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玄德前奔许都，操曰:“玄德与吾，兄弟也。”便请入城相见，待以上宾之礼。玄德备诉吕布之事，操曰:“布乃无义之辈，吾与贤弟并力诛之。”玄德称谢。操设宴相待，至晚送出。荀彧与程昱皆以为刘备乃英雄，当杀之以绝后患。操与郭嘉则谓玄德乃有德之人，杀之恐失天下之心。
次日，即表荐刘备领豫州牧。以兵三千、粮万斛[1]送与玄德，使往豫州到任，进兵屯小沛，招集原散之兵，攻吕布。操正欲起兵征吕布，闻报张济攻南阳，中流矢而死；济侄张绣统其众，用贾诩为谋士，结连刘表，屯兵宛城，欲兴兵犯阙夺驾[2]。操用荀彧计，一面利诱吕布，为之加官赐赏，一面起兵十五万，亲讨张绣。贾诩劝张绣投降，张绣从之。次日贾诩引绣见操，操待之甚厚。引兵入宛城屯扎，余军分屯城外，寨栅联络十余里。一住数日，绣每日设宴请操。
一日操醉，退入寝所，欲狎妓。操之兄子曹安民言绣叔张济之妻邹氏十分美丽。操闻言，便令安民领五十甲兵往取之。是夜，共宿于帐中。次日，移于城外安歇，操每日与邹氏取乐，不想归期。张绣家人密报绣。绣怒曰:“操贼辱我太甚!”便请贾诩商议杀操之计。次日，张绣见操曰:“新降兵多有逃亡者，乞移屯中军。”操许之。绣乃移屯其军。分为四寨，克期举事。偏将胡车儿献计，因典韦勇猛，可请他来吃酒，使尽醉，盗其戟，典韦不得施展，则事可成。绣甚喜，依计而行。是夜，四下里火起。操始着忙，急唤典韦。喊杀声至，韦方醉卧醒来，却寻不见了双戟，急掣[3]步卒腰刀在手，身无片甲，奋力向前，死拒寨门，杀敌数十，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而入者。
却说曹操赖典韦当住寨门，乃得从寨后上马逃奔，操右臂中一箭，至清水河边，曹安民被砍为肉泥。冲波过河，马被射死。操长子曹昂，即以己所乘之马奉操，曹昂却被乱箭射死。操乃走脱。路逢诸将，收集残兵。
安营方毕，张绣军两路杀至。于禁身先出寨迎敌，诸将勇进，绣军大败，投刘表去了。曹操收军点将，因于禁处置得当，乃赐以金器一副，封益寿亭侯；以青州兵掳掠百姓，责夏侯悖治兵不严之过。又设祭祭典韦，操亲自哭而奠之，顾谓诸将曰:“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众皆感叹，次日下令班师。
不说曹操还兵许都，且说王则赍诏至徐州，布迎接入府，开读诏书:封布为平东将军，特赐印缓。又出操私书，王则在吕布面前极道曹公相敬之意。布大喜，遂杀袁术来使，遣陈登将韩胤解往许都谢恩，并求实授徐州牧。操知布绝婚袁术，大喜，遂斩韩胤于市曹。陈登密谏操杀吕布，愿为内应。操喜，表赠陈珪秩中二千石，登为广陵太守。登回徐州见吕布，布不得除徐州牧，遂怒骂陈登，拔剑欲斩之。登曰:“曹公言，待温侯，如养鹰耳:狐兔未息，不敢先饱，饥则为用，饱则飏去[4]。某问谁为狐兔，曹公曰，淮南袁术；江东孙策、冀州袁绍、荆襄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皆狐兔也。”布掷剑笑曰:“曹公知我也!”正说话间，忽报袁术军取徐州。
却说袁术在淮南，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质玉玺，遂思僭称帝号。不顾劝阻，建号仲氏。闻布已将韩胤解赴许都，为曹操所斩，乃大怒；遂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大军二十余万，分七路征徐州。
吕布闻报，乃急召众谋士商议，陈宫谏言，杀陈珪父子献袁术，其军自退。布听其言，欲杀二人。陈登大笑，言有破敌之计。登曰:“韩暹、杨奉乃汉旧臣，因惧曹操而走，无家可依，暂归袁术；术必轻之，彼亦不乐为术用。若凭尺书结为内应，更连刘备为外合，必擒袁术矣。”布乃发表上许都，并致书与豫州。陈登引数骑，果说服韩暹、杨奉两路军，暗为内应。
布乃分兵五路，高顺引一军进小沛，敌桥蕤；陈宫引一军进沂都，敌陈纪；张辽、臧霸引一军出琅琊，敌雷薄；宋宪、魏续引一军出碣石，敌陈兰；吕布自引一军出大道，敌张勋。各领军一万，余者守城。吕布出城三十里下寨。张勋军到，料敌吕布不过，且退二十里屯住，待四下兵接应。
韩暹、杨奉接应，吕布军先败张勋，复败纪灵，再败袁术，术军大乱奔逃，又被关云长截住去路，大杀了一阵。袁术收拾败军，奔回淮南去了。吕布得胜，大排筵宴，犒赏各路将兵。次日，云长辞归。布保韩暹为沂都牧、杨奉为琅琊牧，商议欲留二人在徐州。陈珪知二人若助吕布，是虎添爪牙，因劝布送二将暂于沂都、琅琊二处屯扎。
却说袁术败归，遣人往江东问孙策借兵。策作书以绝之。曹操遣使，拜策为会稽太守，令起兵征讨袁术。长史张昭献计，遣书劝曹操南征，吾为后应:两军相援，术军必败。万一有失，亦望操救援。策从其言。
却说曹操至许都，思幕典韦，立祀祭之；厚待其子典满。闻孙策报，遂兴兵南征袁术。兵至豫州界上，玄德出迎。相见毕，玄德献上韩暹、杨奉首级。因二人纵兵掠民，人人嗟怨故设计杀之，尽降其众。曹操厚劳玄德，到徐州界。吕布出迎，操善言抚慰，封为左将军，布大喜。操即分吕布一军在左，玄德一军在右，自统大军居中，令夏侯悖、于禁为先锋。
操兵至，桥蕤做先锋迎战，与夏侯悖战不三合，被搠死。术军大败，奔走回城。用杨大将之计，留李丰等分兵十万，坚守寿春；其余将卒并库藏金玉宝贝，尽数收拾过淮去了。
却说曹兵十七万，日费粮食浩大，诸郡又荒旱，接济不及。操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出。操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于孙策，借得粮米十万斛，不敷支散。操见军心动摇，乃以管粮官任峻部下仓官王垕[hòu]故行小斛、盗窃官粮为罪，杀之以收军心。
次日，操传令各营将领:“如三日内不并力破城，皆斩!”曹兵争先上城，斩关落锁，大队拥入。李丰等皆被生擒，操令皆斩于市。操欲进兵渡淮，追赶袁术。忽闻报张绣依托刘表，复肆猖獗；南阳、江陵诸县复反；曹洪告急。操乃驰书与孙策，令其牵制刘表；自己即日班师，欲征张绣。临行，令玄德仍屯兵小沛，明与吕布相谐，暗与陈珪父子相谋，为掘坑待虎之计。
曹操回许都，李催、郭汜已为段煨、伍习所杀，并将李催合族老小二百余口活解入许都。操令分于各门处斩，传首号令，人民称快。天子升殿，会集文武，做太平筵宴。封赏段、伍二人，令各引兵镇守长安。二人谢恩而去。操即奏张绣作乱，当兴兵伐之。天子乃亲排銮驾，送操出师。时建安三年夏四月也。
操留荀彧在许都，调遣兵将，自统大军进发。行军之次，四处安抚百姓，严明军法，百姓闻谕，无不欢喜称颂，望尘遮道而拜。操乘马正行，忽田中惊起一鸠。那马眼生，窜入麦中，践坏了一大块麦田。操假意自杀，众人劝住，郭嘉曰:“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操遂割发代首，使人以发传示三军曰:“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于是三军悚然，无不禀遵军令。
却说张绣在南阳，有贾诩为辅，又有刘表助战。曹军攻之，互有胜负。操闻袁绍欲谋许都，即回军，表奏孙策有功，封为讨逆将军，赐爵吴侯，遣使赍诏江东，谕令防剿刘表。
操回府，知袁绍使人致书，言欲出兵攻公孙瓒，特来借粮借兵。操恨袁绍前欲攻许都，思欲伐之，奈何袁绍势强。郭嘉言袁绍不足惧也，并为具说曹胜袁败之理。荀彧所见略同。嘉谏曰，乘绍北征公孙瓒，当先取吕布，扫除东南，然后图绍，乃为上计。操然其言，遂议东征吕布。操从荀彧之计，一面发书与玄德，一面厚遣绍使，奏封绍为大将军、太尉，兼都督冀、青、幽、并四州，密书答之可讨公孙瓒。绍得书大喜，便进兵攻公孙瓒。
且说吕布在徐州，不听陈宫劝谏，唯愿听陈珪父子面谀。陈宫终日闷闷不乐。一日，带领数骑去小沛地面围猎解闷，忽见官道上一骑驿马，陈宫令搜其身，得玄德回答曹操密书一封。宫即连人与书，拿见吕布。布乃拆书细看。书略曰:“奉明命欲图吕布，敢不夙夜用心。但备兵微将少，不敢轻动。丞相兴大师，备当为前驱。谨严兵整甲，专待钧命。”
吕布见了，大骂曰:“操贼焉敢如此!”遂将使者斩首。先使陈宫、臧霸等东取山东充州诸郡；令高顺、张辽取沛城，攻玄德；令宋宪、魏续西取汝、颍；布自总中军为三路救应。
且说高顺军将至小沛。玄德一面遣简雍星夜赴许都求援；一面整顿守城器具。张辽引兵攻打西门。云长在城上谓之曰:“公仪表非俗，何故失身于贼?”张辽低头不语。云长知此人有忠义之气，更不以恶言相加，亦不出战。飞欲追赶，关公急召入城。
却说简雍至许都见曹操，具言前事。操聚众谋士议定之后，即命夏侯悖与夏侯渊、吕虔、李典领兵五万先行，自统大军陆续进发，简雍随行。高顺知曹军来，遂退去，刘备率军接应曹军。却说夏侯悖引军前进，遇高顺，便挺枪出马搦战。高顺败走，悖纵马追赶，阵上曹性看见，暗地一箭正中夏侯悖左目。悖大叫一声，急用手拔箭，不想连眼珠拔出，乃大呼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遂纳于口内啖之，仍复挺枪纵马，直取曹性。性不及提防，早被一枪搠透面门，死于马下。两边军士见者，无不骇然。夏侯悖既杀曹性，纵马便回。高顺从背后赶来，麾军齐上，曹兵大败。夏侯渊救护其兄而走。吕虔、李典将败军退去济北下寨。
高顺得胜，引军回击玄德。恰好吕布大军亦至，布与张辽、高顺分兵三路，关、张军皆溃。吕布追玄德直杀入城去，玄德顾不得妻小，匹马逃难。吕布念旧情，令糜竺将玄德妻小送往徐州安置。玄德路遇孙乾，依孙乾言，二人奔许都投曹操。途次绝粮，尝往村中求食。但到处，闻刘豫州，皆争进饮食。一日，到猎户刘安家投宿，刘安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能得，竟杀其妻以食之。次日玄德方知昨夜食者，乃其妻之肉也。玄德不胜伤感，洒泪上马，称谢而别，取路出梁城。遇上曹操之军，与曹操相见，具说失沛城、散二弟、陷妻小之事。操亦为之下泪。又说刘安杀妻为食之事，操乃令孙乾以金百两往赐之。
曹军至，操即令曹仁引三千兵打沛城；操亲提大军，与玄德来战吕布。前至山东，路近萧关，许褚迎战泰山寇孙观、吴敦、尹礼、昌豨[xī]。四将抵敌不住，各自败走。曹军乘势掩杀，追至萧关。探马飞报吕布。
时布已回徐州，欲同陈登往救小沛，令陈珪守徐州。陈登与父陈珪计议之后，乃入见吕布，劝其将钱粮移于下邳，以为后路。布然之，遂令宋宪、魏续保护妻小与钱粮移屯下邳；一面自引军与陈登往救萧关。陈登沟通曹军，并设计令陈宫军和吕布军在黑暗里自相掩杀。曹兵望见号火，一齐杀到，乘势攻击。孙观等各自四散逃避去了。吕布直杀到天明，方知是计；急与陈宫回徐州。到得城边叫门时，糜竺已据徐州。又寻陈登，登早已奔小沛，又报说吕布被围，令高顺、张辽等离开小沛救吕布。布等急驱马至小沛，已为曹仁袭取。布无心恋战，与陈宫等杀开条路，径奔下邳。侯成引兵接应去了。
玄德等众人相见，备述前事不提。操设一大宴，犒劳将士，诸人各有嘉奖。且说曹操得了徐州，心中大喜，商议起兵攻下邳。程昱恐布与术合，其势难攻，献计使能事者守住淮南径路，内防吕布，外当袁术。操即令玄德守淮南径路，而自当山东诸路，引兵攻下邳。
且说吕布在下邳，自恃粮食足备，且有泗水之险，安心坐守，可保无虞。陈宫劝其以逸待劳速攻曹军，而宫守城接应。布遂归府收拾戎装，告严氏以陈宫之谋。严氏劝阻，布踌躇三日不决，入告貂蝉，貂蝉亦阻之。陈宫再三催促不听，出叹曰:“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布于是终日不出，只同严氏、貂蝉饮酒解闷。
谋士许汜、王楷入见布，进计向袁术许婚求救。布从其计，即日修书，令张辽、郝萌两个引兵一千，送出隘口。郝萌将五百人，跟许汜、王楷而去，张辽引一半军回城。且说许汜、王楷至寿春，拜见袁术，呈上书信。术曰:“奉先反复无信，可先送女，然后发兵。”许汜、王楷只得拜辞，回城过玄德寨，郝萌被张飞生擒。备说求救许婚一事。操闻言大怒，斩郝萌，严令小心防守:如有走透吕布及彼军士者，依军法处治。各寨悚然。许汜、王楷回见吕布，具言袁术先欲得妇，然后起兵救援。布欲亲自送女出城，玄德及曹军众将奋力阻截，吕布虽勇，终是缚一女在身上，只恐有伤，不敢冲突重围，只得仍退入城。吕布回到城中，心中忧闷，只是饮酒。
却说曹操攻城，两月不下。闻报河内太守张杨欲救吕布，部将杨丑杀之，欲将头献丞相，张杨心腹眭固又杀之，反投犬城去了。操即遣史涣追斩眭固。因聚众将，言有退兵之意。荀攸谏曰，做速攻之，布可擒也。郭嘉献计，决沂、泗之水，淹下邳。布在城中，终日与妻妾饮酒作乐。一日，取镜自照，竟形容[5]削减，遂严令城中戒酒，但有饮酒者皆斩。
却说侯成有马十五匹，被后槽人[6]盗去，欲献与玄德。侯成知觉，追杀后槽人，将马夺回；诸将与侯成作贺。侯成酿得五六斛酒，欲与诸将会饮，恐吕布见罪，乃先以酒五瓶诣布府，禀曰:“托将军虎威，追得失马。众将皆来作贺。酿得些酒，未敢擅饮，特先奉上微意。”布大怒曰:“吾方禁酒，汝却酿酒会饮，莫非同谋伐我[7]乎?”欲斩之。众将哀告，打了五十背花，然后放归。众将无不丧气。宋宪、魏续至侯成家来探视，众将怨愤，乃共谋反布。侯成乃盗走赤兔马献与曹操，宋宪、魏续插白旗为号，准备献门。曹操闻此信，便押榜数十张射入城去。其榜曰:
大将军曹，特奉明诏，征伐吕布。如有抗拒大军者，破城之日，满门诛戮。上至将校，下至庶民，有能擒吕布来献，或献其首级者，重加官赏。为此榜谕，各宜知悉。
次日平明，城外喊声震地。吕布大惊，提戟上城，各门点视，责骂魏续走透侯成，失了战马，欲待治罪。城下曹兵望见城上白旗，竭力攻城，布只得亲自抵敌。从平明直打到日中，曹兵稍退。布少憩门楼，不觉睡着在椅上。宋宪赶退左右，先盗其画戟，便与魏续一齐动手，将吕布绳缠索绑，紧紧缚住。布从睡梦中惊醒，急唤左右，却都被二人杀散，把白旗一招，曹兵齐至城下。魏续大叫:“已生擒吕布矣!”夏侯渊尚未信。宋宪在城上掷下吕布画戟来，大开城门，曹兵一拥而入。高顺、张辽在西门，水围难出，为曹兵所擒。陈宫奔至南门，为徐晃所获。
曹操入城，即传令退了所决之水，出榜安民；一面与玄德同坐白门楼上。关、张侍立于侧，提过擒获一干人来。吕布虽然长大，却被绳索捆作一团，布叫曰:“缚太急，乞缓之!”操曰:“缚虎不得不急。”布见侯成、魏续、宋宪皆立于侧，乃谓之曰:“我待诸将不薄，汝等何忍背反?”宪曰:“听妻妾言，不听将计，何谓不薄?”布默然。须臾，众拥高顺至。操问曰:“汝有何言?”顺不答。操怒命斩之。徐晃解陈宫至。操曰:“公台别来无恙!”宫曰:“汝心术不正，吾故弃汝!”操曰:“吾心不正，公又奈何独事吕布?”宫曰:“布虽无谋，不似你诡诈奸险。”操曰:“公自谓足智多谋，今竟何如?”宫顾吕布曰:“恨此人不从吾言!若从吾言，未必被擒也。”操曰:“今日之事当如何?”宫大声曰:“今日有死而已!”操曰:“公如是，奈公之老母妻子何?”宫曰:“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于明公耳。吾身既被擒，请即就戮，并无挂念。”操有留恋之意。宫径步下楼，左右牵之不住。操起身泣而送之。宫并不回顾。操谓从者曰:“即送公台老母妻子回许都养老。怠慢者斩。”宫闻言，亦不开口，伸颈就刑。众皆下泪。操以棺椁盛其尸，葬于许都。后人有诗叹之曰:
生死无二志，丈夫何壮哉!不从金石论，空负栋梁材。辅主真堪敬，辞亲实可哀。白门身死日，谁肯似公台!
方操送宫下楼时，布告玄德曰:“公为座上客，布为阶下囚，何不发一言而相宽乎?”玄德点头。及操上楼来，布叫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布今已服矣。公为大将，布副之，天下不难定也。”操回顾玄德曰:“何如?”玄德答曰:“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布目视玄德曰:“是儿最无信者!”操令牵下楼缢之。布回顾玄德曰:“大耳儿!不记辕门射戟时耶?”忽一人大叫曰:“吕布匹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众视之，乃刀斧手拥张辽至。操令将吕布缢死，然后枭首。
却说武士拥张辽至。操指辽曰:“这人好生面善。”辽曰:“濮阳城中曾相遇，如何忘却?”操笑曰:“你原来也记得!”辽曰:“只是可惜!”操曰:“可惜什么?”辽曰:“可惜当日火不大，不曾烧死你这国贼!”操大怒曰:“败将安敢辱吾!”拔剑在手，亲自来杀张辽。辽全无惧色，引颈待杀。曹操举剑欲杀张辽，玄德攀住臂膊，云长跪于面前。玄德曰:“此等赤心之人，正当留用。”云长曰:“关某素知文远忠义之士，愿以性命保之。”操掷剑笑曰:“我亦知文远忠义，故戏之耳。”乃亲释其缚，解衣衣之，延之上坐，辽感其意，遂降。操拜辽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使招安臧霸。霸闻吕布已死，张辽已降，遂亦引本部军投降。操厚赏之。臧霸又招安孙观、吴敦、尹礼来降；独昌豨未肯归顺。操封臧霸为琅琊相。孙观等亦各加官，令守青、徐沿海地面。将吕布妻女载回许都。大犒三军，拔寨班师。
【注释】
[1]斛[hú]:中国旧量器名，亦是容量单位，一斛本为十斗，后来改为五斗。
[2]犯阙夺驾:阙，皇帝居处，借指朝廷。驾，圣驾，指皇帝。犯阙夺驾，即侵犯朝廷，劫夺皇帝。此处指张绣、刘表也要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3]掣[chè]:拉，拽；抽，拔。
[4]飏[yáng]去:飏同“扬”，此处为飞走的意思。
[5]形容:即面容。
[6]后槽人:指马夫。
[7]同谋伐我:同谋，合谋。伐，征讨。此处意思是“合起伙来责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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