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游
城上斜阳画角哀②，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③。
梦断香消四十年④，沈园柳老不吹绵⑤。
此身行作稽山土⑥，犹吊遗踪一泫然⑦。
［注释］
①沈园：沈家花园，故址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城东南四里禹迹寺南，是当地名胜。
②画角：一种彩绘的管乐器，古时军中用以警昏晓，其声高亢凄厉。
③惊鸿：古人用以比喻女子的风姿优美，体态轻盈。曹植《洛神赋》有“翩若惊鸿”的名句。这里陆游用以代指前妻唐琬。
④梦断香消：比喻过去夫妻美好生活的结束和唐琬的去世。
⑤绵：柳絮。
⑥行：将。稽山：会稽山，在今绍兴东南。
⑦泫然：感伤流泪的样子。
［解读］
这二首七言绝句，是南宋陆游的名作。这个“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的血性男儿，在满怀爱国热忱的同时，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个没有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陆游早年娶表妹唐琬为妻，夫妻感情深笃。后因婆媳不和，被迫离异。数年后两人于禹迹寺南之沈氏园偶遇，陆游题《钗头凤》词于园壁，情致缠绵，无限哀怨。唐琬见后依原调和作一首，不久郁郁而死。庆元五年（1199年）陆游再游沈园，写下此诗。陆游写这首诗时，距他题《钗头凤》那一年，已经整整44个春秋。唐氏早已作古，沈园三易其主，陆游自己也已年近八旬，霜雪满头，两行冰凉的老泪流到嘴边咽下去，化成冰凉的诗句。
《沈园二首》之一是写睹物思人，回忆44年前与唐琬在沈园相见之事。诗中着力渲染眼前悲凉哀伤的气氛：夕阳惨淡、画角哀鸣，连曾经映照她轻盈身影的园中春水也是一片令人伤心的绿色。
《沈园二首》之二借景抒情，倾吐陆游对前妻至死不渝的深情。首句感叹唐琬溘然长逝已近40年了，这一句充满了作者刻骨铭心的深情。次句既是写沈园今日之景，柳树已老，不再飞絮；也是一种自嘲，已年迈体衰。“此身行作稽山土”则是对“柳老”内涵的进一步说明。此句的目的是反衬尾句“犹吊遗踪一泫然”。一个“犹”字，使诗意得到升华：尽管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对唐氏眷念之情永不泯灭。“泫然”二字，饱含多少复杂的感情，深沉哀婉震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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