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教育管理研究中的方法论问题

史根东撰文提出,教育管理研究只有“尽快走出关于方法论认识的误区,主动、敏锐、深刻、系统地开展关于教育管理研究方法问题的讨论”,才有可能“较快步入学科研究的更新境界”。^[2]这一分析,切中时弊,中肯及时。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是怎样步出误区?本文拟对该问题略做讨论,就教于同仁。

一、确保教育管理研究思想性和科学性相统一的根本条件

一般来说,大凡教育管理研究都包含两个大的范畴,即事实性研究或曰规律性研究范畴与目的性研究或曰价值性研究范畴。教育管理研究的这两个范畴,本质上是由教育管理自身的两重性所决定的。正因为如此,教育管理研究在探讨有关教育和教育管理的发生、发展规律时,就不可避免地要同一定的世界观、方法论扯上关系,消极地或者主动地接受方法论的指导。所谓纯客观的教育管理研究是不可能存在的。既然如此,当代中国教育管理研究应以什么作为自己的方法论武器呢?只能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因为该理论是在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历史条件下,在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践过程中,在总结我国社会主义胜利和挫折的历史经验并借鉴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兴衰成败历史经验的基础上,逐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与当代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它科学地阐释了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道路、阶段、根本任务、动力、外部条件、政治保证、战略步骤等一系列重大的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第一次比较系统地回答了中国这样的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如何建设、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用新的思想、观点,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是当代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最为科学的方法论武器。

以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指导教育管理研究,目前最为重要的仍然是要进一步解放思想,真正树立求实意识。解放思想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不是暂时的应对之策。有人以为,改革开放十七年来,这一问题已基本解决了,这是不符合实际的过于乐观的看法。因为,我们不无遗憾地看到,时至今日,教育管理研究中的形而上学和思想禁锢仍是比较常见的现象,有的甚至是在自我设置禁区,所谓“无锁无枷自在囚”的行为并不鲜见。就教育政策研究而言,教育管理研究中表现得比较突出的问题就是重解释、论证,而轻批判和创造。在有的人看来,教育政策只是政府的事情,是当官者的权力,与平民百姓、普通研究者关系不大。还有人把对政策问题的研究简单地等同于对政府的批评,把对某些现行教育政策的批评看成是反社会的言论。诸如此类认识上、思想上的禁区和误区,比较严重地影响了教育管理研究的个性和深度,窒息了教育管理研究的活力和生机。解放思想,就是要从根本上摆脱这种形而上学的束缚,不唯上、不唯书,从事物的本来面目以及事物自身所固有的内在联系出发,以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教育实践为依托来开展教育管理研究,从中提出观点和理论,得出结论。

以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指导教育管理研究,离不开对中国国情的认识和分析。因为,一个国家的国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教育管理研究的性质、任务和基本内容,关系到教育管理研究的成败和价值。我国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发展的总体水平还很落后,大部分农村的精神文化生活还相当贫困。正确处理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若干重大关系,发展生产力,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面推动社会进步,加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就是我国现阶段的基本国情。从这一国情出发,教育管理研究要把教育管理如何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服务,如何促进社会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以及缩小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出现的教育差距等问题作为重要的课题加以探索,在总结建国以来教育管理工作、特别是前后两个十七年教育工作的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努力研究中国社会主义教育管理发展的特点和规律,建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育管理理论,及时回答和阐述当前教育实践、教育改革中发生的各种新问题、新现象。

二、教育实践和教育管理改革是教育管理研究的动力和生命力之所在

关注中国的教育管理实践并由此出发开展教育管理研究,这是教育管理研究不能动摇的基本价值取向。在教育管理实践中形成和提高人们对教育管理问题的认识,同时又将这一认识进一步地运用于实践,指导教育管理改革,从而实现理论研究与实践发展的辩证统一。教育管理研究必须随着教育管理改革的不断发展,拓展其范围,摄取其题材。

教育管理研究是否坚持科学的实践观,这不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它所研究的题材的性质及其范围加以评判。教育管理研究的问题是源于教育实践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呢?还是背离社会发展的现实的主观杜撰?这是两种根本对立的价值观。用马克思主义指导教育管理研究,只能是从火热的教改实践中摄取题材。具体言之,这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从实践中及时地发现问题,一是科学地权衡和选择问题并最后上升到课题。总的来说,在教育管理活动中,人们对问题的认识并不是一致的。在我看来是问题者,在他人看来并不一定就是问题。有的人对无论是显在的问题还是潜在的问题、表面的问题还是深层的问题都很敏感,危机感很强,有的人却麻木迟钝,甚至有意掩饰问题,造成这些差别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关键的一点是教育管理研究及其研究者的责任心问题。社会责任感强,就能时刻关注教育管理改革的进展,并推动教育事业的发展。在这点上,我认为,邓小平同志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值得我们每一个搞科学研究的同志认真学习。邓小平同志之所以总是能走在社会发展的前沿,及时提出诸如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改革也是发展生产力、计划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等等一系列伟大的科学论断,这与他尊重实践,尊敬群众,时刻关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和愿望,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是分不开的。

当然,要发现问题还必须敢于怀疑,敢于提出并深究问题。不过,怀疑并不是胡思乱想,否定一切,而是基于一定理论原则、事实根据和逻辑规则所进行的思考和判断。

在课题的权衡、选择和确定中,研究者也有可能面对问题成堆的局面。在这种情境中,研究者是否具有正确把握事物发展的主要矛盾以及矛盾的主要方面的能力就具有了重要的意义。同时,研究者能否全面地综合考虑问题的社会价值、个人和社会团体的研究兴趣以及开展这一问题研究所可能具有的科研条件等方面的因素,对课题的确立也是至为关键的。

三、不断更新和完善教育管理研究的方法体系

教育管理研究方法与教育管理研究方法论是不同层次的两个问题,因而似乎不属该文讨论的范围。但由于教育管理研究方法总是对教育管理研究产生强烈的影响,而且,更重要的是,人们在怎样对待和使用教育管理研究方法问题上,也常暴露出一些方法论上的问题。因而进一步讨论一下教育管理研究的有关方法问题,看来并不是离题反而显得极有必要。

那么,教育管理研究方法应做如何理解呢?一般而言,它是指研究者为认识教育管理现象,揭示教育管理规律,实现教育管理目的而采用的各种途径、手段、工具和方式。作为一种研究规范,教育管理研究方法不是研究者主观意志随意创造的,它受制于并要符合教育管理现象自身所固有的规律,从事物发展的总体趋势上看,教育管理研究方法,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自然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教育管理工作的重要性和难度的增长,也在不断地更新其内容,提高其水平。从发展轨迹上看,教育管理研究方法正在经历着一个从起初单纯地重视哲学思辨,向定性分析和定量研究并重的方向转变。

必须强调的是,教育管理研究方法体系不是某种或几种方法胡乱拼凑,而是多种方法的有机组合。从研究对象的性质上看,教育管理研究方法可分为现状调查法、未来预测法、历史研究法、经验总结法等等；从方法对条件控制的严密程度上看,教育管理研究方法可以分为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自然研究和理性研究等方法。事实上,教育管理研究方法还可以从其他不同角度加以分类。由此可知,教育管理研究方法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样化的,是一个具有内在结构的综合体。教育管理研究只有创造性地综合运用各种科学研究方法,努力探寻和建设符合自身需要和特点的方法体系,才可能有效实现其预测和创新的功能。当前,教育管理研究在方法的改造和更新上,尤应加强这样几方面的工作：

第一,要尽可能地综合运用各种具体的方法来研究教育管理的理论问题和实际问题。过去,教育管理研究比较熟悉和使用得较多的方法是文献法、调查法、比较法等。这些方法是教育管理研究必不可少的方法,然非仅有的方法。其他的一些方法,诸如内容分析法、行为分析法等,也应受到充分的重视。更何况,原采用的一些方法,还存在着某些有待改进之处。譬如,就调查法而言,教育管理研究当中使用得较广泛的是口头调查,研究者一般习惯采用个别访谈和召开一些小型座谈会来了解情况。在调查对象的取样方式上,使用较多的是典型调查。应该说,这样进行调查是有局限性的：一是由于过多采用口头调查,而书面调查不够,问卷、调查表设计不规范,信度、效度不高,从而影响了调查结果和结论的客观性、准确性；二是由于取样缺乏代表性,抽样调查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使得研究结论的适用范围受到极大的局限。

第二,强化实验意识,积极探索教育管理实验的可能性和研究规范。教育管理研究是否需要实验?能否搞实验?这个问题远未引起理论工作者的足够重视。长期以来,人们似乎一直认为,教育管理,特别是比较宏观的教育行政不可能进行实验研究。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教育实验一直在课程改革、教学改革等有关领域徘徊不前,也或多或少地强化了人们的这一认识。事实上,这种想法是根据不足的。就拿作为教育管理领域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教育行政来说,我认为,不仅可以进行实验研究,而且也急需开展实验研究,从而提高教育行政研究的精确性、权威性。譬如,讨论办公手段与教育行政效率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关系,我们就可采用实验的方法来解决这一问题。又如,为了检验何种教育行政决策方案更经济有效、更符合实际、更具可行性,我们也可把各种方案转化为可以验证的实验假设,通过创造一定的条件,控制一定的因素,从而比较各种实验因子可能产生的影响,并最后做出有关某一教育行政决策的最佳选择。

第三,运用数学方法充实教育管理研究,正确处理好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的关系。数学方法是一种把事物的状态、关系和过程用数学语言表达出来,进行统计分析、描述和推断,以形成对问题的解释、判断和预测的方法。运用数学方法开展教育管理研究,既是时代发展的趋势,也是由教育管理现象自身的质与量两方面的统一属性所决定的,是教育管理研究科学化的一条必由之路。运用数学方法研究教育管理问题,是有层次之分的。把教育管理现象数量化,并进行整理、统计分析,以揭示其量的特征及其规律性的联系,这是用数学方法研究教育管理问题的初级层次；运用某一数学模式分析教育管理现象或者为某种理论创建新的合适的数学模式,以及使整个研究内容的结构数学化,这是运用数学方法研究教育管理问题的高级层次。用数学方法研究教育管理问题,有利于教育管理研究由完全的定性的表面描述向定量的精确描述过渡,有利于消除教育管理研究中只谈经验、感想,以个别例子为依据,从经典著作中找只言片语做论证的流弊。客观地讲,这些年,教育管理研究无论是在初级层次还是高级层次的数学方法的运用上都是很不够的,如何使教育管理研究尽可能地以及在更高层次上运用数学方法,这是教育管理研究在今后发展过程中必须解决的重要问题。不过,还须指出的是,强调定量研究,并不是说要削弱定性研究。事实上,没有达到一定水平的定性研究的事物,是无法做有深刻认识意义的定量研究的。教育管理研究只有将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更全面、准确、深刻地认识问题,研究结论才更有价值。

【注释】

[1]原文发表于《教育管理》1996年第2期。

[2]史根东.目前教育管理研究中的方法论问题［J］.教育管理,1995（2）.