也。

又【按】本论节文中,有伤寒中风、有风温、有风湿者,是两邪并合而为病也。中风、邪风、风虚者,是单言风之为病也。中风与邪风,所分者,在轻重浅深;而风虚者,是其人本虚,更为风所侵也。

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与小柴胡汤主之。(鞕同硬)

方有执曰:五六日,大约言之也。往来寒热者,邪入躯壳之里,藏府之外,两界之隙地,所谓半表半里,乃少阳所主之部位也。故入而并于阴则寒,出而并于阳则热,出入无常,故寒热间作也。太阳一经,有荣卫之不同,所以风寒异治,阳明切近太阳,荣卫之道在迩,风寒之辨尚严。少阳一经,越阳明,去太阳远矣。风寒无异治,经以“伤寒中风五六日往来寒热”交互为文者,发明风寒至此,同归于一致也。

朱奉议曰:寒热往来者,阴阳相胜也;阳不足,则先寒后热,阴不足,则先热后寒。

刘完素曰:寒为阴,热为阳,里为阴,表为阳。邪客于表为寒,邪与阳相争则为寒矣;邪入于里为热,邪与阴相争则为热矣。表里不拘,出入不定,由是而寒热且往来也。是以往来寒热,属半表半里之证,邪居表多则多寒,邪居里多则多热,邪在半表半里,则寒热亦半。

【按】以上方、朱、刘三家释寒热往来,各持一义。方氏以界限言,谓里属阴,而阴属寒,故邪入而并于阴,则寒;表属阳,而阳属热,邪出而并与阳,则热;是以表里阴阳分寒热,则统言之曰邪,是邪无定体也。朱氏以邪正盛衰言,谓阳不足则先寒后热,阴不足则先热后寒,即《经》曰“阳不足则阴往乘之,阴不足则阳往乘之”之义也。刘氏首先划定寒邪热邪言,谓邪客于表为寒邪与阳相争则为寒矣,邪入于里为热邪与阴相争则为热矣,是以寒热为定体也。三说均各有理,究不若朱氏之说简括而且活也。

又【按】本节伤寒五六日中风者,如方氏所释是也;往来寒热者,如朱氏所释是也;而胸胁苦满者,则当先究其邪之所自,较易明也。邪之侵入,自皮肤,而肌肉,而腠理,而胸,由是从胸,可以至心,至腹,又可以过胁,故上文有“太阳病,十日已去,脉浮细而嗜卧者,为外已解”。设胸满胁痛者,与小柴胡汤,以胸满胁痛比例本节胸胁苦满,足以证得邪入之程途矣。今风寒之邪集于胸胁,故为之苦满,苦是艰苦,满是不通。默默不欲饮食者,是自释胸胁苦满之辞,以饮食是从咽而下,咽喉以内虽无病,惟咽喉以外胸胁为集邪之位,是则咽喉外部被邪所包围,所以说到饮食,而默默不欲也。心烦喜呕者,阳气郁于下则心烦,以胸胁所压也;邪气侵于胃故喜呕,胁之邪亦可转入胃也。本论云“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也”,又可悟矣。或胸中烦而不呕者,烦是偏于热矣,不呕是邪不属于胃矣;或渴者,是邪从燥化也;或腹中痛者,是胸邪下陷寒热互拒,故腹为之痛也;或邪下痞鞕者,是胁邪下陷,水热交结,故胁下为之痞鞕也;或心下悸、小便不利者,是邪动水气,水蓄下焦,故小便不利,水上犯心,故心下悸也;若不渴,外有微热者,是邪欲出表也,不渴是无里证之辨,外有微热是邪出表之候也;若咳者,是邪侵及肺也。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诸证,则用小柴胡汤;于或然诸证,则当从法加减也。

小柴胡汤方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人参三两 甘草三两,炙 半夏半升,洗 生姜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后加减法:若胸中烦而不呕,去半夏、人参,加栝楼实一枚;若渴者,去半夏,加人参合成四两半,栝楼根四两;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药三两;若胁下痞鞕,去大枣,加牡蛎四两;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去黄芩,加茯苓四两;若不渴,外有微热者,去人参,加桂三两,覆取微汗愈;若咳者,去人参、大枣、生姜,加五味子半升、干姜二两。

徐春甫曰:张仲景著《伤寒论》,专以外伤为法,其中顾盻脾胃元气之秘,世医鲜有知之者。观其小柴胡汤证,用人参,则防邪气之入三阴;或恐脾胃稍虚,邪乘而入,必用人参、甘草固脾胃以充中气,是外伤未尝不内因也。可见仲景之立方神化莫测,或者只以外伤是其所长,而内伤非所知也,此诚不知仲景之论也。

徐大椿曰:此汤除大枣,共二十八两,较今秤亦五两六钱零(按:二十八两折合五两六钱零之数,据何标准未考),虽分三服,已为重剂,盖少阳界于两阳之间,须兼顾三经,故药不宜轻。去渣再煎者,此方乃和解之剂,再煎则药性和合,能使经气相融,不复往来出入。古圣不但用药之妙,其煎法俱有精义也。

程应旄曰:方中以柴胡疏木,使半表之邪得从外宣;黄芩清火,使半里之邪得从内彻;半夏豁痰饮,降里气之逆;人参补内虚,助生发之气;甘草佐柴、芩,调和内外;枣、姜佐参、夏,通达荣卫,相须相济,使邪不至内而外解也。至若烦而不呕者,火气燥实逼胸也,故去人参、半夏,加栝楼实也;渴者,燥已耗液逼肺也,故去半夏,加栝楼根也;腹中痛者,木气散入土中,胃阳受困,故去黄芩以安土,加芍药以戢木也;胁下痞鞕者,邪既留则本气实,故去大枣之甘而缓,加牡蛎之咸而软也;心下悸、小便不利者,水邪侵乎心,故去黄芩之苦寒,加茯苓之淡渗也;不渴身有微热者,半表之寒尚滞于肌,故去人参,加桂枝以解之也;咳者,半表之寒凑入于肺,故去参、枣,加五味,易生姜为干姜以温之,虽肺寒不减黄芩,恐干姜助热也。

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于胁下,正邪分争,往来寒热,休作有时,默默不欲饮食。藏府相连,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呕也。小柴胡汤主之。

王三阳曰:“血弱气尽”至“结于胁下”,是释“胸胁苦满”句,“正邪分争”三句,是释“往来热”句,倒装法也。默默不欲饮食,兼上文满痛而言,“藏府相连”四句,释“心烦喜呕”也。

【按】血弱气尽者,血弱气又不足也。腠理开者,因于血弱气尽也。邪气因入者,因于腠理开也。与正气相搏者,是正为邪搏也。结于胁下者,邪集在胁下也。正邪分争、往来寒热、休作有时、默默不欲饮食、藏府相连者,正邪分争,是邪在胁时而分争,于以见往来寒热休作有时,此阴阳相胜之义也。默默不欲饮食,以邪结在胁下,逼近胃脘也。藏府相连,以胁为三焦之部,居藏府之外、躯体之内也,其痛必下者,谓邪不满在上部之胸胁,则必结于胁下而痛也。邪高痛下者,是明邪之所自,由上而下也。故使呕者,病因是血弱气尽,邪集胁间,结于胁下,是胁之上下皆病,故使呕也。上节病因是伤寒中风,胸胁苦满,是邪满在上部之胸胁,曰“喜呕”,是病者之情,以为得呕而后快也。是则“使呕”与“喜呕”不同。使呕,是邪逼使其呕也;喜呕,是病人情之所喜,而未能呕也。仍主以小柴胡汤者,治往来寒热之证也,胁之部为多也。

又【按】本节邪入腠理,与邪伤肌表,可互通其义。邪伤肌表,则曰“荣弱卫强”,曰“肌表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曰“身体疼痛”。以气血对荣卫,以腠理对肌表,以胁对身体,以小柴胡汤对麻、桂二汤。

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也,以法治之。

方有执曰:已,毕也。渴亦柴胡或为之一证,然非津液不足,水饮停逆,则不渴。或为之渴,寒热往来之暂渴也。今服柴胡汤已毕而渴,则非暂渴,其为“热已入胃、亡津液而渴”可知,故曰“属阳明也”。

吴谦曰:以法治之,谓当分其经府,见证而治之也。葛根、白虎、调胃各从其宜而用之可耳。

得病六七日,脉迟浮弱,恶风寒,手足温。医二三下之,不能食,而胁下满痛,面目及身黄,颈项强,小便难者,与柴胡汤,后必下重;本渴,饮水而呕者,柴胡汤不中与也,食谷者哕。

柯韵伯曰:浮弱,为桂枝脉;恶风寒,为桂枝证。然手足温而身不热,脉迟,为寒,为无阳,为在藏,是表里虚寒,法当温中散寒。

钱潢曰:后谓大便也,下重者,非下体沉重,即大便后重也。

程知曰:言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此言胁下满痛,亦有不宜柴胡者。

【按】此节是辨柴胡汤当用与不当用也。得病六七日,脉迟浮弱者,以得病六七日而见此脉证也。迟,里脉也;浮弱,表脉也;迟浮弱,是半表半里之象矣。恶风寒,是表证也;手足温,是里而表之证象也。意以为当与小柴胡汤加减,和里解外为合法也。乃医反二三下之,伤其里气,在胃,则不能食也;在胁,则胁下满痛也;在脾,则湿热内郁发于面目及身而为之黄也。伤乎津液,在上,则颈项强也;在下,则小便难也。此二三误下变见之证也,此际衡其轻重,不应偏注重在“胁下满”一证也,若执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之法,而处其变,与柴胡汤,反动其风火,直犯脾胃,必变为滞下之病也。故曰“与柴胡汤后必下重”,此当用不用、不当用而用之误也。本渴而饮水呕,柴胡不中与也者;进言之,呕、渴二证,明是柴胡证,容有不中与也,又不可不辨也。盖柴胡证之渴与呕,因于火盛则渴,邪逼则呕,故有“邪高痛下故使呕”之辞。而此之本渴饮水呕,是内有水饮,内外之水相拒,故呕也;津液不布,故渴也。食谷而哕者,以谷为最正之品,胃气稍虚,食入亦足以致哕也。哕,呃逆也。此句是括全节之重要语。首截“脉迟”,以迟为在里;次截“医二三下之不能食”,三截“本渴而饮水呕”,此皆里虚之象也。是仲景细心如发,示人治病当顾其胃气也。本论云:“食谷欲呕者,属阳明”,即此义也。

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

成无己曰:身热恶风,头项强者,表未解也;胁下满而渴者,里不和也。邪在表,则手足通热;邪在里,则手足厥寒。今手足温者,知邪在表里之间也,以小柴胡汤以解表里之邪。

小柴胡汤方(见前)

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者,先与小建中汤;不差者,与小柴胡汤主之。

汪琥曰:此条乃少阳病兼挟里虚之证。伤寒脉弦者,弦本少阳之脉,宜与小柴胡汤;茲但阴脉弦,而阳脉则涩,此阴阳以浮沉言。脉,浮取之,则涩而不流利;沉取之,亦弦而不和缓。涩主气血虚少,弦又主痛,法当腹中急痛与建中汤者,以温中补虚,缓其痛而兼散其邪也。先温补矣,而弦脉不除,痛犹未止者,为不差,此为少阳经有留邪也。后与小柴胡汤去黄芩加芍药以和解之,盖“腹中痛”亦柴胡证中之一候也。愚按先补后解,乃仲景神妙之法。

张锡驹曰:先与小建中,便有与柴胡之意,非因小建中不效,又与小柴胡也。

柯韵伯曰:仲景有一证用两方者,如用麻黄汗解,半日许复烦,用桂枝更汗同法。然皆设法御病,非必然也。先麻黄继桂枝,是从外之内法;先建中继柴胡,是从内之外法。

小建中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甘草三两,炙 大枣十二枚,擘 芍药六两 生姜三两,切 胶饴一升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内胶饴,更上微火消解,温服一升,日三服。呕家不可用建中汤,以甜甘故也。

成无己曰:脾者土也,应中央,处四藏之中,为中州,治中焦,生育营卫,通行津液;一有不调,则荣卫失所育,津液失所行,必以此汤温建中藏,是以建中为名焉。胶饴味甘温,甘草味甘平,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建脾者,必以甘为主,故以胶饴为主,甘草为臣。桂辛热,辛,散也,润也,荣卫不足,润而散之;芍药味酸微寒,酸,收也,泄也,津液不逮,收而行之,是以桂佐芍药。生姜味辛温,大枣味甘温,胃者卫之源,脾者荣之本。卫为阳,不足者益之必以辛;荣为阴,不足者补之必以甘,辛甘相合,脾胃健而荣卫通,是以姜、枣为使。

汪琥曰:桂枝汤中,桂枝、芍药等分,以芍药佐桂枝,而治卫气也。建中汤中芍药多半,而桂枝减少,以桂枝佐芍药,而益其荣气也。是以大有不同。盖桂枝汤中以芍药佐桂枝,则辛甘相合,散而助表;建中汤中以桂枝佐芍药,则酸甘相合,饮而补中,能达此义。斯仲景制方之法无余蕴矣。

柯韵伯曰:建中汤禁,与“酒客不可与桂枝汤”同义。

或曰胶饴其色紫深如琥珀者佳。

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

汪琥曰:伤寒中风者,谓或伤寒,或中风,不必拘也。

郑重光曰: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者,言往来寒热是柴胡证,此外兼见胸胁满鞕、心烦喜呕,及诸证中凡有一证,即是半表半里,故曰“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因柴胡为枢机之剂,风寒不全在表,未全入里者,皆可用,故证不必悉具,而方有加减法也。至若柴胡有疑似证,不可不审者,如胁下满痛,本渴而饮水呕者,柴胡不中与也。

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若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

吴谦曰:凡柴胡汤病证不与柴胡汤,而反下之,不变他病,柴胡证仍在者,可复与柴胡汤则解。但以其证必虚,故解必蒸蒸而热,振振而寒,邪正交争然后汗出而解也。

程知曰:邪气还表,故蒸蒸而热,下后正虚,故振振而动。

柯韵伯曰:此与下后复用桂枝汤同局。因其人不虚,故不为坏病也。

【按】吴、程二氏,谓其正虚,故振振;柯氏谓其人不虚。盖吴、程二氏从下后立言,以下后其正必虚也;柯氏从其本体言,以虽下后亦无别证变见,是其人本不虚。各有至理,尚无矛盾也。

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

成无己曰:伤寒二三日,邪气在表,未当传里之时。心中悸而烦,心悸者,气虚也;烦者,血虚也。以气血内虚,以小建中汤先建其里。

小建中汤方(见前)

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反二三下之,后四五日,柴胡证仍在者,先与小柴胡汤。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者,为未解也,与大柴胡汤下之则愈。

柯韵伯曰:经者,常也。过经是过其常度,非经络之经也。发于阳者,七日愈,七日以上自愈,以行其经尽故也;七日不愈,是不合阴阳之数,便为过经。

【按】太阳病,过经十余日者,如柯氏说是也。反二三下之者,下而曰“反”,是误也。后四五日柴胡证仍在先与小柴胡汤者,以误下之后,虚其腠理,故有柴胡证也。误下后已有柴胡证,故曰后四五日,柴胡证仍在先与小柴胡汤。以柴胡汤治柴胡证,固当也。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为未解者,盖烦与呕,亦属柴胡证也。呕而曰“不止”,足见得是原有之证也。心下而曰“急”,烦而曰“郁郁”,病机已向里而入府矣,故用大柴胡汤,以解柴胡证入府之邪。何以知其入府?以柴胡证之半表,是肌腠也;半里,是藏府也;寒热往来,是表里证也;烦与急,是里证也,是热邪也。先以小柴胡汤治仍在之柴胡证不获效者,以二三下之已虚其里也。与小柴胡汤而曰先,是有伏俟其变而为第二步设法以治之意也。

大柴胡汤方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芍药三两 半夏半斤,洗 生姜五两,切 枳实四枚,炙 大枣十二枚,擘大黄二两

上八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温服一升,日三服。

许叔微曰:大柴胡汤,一方无大黄,一方有大黄,此方用大黄者,以大黄有荡涤蕴热之功,为《伤寒》中要药。王叔和云:若不用大黄,恐不名大柴胡汤,且经文明言“下之则愈”,若无大黄,将何以下心下之急乎?

吴遵程曰:此汤治少阳经邪渐入阳明之府,或误下引邪内犯而过经不解之证。故于小柴胡汤中除去人参、甘草助阳恋胃之味,而加芍药、大黄、枳实之沉降,以涤除热滞也,与桂枝加大黄汤同义。彼以桂枝、甘草兼大黄,两解太阳误下之邪;此以柴胡、黄芩、半夏兼大黄,两解少阳误下之邪,两不移易之定法也。

伤寒十三日不解,胸胁满而呕,日晡所发潮热,已而微利。此本柴胡证,下之而不得利,今反利者,知医以丸药下之,此非其治也。潮热者实也,先宜小柴胡汤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

程应旄曰:胸胁满而呕,日晡所发潮热,此伤寒十三日不解之本证也。微利者,已而之证也。本证经而兼府,自是大柴胡能以大柴胡下之,本证且罢,何有于已而之下利!乃医不以柴胡之辛寒下,而以丸药之毒热下,虽有所去,而热以益热,遂复留中而为实,所以下利自下利,而潮热仍潮热,盖邪热而不杀谷,而逼液下行,谓云热利是也。潮热者,实也,恐人疑攻后之下利为虚,故复指潮热以证之。此实得之攻后,究竟非胃实,不过热邪搏结而成,只须于小柴胡解外,后但加芒硝一洗涤之,以从前已有所去,大黄并可不用,盖节制之兵也。

成无己曰:潮热,若潮水之潮,其来不失其时也。一日一发,指时而发者,谓之潮热;若日三五发者,即是发热,非潮热也。潮热属阳明,必于日哺时发。阳明者,胃属土,应日则旺于未申,邪气入于胃而不复传,郁而为实热,随王而潮,是以日晡所发潮热者,属阳明也。

喻氏曰:申酉戌间独热,余时不热者,为潮热。

柴胡加芒硝汤方(成本无此方,从赵开美校《仲景全书》)

于小柴胡汤内加芒硝六两。余依前法服,不解更服。

汪琥曰:医用丸药,此是许学士所云巴豆小丸子药,强迫溏粪而下。夫巴豆辛烈,大伤胃气,若仍用大柴胡,则枳实、大黄之峻,胃中之气已不堪受其削矣。故易以小柴胡加芒硝汤,用人参、甘草以扶胃气,且微利之后,溏者已去,燥者自留。加芒硝者,能胜热攻坚,又其性速下而无碍胃气,乃一举而两得也。

徐大椿曰:《本草》“芒硝治六府积聚”,因其利而复下之,所谓通因通用之法也。潮热微利,则邪不停结,故较之大柴胡证,用药稍轻。

柯韵伯曰:不加大黄者,以地道原通;不用大柴胡者,以中气已虚也。

伤寒十三日不解,过经谵语者,以有热也,当以汤下之。若小便利者,大便当,而反下利,脉调和者,知医以丸药下之,非其治也。若自下利者,脉当微厥,今反和者,此为内实也,调胃承气汤主之。

汪琥曰:谵语者,自言也。寒邪郁里,胃中有热,热气熏膈,则神昏而自言也。谵语有热,法当以汤荡涤之。若小便利者,津液偏渗,大便当坚鞕而不出;今反下利,及诊其脉又调和,而非自利之脉,知医非其治,而以丸药下之也。若其人不因误下而自利者,其脉当微,而手足见厥,此为内虚,不可下也。今脉反和,反和者,言其脉与阳明府证不相背之意,若脉果调和,则无病矣。此为内实,故谵语下利等证,与调胃承气汤者,以下胃中之实热也。肠中坚实之物不能去,所下者旁流溏垢耳。据仲景法云:下利谵语者,有燥屎也,宜小承气汤。今改用调胃者,以医误下之故,内实不去,胃气徒伤,故于小承气汤去厚朴、枳实,而加甘草以调和之也,因大便坚实,以故复加芒硝。

调胃承气汤方(见前)

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表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

成无己曰:太阳,膀胱经也。太阳经邪热不解,随经入府,为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者,为未至于狂,但不宁耳。《经》曰:“其人如狂者,以热在下焦。”太阳多热,热在膀胱,必与血相搏,若血不为蓄,为热迫之,则血自下……而少腹急结乃可攻之,与桃核承气汤。

钱潢曰:注家有血蓄膀胱之说,尤为不经。盖太阳在经之表邪不解,故热邪随经内入于府,而瘀热结于膀胱,则热在下焦,血受煎迫,故溢入回肠。其所不能自下者,盖积于少腹而急结也。膀胱为下焦清道,其蒸腾之气由气化而入、气化而出,未必能藏蓄血也。若果膀胱之血蓄而不行,则膀胱瘀塞,所谓少腹鞕满小便自利者,又何自出乎?有识者,不为然也。

桃仁承气汤方

桃仁五十枚,去皮尖 桂枝二两,去皮 大黄四两 芒硝二两 甘草二两,炙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半,去滓,内芒硝,更上火微沸,下火,先食温服五合,日三服,当微利。

成无己曰:少腹急结,缓以桃仁之甘;下焦蓄血,散以桂枝辛热之气,故加二物于调胃承气汤中也。

钱潢曰:桃仁主瘀血血闭,见《神农本草经》。

喻嘉言曰:用桃仁以达血所,加桂枝以解外邪,亦犹大柴胡汤用柴胡解外相似,益见太阳随经之热非桂枝不解也。

程郊倩曰:五苓散与桃仁承气汤,均为太阳犯府之药,一利前而主气分,一利后而主血分,治各不同。

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

吴谦曰:八九日邪不解,表不尽,不可下也。若下之,其邪乘虚内陷。在上者,轻则胸满,重则结胸,胸满者,热入于胸,气壅塞也;在中者,轻则烦惊,重则昏狂,烦惊谵语者,热乘于心,神不宁也;在下者,轻则小便不利,重则少腹满痛;小便不利者,热客下焦,水道阻也。邪壅三焦,荣卫不行,水无去路,则外渗肌体,故一身尽重不可转侧也。以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其大意在和解镇固,攻补兼施也。

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方

半夏二合,洗 大枣六枚 柴胡四两 生姜一两半 人参一两半 龙骨一两半 铅丹一两半 桂枝一两半,去皮 茯苓一两半 大黄二两 牡蛎一两半,熬

上十一味,以水八升,煮取四升,内大黄,切如碁子,更煮一二沸,去滓,温服一升。

成无己曰:伤寒八九日,邪气已成热而复传阳经之时,下之虚其里而热不除。胸满而烦者,阳热客于胸中也。惊者,心恶热而神不守也。小便不利者,里虚津液不行也。谵语者,胃热者。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阳气内行于里,不营于表也。与柴胡汤以除胸满而烦,加龙骨、牡蛎、铅丹,收敛神气而镇惊;加茯苓,以行津液利小便;加大黄,以逐胃热止谵语;加桂枝,以行阳气而解身重。错杂之邪,斯悉愈矣。

伤寒,腹满谵语,寸口脉浮而紧,此肝乘脾也,名曰纵,刺期门。

张志聪曰:水行乘火,金行乘木,名曰纵,谓乘所不胜于己者,放纵而自如也。火行乘水,木行乘金,名曰横,谓横行而侮其所胜己也。伤寒腹满,病在脾也;谵语者,脾是动病,上走于心,心气烦乱,故谵语也。《辨脉篇》曰:“脉浮而紧者,名曰弦也”,以脾土之病证,而见肝木之弦脉,此肝乘脾也,名曰纵,当刺肝之期门,以泻肝经之热。

伤寒,发热,啬啬恶寒,大渴欲饮水,其腹必满,自汗出,小便利,其病欲解,此肝乘肺也,名曰横,刺期门。

喻嘉言曰:肝木乘肺金,名曰横。发热,啬啬恶寒者,太阳之本证也。大渴欲饮水者,木盛则热炽而求水以润之也。直贯上下曰纵,眠亘两旁曰横,金本克木,而乘乎木,其事直,故为纵。木受制于金,而反乘金,其事不直,故曰横。然纵、横之证虽不同,而同刺期门穴者,以贼土侮金,皆由木盛,故急以泻木为主也。

太阳病二日,反躁,反熨其背,而大汗出,火热入胃,胃中水竭,躁烦,必发谵语。十余日振栗自下利者,此为欲解也。故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欲小便不得,反呕,欲失溲,足下恶风,大便,小便当数,而反不数及不多,大便已,头卓然而痛,其人足心必热,谷气下流故也。

成无己曰:太阳病二日,则邪在表,不当躁而反躁者,热气行于里也。反熨其背而发汗,大汗出则胃中干燥,火热入胃,胃中燥热,躁烦而谵语。至十余日振栗自下利者,火邪势微,阴气复生,津液得复也,故为欲解,火邪去大汗出则愈。若从腰以下不得汗,则津液不得下通,故欲小便不得,热气上逆而反呕也。欲失溲足下恶风者,气不得通于下而虚也。津液偏渗令大便鞕者,小便当数。《经》曰:小便数者,大便必鞕也。此以火热内燥,津液不得下通,故小便不数及不多也。若火热消,津液和,则结鞕之便得润,因自大便也。便已头卓然而痛者,先大便鞕则阳气不得下通;既得大便,则阳气降下,头下阳虚,故卓然而痛。谷气者,阳气也,先阳气不通于下之时,足下恶风,今阳气得下,故足心热也。

【按】太阳病二日反躁者,是太阳得病二日未经法治之原证也。反熨其背者,是误用治法也。“大汗出,火热入胃,胃中水竭,躁烦,谵语”者,是误治后变见之证也。“十余日振栗自下利,此为欲解”者,以病之总因,因于水竭,今自下利,是得阴气也,故决其为欲解。至此先作一结束。“故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欲小便不得,反呕,失溲,足下恶风”者,是重为注释误用火熨大汗出变证时之情状也。“大便鞕,小便当数,而反不数及不多,大便已,头卓然而痛,其人足心必热,谷气下流故也”者,以大便虽鞕,而小便不数及不多,故知其津液当还入胃中,而有大便也。头卓然痛,足心热,一以知其阳气复,上下相通也;一以写其大便时之情状也。此虽不言解而自解,于以见下利欲解,是得阴助;便鞕得便,是得阳回。下利是邪从下泄;大便已头卓然痛足心热,是邪从汗解也。又可见同是得便而解,而便有鞕软之分、阴阳之别,汗下之不同也。

太阳病中风,以火劫发汗,邪风被火热,血气流溢,失其常度,两阳相熏灼,其身发黄。阳盛则欲衄,阴虚则小便难,阴阳俱虚竭,身体则枯燥。但头汗出,剂颈而还,腹满微喘,口干咽烂,或不大便,久则谵语,甚者至哕,手足躁扰,捻衣摸床,小便利者,其人可治。

成无己曰:风为阳邪,因火热之气,则阳邪愈甚,迫于血气,使血气流溢,失其常度。风与火谓之两阳,两阳相熏灼,热发于外,必发身黄。若热搏于经络,为阳盛外热,迫血上行,必衄;热搏于内者,为阴虚内热,必小便难。若热消血气,血气少为阴阳俱虚,血气虚少不能荣于身体,为之枯燥。三阳经络至颈,三阳至胸中而还,但头汗出,剂颈而还者,热气炎上,搏阳而不搏于阴也。腹满微喘者,热气内郁也。口干咽烂者,火热上熏也。或不大便,久则胃中燥热,必发谵语,火盛气逆则哕。四肢为诸阳之本,阳盛则四肢实,故手足躁扰,捻衣摸床。小便利者,为火未剧,津液未竭,而犹可治也。

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

成无己曰:伤寒脉浮,责邪在表,医以火劫发汗,汗大出者,亡其阳。汗者,心之液。亡阳则心气虚,心恶热,火邪内迫,则心神浮越,故惊狂起卧不安。

吴谦曰:伤寒脉浮,医不用麻、桂之药,而以火劫取汗,汗过亡阳,故见惊狂起卧不安之证。盖由火劫之误,热气从心,且大脱津液,神明失倚也。然不用附子四逆辈者,以其为火劫亡阳也。

钱潢曰:火迫者,或熏、或熨、或烧针皆是也。劫者,要挟逼胁之称也。以火劫之而强逼其汗,阳气随汗而泄,致卫阳丧亡,而真阳飞越矣。

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方

桂枝三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生姜三两,切 蜀漆三两,洗去腥,全书腥作脚 牡蛎五两,熬 龙骨四两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蜀漆,减二升,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成无己曰:与桂枝汤解未尽表邪;去芍药,以芍药益阴,非亡阳所宜也;火邪错逆,加蜀漆之辛以散之;阳气亡脱,加龙骨、牡蛎之涩以固之。《本草》云:涩可固脱。龙骨、牡蛎之属是也。

王晋三曰:火迫心经之阳,非酸收可安,故去芍药,而用龙、牡镇摄,藉桂枝、蜀漆疾趋阳位,以救卒然散乱之神明。故先煮蜀漆,使其飞腾劫去阳分之痰,并赖其急性,引领龙骨、牡蛎从阳镇惊固脱。方寸无主,难缓须臾,故曰“救逆”。

形作伤寒,其脉不弦紧而弱,弱者必渴,被火者必谵语。弱者发热脉浮,解之,当汗出愈。

张志聪曰:此形体虚弱而自作寒热,亦不可以火攻也。形作伤寒者,形体自作之寒,非感天之寒邪也。夫正受邪克,其脉则弦,邪正相持,其脉则紧,此非外邪,故脉不弦紧而但弱也。弱为阴虚,故弱者必渴。若被火攻,则火热入胃,神气虚微,必发谵语。夫弱为阴虚,不但于渴,而且发热矣。得脉浮而气行于周身之肤表,则解之当自汗出而愈矣。

【按】此节吴谦将三“弱”字改为“数”字,钱潢则谓此温病似伤寒者,一则改经,一则混指,窃以为两说皆未可从也。

太阳病,以火熏之,不得汗,其人必躁,到经不解,必清血,名为火邪。

成无己曰:此火邪迫血,而血下行者也。太阳病用火熏之,不得汗,则热无从出,阴虚被火,必发躁也。六日传经尽,至七日再到太阳经,则热气当解。若不解,热气迫血下行,必清血。清,厕也。

吴谦曰:命名火邪,示人以当治火邪,不必治清血也。

脉浮热甚,反灸之,此为实。实以虚治,因火而动,必咽燥唾血。

程应旄曰:脉浮热甚,无灸之理,而反灸之,由其人虚实不辨故也。表实有热,误认虚寒,而用灸法,热无从泄,因火而动,自然内攻,邪束于外,火攻于内,肺金被伤,故咽燥而唾血。

微数之脉,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烦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

程应旄曰:血少阴虚之人,脉见微数,尤不可灸。虚邪因火内入,上攻则为烦为逆。阴本虚也,而更加火,则为追虚;热本实也,而更加火,则为逐实。夫行于脉中者,荣血也,血少被追,脉中无复血聚矣。艾火虽微,孤行无御,内攻有力矣,无血可逼,焦燎乃在筋骨。盖气主呴之(音嘘,喉中声也),血主濡之,筋骨失其所濡,而火所到处,其骨必焦,其筋必损,盖内伤真阴者,未有不流散于经脉者也。虽复滋荣养血,终难复旧。此则枯槁之形立见,纵善调护,亦终身为残废之人矣,可不慎欤!

脉浮宜以汗解,用火灸之,邪无从出,因火而盛,病从腰以下必重而痹,名火逆也。欲自解者,必当先烦,乃有汗而解。何以知之?脉浮,故知汗出解也。(成氏本分作两节,至“名火逆也”为一节,至“汗出解也”为一节,今依张氏本作一节。)

张锡驹曰:本论曰:“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故宜以汗解。用火灸之,伤其阴血,无以作汗,故邪无从出,反因火劳而加盛。火性炎上,阳气俱从火而上腾,不复下行,故病从腰以下必重而痹也。《经》曰:真气不周,命曰痹。此因火为逆,以致气不能周而为痹,非气之为逆,而火之为逆也。欲自解者,邪气还表,与正气分争,必为烦热,乃能有汗而解也。何以知之?以脉浮,气机仍欲外达,故知汗出而解也。

程应旄曰:名曰火逆,则欲治其痹者,宜先治其火矣。

烧针令其汗,针处被寒,核起而赤者,必发奔豚。气从少腹上冲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壮,与桂枝加桂汤,更加桂二两。

成无己:烧针发汗,则损阴血而惊动心气。针处被寒,气聚而成核。心气因惊而虚,肾气乘寒气而动,发为奔豚。《金匮要略》曰:病有奔豚,从惊发得之,肾气欲上乘心,故其气从少腹上冲心也。先灸核上,以散其寒,与桂枝加桂汤,以泄奔豚之气。

桂枝加桂汤方

桂枝五两,去皮 芍药三两 生姜三两,切 甘草二两,炙 大枣十二枚,擘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柯韵伯曰:寒气外束,火邪不散,发为赤核,是将作奔豚之兆也;从少腹上冲心,是奔豚已发之象也。此因当汗不发汗,阳气不舒,阴气上逆,必灸其核以散寒,仍用桂枝以解外。更加桂者,益火之阳,而阴自平也。桂枝更加桂,治阴邪上攻,只在一味中加分两,不于本方内求他味,不即不离之妙如此。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证已在里,而奔豚未发;此证尚在表,而奔豚已发,故治有不同。

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

钱潢曰:因发汗而又下之,病仍不解而烦躁,以茯苓四逆汤主之者,以汗下两亡其阳,故用温经复阳之治。此虽汗下,而未经误汗,且挟火邪,而表犹未解,故止宜解肌镇坠之法也。

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方

桂枝一两,去皮 甘草二两,炙 牡蛎二两,熬 龙骨二两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日三服。(成氏本以四味为末)

成无己曰:桂枝、甘草之辛甘,以发散经中之火邪;龙骨、牡蛎之涩,以收敛浮越之正气。

魏荔彤曰:烦躁,即救逆汤惊狂起卧不安之渐也,故用四味以扶阳安神为义。不用姜、枣之温补,不用蜀漆之辛快,正是病轻则药轻也。

太阳伤寒者,加温针必惊也。

钱潢曰:太阳伤寒,当以麻黄汤发汗,乃为正治。若以温针取汗,虽欲以热攻寒,而邪受火迫,不得外泄,而反内走,必致火邪内犯阳神,故震惊摇动也。

太阳病,当恶寒发热,今自汗出,反不恶寒发热,关上脉细数者,以医吐之过也。一二日吐之者,腹中饥,口不能食;三四日吐之者,不喜糜粥,欲食冷食,朝食暮吐,以医吐之所致也,此为小逆。

钱潢曰:病在太阳,自当恶寒发热,今自汗出而不恶寒,已属阳明。然阳明当身热汗出,不恶寒而反恶热。今不发热,及关上脉见细数,则又非阳明之脉证矣。其所以脉证不符合者,以医误吐而致变也。夫太阳表证,当以汗解,自非邪在胸中,岂宜用吐?若妄用吐法,必伤胃气,然因吐得汗,有发散之义寓焉,故不恶寒发热也。关上,脾胃之部也;细则为虚,数则为热,误吐之后,胃气既伤,津液耗亡,虚邪误入阳明,胃脘之阳虚躁,故细数也……一二日邪在太阳之经,因吐而散,故表证皆去。虽误伤其胃中之阳气,而胃未大损,所以腹中犹饥,然则气已伤,胃中虚冷,故口不能食。三四日则邪已深入,若误吐之,损胃尤甚,胃气虚冷,状如阳明中寒,不能食,故不喜糜粥也。及胃阳虚躁,故反欲食冷食,及至冷食入胃,胃中虚冷不化,故上逆而吐也。此虽因误吐致变,然表邪既解,无内陷之患,不过当温中和胃而已,此为变逆之小者也。

【按】吴谦注:谓“欲食冷食”之下,当有“五六日吐之者”六字。若无此一句,则“不喜糜粥,欲食冷食”,与“朝食暮吐”之文不相联属。且以上文“一二日”之文细玩之,则可知必有“五六日吐之”一句。柯氏本又将“此为小逆”四字,移“吐之过也”句下,前人已有非之。吾亦以为一则误会著者之行文,一则误会著者之属意也。

又【按】此节有五个意思:① “太阳病当恶寒发热”者,以发热恶寒太阳表证也,太阳初得病之常证也。② “今自汗出,不恶寒发热,关上脉细数者,以医吐之过也”者,此释前截太阳病,未经法治之表证,因误用吐法变见今之证与脉也。自汗出,不恶寒,反恶热,阳明外证也。关上固属脾胃,而又主胸以上也。细数,是不洪大之脉象,洪大主热之盛,细数亦主热,究不如洪大之盛耳。盖吐非所以治太阳之表病,故责之医吐之过也。③ “一二日吐之者腹中饥,口不能食”者,此释前截自汗不恶寒发热,关上脉细数之脉与证也。以得病一二日,邪未盛,正未伤,虽误用吐法,邪从表入里。表虚,故自汗出;邪已入里,故无恶寒发热之太阳表证。热在上焦胸位,故关上脉细数也,胸邪上壅,故口不能食也。邪未陷中焦胃分,故足以消化宿食。腹中饥也,是辨邪渐与阳明交合而尚未入胃中也。此“不能食”与“不欲食”不同,“不能食”是病势,“不欲食”是病情;又与厥阴之“饥不欲食”不同,厥阴饥不欲食,是厥阴之邪入胃,邪能消谷,灼耗津汁,故兼消渴也。④ “三四日吐之者,不喜糜粥,欲食冷食,朝食暮吐”者,此以“三四日”比较“一二日”得病久渐之别,及邪已入胃与未入胃之分,胃中正气虚实之辨。若吐在一二日,未伤及胃,尚足以消化,故腹中饥;若三四日,正气渐虚,则伤及于胃,胃之正虚,不特不能化谷,并糜粥不喜食矣。正虚,则邪必盛,胃主燥热,胃有热邪,即所欲者亦冷食而矣。喜欲,是病者之情。今若从其所欲,与以冷食,亦快其一时之意耳。以胃中正气虚,冷食固非所宜,以邪热在里,冷食外入,冷热必不相容,为热所拒,即食即吐者有之。今云朝食暮吐,以朝当正气来复之际,暮当邪气方盛之时。故本论胃实,以潮热验之也。⑤ “以医吐之所致,此为小逆”者,此统括以上误于吐所致,故名为小逆也。本论云:本先发汗而复下之,为逆;本先下之而反汗之,为逆。本节是本先汗之而反吐之,则又为小逆;又于以见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为大逆矣。

太阳病,吐之,但太阳病当恶寒,今反不恶寒,不欲近衣,此为吐之内烦也。

方有执曰:此亦误吐之变证,不恶寒,不欲近衣,言表虽显热而热在里也,故曰内烦。内烦者,吐则津液亡,胃中干,而热悗内作也。

张璐曰:此以吐而胃中亡液,故内烦不欲近衣。虽显虚之证,较关上脉细数而成虚热脾胃两伤者稍轻,虽不致逆,亦误吐之过也。

张志聪曰:此言吐亡津液,而致阳热过盛也。太阳病反不恶寒,至不欲近衣,乃阳热盛而阴液消亡,此为吐之内烦者,言吐伤心主之气而烦也。

【按】上节先叙证,后叙治法;本节先叙治法,后叙证,是文法之变态也。上节曰“太阳病,当发热恶寒”,本节曰“太阳病,当恶寒”;上节曰“今自汗出,不恶寒发热”,本节曰“今反不恶寒,不欲近衣”;上节曰“此为小逆”,本节曰“此为吐之内烦”。如此互为比较,则可知著者之隐况矣。本论云:“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太阳病,当发热恶寒者,是发于阳中之阳矣。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太阳病,当恶寒者,是发于阳中之阴矣。发于阳中之阳,误吐后,变见自汗出,不发热恶寒,关上脉细数,此热虽入里,仍是伤阳。故曰:此为小逆也。发于阳中之阴,误吐后,变见反不恶寒,不欲近衣,此为入于里,仍是伤阴。故曰:此为吐之内烦也。此两节,病发于阴、发于阳,及误治后伤阴伤阳,所由分也。

病人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食,而反吐者,此以发汗,令阳气微,膈气虚,脉乃数也。数为客热,不能消谷,以胃中虚冷,故吐也。

张从正曰:此节言察证而消息其虚实,不是据脉而论证。盖未发汗而脉浮数,是胃气实;发汗后而脉浮数,是胃气虚。

程知曰:此言汗后脉数吐食,当责胃之阳虚也。阳受气于胸中,发汗过多,令阳气微,膈气虚,客热外越,故脉数也。客气不能消谷而吐者,当责其胃之虚冷。若因其数而投以清胃之药,则左矣。

程应旄曰:见数脉而反吐者,数为热脉,无力则为虚脉。膈虚,阳客于上,不能下温,故令胃中虚冷。热为客热,寒为真寒,究其根由,发汗令阳气微。然则阳气之珍重何如,而可误汗乎?

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心下温温欲吐,而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满,郁郁微烦,先此时自极吐下者,与调胃承气汤。若不尔者,不可与。但欲呕,胸中痛,微溏者,此非柴胡证,以呕,故知极吐下也。

韩祗和曰:此条乃明先时极经吐下,中虚而胃不成实之故,以示虚虚之禁也。

柯韵伯曰:太阳居三阳之表,其病过经不解,不转属阳明,则转属少阳矣。心烦喜呕,为柴胡证,然胸中痛,大便溏,腹微满,皆非柴胡证。但以欲呕一证似柴胡,当深究其欲呕之义矣。夫此病既不关少阳之半表,见太阳过经而来,一切皆属里证。必十日前吐下之坏病也。极吐误下,是太阳转属阳明,而不属少阳矣,故与调胃承气也。

尤在泾曰:心下温温欲吐而胸中痛者,上气因吐而逆,不得下降也,与病人欲吐者不同。大便溏而不实者,下气因下而注,不得上行也,与大便本自溏者不同。设见腹满郁郁微烦,知其热积在中者犹甚,则必以调胃承气以尽其邪矣。邪尽则不特腹中之烦满止,即胸中之呕痛亦除矣,此因势利导之法也。若不因吐下而致者,则病人欲吐者,与大便自溏者,均有不可下之戒,岂可漫与调胃承气汤哉!但欲呕,胸中痛,有似柴胡证,而系在极吐下后,则病在中气,非柴胡所得而治者矣。所以知其为极吐大下者,以大便溏而仍复呕也,不然,病既在下,岂得复行于上哉!

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

钱潢曰:太阳病至六七日,乃邪当入里之候,不应表证仍在。若表证仍在者,法当脉浮。今反脉微而沉,又非邪气在表之脉矣。邪气既不在表,则太阳之邪当陷入而为结胸矣。今又反不结胸,而其人发狂者,何也?盖以邪不在阳分气分,故脉微;邪不在上焦胸膈而在下,故脉沉热在下。脉沉,热在下焦者,即桃核承气条,所谓热结膀胱也。热邪煎迫,血沸妄溢,留于少腹,故少腹当鞕满。热在阴分血分,无伤于阳分气分,则三焦之气化,仍得运行,故小便自利也。若此者,当下其血乃愈。其所以然者,太阳以膀胱为府,其太阳在经之表邪,随经内入于府,其郁热之邪,瘀蓄于里故也。热瘀膀胱,逼血妄行,溢入回肠,所以少腹当鞕满也。桃核承气条,不言脉,此言脉微而沉;彼言如狂,此言发狂;彼云少腹急结,此云少腹鞕满。彼条之血尚有自下而愈者,其不下者,方以桃仁承气下之;此条之血必下之乃愈。证之轻重,迥然不同,故不用桃仁承气汤,而以攻坚破瘀之抵当汤主之。

喻嘉言曰:蓄血至于发狂,则热势攻心。桃核承气不足以动其血,桂枝不足以散其邪。非用单刀直入之将,必不能斩关取胜也,故名其汤为抵当。抵者,至也,乃至当不易之良法也。

张璐曰:邪结于胸,则用陷胸以涤饮;邪结少腹,则用抵当以逐血。

程知曰:脉微而沉,邪结于里也。表证仍在,而反不结胸,太阳随经之邪不结上焦,而结下焦。小便自利,血病而气不病也。

程应旄曰:热结于气分,则为溺涩;热结于血分,则为蓄血。血既蓄而不行,自非大下其血不愈。

抵当汤方

水蛭熬 虻虫各三十个,去翅足,熬 桃仁二十个,去皮尖 大黄三两,酒洗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不下更服。

柯韵伯曰:水蛭,虫之巧于饮血者也;虻,飞虫之猛于吮血者也。兹取水陆之善取血者攻之,同气相求耳。更佐桃仁之推陈致新,大黄之苦寒以荡涤邪热。

钱潢曰:抵当者,言瘀血凝聚固结胶黏,即用桃仁承气及破血活血诸药,皆未足以破其坚结。非此尖锐钻研之性,不能抵当,故曰“抵当”。

太阳病,身黄,脉沉结,少腹,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证谛也,抵当汤主之。

钱潢曰:此又与小便之利与不利,以别血证之是与不是也。身黄,遍身俱黄也。沉为其里,而主下焦,结则脉来动而中止,气血凝滞,不相接续之脉也。前云少腹当鞕满,此则竟云少腹鞕,脉证如此。若犹小便不利者,终是胃中瘀热郁蒸之发黄,非血证发黄也,故为无血。若小便自利而如狂,则知热邪与气分无涉,故气化无乖,其邪在阴血矣,此乃为蓄血发黄。

柯韵伯曰:湿热留于皮肤而发黄,卫气不行之故也。水结、血结,俱是膀胱病,故皆少腹鞕满。小便不利是水结,小便自利是血结。

方有执曰:谛,审也。言如此则为血证审实,无复可疑也。

抵当汤方(见前)

伤寒有热,少腹满,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为有血也。当下之,不可余药,宜抵当丸。

成无己曰:伤寒有热,少腹满,是蓄血于下焦。若热蓄津液不通,则小便不利。其热不蓄,津液不行,小便自利者,乃为蓄血,当与桃仁承气汤、抵当汤下之。然此无身黄、屎黑,又无喜忘发狂,是未至于甚,故不可与过峻之药也,可与抵当丸,小可下之也。

抵当丸方

水蛭二十个 虻虫二十五个 桃仁二十个 大黄三两

上四味,杵分为四丸,以水一升,煮一丸,取七合服之。时当下血,若不下者,更服。(晬音遂,一周也)

柯韵伯曰:膀胱为水府,血本无所容蓄者也。少腹者,膀胱之室也,热结鞕满,当小便不利;而反利者,是病不在膀胱之内,而在少腹之内也。其随经之荣血,因瘀热结于少腹之里,而非膀胱之里也。所以小便难利,而硬满急结如故,是蓄瘀于少腹也。热淫于内,神魂不安,故发狂。血瘀不行,则荣不运,故脉微而沉。荣不运,则气不宣,故脉沉而结也。荣气不周于身,故身黄。消谷善饥者,胃火炽盛也。大便反易者,血之濡也;色黑者,蓄血之化也。善忘者,血不荣,智不明也。此皆瘀血之征,非至峻之剂不足以抵其巢穴而当此重任,故立抵当汤。水蛭之善饮血者,而利于水;以虻虫之善吮血者,而猛于陆。并取水陆之善取血者以攻之,同气相求。更佐以桃核之苦温推陈致新;大黄之苦寒荡涤邪热,故名抵当也。若热虽盛而未狂,少腹满而未鞕,则宜小其制为丸,以缓治之。若外证已解,少腹急结,其人如狂者,是又为转属阳明之证,用调胃承气加桃核、桂枝之行血者于其中以微利之,使胃和则愈矣。此桃仁、承气所以为治之缓也。

太阳病,小便利者,以饮水多,必心下悸。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

吴谦曰:太阳初病不欲饮水,将传阳明则欲饮水,此其常也。今太阳初病即饮水多,必其人平素胃燥可知。设胃阳不衰,即所饮之水亦足以敷布于外作汗而解。今饮水多而胃阳不充,即使小便利亦必停三焦而为心下悸。若既小便少,则水停下焦,必苦里急矣。

方有执曰:饮水多而心下悸者,心为火藏,水多则受制也。小便少则水停,所以里急也。

汪琥曰:太阳病小便利者,是膀胱之府无邪热也。若其人饮水多,此热在上焦,心火亢甚,小便虽利而渴饮水多,则水停犯火,必心下悸。若其人饮水多而小便少,此热在下焦,为太阳邪热随经入府,水积不行,膀胱之里必苦急也。

成无己曰:饮水多而小便自利者,则水不内蓄,但腹中水多,令心下悸。《金匮要略》曰:食少饮多,水停心下,甚者则悸。饮水多而小便不利,则水蓄于内而不行,必苦里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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